月光凄凄,有股阴冷地寒意。

傅罗冲杜飞点点头,两个人分头向两边跑去。

妖界就是比人界要开放的多,大小姐们虽然也要学琴棋书画,贤良淑德,但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个时间,蹲在房顶上,还是能看见小姐们的踪影。

杜飞说的对,在都城,很多人都喜欢长得纤细点,皮肤白皙点,然后长发又黑又亮地飘在身后,穿着蓝色、浅蓝色或者白色的长裙,反正确实和傅罗有几分相像,就因为这样,傅罗才会好几次把她们认成那个蓝衣小姐。

夜晚借着月色,要蹲在一个地方好长时间,来来回回看上一个人几遍,才能有结果。傅罗拨动着自己手腕上的珠子,为什么她会感觉不到大师兄,会不会和这个珠子有关系?因为珠子隐藏了她的气息,也让她失去了和外界地感官?

又或者,大师兄和她一样,他的气息也是被用什么东西隐藏住了?

等到院子里地小姐进屋,傅罗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下一个地点跑去。傅罗的身形刚动,远处月光下,一个黑色地身影用极快地速度从她眼前掠过,这个身形让她忽然涌出一股难以描述的熟悉感。

于是她不知不觉脚下一动也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也是在找人。

几个起落,静悄悄地,蹲伏,查看,比傅罗要灵敏的多。

傅罗想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却不敢向前,看那人警醒地样子,只要傅罗稍不留意就会被他马上发现,傅罗此时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是如此的强烈,几乎要跃出胸口。

另一个方向,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一只小鸟从瓦上飞起。

那人回过头。

一张很好看的脸,眼睛和月光一样莹亮。

如果光看这张脸,傅罗确实会觉得陌生,可是他那蹲伏的动作,右手扣剑的方式,还有那双月光似的眼睛,都给傅罗一种无比的熟悉感。

如果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如果这是在几个月前,傅罗大概会很高兴很信任的叫他的名字。

傅罗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紧缩,是一种很难过很心痛和惊慌失措的感觉。

第七十七章 妖界也有采花贼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也被人送入了妖界?

不可能,世上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黑衣少年很谨慎,和他平时做事的风格一样,滴水不漏,否则傅罗也不会在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身形一动,傅罗没有马上跟上,而是等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没有发现她,才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这几步,心情是五味杂陈。明明人就在前方,可是不能叫住他问个清楚。甚至还心虚地跟着他,以前和他相处哪有过这种情况,都是叫他去做事,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现在竟然怕他回过头,来个四目相对。傅罗苦笑,明明心虚的不该是她,应该是他才对。

天空开始飞雨,凉凉的都滴在脖子里面。

黑衣少年从房顶飞身而下,落入黑暗的小巷。

他前面是一个白发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只白狐。

此时此刻,居然会遇见这样的熟人。

“还没找到?”

黑衣少年摇头。

“我不敢骂他,但是…居然到了妖界也不回来,是不是太任性了?”

黑衣少年说:“他回来的时候是那种情况,不知道是不是伤的很重。”

果然是这声音,一字字地像个小锤子敲打在傅罗的心口。

白发男子“哼”了一声,“那还用说。魔门和妖界都乱成这样了,他倒好…要不是我受了伤,说不定还能用法术看一看。”转身往前走,走了两步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放在白狐身上的手停止了,“林寒,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少了些?”说罢,眼睛又乌溜溜地一转,然后笑起来,“呦。” 本来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下面的动静。白发男子本来看着林寒的眼神猛然一转就向她对了过来,傅罗只觉得一股烈焰般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浑身立刻像浇辣椒水般难受。

反正人已经暴露了,她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林寒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白发男子脸上带着终年调侃的表情,皱着眉头是不待见傅罗,这些年他也大概知道傅罗的秉性,在这种场合大概不会说话,会看着他们离去。正准备走。

“你们在找谁?是不是在找卓玉?”

白发男子身体顿住,没想到这一次她问的这么干脆,他抬起头,发现傅罗正不眨眼睛地看着他。

傅罗握着剑紧紧地盯着白发男子。林寒说,他回来的时候是那种情况,不知道是不是伤地很重。这个他又是在这个时候受伤。那白发男子出现在落剑山庄的时候,卓玉也没有出手阻拦。反倒是卓玉一出现,他就脱身而逃。不论怎么想,林寒口中的那个他。都应该是卓玉没错。

白发男子惊愕的表情已经给了傅罗答案。

“那么你在落剑山庄说的那个人,就是卓玉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不小心拔出那柄剑的人不是她吗?她会拔出那柄剑,就代表她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啊。怎么忽然之间就问了这么一句。因为太了解这个人,恨不得一天骂她一百八十遍,她忽然之间转变了,他一时之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浑身都在较劲,白衣男子兀然吃瘪,就算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怪异。

傅罗一脸我明白了地样子,更让白衣男子窝火,他再侧头去看林寒,林寒只是默不作声。

冷风吹起三个人的衣襟。

不知道是谁先动作,轻轻一跃消失在黑暗当中,只是其中一个人犹豫地停滞了一下脚步。

不论是谁欺骗谁,好像都会觉得难过。待到要真正面对的时候,看到对方,嘴都不好张开。

街面上仇人见仇人动刀动枪,或者邻里不和干脆站着骂街,可能这样的解决方式反而是最痛快的。

傅罗默默地往回走。

几百年的事,不是一瞬间能理得清的,有一些怀念,有一些害怕,种种难以描述地情绪应该用几百年来消化的事,短短几天之内一股脑地塞进她的脑袋。

林寒为什么会到她身边?这些年又没有害过她什么,大概表面上看是来跟着她,而实际上是因为卓玉的关系,他真正要保护地是卓玉吧!

在仙山派,林寒隐藏自己的妖气不被爹爹发现,哪里敢用什么法术。

那一次魔门的人打到山谷里,吹笛子的人惊讶地“咦”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林寒急切之下用了法术,那时候场面太混乱,她和云笙都没有注意。

后来卓玉在山谷里找到她,林寒不见了,卓玉去找的他,再后来…也怪不得林寒的玉牌会在常月手里,他来帮助白衣男子所以不小心遗失了身上的挂配。

这么一想就都清晰了。常月只是利用了那块玉牌,林寒并不知情。

傅罗边走边想,孤身一个人走在一条小巷子里,简单地问了白发男子几句话,白发男子无声的回答,就像在她地脑子里打开一个决口,脑海中剩下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要冲进去,她努力地在想,想得头疼欲裂。

自然也就不会注意有人正坐在墙头上左右思量,一双眼睛正好看到了她,嘴角顿时弯起来,“嗖”地一下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傅罗眼前一花,忽然被人拦腰抱住…

静谧的灯火开始左右晃动,床上的云笙睁开眼睛。

屋子里仿佛从天而降两缕金光。

两个人出现在平凡的斗室当中,是两张好久不见熟悉的脸,和一番他早已经料到的话语。

“我不会回去。”云笙温润一笑,修长的手指摸着身上的锦被,乌黑的发,落在被子上。

“你这是何苦,万一她不肯和你一起回去,那…”

“佛前,是我求的这一遭,我又怎么会害怕。”大概是累了,云笙沉下身完全躺在床上。

第七十八章 日子不再平凡

几百年的纠葛如果这么容易解开,那么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况了。

两个人叹了口气,“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最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不妨告诉你,如果她这一次再错,天界也容不得她了。”

云笙闭上眼睛,恍若月亮沉入海底,“容不得是什么意思?”

那人说:“不是回不了天界那么简单,而是…总是有因果循环,谁也不能无端地逃过去。”

云笙睁开眼睛,脸上重新恢复温润的表情,“你们说,我再拿到因缘镜会在里面看到什么?”傅罗,为什么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好像一切都明白了,而你却始终弄不清楚?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却总也看不到。

“你不要太傻。我们希望你能回来…”

云笙笑了笑,回去哪?他只不过是造出来做为那人替补的一朵花而已。浓黑的睫毛落下来,盖住了眼睛,“总有人是敢逆天而行的。”

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他不也没有后悔吗?

“你不会是要…”

“你们别忘了,佛前我已经立下誓言,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在天界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站在殿中央,当着众佛的面早已经立下誓言,如果办到他将得到他倾其所有想要的幸福,如果办不到他就会受到一样程度的惩罚。

“你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不明白呢?那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了,她心里根本就…你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退路?”

云笙恍然一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遇见她起,早就没有了退路。玉一样的脸上渡了一层洁白的月光,轻绽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润。

傅罗的腰被勾住的瞬间,她立即清醒过来,手指捏起法诀,腰间却忽然一软,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也就被轻飘飘地带了起来。

那人显然对自己这一手十分有信心,点了傅罗之后,就毫无忌惮地往前走,嘴里还轻笑两声。

他忽然出现确实吓了傅罗一跳,如果这是在现代,小巷里冲出一个猥琐男,扣住你的腰捂住你地嘴扛上就走,谁也会被吓昏过去。现在傅罗发现自己的神经纤维真的很粗,只是刚开始惊了一把。马上就冷静下来。

被点过的是腰间几个穴道,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把她的力气和法术都封住了。傅罗闭上眼睛试图从体内聚集可用的法力去冲穴道,可是发现和受伤的时候一样,体内空空如也。

那人得意地笑,边走还边唱起歌来了,有些翩翩少年洒洒脱脱的意思。倒也不难听。傅罗被自己气笑了,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听歌。笑过之后马上收敛了心思,再去冲那穴道。竟然就感觉到腰间一阵灼烧感,这次傅罗自己都感觉到惊讶,怎么说冲开就冲开了。

穴道一开,手尖自然回挽。一股真气眼见就要发出,却猛然间按住不动了。

以前最怕无端生事。

现在就怕无事可生。

到了都城以后,傅罗在周围寻找了好几天都没有卓玉的线索,拿到都城地地图之后。她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能用笨方法和杜飞两个人分头在都城一家家地寻找。

今晚出来的时候本来还兴致勃勃,可是走了几家之后,热情的一把火,马上就熄灭了。都城和她以前查探的几个城镇又有什么不同?一点都感觉不出不寻常,自然也找不到卓玉的气息。刚才又见到了林寒,林寒和那人一起都找不到卓玉,她又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找见了。

可是现在…

那人扛着她竟然好像是在往地下走,傅罗看遍都城的地图,竟然也想不起来哪里有这么一个地方。那人往里走,两边的地面就裂开,傅罗瞪大了眼睛,准备发出真气地手指也蜷缩起来。

如果让她寻找这么一个地方,她大概一辈子也找不到,现在脱身和兴许能找到一些特别的线索,在她心里连权衡都不曾,就下了决定。

那人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咒语混杂在时有时无地歌曲中间,就像边唱边回家一样,他倒是得意了,傅罗却只能皱起眉头,在歌曲中分出咒语把它们记下,那有多难啊。

这条路一直都是漆黑的,而且越往前走越能感觉到一股彻骨地冷气。那人当然不以为然,傅罗差点打了个哆嗦。那人推开了一扇大门,就像走进了一处别致的院落。

门一打开可不得了,里面的空气仿佛低了好几度,吸进鼻腔的瞬间,身体里就好像结冰了。

冷清的院落,走了很远才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傅罗估计他们是看到男人扛了人回来,可是一个个都没有出言询问,乖乖地立在一边,男人还哼唧了一声,跑跑跳跳地更快了。

傅罗在男人背后悄悄地看着四周,和普通的庭院一样,只是更加的别致,微微侧头,也能看见黑暗地天空,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在地底?

男人嫌弃两条腿走的太慢,干脆又几个起伏连飞带落地跑颠起来,他肩膀上的傅罗就像是一个面袋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的晃动。傅罗只能皱起眉头,这要是普通人还不被他颠死了。

到了地方,男人迫不及待地窜进屋合上门,傅罗感觉到身体沿着男人肩膀向下滑,手指早已经扣好,男人边放下她边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和我这么有缘。你也别怪我,碰见了你一次,两次,我想如果能再碰见你第三次,就代表我们有缘,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傅罗完全坐在椅子上,男人落下手,抬起头来看,顿时愣在那里。

第七十九章 阴冷神秘肃杀夜

等到傅罗对上他的眼睛,他顿时慌乱起来,张嘴,“傅…”然后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地上像跳蚤一样,“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是他自己扛来的,现在却来反问别人。

原来他不是一个猥琐男。

长发比较柔顺,乃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如果眉毛不惊讶地竖起来,眼睛表瞪得那么圆,嘴巴没被捂起来,傅罗兴许还能好好看看他的五官。

傅罗皱起眉,在想。

那人立即松开自己的嘴巴,急着摇手,“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我是谁啊。”像是在说迷咒,又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看见傅罗不说话,就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真像一只在跳跃的花猫。

他跟花猫最像的地方是:傅罗听不懂绕在脚底下的花猫喵喵叫什么。此时此刻除了长发男狂癫的笑容,她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长发男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心观察傅罗的样子,好像傅罗呼吸重一些他都要吓得逃跑似的,“你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呃,不然我送你回去?”

傅罗站起身在他房间里四处看,他就在一旁跟着转,有好几次都撞在桌角上,来不及呼痛,还是颠颠地跟着傅罗,傅罗扭头看他一眼,他也要吓一跳,脊背猛地挺直再缩到后面去,然后干脆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两个人正在对视,长发男忽然露出厌烦的表情,看向屋外,不多久有人来敲门,声音清脆,“听说你带回来一个人,你知道这里的规矩,最好…”

长发男大怒,“就行你们带回来人。为什么我不可以?我现在是客人,不受任何人管束,你如果再来烦我,小心我把你哪点破事也说出去。”说到最后,英挺的眉毛一扬,颇有点威风凛凛的味道。

门外那人果然不说话了,顿了顿向前走去。长发男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大概想到傅罗还在身边,脸皮顿时变得软绵绵地。这一冷一热的转换,简直比四川的变脸还要厉害。走到傅罗身边,小心地问,“你真的不走啊?这里那么冷,你还是回去吧!”

简直就像傅罗自己死缠烂打来的一样。

傅罗哭笑不得,如果想走早在他地肩膀上就挣扎了,既然跟到这里。就不可能白白走上这一遭。而且长发男这么一说,她真觉得这里有什么蹊跷。就更加不能走了。于是就轻飘飘地问,“那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长发男听了这句话。委屈地跟个孩子似的,“我闲来无事到外面去散散心,跑出去三天,去了不同地点都看到了你。我以为这是因为你跟我有缘分,所以就…”越说越伤心,“几百年前那什么XX大仙就跟我说,我只和你有缘分。我偏不信那个邪,结果…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干了…三天都是黑天,我眼神又不大好,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蠢事。原本以为答应了他把那件事做好之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傅罗看着长发男,在他这断断续续的话当中,隐约发现了些什么,在配上他目前的表情和跳来跳去的样子,似曾相识。他刚刚看见她的时候,一开口就说了一个傅字,分明就是喊出了她的名字。

“啊…你手上原来带了这个!”傅罗的手腕被扯起来,长发男拎着那串碧绿的珠子,“怪不得我感觉不到你地气息,就是这玩意儿害死我了。”长发男拨弄着珠子,一脸愤恨,“是不是那个羽族给你的?下次我遇见那些小孔雀一定要把她们踩在脚底下。”

傅罗看着他,“你以前认识我?”

长发男立即摇头,却不敢说话,一张嘴就好像呜呜呀呀说不出话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瞄着傅罗,一脸的心虚却又希望傅罗相信。他看到傅罗质疑的表情,立即很失望地站起身到桌边拿起一壶水来喝。然后又宝贝地拿起桌子上的糕点,送到傅罗眼前。

长发男这个样子,不得不让傅罗多想,总觉得他是做了什么亏欠她的事,在事发之前拼命地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