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玉护驾!”徐令喝了一声。

在殿外已经听到了些不对劲的刘伯玉猛地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场景,大惊失色,慌忙扑过来,死死压住还在地上挣扎的太子。随后跟进的几个太监一道按住。太子再挣扎几下,终于力气尽失,停了下来。

他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趴在那里,再次嚎啕大哭,向皇帝哀声恳求起来。

皇帝一直在咳嗽,徐令一脸焦急,不住地揉他胸口后背,等咳嗽终于停止下来,皇帝面白如纸,靠在辇上,久久地望着地上正在向自己讨饶的太子,目光冷淡,又仿佛带了些悲悯。

最后,他慢慢地转过头,用嘶哑的声说,就这样吧。

徐令示意太监将犹狂乱不休的太子搀进内室。随后,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匣,打开,内里一颗红丸。

太子连日不休,几近癫乱。请刘大人助太子服了这颗红丸,则可得安歇。徐令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刘伯玉的心跳的剧烈,一下下地撞击着胸腔。

他浑身冰冷。呆愣了片刻,慢慢地看向一旁的皇帝。

皇帝依旧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神色里满是疲倦,整个人透出一种仿佛行将就木的气息。

“刘大人,请吧。”

徐令说道。

刘伯玉终于接过那个匣子,走了进去。内殿里传出一阵闷哑的搏扭之声。片刻后,刘伯玉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颧骨却又绯红,额头全是汗珠,整个人就像是病过一场,来到皇帝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子睡了过去?”

皇帝用喑哑的声音问,依旧闭着眼睛。

刘伯玉用颤抖的声音,应了声是。

徐令忽然道:“刘伯玉接圣旨!”

刘伯玉一抖,朝向了过去。

“……吏部尚书刘伯玉,罔顾圣恩,结党营私,串通小人,陷太子于不义,事露端倪,为掩盖恶行,竟毒杀太子于离宫,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刘大人,奴婢这里另还有一封圣旨,您要不要再听一听?”

徐令声音平平地念完第一道圣旨,收了起来,温声地道。

“……刘伯玉忠贞,忠君体国,宣劳戮力,朕心甚慰,特擢升为尚书仆射,加封太保……”

两道圣旨先后念完。

皇帝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地上不断磕头的刘伯玉,道:“抬起头,看着朕。”

刘伯玉抬起眼睛,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洞洞犹如火烛,恍若刀剑相逼。

“还记得朕从前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刘伯玉颤声道:“臣至死不忘!唯上命是从,肝脑涂地!”

皇帝盯了他片刻,慢慢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出去吧。”

刘伯玉退了出去。皇帝默默望着内殿方向,良久,忽然从龙辇上,挣扎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徐令急忙上前搀扶住了皇帝。

“不要怪朕狠心……朕快不行了,你只能走……也不如就这样走了……朕陪你,过了这最后一夜吧……”

皇帝目中微微有泪光闪烁,喃喃地道。

……

三天后,离宫看守来报丧,称废太子迁入离宫养病,但药石无功,癫狂之症日益严重,冬日不幸得病,终于昨夜病死于离宫。

皇帝洒泪病榻,命礼部厚葬。

再隔两日,久未理政的皇帝下了一道诏书,擢升刘伯玉为尚书右仆射,加正一品太保封号,荣宠一时无二。

而在下了这道诏书之后,皇帝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迅速地开始衰败下去。

三月末的一个深夜,高德东、刘伯玉等内阁大臣被急召至昭德殿外。

刘伯玉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赶到的宫里的时候,看见殿外灯火通明,亮的如同白昼。门槛外,黑压压已经跪满了皇子皇孙。

这最后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第39章

太医拔除了扎在皇帝身上的几枚银针,向一旁的徐令点了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徐令和另个太监扶起皇帝,喂他喝了几口参汤,再将他放了回去。

榻上的皇帝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微微转动眼珠,将视线落到被独召进来,方才一直跪于榻前的这个儿子的身上。

除了脸色依然还透出些将死之人般的那种灰白,精神看起来,竟还带了点回光返照般的清明。

段元琛微低着头,未见神情。

皇帝目光在他停留了片刻,微微翕动嘴唇,低声说道:“朕最近,经常会梦到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你的祖父还是前朝洛阳一个五品的司马。朕和几个兄弟,入同居,出同游,兄弟敦睦,从没想过有朝一日……”

他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元琛,你排行七,出生于朕登基后的第五年。”

片刻后,皇帝继续慢慢地道,“你当也知道,你有这三位嫡叔伯的,他们都是朕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但你却一个也没见到过。你的大伯死于叛军阵前乱箭,你的三叔畏罪自杀,你的四叔在五年之后,也病死于幽禁之地……”

皇帝停了下来。

“元琛,朕知道,这十年来,你一直在心里怨朕行事不公。不止你,这十年来,朕也常常扪心自问,当年朔州之事,朕的所作所为,到底该是不该?”

段元琛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了榻上皇帝那双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皇帝与他对望片刻。

“朕在登基的那日,曾于太庙对着列祖列宗发愿,自朕之后,大兴永立长嫡,以绝内阋。十年前,朔州一役过后,朕心已知,太子不堪国用,然朕彼时为维系国体,依旧持守初愿,盼他能以前车为鉴,做好分内之事。不想事与愿违。时至今日,为我大兴基业,也是为了天下黎民,朕不得另行考虑……”

皇帝喘息忽然变得急促,张嘴用力大口呼吸,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格格之声。

段元琛神情牵动,急忙膝行至榻前,抚揉皇帝胸口。皇帝呼吸慢慢平顺,段元琛收手之时,被皇帝轻轻地握住了。

皇帝的那只手,枯瘦而冰凉。

段元琛微微一怔。

“元琛,”皇帝注视着他,“朕当年于太庙发愿时,想的是兄弟敦睦,千秋万代。朕却没有想到,时至今日,非但事与愿违,朕还亲手将朕原本最看重的一个儿子给赶离了朕的身边。打你回京,到了此刻,朕还是没有听你再叫朕一声父皇。”

段元琛的肩膀有些僵住。

皇帝微微笑了笑。“朕不怪你。”

他仿佛感到有些疲乏了,合眼片刻,再睁开时,神色已经转为肃穆。

“朕要不行了。大兴的江山,朕不放心交给你的别的那些兄弟们……”

段元琛要开口时,皇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段元琛迟疑了下,慢慢又闭上了唇。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再清楚不过。朕这里,立了两道遗诏,其一,朕的第七子元琛继承大统。其二,皇太孙东祺继位,由你辅政。选择在你。你要当皇帝,朕传位于你。你不想当,朕不勉强你,但你须辅佐东祺至他成年亲政。东祺有慧根,心性却嫌不定。若好好加以引导,日后当不失为一明君。”

徐令端过来一个托盘,上有一本花名册。

“殿下,这册子里,是皇上替您列出的可用官员。有些殿下是知道的,还有些,是皇上这几年暗中遴选出来的。”

段元琛慢慢地翻开花名册的扉页。赫然看到第一个名字便是卢嵩,其后跟着刘伯玉。

每一个名字之后,都详细列出了履历及长短之处,十分详尽。

“卢嵩德才兼备,又有威望。从前任中书令时,于律例法令上便助朕不少。就这样退隐乡野,可惜了。朕知他虽老,但济世之心未去。从前只是心灰意冷,这才致仕归乡。朕留一亲笔书信,你代朕转交于他,他必回朝效力。至于刘伯玉,此人有大能,勘用。但醉心功利。这样的人,反最容易驾驭。”

“别怪朕逼你……十年前将你赶走,如今还要将你置于这样的境地。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帝王之家。往后那些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就看你的化解了。无论为君为臣,朕相信你应该都能应对自如。福祸相依,朕现在想想,你这十年的放逐,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望着段元琛的目光渐渐也涣散了起来。

“至于十年前的那桩冤案,朕就留给你来翻案了。”

“朕这一生,若说有愧于心的人,就是沈弼了。”

皇帝顿了下,说道。

段元琛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目中渐渐蕴泪。

“朕昨晚上,还梦到了你的母妃。她还和从前一样年轻好看。朕却老了。这么多年没见她,朕也该去找她了……”

他喃喃低语,闭上了眼睛。

段元琛慢慢地握紧皇帝那只冰冷干枯的手,肩膀不断地颤抖。起先只是微微的轻颤,渐渐抖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将整张脸俯压在了皇帝那只手的侧旁,哽咽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地叫出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神情安详。

……

半年后,正值夏末。

这日的午后,范阳涿郡的一处乡下,桑榆成荫,四下静悄悄的。

双鱼和老妈子陆妈一块儿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陆妈做着鞋,双鱼趴在一张矮桌上,仔细地描着一个鱼虫绣花花样。这时,门外有人喊门。陆妈便放下鞋,过去开了门,见来的是个脸生的庄稼汉。那庄稼汉见门开了,忙不迭便作揖,恭恭敬敬问道:“这里可是北山老大人的宝宅?”

卢氏一门在涿郡素有乡望,卢嵩在乡里更是无人不知。他自号北山,去年回乡后,给这八九间祖上传下的老屋自题了个“北山草堂”的横匾挂了起来,乡邻便渐渐都以“北山”之号称呼卢嵩。

陆妈称是。那汉子十分欢喜,忙道:“我是二十里外林庄的,唤我一声林老二便可。我家儿子过两天要娶媳妇,门口还少一对喜联。上回我们村有户人家办喜事,听说那对喜联就是老大人这里求来的,全村人都羡慕。故这回我也腆着脸找了过来,想求老大人也给我们家写一副喜联,回去了我贴在门口,沾沾老大人的光。”

半年前,武帝驾崩。按照向来的居丧制,天子驾崩,举国同服三年之丧。但武帝在遗诏里却特意提了这一点,称“三年居丧不可行,以日易月即可”,所以出临三日释服,落葬后,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满三十七日,便视同服丧期满,民间早不禁婚娶了。

卢嵩回乡后,常给乡民义诊看病,之前也确实有应乡民之求写过喜联,所以这个邻村人现在上门求对联,本也没什么。

“不巧了,我家老爷两个月前便上京了,村人都知道。”陆妈说道。见林老二走了几十里路过来一头大汗,闻言一脸失望的样子,想了下,说道,“不过,我家表小姐也能写一手好字,常给乡里人写家书。你要不要请她给你写副联子?”

林老二起先听闻卢嵩进京不在乡里了,未免大失所望,转而又听卢家表小姐能代替写对联,虽然不及卢嵩老大人本人写来的好,但总比空跑一趟要好,带回去总归是说出自北山草堂,何况,请私塾先生写的话,还要封包。急忙道谢,递过带来的红纸。

陆妈让林老二稍等,拿了进去。双鱼早听到了对话,接过进屋,很快写好对联,干了拿出来。林老二见对联上的字十分好看,心里便欢喜了,等听到双鱼念了一遍,“翔凤乘龙两姓偶,好花圆月百年春”,更是欢喜,接过了再三躬地身道谢,又留下带来的两个红鸡蛋,临走前好奇地问了声,北山老大人进京,是给小皇帝召去又当大官吗?

朝廷要是能多几个像老大人这样的好官,那就好了!

林老二又这样感叹了一句。

……

半年之前,武帝驾崩,皇太孙东祺继位为新帝,定年号裕泰,因东祺年幼,遗诏命七王段元琛摄政,辅佐东祺至十六岁成年亲政。

消息传到涿郡之时,卢嵩服麻披孝,面朝京城方向,扑地恸哭不止,一度还因哀伤过度,差点晕厥了过去。

新君继位,诸事纷杂。但国丧完毕不久,朝廷便以新君之名,发了一道平反诏,为十年前在朔州一役中蒙冤的荣孝诚、沈弼以及相关牵涉的十数人洗去罪名。已去世的荣孝诚、沈弼等人封谥享庙,尚在世的,另行起用,加官进爵。新君在诏书中也表达了要以前事为鉴,不避暗讳,纳言求治的态度。

这也是新帝登基后所发的第一道诏书。

当年朔州一案,牵涉极大,荣孝诚沈弼在军中又有威望,两人先后这样蒙冤而去,朝廷不少将领,尤其是中下层的军官无不感到心寒。如今幼帝登基,摄政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朔州一案的蒙冤将领平反,消息传开,人心振奋。

这个消息经由涿郡郡守带至卢嵩和双鱼面前时,卢嵩再次大哭,连夜写了一片悼文,祭奠十年前已经离世的沈弼。双鱼当时极力忍住了,后来回房,也是整整哭了半夜才止。父亲的冤屈终于得以洗脱,她原本该为此感到欣慰。只是,纵然如此,亲慈已去,十年后荣哀再打,终究也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幸而她还有舅父的庇爱,也是不幸中的幸事。只是两个月前,京城来了特使,带来的一纸先帝遗书,把舅父又给召走了。

双鱼不知道老皇帝在遗书里写了什么,她只知道,舅父看了遗书后,在草堂书房内徘徊了整夜,次日告诉双鱼,他终于还是决定应先帝诏,再次入朝为官。

舅父是在差不多两个月前入京的。当时双鱼并没有随他同去。舅父说法,让她在老家这里再留些时日,等他入京,一切安顿好了,看情况再接她过去。

双鱼并不急着上京,所以安安心心地一直住了下来。这里近半的村民都是卢嵩本家,对卢嵩极是敬重,双鱼住这里,自然也受到百般照拂,她甚至渐渐有些喜欢上了现在这种恬适的田园生活。

……

林老二拿着写好的对联欢欢喜喜走了。双鱼画好了绣样,回到房里,夹在一本书中压平。无意翻书之时,一张干枯了的枫叶从书页里滑了出来,落到地上。

双鱼一怔,望着地上那枚枫叶片刻,脑海里不自觉便浮现出了当日它飘落到了他的头上,粘着不肯下来,最后被她抬手取下时的情景。

当时一幕,现在想起,依然还是历历在目。

时间过的如此之快,转眼,差不多一年竟又过去了。

以他摄政之尊,如今想必躬勤政事,日理万机吧?

双鱼怔忪着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杂乱马蹄和脚步声,家里仿佛来了外人,接着,陆妈带着惊喜的声音便一路地响了进来:“表小姐!表小姐!少爷回来了!郡守大人领了个钦差也一道过来了!你快出来啊——”

双鱼一惊,急忙俯身捡起那枚枫叶飞快夹回书里,合上书,转过身,见门已经被陆妈给推开了。

“少爷回来了!还有个太监钦差,说以前认识您——”

陆妈笑容满面地道。

第40章

双鱼猜是六福。

卢归璞这趟回来,双鱼倒不惊讶。卢家村这边家里虽有老陆夫妇随她一道,左邻右舍也都是亲族,但舅父那边,料他不放心让自己这样长久留在乡里,差表哥回来,本在她意料之中。

但六福也来了……这就有点费解。

双鱼急忙到了堂屋。陆妈口中的那个“太监钦差”,果然是六福。

有些时候没见了,这会儿乍碰面,双鱼情绪有些激动。卢归璞倒还好,这一年多过去,瞧着比从前已经历练了不少,看见双鱼,虽然也是一脸喜色,很多话想说的样子,但当着外人的面,却已经稳重许多,不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的。倒是六福,看起来却比双鱼还要激动,一见她露面,竟然就扑跪到了她面前,低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同行的郡守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京里来的钦差太监跪在双鱼跟前抹起了眼泪。

双鱼上前扶他,六福哽咽道:“沈姑娘,你走了后不久,皇上他老人家就驾鹤走了……”

双鱼想起去年自己离京前最后一次去见老皇帝时的情景,当时一幕一幕,犹在眼前,一时触动,眼圈忍不住也红了起来。

六福抹了一会儿的眼泪,抬头见双鱼也红着眼睛,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瞧奴婢,先前在宫里时,整天想着沈姑娘的好,好容易抢到这差事过来了,刚一见面就惹你哭。该死!该死!”

双鱼笑道:“好好的打自己做什么。快起来吧。”

六福哎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年初起,郡守也听闻朝堂风向似要改了,慕卢嵩之名,知他回了草堂,时常过来拜会,双鱼与郡守也算相熟了。和表哥六福叙了几句话后,见郡守还站那里,忙请他入座,郡守称不敢,说自己是陪京城来的钦使来传圣旨的。双鱼便看向六福。六福这才正经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织有祥云图案的卷轴,展开。

双鱼急忙跪了下去,卢归璞、郡守和近旁听到动静来瞧热闹的卢氏族人们也纷纷同跪于侧。

圣旨大意是说,因沈弼忠于朝廷,生前功勋卓著,朝廷嘉奖,着其配享忠臣庙庭,追赠卢氏一品诰命,破格封沈弼之女为清平县主,望她日后继续为沈门彰焕女子美德之光。

皇家太庙里,除了供奉帝王的正殿之外,两侧各有十五间配殿。东边配殿,供奉着有功的皇族神位,西边配殿,则为异姓功臣的神位。身死之后,神位能进入西配殿庙庭,是朝廷对功臣所能给予的最大荣哀了。

双鱼接过圣旨,叩头谢恩,见村中族人们喜笑颜开,争着向她恭贺道喜,心里再次悲喜交集。

父母亲荣哀再盛,自己获封的头衔再高贵,在双鱼心里,也比不上记忆里小时候一家人一起时的那种短暂的天伦之乐。

倘若可以选择,她只想用这一切去换回从前的一切。

只是,遗憾已经铸就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于父母的在天之灵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

熙攘热闹过后,来客渐渐散了。双鱼才有空向六福问徐令公公的安。六福露出伤感之色,说,老皇上驾崩出丧后,师傅就向摄政王提出回乡养老的请求。摄政王留他不住,准了师傅的求。因师傅服侍先帝之功,给了许多赏赐。师傅受了赏,便出宫回他南方的老家了。

“师傅临走前,叮嘱奴婢往后好好伺候主上。说我们这种在宫里当奴婢的,第一要紧就是忠心,蠢笨些倒在其次。小皇上在宫里时,常在奴婢跟前提起沈小姐您,正好这回有这样一个差事,奴婢也想早些见到您的面,给抢了过来。皇上也准许了,让奴婢不用立刻回京,就伺候您一块回去。”

双鱼看向卢归璞,卢归璞告诉她,自己这次回乡,就是奉了父命接她入京。

“父亲与郡王已经议好了婚期,再过些时候,我便成婚。故父亲命我回来接你进京。”

双鱼惊喜不已,连声向他恭贺。

卢归璞仿佛有些忸怩,晒的黧黑的脸膛上也显出一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