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猛地张口,吕布一声惊叫吓醒了我。

“怎么了?”我愣愣地看着吕布大惊失色的模样。

“你…你受伤了?”声音微微轻颤,吕布一手抚上我的额,染上的一抹殷红。

我拉下他的手细看,果真是血,只是我额前并无疼痛之感,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随即笑道,“不是我的血。”

吁了口气,吕布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叹道,“能够伤了那黑衣人,媳妇功夫果真了得。”

我弯了弯唇,吕布的夸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吕布耶,虽然知道这夸奖带了太多的水分和主观因素,但我仍觉十分受用。

“发生什么事了?”说话间,被房中的打斗声吵醒的小狗子推门进来,惺松的睡眼在看到我额前的血迹时不由得转为惊慌,“姑娘受伤了?”

“没事,受伤的不是我。”点了点头,我开口,算作对小狗子关心的回应。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狗子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庆幸。

我点了点头,正想送客休息,门“吱哑”一响又开了,是宝正,正提了灯笼走进屋来,“小姐?你受伤了?”在看到我额前那一声颇为惹眼的血迹之后,宝正立刻惊叫一声,一脸的惊慌失措,表示了十二万分的关切。

闭了闭眼,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受伤的不是我,我没有事”,再度开口,我道。

“啊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宝正点了点头,吁了口气,忙道。

轻轻叹了口气,我准备再度送客休息,一阵细微的响动轻轻传来,门又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我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白衣男子,叹气,再度重申,“我没事,受伤的不是我。”

“我知道啊。”带了微微的笑意,纤尘仍是一脸的温和。

低咒一声,顾不得满屋子的人,我直接窝在吕布怀里闭上眼便去会周公,累死我了。

吕布只得扶了我躺回床上,正在我微微有了些睡意之时,楼下的街道突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吵嚷之声,我猛地瞪大了双眼,没有了睡意,莫不是董卓来接我了?

他发现我不在太守府,所以来接我了?呵呵,我就知道,自他从胖大娘手里抢回我开始,自他替我取名为笑笑开始,他便从不曾让我一个人,甚至于从不曾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太久。

因为他说,这个世道不安全。

在这个不安全的世道,有董卓在我身边呢。微微弯了弯唇,我站起身,便要去看看。

纤尘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伸手拦住了我。

“怎么了?”我抬头,看向纤尘,今天的他有些怪异。

“没什么,你不是困了么,早些休息吧。”一脸温和地,他开口。

我摇了摇头,“我出去看看就好。”

“明天回去吧,今天太晚了,而且…”微微顿了顿,纤尘笑道,“明天早膳我会做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我微微吞了吞口水,随即还是有些困难地摇了摇头,食物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坚决不被收买

“…还有桂花酿。”纤尘微笑着补了一句。

桂花酿?!纤尘一直藏着不让我染指的桂花酿?!吞了吞口水,食物的诱惑让我不由地主地点头。

笑了一下,纤尘转身回房。宝正留下了手中的灯笼便拉着小狗子一起随着跟了出去。

看他们离开,吕布抬手用袖子试净了我额前的血迹,便也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看向我,“媳妇,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别怕。”说完,不待我开口,便反手带上了房门。

透过微微摇曳的烛火,我看到那个比同龄少年显得要高大的身影微微矮了矮,盘腿坐在我门口,心里不由自主地一暖。

[自在飞花:擒反贼樊稠立功 新嫁娘血溅凉州(上)]

回头望了望窗子,那是铃儿纵身逃离的窗子,我笑得有些贼,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酒酿圆子、桂花酿我所欲也,董卓亦我所欲也,我要两者兼得!(小生:敢情董大人在笑笑您老人家心目和酒酿圆子、桂花酿同一等级啊…==b)

窗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吵,甚至间或传来兵刃铠甲相互撞击的声音,我微微皱了皱眉,明明屋外的声音吵得非同寻常,可是纤尘为何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整个望月楼,甚至整条街都没有一个人好奇?

转身走到窗边,我轻轻推开窗,慢慢爬出了窗子,唉,本来可以更潇洒地纵身一跃,可惜本姑娘此时一身长裙曳地,淑女极了,正抱怨时,一不小心踩到裙边,差点跌了个四脚朝天。

正兀自嘀咕着拍了拍裙子站好,风中传来的声音更为激烈了,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定定站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为何没有人敢出门来看热闹了,这样如同恶梦一般的声音,任是谁都避之唯恐不及的。

莫非是羌胡人趁夜进城来抢掠了?循着那声音,我悄悄靠近了去看,望月楼前不远处,有火光闪烁。

“大人,我追出凉州城几十里,在幽州边境擒住他们,他们果真是黄巾贼所扮,进凉州城来欲图不轨!”樊稠禀道。

在他身后,有几十人被缚,皆身着红衣,我微怔,他们不是白天我同吕布在市集上所见的迎亲喜队?

如此想来,城门上的白字,还有凉州城中百姓门上所写“甲子”二字皆是他们的杰作了?

“大贤良师天命所归!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定会遭天遗!”忽听有人大声叫喊,但被叫喊声随即被一顿拳脚给淹没,变成惨叫。我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那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官,只是此时已被揍成了猪头状,看不出一点喜庆的氛围了。

董卓一身黑袍,背着火光而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隐隐透着肃杀的感觉,“说,你们进城干了什么?”半晌,董卓开口。

那猪头状的新郎甩头,狠狠吐了一口血沫,颇有几分英雄好汉的气概。

“不说么?”董卓抬了抬手,不一会儿,便有一女子被拖上前来,大红的衣裙已经有些破损,一身尘土,满面狼狈。

尖叫一声,那女子纤弱的脖颈已握在董卓手中。

“你!”那新郎瞪大双眼终于急了起来。

“说,你们在凉州里干了什么?”捏着女子的脖颈,董卓冷冷开口。

那一身新嫁娘喜服的女子仰头,在风中瑟瑟发抖。

“阿朗,不能说,大贤良师会降罪于你。”有些困难地,那女子摇头道。

猪头状的新郎一些悲戚,“要杀要剐冲我来,放了她!”

“不说么?我想我的兄弟都很乐意替你洞房花烛。”董卓冷声道。

那女子的眼中盛满了惊恐,随即竟是惨然回头望了一眼那新郎,歪头不再动弹。

不一会儿,便有殷红的鲜血从她口中溢出…

董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松开了握着那女子脖颈的手,那一身红衣的女子便如风中的落叶般委顿在地。

鲜红的嫁衣仍是那么的喜庆,只是此时穿着那嫁衣的女子却已命丧黄泉。

“纯儿!纯儿!纯儿…”那新郎大叫起来,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迹一齐落下,宛如血泪一般。

那红衣的女子却是再也没有回头来望他。

“大人,她咬唇自尽了。”樊稠上前掰开那女子的嘴看了一下,转身禀道。

董卓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那一脸恨意,仰天长啸的新郎,“都杀了吧。”淡淡地,他终于开口。

“大人?”樊稠一下子愣住。

虽然寒冬已过,天气渐暖,但躲在一边的我还是止不住地手脚冰凉,杀人哪,是杀人哪!他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清?

“此人对我恨意甚浓,此时不杀,他日必来杀我。”董卓转过身去,半晌,又道,“这凉州城内定有内应,杀了他,取其头颅悬于城门之上,我要那个敢于在我眼皮底下生事的贼人心惊胆颤,夜不能眠!”声音森冷,如同炼狱修罗。

我生生地打了个寒噤,背靠着墙,心里隐隐有些疼痛,纤尘刚刚不让我下楼,是不想我看到如此场面吧。

娶我,为我留在凉州。这个念头是不是我一厢情愿?董卓他…该是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吧。

“樊稠,这里的事你处理,我去接笑笑回家。”董卓的声音再度扬起,声音挟了丝暖意。

家么?他说“接”,没有说“找”,他该猜到我在望月楼的。

“铃儿她…”樊稠犹豫了一下,似是要提醒董卓曾许诺今天会纳铃儿为妾。

董卓却是未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便大步向望月楼而来。

我心里一慌,忙转身一路跑回了望月楼的后窗,翻窗回到房中,定了定心神,转身关好窗子。

刚回到床上躺下,门外便有脚步声传来。

“我接笑笑回府。”董卓的声音在门外扬起。

“大人,媳妇睡着了。”吕布有意阻拦。

门,吱哑一声开了。那个脚步声再熟悉不过,是董卓。

我闭上眼,没有动弹,脑中全是刚刚那红衣女子满口鲜血的模样。

“笑笑。”董卓开口。

我仍是没有动弹。

俯身,感觉董卓的气息越来越近,他已弯腰将我打横抱在怀中。

他动作很轻,仿佛怕将我吵醒一般。

靠在他的怀里,我仍是没有睁开眼,明明是这么温暖的怀抱,为何却可以那样云淡风清地杀人?

[自在飞花:新嫁娘血溅凉州 擒反贼樊稠立功(下)]

“董大人。”纤尘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一阵银链相互敲击的清脆声响。

董卓回头望向声音的来处,“绝掌柜。”

“呵,非也,纤尘只是个厨子而已,并非掌柜。”纤尘笑道,“笑笑姑娘已经睡熟,让她在此借住一宿又有何妨?”

“不必了。”董卓的声音辨不清喜怒,便抱着我执意要离开。

“城门上腥味重得很,笑笑若是见了…”身后,纤尘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我感觉董卓抱着我的手臂微微一僵,随即咬牙低声开口,“不劳你费心”。

“笑笑心目中的仲颖,不知道会不会杀人呢?”带了一丝轻笑,纤尘道。

董卓的脚步一下子顿住,“绝掌柜对我的笑笑,倒是关心得紧。”转身看着绝纤尘,董卓开口,“我的”二字说得犹其重。

“呵呵,笑笑如此招人喜爱,理所应当。”纤尘的声音此时在董卓耳中颇为欠揍。

董卓没有再开口,竟是返身将我放回榻上,“奉先,明日一早带笑笑回来。”

“嗯,我知道,我知道。”吕布忙不迭地点头道。

微微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额,随即竟是抽身离去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纤尘也转身离去了。

我缓缓睁开眼望向门口,门已关上,吕布的背影仍守在门外。

纤尘的再三挽留,而董卓甚至破天荒地答应纤尘让我留宿望月楼,他们明明水火不溶,却难得意见一致,…这一切,都只是不让我看到那杀人的场面吧。

只是他们不知,杀人的场面即使无法见到,那血的腥味,却早已没入我的鼻端。

一早醒来,便见吕布正趴在床沿上,不由得吓了一跳。

“媳妇,你醒啦?”吕布笑眯眯地看着我道。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揉了揉眼睛,我没好气地道,任谁在醒来第一眼看到这么一张放大的脸摆在自己面前,都不会开心的,虽然这张脸长得还不错。

“进来一个多时辰了”,吕布还是笑眯眯的,“我从小就希望这么守在床前等着媳妇醒来,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我忍不住失笑,抬手轻轻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待他吃痛地捂头,我才笑道,“什么时候学得如此的油腔滑调了。”

“我是认真的,媳妇!”一脸的委曲,吕布道。

“我要更衣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冷不丁地道。

“嗯。”吕布也点头,完全没有自动离开的意思。

“莫非你认为看我宽衣解带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微微扬了扬眉,我煞有介事地道。

吕布后知后觉地讶然望了我一眼,随即“轰”地一声,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没…没有…”说着,匆匆忙忙地夺路而逃,狼狈极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大笑。

换了衣服,漱洗完毕,大堂里已经客似云来了,穿过大堂,我直奔纤尘的专用厨房。

刚踏入厨房,酒酿圆子和桂花酿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捏起一个酒酿圆子便咬了一口,糯软酒甜,唇齿留香。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吕布,竟仍是红着一张脸,我不禁大奇,平时一口一个媳妇喊得不亦乐乎,皮厚三尺的家伙也会害羞?

转了转眼睛,我抬手冷不丁地塞了一颗酒酿圆子在他口中,吕布一下子后退一大步,离我远远地。

我呆愣半晌,随即忍不住地捧腹大笑,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平时里口口声声冲着我喊媳妇,却原来在他的概念里媳妇的便是“点灯说话,吹灯作伴”的过家家,骨子里竟是害羞得很。

洗了手,纤尘摇了摇头,拿布来擦我的手,“饭前洗手。”

我满不在乎地由着他帮我擦手,“我妈也常这么说我。”

微微一愣,纤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完全一副好好先生的典型,只是诸位看官可千万不要被这家伙的皮相给蛊惑了,这个家伙的老底,总有一天会让我兜个底朝天。

“桂花酿我装了一小瓶放在你绣袋里了,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说着,纤尘将手中的绣袋递给我。

掂了掂手中的绣袋,对里面的分量表示满意,我低头系在腰间,抹了抹嘴站起身,“好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纤尘微微一愣,道。

“嗯,仲颖不是限我一早回家的么?”我点头。

眼眸微微一黯,纤尘没有再说什么。

我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回去的时候走小路,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店,五香牛肉做得特别够味。”身后,纤尘突然道。

“好。”我弯了弯唇,拉着吕布一起离开。

走小路么?五香牛肉是幌子,真正的原因是不想我经过城门,看到那两颗高悬的头颅吧。

虽然明白,只是被人守护着的感觉…并不坏。

“呃…不走小路去吃五香牛肉么?”出了望月楼,被我拉着手,吕布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

“不去了,酒酿圆子已经吃饱了。”笑了笑,我道。对付聒噪的吕布,我终于总结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了,嘿嘿,他真的很容易害羞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