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门外,有人在敲门,是董卓的声音。

将身子往桶里沉了沉,我缓缓扬唇,“进来。”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有脚步声传了进来,“笑笑,你在哪里?”

“在里面。”我微微带着笑意答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抿了抿唇,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既然早打定主意要嫁他,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哗”地一声,有掀开布帘的声音传来,在水下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我微微仰头,隔着那朦胧的水雾不意外地看到董卓掀开布帘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他如石雕一般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微褐色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放下布帘转身便要走去,我又岂能让他如愿?

“仲颖。”弯着唇,我开口,微微带着醉意的声音说不出的腻人。

董卓一下子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进退不得。

“嗯?”背对着我,他轻应。

“我在洗澡。”微微忍着笑,我一本正经地陈述。

“我知道。”他应了一声,嗓子微微有些暗哑。

“你说不洗澡就会嫁不出去。”终于忍不住泄露了一丝笑意,我道。这句话是在这副皮囊小时候,董卓逼着我洗澡时说的,如今拿来将他,真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呵呵,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

听到我声音中泄露的笑意,董卓终于转过身来,微褐的眸子微微瞪了我一眼,轻斥,“不准淘气,快些洗了澡出来,小心着凉。”

“好啊,我洗了澡出来,仲颖会不会娶我?”笑眯眯地,我道,仿佛讨赏的孩子。

脸色微微一僵,董卓皱眉,“不要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娶我?”有些挫败地,我道。连着上回的那次告白,今天已经是本姑娘第二次表白了,他居然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安若的无敌魅力啊,居然失效了…

“你还是个孩子。”眉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董卓道。

孩子?我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狡黠地微微笑开,“在仲颖心里,笑笑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么?”

“对,而且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董卓咬了咬牙,神情很是凝重严肃。

说谎!

“那好吧。”我点了点头,“那你过来帮我一下。”

“帮什么?”董卓的声音隐隐带了戒备。我失笑,此情此景,怎么仿佛是我在威逼他一般?

“擦背啊!”我一脸的理所当然。

褐色的眼眸微微一深,他仍是皱眉,“别闹了笑笑。”

“小时候你经常逼着我洗澡的,不记得了么?”我笑得一脸的无辜,“反倒是长大了,你便不理我了?”

董卓便只得那样站在门口,进退不行。

我仍是一径地笑,“既然笑笑在仲颖眼里仍是个孩子,那又怕什么呢?除非…仲颖你口是心非。”

你快些承认,承认会娶我,承认留在凉州哪儿都不去,快些承认啊!虽然带着三分的酒意,我仍是心跳如擂,在水下的双手微微握成拳,心里祈祷着。只待董卓一妥协便起身穿衣,要是被老妈知道她那口出狂言,誓死不嫁的女儿如今竟然以用这种招术来逼人家答应娶我,一定非笑掉大牙不可。

董卓抿了抿唇,竟是大步向前走到我身后蹲下。

我一下愣住…呃?

“不是擦背吗?快点。”董卓的声音带了几分隐忍。

本来已经有些失望的心境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嘿嘿,看你能忍到什么地步!

点了点头,我将手中的布巾递给他,被水浸泡得微红的指尖轻轻碰上他的掌手,他如触电一般飞快地缩回手去。

嘴角的笑意微微扩大,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引火烧身被吃了,那样便赖定他了!不惜一切,我非要绑他留在凉州,坚决不让他去洛阳走历史路线!

感觉到他微微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拂起我的长发,将那一拘被水浸透的青丝拨到肩前,那沾了热水的布巾在我背上轻轻摩擦,十分的惬意舒服,只是,我无法漠视那个站在我身后曾大言不惭只当我是孩子的男人,无法漠视他极力隐忍着的颤抖…和愈来愈粗重的喘息。

快要到极限了么?带着三分颤抖,我轻笑。

看你能忍到何时?

“仲颖。”我轻声唤道。

“嗯。”他应,气息有些不稳。

我正欲开口,窗外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一排带着幽蓝色泽的暗器齐齐向我射来,我大惊,果然不能做坏事,报应来了!

“笑笑!”耳旁只听得董卓大吼一声,便被他一手拉出了盛满了热水的木桶,一离了那热水,一阵彻骨的寒意便猛地袭来,我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董卓已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裹入他宽大温暖的外袍之中。

[自在飞花:太守府杀手初露端倪 望月楼笑笑如愿以偿(上)]

暗器直直地钉在木桶之上,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我忍不住一阵心惊,若刚刚董卓稍稍慢了一步,那排明显是淬了毒的暗器便该是钉在我身上了,若是那样,我看自己这条小命这回真是要毁了!

窗外那道黑影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恋战,转身便消失在黑暗里,董卓怀里尚且抱着兀自打着冷颤的我,无法追上前,只得站在原地大吼,“来人!抓刺客!”

太守府刹时热闹了起来,烛火纷纷亮起,仆佣们提着灯笼赶了出来。

董卓此时抱着怀里未着寸缕的我,真的如烫手的山芋一般,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大人,府衙四周查看了,未发现刺客。”门外,樊稠大声禀道。

逃得真快,我微微皱了皱眉,如此想来,上回疯马腹上那道明显的伤口也决非偶然,那刺客该是冲着我来的吧,只是我一向人畜无害,哪里来这种不共戴天,随时准备取我性命的仇人?

“知道了。”董卓应了一声。

“媳妇!媳妇!你怎么样了?”吕布的声音忽然叫了起来,似是要冲进屋来。

我微微一惊,那小子若是进屋来见到我如此模样还不闹翻天?

“吕兄弟,小姐累了,明天再来吧。”樊稠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属下告退!”高高喊了一句,门外便安静了,想来是樊稠拉着吕由退了下去。

我扬了扬眉,樊稠那家伙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没事了。”似乎是感觉到我刚刚的害怕,董卓低头安抚道。

“嗯。”我轻应了一声。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出来。

“仲颖,你怎么了?”被他裹在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他越来越烫人的体温和越来越混浊的气息,我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随即略带了笑意开口。

从他的外袍中探出头来,我仰头看向董卓,不意外地从他微褐的眸子看到逐渐加深的情欲色彩。

不由自觉地舔了舔唇,我点燃了最后一把火。

理智一下子涣散,董卓低头吻上了我的唇,感觉到唇上的湿润和他如雷的心跳,我缓缓闭上眼,感觉到手掌的厚茧轻轻抚上我的背。

一丝冰冷的空气随着他的大手一同袭上我的背,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唇上的温热一下子褪去,我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正好对上董卓的眼睛,他看着我,欲望、懊恼、狼狈,各种神情在他微褐的眼眸中交杂繁复。

“仲颖?”

感觉到他猛地一怔,随即他抱着我转身,一把将我推倒在榻上,正在我有些紧张害怕的时候,等待我的,却不是他的体重,而是轻软的被子。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董卓抬手一把用被子将我裹住,随即便转身离去。

怔怔地躺在床上,我看着他仓皇离去的狼狈身影,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能坚持?明明,他是想要我的吧,可是为什么?

抬手轻轻抚上温热的唇,他的气息还留在我的唇上,我不禁微微有些迷惘。

他,真的是董卓么?历史上那个曾经淫乱后宫的董卓?

他…为什么不碰我?

这个问题困绕了我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仍是没有答案。

穿戴完毕,却迟迟不见铃儿进来服侍,虽然我曾经跟她说过我无需她来服侍,可是铃儿却是一直坚持,今天,她竟然没有来?真的好生奇怪。

微微一愣,我猛地站起身,直直地冲向铃儿的屋子。

站在铃儿门口,我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猛地推开门。

“咣”地一声,惊扰了房中的两人。

铃儿正伺候董卓披上外袍,而她自己则是尚未更衣,白晰的脖颈、丰满的乳沟一揽无余,其上满是青紫的淤痕,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了。

呵呵,原来不是不碰,只是不碰我而已呢。

“铃儿肚子又疼了?”微微扬唇,我有些讥诮地开口。

“笑笑,你先回房。”皱眉,董卓终于开口。

做了个深呼吸,我转身离开。

别以为占了个十五岁的身子,便真当自己十五岁了,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我暗骂自己没出息。

“小姐,你去哪儿?”樊稠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看到樊稠正站在我面前,咧了咧嘴,我感觉自己头上的犄角似乎又长了出来,“樊稠,铃儿找你。”

“啊,真的?在哪儿?”樊稠有些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道。

“在她房里。”我点了点头,道。

看着樊稠迫不及待冲向铃儿的房间,我忽然心里有些闷闷的,我果然非良善之辈。

想了想,我又转身走向铃儿的房间。

“呵呵,樊稠你来得正好,我正冷备将铃儿收房,今天晚上我请弟兄们喝酒。”刚到门口,便听见董卓的声音。

收房?我走到门边,不意外地看到微微苍白着脸的铃儿和满面不自在的樊稠。

“多谢大人,樊稠这就去将好消息告诉弟兄们。”樊稠低了低头,抱拳离去。

走到门口,樊稠转头看到我,微微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看到他比较哭还要难看的笑,我呆呆站在门边,心里怪怪的。

董卓要收铃儿为妾?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我扬了扬唇自嘲。呆了半晌,正欲离去之时,房内突然有声音传来,我忍不住又好奇心大作,附耳细听。

“铃儿,有了名份不高兴么?”是董卓的声音,只是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铃儿很高兴。”铃儿开口,声音怯怯的。

“当真高兴?”董卓的声音有些危险地扬起。

“痛。”房内传来铃儿轻呼的声音,声音略略有些含糊不清,似乎是被董卓捏住了下颌。

“五年前笑笑带你回来时,我便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如果不是因为笑笑喜欢你,你五年前便已经死了,不要再跟我玩什么花样。”董卓淡淡开口,夹杂着铃儿的低泣声。

“大人,铃儿不明白…”铃儿啜泣着,却突然大叫一声,似乎被董卓推倒在地。

“我的坐骑被刺伤,还有昨晚笑笑房外的刺客,你在干什么?想杀了我为你爹报仇?太守大人的千金!”董卓的声音危险极了。

太守大人的千金?我微愣,我捡回来的女人,是那个被董卓一刀削了脑袋的肥太守的女儿?

[自在飞花:太守府杀手初露端倪 望月楼笑笑如愿以偿(下)]

一向自诩聪明的现代人,竟然是引狼入室而不知?

如此说来,从五年前我救铃儿回来时,便是这场骗局的开始?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铃儿微微颤抖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

“是你自作聪明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看着我妄想报仇的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铃儿不甘地尖叫起来。

“你是笑笑坚持要保护的人。”董卓开口,声音淡淡的。

“笑笑?”铃儿讥讽地笑了起来,“你不怕我杀了她么?”

“相信我,杀了她,你的下场会比你爹更惨。”森冷的声音,连站在门口的我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我几乎可以想象铃儿惨白的脸了。

不期然地,一阵低低地笑声忽然从房中传出。

“你笑什么?”董卓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恼意。

“肮脏的禽兽”,铃儿咬牙切齿地笑道,“你爱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爱上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闭嘴。”

“哈哈,你怕我说么?你敢做还怕我说?你爱上了笑笑!你爱上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铃儿冷笑。

“我没有。”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没有?哈哈,若不是昨晚我留在笑笑房里的那一排毒镖,你们早已做出苟且之事了!”铃儿大笑道,声音比哭还难听。

“我不会!”董卓咬牙切齿地开口。

“是,你不会!你当然不会!你不敢触碰玷污那个在你心目中一尘不染、纯洁无暇的神女嘛!”铃儿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所以你只敢在我身上泄欲!所以你只敢骑在我身上叫着‘笑笑’的名字!你这个胆小鬼!胆小鬼!”

“闭嘴!我让你闭嘴!”董卓大怒,吼道。

铃儿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似是被董卓掐住了脖子。

“不记得了么…昨天晚上…你那么热情地抱着我,吻我…你说…咳咳…你说,我要你,笑…笑…”几近变形的声音硬是从她的喉中挤出。

我一下子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你想死么?”指骨微微响动,董卓的声音森冷得仿佛是从地狱传出。

“死?我现在同死又什么区别?”铃儿破碎的笑声令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