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说我病了?也许…我真的病了,相思病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大人。”铃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们身后,恭敬道。

“你怎么才来,快带小姐去房间休息,还有,请大夫来看一下小姐。”董卓回头皱眉道。

“是,大人!”铃儿忙走上前来,扶着我往房间而去。

此时不用演戏,我也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何表情了,被铃儿扶着往房里走,脚步有些虚浮,也许,我刚刚真的被疯马吓到了吧。

依稀看见樊稠匆匆忙忙走过,走到董卓身边。

“樊稠,刚刚我的坐骑在望月楼西侧的大街发狂,好在有奉先一掌劈毙了它,否则我和笑笑皆危矣。”

“奉先?”樊稠讶异的声音。

“嗯,我新收的副将,吕布,吕奉先,身手很厉害。”董卓有些愉悦的声音。

“见过吕兄弟。”樊稠的声音,夹带着吕布回礼的声音。

“有空再介绍给兄弟们认识,那匹疯马的马腹上有不同寻常的伤痕,你带些人去现场把马拉回来,我要彻查!”董卓的声音恢复了森冷。

心不在焉地,我随铃儿回房,身后,隐约传来董卓他们的声音,铃儿拉着我往回走,声音也越来越远。

“小姐,喝点茶水压压惊,大夫一会就到。”铃儿倒了热茶放在我手边,道。

我扬了扬有些干裂的唇,“我没病。”

“还是让大夫看看为好。”铃儿的声音温柔得紧。

不想再与她作口舌之急,我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回身倒头便躺在了床上。

刚刚我是怎么了,又不是小女孩,怎么会那么地沉不住气,只是一看到董卓与吕布站在一起,我便会不由自主地心慌。

不一会儿,大夫推门进来,我干脆闭了眼任由他们折腾,最后只听得那大夫开了什么宁神静气的方子,我也懒得理会。

这么躺着,不知不觉,我竟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翻身下床,铃儿早已把梳洗的用具摆在桌上。

一边洗着脸,我一边琢磨着如何溜出去找纤尘。梳洗完毕,刚踏出房门,便见着了守在门口的吕布,他正倚着梁柱坐在台阶上。

“媳妇。”一见我,吕布忙笑眯眯地站起身打招呼。

“还没走?”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转身回屋。

吕布也忙跟了进来,“媳妇,你什么时候跟我回五原?”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回五原了?”在桌边座下,我随手从绣袋里拿了一块纤尘做的酥饼丢入口中,微微眯起了眼,果然是入口即化啊…

“可是…”吕布的声音微微有些焦急起来,“你是我媳妇啊。”

“我不是。”淡淡打断他的幻想,回头看他一脸受伤的模样,又有些心软,唉,欺侮一个孩子干什么…

站起身,我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整了整衣冠,刚刚没细看,昨天那身旧袄换了下来,今日他穿着一身的墨绿长袍,发髻整齐,当真是有些副将的风范了。

见我如此,吕布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清亮的眼睛微微发亮。

我轻轻叹了口气,“奉先,你知道我是神女么?”在他对面坐下,我决定再当一回神女。

“嗯,有听人说过。”吕布认真地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与你今生注定无缘,他日,你会碰到一个比我貌美十倍的女人,她叫貂蝉”,微微一顿,看着他,我缓缓开口,“而她,将成为你的妻子。”

“貂蝉?”吕布愣愣地重复。

“嗯。”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啊对啊,去找貂蝉吧,赶紧把她娶回家,别让董卓看见,你娶你的貂蝉,我嫁我的董卓,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其实…是你不想嫁给我吧。”清亮的眼神微微一黯,吕布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怔了怔,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咧嘴笑了笑,吕布将怀里的拨浪鼓放回我的手里,“总有一天,你会嫁给我的。”

[自在飞花:显身手吕布一马当先 忆往事笑笑无语苍天(上)]

深深呼了口气,我笑眯眯地在街上大摇大摆,望月楼的水晶饺子…我来了。

想起刚刚在房里吕布说的话,我弯了弯唇,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好动听的誓言呢。

“媳妇,你刚刚说要我帮忙,只是带你出府而已么?”吕布走在我身旁,见我一脸愉悦,不由得也开心地道。

“嗯。”心情大好,也懒得去更正称呼,再说,如果不是有他带我翻墙而出,凭我自己想再出府简直难如登天。

正走着,忽见前面围了很多人,吕布早已拉了我去看热闹。

我随他往人群里钻,低头看了看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竟也很大、很温暖,手掌中也布满了厚厚的茧,想来他这身功夫也不是平白得来的,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今日得胜者,可赢得美酒一坛!”忽听耳边一阵大喝,我这才注意到吕布已拉着我走到了人群里面,竟是有人在比武。

耳朵一动,我仰头看着那坛高高吊起的酒,美酒?有多美?

“想要么?”耳旁有人轻声道,声音极尽诱惑。

“嗯嗯。”顾不上在意那声音是谁的,我忙下意识地点头。

正点头,眼前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等我回过神来时,便见吕布早已跃到台上一把摘下那坛美酒。

我怔怔地看着他在一瞬间冲到台上,那坛美酒已在他怀中,那样的身手…我眼神禁不住微微一黯。

“媳妇,给。”待我回过神来时,吕布已站在我的面前,将那美酒送入我手中。

“可恶,哪里来的野小子!如此不懂规矩!”刚刚被吕布身手震慑住的人皆回过神来,围住了我们。

我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心里说不出的厌烦,抬手一把揭了那酒坛的盖子,我仰头便是一口,烈酒入喉,酒味浓烈而呛人,虽然有劲,却毫无香醇可言。

这酒,又岂能算作美酒?

抬手将已启了封的酒坛还给众人,我拉了吕布拔腿便跑。

“可恶!快追!”身后,被我嚣张的态度惹怒的众人皆大叫着追了上来。

我拉着吕布拼命跑,拼命跑,跑了几条街,才甩开了他们。

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巷子,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再也不想起来。

“媳…媳妇…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弯腰蹲在我面前,吕布喘着气,满面的不解。

我扬了扬眉,喘得厉害,“因为…我…喝了他们的酒。”

“我…可以打啊,我很能…很能打的。”吕布握了握拳,作了一个攻击的动作。

蓦然收敛了笑意,我仰头定定地看着吕布,刚刚那样的身手,难怪董卓只一眼便要收他作副将。

在乱世,美丽的容颜对女人而言,是一种不幸。

同样,在乱世,如此勇猛无敌,所向披靡的身手,对吕布而言,亦是一种不幸。

日后,群雄逐鹿中原,天下豪杰尽起,想要夺取江山,如吕布这样的猛将便是所有妄图称王者觊觎的对象。

所以,才有了历史上吕布三姓家奴的恶名吧…

吕布见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我这才惊觉,收回眼光。

“小时候不是生病么,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淡淡地,我道。

吕布在我身旁坐下,“被人打出来的。”笑,他道。

“打?”我微微一愣。

“媳妇…你不记得了?是你告诉我的,如果有人欺侮我,我便要十倍地还给他!”吕布转头看着我,眼神亮亮的。

呃?我微微一愣,我教他的?这么暴力的话…应该不会从我口中说出吧…教坏小孩了…

“你不记得了?”吕布有些失望,微微低了低头,“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微微一怔,一直只记着如何欺侮那小药罐了,有些事情真的不知不觉中遗忘了。

似乎记得那一天胖大娘不在家,我便开口哄了那小药罐背着我出门去,本来我是想去董卓那间破草房找回手机的,结果却在路上被几个孩子挡了道。

小药罐本来就瘦弱,抱着我显得有些吃力,那几个比他都高的孩子拦着他,有心为难。

“吕布是没有爹的野孩子!”年纪稍大的孩子出言挑衅。

旁边的几人孩子皆附和起来。

小药罐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回头冲我勉强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媳妇不怕…”

我微微咧了咧嘴,明明他自己已经怕得连手都在打颤,还有心思来安慰我?

“媳妇?”那个高个子的孩子好奇了起来,“你病得都快死了,还想娶媳妇?”说着,伸手便来抢我。

小药罐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被绊倒,一屁股坐地上,却是不上已经在流血的手,慌忙转身抱起摔在地上的我。

“打他!打他!”旁边几个孩子起哄,“病得快死的人还想娶媳妇…”

小药罐脸色一白,抱着我爬起来转身便跑,只是他身子本来就弱,怀里还抱着我,如何跑得过那几个比他还要年长的孩子,不一会儿便被按在地上一顿狠揍。

依稀记得,他趴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我,那一回,他险些被打死。

“他要死了。”只记得那一天我蜷在小药罐怀里终于看不下去,不冷不热地轻轻开口,“打死人要偿命的。”

结果那几个孩子见小药罐已被打得满身伤痕,不由得也是后怕,皆纷纷离去了。

然后,我记得我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小药罐,轻易灌输了一句话给他,“如果有人欺侮我,我一定十倍地还给他。”

“媳妇?…媳妇?…”吕布的手在我面前晃了两晃,才惊醒了回忆的我。

看着眼前这个眼眸清亮的少年,我有些后悔,如果他永远只是那个小药罐,说不定,他可以平安一生。

“天快黑了,回去吧。”扶着墙站起身,我脚步趔趄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这才发觉之前喝的那酒后劲似乎挺大。

“怎么了,媳妇?”吕布忙站起身扶住我。

我摇了摇头,吕布已经背对着我蹲了下来,“我背你回去吧。”

趴在他的背上,我轻轻抱着他的脖子,吕布站起身扶着我的膝将我背好,便回太守府去。

静静趴在他的背上,我昏昏欲睡,吕布竟也只是默默背着我往回走,难得地不见了聒噪。

半醒半睡之间,似乎回到了胖大娘的屋子里,他还是那个讨厌的鼻涕虫、小药罐!

“胖大娘呢?”趴在他背上,我开口,舌头微微有些打结。

“到五原后第二年便去世了。”吕布的声音有些闷。

“那你便寄人篱下了啊。”我恍惚弯了弯唇,笑得有些涩。

“嗯,叔伯兄弟还过得去,总不至于饿了我。”吕布开口,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是可以吃饱而已啊,只是在这个乱世,寄人篱下,谁又像我这般幸运,可以遇见董卓?

一个董卓已经让我心惊胆颤,我竭力想与历史抗衡,想保他不死…

如今…又遇见吕布,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我知道他们的下场,我只是在见证历史的发生而已…我是该疲于奔命,改变历史?还是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些都已与我有了交集的历史人物一个个演绎历史的桥段?

人生如戏,作为一个演员,我真真是入了这戏,以我的生命在演绎一出历史…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此时还趴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翻阅着剧本,细细咀嚼那一段段冰凉而遥远的历史文字。

“媳妇…”吕布的声音变得似乎很遥远,我安静地趴在他已经很是宽厚的背上,梦到老妈又来逼婚。

[自在飞花:显身手吕布一马当先 忆往事笑笑无语苍天(下)]

在吕布踏进太守府的时候,我便已经微微有些清醒了,只是醉意朦胧间,不愿睁开眼。

感觉他背着我一路绕回我的卧房,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手,转身将我抱回榻上躺好。

我一直,都没有睁开眼。

“媳妇”,吕布轻轻开口,我感觉到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我,我没有睁开眼。

“你会嫁给我当媳妇的,对吧?”半晌,他轻轻地问,仿佛怕惊扰了我的好梦一般。

一动不动,我仍是没有睁开眼。

久久得不到回应,吕布终是推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望着床顶发呆。

不一会儿,铃儿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怎么这么才晚回来?”铃儿上前道。

我微微抿了抿唇,感觉自己一身的酒气,难受得很,“铃儿,去打水来,我要洗澡。”

应了一声,铃儿转身出去吩咐,不一会儿,洗澡水便已经抬了进来。

一个大木桶,我坐在床沿眯眼看着桶内蒸腾的热汽,待仆佣们都走了出去,我缓缓站起身脱下外袍,大概是桶内有热气的缘故,我竟是不怎么觉得冷。

“小姐,我来帮你。”铃儿忙走上前来替我宽衣。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董卓卧房里的事,铃儿仿佛丝毫不觉我在打量她,只顾着抬手替我宽衣。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的那枚玉镯,我眯了眯眼,忽然心里微微感觉有些不适,“出去。”淡淡地,我开口。

铃儿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低头柔顺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带上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褪下最后一件衣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转身踏入木桶里,缓缓将身子沉了进去,微微有些发烫的热水渐渐没过我的肩,我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被热水泡成了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