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琳琅重新回到燕京,回到这个漩涡的中心,又怎会容许琳琅的胆怯?

这场雪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望苏索性停了脚步,强势的扶着琳琅与闻秋上车后才与李砚一道上了马车。

这场雪尚未开始在地上堆积,所以马车在道上跑起来并无多大阻碍。车上,琳琅的视线毫无焦距,不知落在何处。闻秋闭眼假寐,李砚则不时的掀开窗帘子看马车到了哪条路上。而望苏,在这一路上并无多大的变化,盯着琳琅瞧了一会儿后,他伸手轻轻拂去琳琅发上的雪花。

并无一人开口打破这车内的沉默气氛。

街道上依旧是各种小贩的叫卖声,热闹的场面半点未因这场雪而变得萧条。琳琅下意识拿七年前的燕京与如今相比较,那时燕京城的人也这般努力的生存着。

车行到朱雀大街街口时,望苏忽然叫道:“停车。”

外头赶车的伍五听了,停下了马车。

李砚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忽想起府中还有些事要先去处理,闻夫人就交给你了。”望苏作势下了车,又撩开车帘,盯着琳琅瞧了一会儿后,道:“李砚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留了伍五驾车,兀自与伍四离去。

琳琅透过窗帘往外看了看,看他与伍四缓步朝朱雀大街走了进去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微出神。

伍五在李砚的吩咐下,驾车朝李家的方向而去。望苏是什么人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得很,对于他的去留,他们也都未曾在意。

马车从朱雀大街的街口路过,奔向玄武大街,望苏的身影随着马车的飞驰而消失在琳琅的视线中。

琳琅在李砚打量的目光之下缓缓闭上了双眼,手温柔的抚摸着腹中的孩子,任由马车载着她奔向李家大宅子。

若按照闻秋的说法,会回到燕京城是她的命,命中注定她要手握这大毓的天下,所以她逃不掉亦躲不开。

对此,琳琅觉得可笑。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从不信命。

记忆深处有个可以算得上她老师的人时常教导她说人定胜天,命,从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既然从前的一切她选择了舍弃,那么就不会再回头。

有舍方有得,如若她一心还牵挂着从前,这些年她就不能过的如此之平淡。

的脑海中的浮现出闻不悔的身影,想着那些日子,他宽厚的肩膀为她撑出了一片天,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凭心而论,她未曾受过一丁点儿委屈。即使有那么些日子,他出入妓馆,而她迫不得清早去接他,可她却知道他并未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这也是为何她同情锦绣的原因。

川州人人皆道她的夫婿是花魁锦绣的入幕之宾,但又有谁,亲眼见过他与锦绣同床共枕过?

锦绣的房中另有一张软榻,布置得与睡床无异,自她第一次去妓馆接他时便注意到榻上有些凌乱,显然是有人刚睡过。睡在床上的是她的夫婿,那么会睡在榻上的,自然只有花魁锦绣。

饶是锦绣再不知耻,也不会让贴身丫鬟睡在屋内观赏自己的房事。

琳琅的嘴角不知不觉染上了无奈的笑。

真真是愈发的想他了呢!

要等到何时,他才能寻到她?

燕京李家,史官之家,家门显赫。李家太爷未去世之前,曾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加之李家载史,一只狼嚎笔下记录了许多私密之事,故而李家人在朝中虽无实权,大小官员却也大多不敢得罪。

李府位于玄武大街街尾左侧,宅邸很大。家门口没有石狮之类的石雕,只种了两棵柳树,看那厚厚的树身,那柳树显然已经种了有些年头了。

雪花一片片,堆在门口种的那两棵略显憔悴的柳树上,偶有冷风吹过,吹落了树上的积雪,在地上堆起白白的一团团雪团子,让人不由得多了几分深冬之意。

马车到李府门口停下后,伍五上前去敲了门。李砚下了车,又将琳琅与闻秋扶下了马车后,伍五辞了李砚,驾着车离开。

琳琅心中早已知道会到这李府来,一言未出。李砚见她丝毫不好奇的模样,微微一笑,肯定的说道:“想来夫人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木子李,这字并不难猜。”虽说不是她猜出来的。

李砚闻言又是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转而望向府邸门口的看门人。

李家门口的看门人在雪中还不忘打瞌睡,被吵醒后有些不大舒坦,没什么好气的问道:“几位找谁?”

李砚上前几步,笑道:“李福,一年多未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未变。”

看门人见那声音耳熟,揉了揉眼珠子,一看,便叫道:“二少爷,可是您回来了?”

李砚点了点头,看门人忙开了门让李砚一行人进府,进了门后,府中下人见了李砚,纷纷奔走相告,说二少爷回家了。

机灵的下人早就撑起了伞,为他们几人挡住了雪花。不多时府中总管便出现在李砚面前,李砚笑着打了招呼,问道:“我爹娘他们呢?”

“老爷进宫还未回来,夫人和几位姨娘一早便外出给穷人们派送食物去了。大少爷与朋友外出尚未归来,大小姐五月便去了万州,今年怕是不回家过年了。至于其他小姐们,这时辰应该都在自己的院落中。”管家一一交代了家中主子的行踪后说道:“二少爷,已经为客人们安排好客房了,您看……”

“安排了哪个院落?”李砚问道。

“枕风院。”管家答完,招来了丫鬟正欲道路,却被李砚拦了下来。

李砚自下人手中接过伞,笑道:“客人由我带去枕风院便可,若是老爷回来了,立即派人来通知我。”

管家听了颔首称是。

琳琅与闻秋也接了下人手中的伞,跟在李砚身后,任由他带着她们朝枕风院的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众人面前。

琳琅隐约的猜到想见她的人是李砚的父亲,如今她进了李府的大门,已然没了退路。明白目前暂时不会有人伤害自己,她索性放宽了心去欣赏李府的景致。

比起闻府的叠叠转转的廊道,李府的路显得好辨识许多。

这场雪自琳琅他们进城开始,飘了许久,已经在地面上堆起了薄薄的雪层,李家院中那些树的树枝上亦压满了白雪。每年冬天,燕京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白雪的覆盖之下散发出冷艳之美。打小生长在这个地方的人都记得那样美丽的景致,琳琅自然也不例外。

不单是琳琅,闻秋也一样。

枕风院前有一面湖,湖面上亦是覆满了白雪,自走道上远远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琳琅不自觉停了下脚步,前方的李砚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春天这湖看起来更美。”

琳琅颔首,跟上了李砚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快到枕风院门口时,琳琅忽开了口,神色平静的问道:“李砚,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将我带到燕京,究竟图什么?”

李砚收了伞,听了她的话安静了片刻后,唇畔缓缓吐出两个字:“自由。”

琳琅将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收入眼底,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她回过身去,朝早已落在身后的闻秋伸了出手,道:“秋儿,莫跟丢了。”

李府的下人们总是将客人伺候的妥帖。在李砚的刻意安排下,琳琅与闻秋的膳食都是由丫鬟送到院落中来。除去被派来贴身伺候她们的几个丫鬟之外,自李砚走后,她们未再见过李府的任何一人,包括李砚在内。

李家的老爷,李家那些夫人小姐们,她们一个都未曾见过。

入夜之后,原就安静的李府愈发的安静,琳琅站在房门前,望着外头的雪景,除却门口那两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灯外,黑夜笼罩在一片雪白之间。

这场雪让燕京城陷入一片雪白之中,本该是热闹的夜市也变得萧条,才戌时初,路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一辆马车在并不深的浅雪地中不缓不慢的前行,赶车人叱喝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约摸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到了皇城的中和门门口。赶车人跳下车,撑起了油伞,替而后自马车走下的人遮挡住雪花。

“见过右相大人。”

中和门门口的守卫见了来人,纷纷行礼,因上头早有吩咐,故而也未敢多加阻拦便放了行。

望苏朝那些侍卫微微颔首,后朝赶车人说道:“伍四,你在外头候着。”

过了中和门,早已等候许久的太监福禄见到望苏,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道:“大人您可来了,皇上早已等候多时了。”

“公公辛苦了。”望苏嘴角一勾,忽然蹲下身去又站起,手中多了一块上等白玉佩,道:“我并无佩戴白玉,这玉,想是公公掉的吧?既是公公的东西,可要收妥了。”

福禄也不客气,收了玉佩后愈发的眉开眼笑,道:“多谢大人帮奴才找回玉佩。”

望苏但笑不语。

雪似乎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在皇宫里头绕了好一会儿后,福禄领着望苏来到了御书房门口,书房里头早有人等候在内。

经过通报后,望苏方缓步进了门,行礼,道:“微臣望苏给皇上请安。”

“平身,坐。”一身龙袍的大毓朝皇帝景珣正在批阅奏章,未抬头,吩咐伺候在两旁的太监,道:“你们都出去吧!”

两旁的人都跪安退了出去,待书房内只剩下他与望苏二人之后,案桌后的景珣方抬头,盯着望苏瞧了片刻后,淡淡的问道:“人呢?”

“在李家。”望苏答道。

“这一路上辛苦了。”景珣撂下手中的笔,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是臣份内之事。”望苏回起话来一榜一眼。

“这儿并无外人,你与我说话无需这么拘谨。”景珣瞥了望苏一眼,起身步到他面前,面色忽变得凝重,道:“望苏,她的安危可是托付到你手中了,你莫辜负了我的期望。”

“望苏自当全力以赴。”望苏立誓,却又有些不解,迟疑片刻后问道:“皇上为何不直接将长公主迎回宫?”

景珣转身步向书桌,书房内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望苏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望苏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过了片刻后,又听到他开了口,道:“人在外头一旦有了牵挂,自然就回不了家。你莫忘了她在川州呆了近八年,和那男人在一起生活了近八年。”

景珣在案几后坐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望苏只看的到他的面容,见他面色如常,半猜测道:“皇上可是想毁了闻家?”

毁掉闻家,其实并不难。

“望苏,有些事,做的再巧妙也总会有迹可查。若闻家真的毁了,阿姐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想不到是谁干的呢?”景珣紧握的拳头松开,手指轻轻的敲着椅子扶手,嘴角微微勾起笑,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我……不会给阿姐怨恨我的机会。”

“臣明白了。”望苏闻言,沉默半晌后,抬头,道:“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哦?我这心中也想了一出戏。”景珣挑眉,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后递给望苏。

望苏看了纸上的字后,将那张纸折好收进了袖子,微微勾起了嘴角,道:“皇上与臣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事,就交与你了。”景珣再次执笔,翻了翻桌上的奏章,道:“也没别的事了,你也回吧!”

“臣,告退。”

望苏跪安后退出了御书房。他出了书房后,景珣瞥了被关上的门一眼,也无心再批阅奏章,撂了笔后起身挑了挑灯芯。

火焰在瞬间明灭了一下,随即跳出了大大的火花,映红了景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阿姐,待我断了你的后路,你自会回到这儿来,这儿,才是你的家呢!

“皇上。”

太监福喜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头想起,打断了景珣的思绪。

景珣沉声问道:“何事?”

“云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说为您准备了燕窝。”

景珣想了想,出了御书房,道:“去云妃那儿看看。”

景珣在去往云妃寝宫的路上遇上了正欲去御书房的云妃。

云妃盈盈走到了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其中一名宫女手中端着一盅燕窝。她身着浅绿色宫装,一头青丝简单的挽起后金簪别好,偶有几缕发丝调皮的拂过她的面容,徒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今日下了雪,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些衣裳,冻着了怎生是好?”景珣见了她,面色在瞬间变得柔和,上前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感觉自她的手中传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眉,道:“怎么又这么冰?”

“奴婢见皇上这几日不大舒坦,特地炖了燕窝。”云妃面色淡然,道:“正欲去御书房,不想在路上便遇到了皇上。”

“朕不是说过了么,你不必自称奴婢。”景珣牵着云妃朝她寝宫的方向而去。

到云妃的寝宫后,又让人往炭盆里多添了碳后,待室内温暖了些后,笑道:“朕许久未曾听你抚琴了。”

云妃见他这般说,便让宫女抱了琴上来,道:“奴婢献丑了。”

景珣坐在榻上,端起燕窝小口的喝了两口后放下。云妃拨动琴弦弹奏出美妙的乐章,他便专心致志的听了起来。看着云妃弹琴时散发出的光彩,他的神色愈发的柔和。

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姿态,确是和记忆中的专心看书的阿姐有八分的相似。

他的嘴角不自觉染上笑。

阿姐,你总会回到这儿,回到我身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T-T,我想说,我风中凌乱了。

李府(二)

到李府后的第三个清晨,当琳琅推开房门时,门外的雪早已积压了厚厚的一层。所有的廊道虽时不时有下人清理,在一直不停的大雪天中仍旧是薄薄的一层。

闻秋醒的比琳琅要早些,早膳时琳琅才见到她。因琳琅怀有身孕,故而送来的膳食都特别的精细,吃了对胎儿大有好处。

在琳琅的要求下,丫鬟们上了早点后都退了出去。

早膳之后,闻秋跑到外头去看雪景,琳琅见她衣裳单薄,取了件披风让丫鬟送上去给她。管家安排来伺候她们的丫鬟全都乖巧伶俐,在一名丫鬟的劝说下,闻秋退到屋内,开了窗户欣赏雪景。

丫鬟在室内的火盆中添了些碳后,知道客人不喜她们在一旁伺候,便都退了出去。她们退开后,琳琅揉搓着双手,与闻秋搭话。“秋儿,燕京比川州冷上许多,你可还适应这儿的气候?”

自打上回闻秋与她摊了牌之后,她们便甚少说话,即使见了面也大多保持沉默。闻秋不爱与她说话,她亦不知该对闻秋说些什么。

闻秋面无表情的望着外头的雪景,道:“我在燕京住了四年。”

“你也有几年未来燕京了,不是吗?”琳琅叹气,道:“我倒怀念起川州的气候来了,若是在家里,就不会这么冷了。”

“你是燕京人。”听了琳琅的话,闻秋冷冷的看向她。未来要登上皇位的人,怎能畏惧燕京的气候?

琳琅听了,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闻秋的脸儿,笑道:“秋儿,我既嫁了人,那我便是闻家人。闻家在川州,我自然也算得上是川州人。”

闻秋挥开琳琅的手,有些恼怒,索性别开眼去看窗外,琳琅望着她倔强的侧脸,无奈,却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如何能过得开心?待寻到机会我们便一道回川州,在川州我们必会过的很好。”

她不理会琳琅,琳琅见她有些不高兴,也就不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闻秋小声的开了口,“你知道吗?以前,他便是这么对我说的。所以我随他回燕京,回秋家,以为可以过的很好——最初的四年,我确是过的很好。”

那个男人疼她如亲生女儿,待她若亲父女,又亦师亦友。可是什么都抵不过一场大火,抵不过他无意求生的念头。

琳琅的心口隐约作痛,心疼闻秋,更心疼她的故友。她常提醒自己以前的事都忘了,其实什么都未曾遗忘过。

彼时他伴她成长,幼时爱恋之人另娶她却只能祝福时,抱着她任由她哭的人是他。

人人都说秋家无心若神祗,神圣不可侵犯。可她记忆最深刻的,却是他的笑,那般的绝世出尘。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却不懂。”闻秋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上了哽咽。“我情愿,那时死的人是我。”

琳琅初识闻秋时,只当她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闻秋进闻家后,装出了同龄人的天真可爱一面。可是到后来琳琅却发现,她对谁都不曾交心,冷漠倔强,甚至不折手段,她脆弱的一面,只有在提到他时,才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

琳琅试图安慰她,却不知该从何处安慰起。

闻秋拉起衣袖迅速抹去面上的泪痕,转头看向琳琅,说道:“有人来了。”

“可是李府的人?”琳琅一愣,随即理了理衣裳。自进李府那一刻至今,她一直在等,等李家的人找上门来,听了闻秋的话,下意识当是李家的人来了。

却又听闻秋说道,“三个人,自墙外跃进来的。”

琳琅微微一惊,却不是为自己的安慰忧虑。既然身在李府,她相信李家的人会保他们平安无虑。

外头传来兵器交接的声响,一个黑衣人踢开门进来,见到琳琅时,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殿下,跟我走。”

琳琅听出那是逐风的声音,心下立刻掂量了一下,不再犹豫,起身欲跟他走。才走了两步,却被闻秋抓住了衣角。琳琅回头,看到闻秋晶亮的眸子中带着坚持,便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道,紧紧跟着逐风。

出了屋子,琳琅才发现原本服侍她们的几个丫鬟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不知何时涌出来的侍卫。

另有两个蒙面人与那群侍卫缠斗在一起,战况胶凝。琳琅认出了两个蒙面人身上独特的标志,知道他们也出自铁军卫。

侍卫发现有蒙面人挟持了客人,忙转而攻向挡在琳琅面前的逐风。

蒙着脸的逐风皱眉,将琳琅与闻秋交给了其他两人,与蜂拥而上的侍卫缠斗到一起。

混乱缠斗到一起的人,包括被两名蒙面人护着的琳琅和闻秋都未曾去注意,在不远的拐角处,有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看着他们。

正在自己院落看书的李砚得到有三名蒙面人闯入枕风院的消息试图的消息后,匆忙赶到了枕风院,看到那中年男子后,停下了脚步。

“父亲。”李砚唤道。

这中年男人正是当朝史官李廉,李家现任家主,李砚对他甚是尊敬。

“嗯。”李廉应声,又问道:“功课都做完了?”

李家人每日必修的功课,便是翻阅家中的史书,李家的子女,但凡在家中都不得偷懒。即便是去了外头,还是要时常复习,以便在归家后应对李廉的考试。

“余下今年的还未看完。”李砚边答边看向前方不远处。

此时的场面已然混乱一片,李府中的侍卫根本敌不过闯入府中的三人,琳琅与闻秋被闯入者挟持。

眼看府中的侍卫落了下风,李砚皱起了眉头,微略有些担忧的看向身旁的李廉,道:“父亲,再安排些人手过来吧?”

一开始便目睹了这场混乱的李廉偏头看了李砚一眼,摇头,道:“不必了,砚儿,将府中的侍卫都撤了,让他们走便是。”

“可是——”李砚话未说完就被李廉打断。

李廉道:“就按我说的去做。”

随即又瞥了琳琅的方向一眼,叹了口气,看向李砚,又忍不住轻摇头,随即转身离开了枕风院。

他们李家,留不得那女子。

只有她走了,李家才不至于淌入浑水之中。

李砚望着李廉的背影甚为不理解。既然这么轻易的让人带走琳琅,那他这一行所做的一切便没了意义。琳琅与闻秋既是他带回来的人,他理应为她们的安全负责。

下了决心后,李砚飞身上前,自地上捡起了一名侍卫掉落在地的剑,加入了混战之中。因为他的加入,府中的侍卫们似乎来了士气,让试图带走琳琅与闻秋的三名蒙面人行动受阻。

尚未走远的李廉见李砚加入了战局,停下了脚步,又走回来了些,看向正在与其中一名蒙面人过招的李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砚的武功并不差,剑招凌厉直指黑衣人,黑衣人一时不察,让他挑掉了蒙在脸上的面巾。李砚看清来人是逐风时,愣了一下,想起了李廉的话,遂飞身退了几步。

既然来人是逐风,他便不必担心琳琅的安危问题。

见李砚退开,李府的侍卫们也跟着退开了些。

逐风得了机会,便于其他两人一道,带着琳琅与闻秋飞出了李家的围墙。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李府的伍四、伍五两人间逐风已经顺利将琳琅带走后,从暗处走了出来。

望着逐风他们离去的方向,二人甚为满意。

“可以回到告诉主子,鱼儿上钩了。”伍四道。

伍五点头,遂携着伍四一道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瞧瞧的离开了玄武大街。

李府内,几个侍卫正准备追上去,却被李砚拦了下来,他道:“穷寇莫追,让他们走吧!派人去请大夫回来给受伤的弟兄们看看伤势,这枕风院既然人去楼空,也不必再派人看守。这两天辛苦大家了。”

见他这般说,侍卫们也只好听令行事,一行人扶起了受伤的同僚离开。李砚盯着方才逐风他们跃出墙的方向瞧了一会儿,跟在那些侍卫的身后离开了枕风院。

谁都未曾注意到在远处盯着这边的李廉。

原本热闹非凡的枕风院在瞬间静悄悄一片。

雪花依旧绵绵不绝自天上飘落,方才被踩得凌乱不堪的雪地在片刻后变得平坦,丝毫看不出凌乱的痕迹。

李廉在远处看了许久后,微微安了心。忽又想起些什么,他大步离开,拐了几个弯又越过极长的一条廊道后,回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的两名侍卫见了李廉,行了礼。李廉进书房前交代道:“我有些事要处理,在我从书房中出来之前,莫让人靠近书房,懂了吗?”

侍卫领了命后,李廉便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并锁上门后,他走到书架前,动了动上头的一本藏书,巨大的书架缓缓的朝两旁移开,露出了石壁。

他上前一步,又在书架上动了几本书的顺序,厚重的石壁上竟开了一扇石门来,石门后则是一条密道,里头点了灯,甚是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