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廉进了石门后,启动了门后的开关,石门立刻关上,连外头的书架也缓缓移回了先前的位置。

顺着密道内的灯光,李砚一直朝前,走到了一间密室中。室内放了硕大的一颗夜明珠,又点了许多盏灯,比之外头的走道,更是亮堂了几分。

这地方布置的与寻常人家的书房并无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这室内四周,甚至连地板之上,也都放满了大小的书卷。

李廉自一旁的放满画卷的架上取下了一张画像,摊开之后,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带着傲气,模样与琳琅竟有九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琳琅并无画中女子的傲气,反而多了几分柔美。在画卷的右下角,赫然写着一行小字:公主怡和,妩歌做于永乐三十六年三月初三。

长公主怡和,自幼便带着黄金打造而成、精致轻薄的面具,甚少以真面貌示人,除却宫中之人,外人甚少见过她的真容。

李家写史,在这密室内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画卷不下千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长公主怡和的画像,这张画像出自长公主身边的随侍女官秦妩歌之手,与永乐三十六年三月初四自皇宫送到了李府。

李廉在永乐三十六年三月初四拿到了这张画像后,便收自这密室之中,李家上下,除却他,再无其他人见过。他本以为李砚带回的真是秋家的后人,一直在寻思着该如何安置秋家之人,而不至于让秋家人被有心之士利用。自李砚传回消息说已在归家的路上起,他苦苦思索了月余,即便是她们进了李家他也晾着未曾去见。今日拿定了主意,本欲去与秋家后人面谈,不想见到的并非秋家后人,而是在永乐三十八年已然病逝的怡和长公主。

长公主怡和未死这消息若传了出去,朝野必将大乱——先帝病逝前曾立下遗诏,可遗诏却在先帝病逝后随之不翼而飞,朝野上下曾盛传将会成为大毓朝几百年来首位女帝的怡和长公主则在几日后随之而去。如今,已经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在这世上,势必会打破当前的朝局。

对着画像叹了口气,李廉将画卷收妥,重新放回了原先的位置。后又转到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了标有“嘉庆八年”四字的册子,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摊开了册子,执笔沾了墨水,在其上小心翼翼的写道——

时嘉庆八年腊月十四,怡和长公主见于燕京,旧史重写。大毓之乱,始于川州,恐祸及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风中凌乱~T-T~

大家不要霸王啊不要霸王,我在等待第1000条评论。

顺道碎碎念一下,为毛木有人给我写长评,打滚,我要长评啊长评。

长歌

逐风三人将琳琅与闻秋带出了李府后,便有人驾着马车上前来接应他们。上了马车后,逐风三人都揭去了面巾。

另外那两人,便是当日在闻府当护院的赵氏兄弟。

“见过殿下。”赵氏兄弟齐声道。

“无需多礼。”碍于车内太过狭隘,两兄弟未能行礼,琳琅也不计较这些。她虽一直不愿自己的身份,但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也由不得她不承认。燕京比之川州更混乱、更危险,默认了身份便有整个铁军卫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下了三日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马车穿街走巷,绕了好几条街后依旧在道上奔跑,绕了好一会儿后,琳琅才问道:“逐风,我们准备去哪?”

“去见一个人。”逐风露出难得的笑。他笑时面上会有浅浅的靥窝,让他看起来愈发的年轻,故而逐风很少笑,更不易在外人面前笑。

马儿嘶叫一声后,马车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停了下来。琳琅下意识护住腹中的孩子,整个人倒向了逐风的方向。好在逐风及时接住她,她才不至于撞上车壁。

待马车全然停妥后,琳琅松了口气。逐风问道:“出什么事了?”

赶车之人回道:“统领,路上突然跑出了个小孩子,所以……”

琳琅自怀孕后,对小娃儿更添了几分心思。她掀开了车帘,欲看看那冲撞了马车的孩子是否受伤。

虽是下雪天,燕京城里的街道都有专人清扫过,雪早被铲到了两旁。又因这场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故而道路中央并未有积雪。

那孩子穿着温暖的棉衣,将小身子裹的圆嘟嘟的,显然是被吓着了,正站在路中央嚎啕大哭。随后赶上前来的有几名丫鬟见她大哭都急的团团转,想尽了心思去哄那孩子。随后有一名衣着贵气且容貌秀美的年轻夫人走到了那孩子边上,那孩子见了便哭着扑进了她怀中。

那夫人安抚了那孩子片刻,上前几步,说道:“幼子顽劣,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那声音极其好听,琳琅也将为人母,对那夫人多了几分亲切,便笑道:“夫人不必介怀,想来是我家的马车跑的过快了。令公子似是受到了惊吓,还望夫人好生安慰。”

那夫人闻言,微微一笑,朝琳琅点了头后,便牵着那孩子上了随后而来的轿子,一行人渐渐走远。

经过方才这一闹,赶车人这次显得小心翼翼许多,驾车的速度也缓慢了些。

不久后,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逐风率先下了车,后又小心翼翼的将琳琅扶了下来。而闻秋,看了逐风伸到面前的手一眼,兀自跳下了车。

映入琳琅眼帘的是极其普通的一座宅子,隐匿在燕京城较为偏僻的一角,平时也并无什么人到这儿来。门上牌匾简单的题了“铁府”二字,偶有路过之人看了,皆以为这家的主子姓铁,其实不然。

铁府呀?琳琅看着那两字,细细品味了一会儿,露出了然的笑。

赵龙上前去敲了门,门房探出头,见是赵龙,忙开了门。赵龙退回了逐风身后,逐风朝琳琅笑道:“殿下,快进去吧。”

琳琅先进了门,其他人紧跟在身后。

进了宅子之后,院中或练功或唠嗑的大伙儿见了,立刻列好队,恭敬的行礼,齐声道:“恭迎殿下。”

早在今早逐风带了赵氏兄弟出门时,铁军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接他们的主子。如今走在最前头的是琳琅,纵是从前他们主子总是戴着面具出现,看到这情形还是认出了琳琅便是主子。

琳琅见到这群人,熟悉感油然而生。她微微一笑,道:“都起来吧。”

她发了话,跪了一地的铁军卫将士才站起身来。

那些将士各个对于主子的归来,显得万分激动。琳琅看着面前这群人,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平淡的太久,已然忘了如何当他们的主子。

“你们都去练功吧。”逐风清淡的一句话为她解了围。

“属下得令。”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声音甚为响亮。

“你们别太过忘形了,若是扰了邻里,长歌姑娘该怪你们了。”逐风的眼角扫过面前众人,问道:“长歌姑娘呢?”

其中一人答道:“长歌姑娘正在云湖中央的湖心亭中。”

有了答案后,逐风吩咐赵家兄弟先将闻秋带去客房,目送闻秋不甘不愿的跟随赵家兄弟离开后,方对琳琅说道:“殿下,我们去寻长歌吧!”

琳琅身呼吸一口气后,正欲让逐风带路,忽想起方才那人说的话。

云湖。

她下意识仔细观看四周,不知不觉红了眼眶——那些走到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不自觉的迈开了步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步,缓慢的朝云湖寻去。

她心中隐约猜到这宅子的草图出自谁之手,一想起待会儿将要见到的人,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这宅子买下来后,长歌画了图,请人花了许多时间,没日没夜的赶工,才造的这般精致。”逐风顿了顿,又道:“这几年,我们都住在这儿。”

隐藏身份不让人发现,不断的派出人去寻找她的踪迹。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们找到了。

仿佛眼前的一草一木都与旧时一样般,让琳琅愈发的感动起来。这个宅邸,无论是布置,或是园林格局,甚至连不远处那湖心上的凉亭匾额上的题词,都与她旧时的寝宫一模一样。

远远的,琳琅便看到了湖心亭中站着的女子。顺着蜿蜒的廊道一直走向湖心亭,琳琅在凉亭门口停下了脚步。

那女子背对着她,望向雪花堆积的湖面。她身上披着月牙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精致的兰花。冬日的冷风夹轻轻吹拂而过,吹动了她身上的衣裳,披风上栩栩如生的兰花似是迎风孤傲的摇曳生姿。

琳琅伸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生怕一松了手就忍不住哽咽。

一直沉默着跟在琳琅身后的逐风出了声,道:“长歌,殿下回来了。”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妩媚而又熟悉的容颜让琳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与她记忆中无异的美人儿,长歌。

秦长歌。

锦州依山傍水,地处江南,城内有锦江穿城而过,故而得名锦州。锦江水养出的人儿各个容貌出众,锦州以盛产美人而闻名。

锦州秦家以刺绣闻名于天下,无论男女,皆擅刺绣。长歌便出自这秦家,不单是她,还有她的孪生姐姐妩歌。二人自永乐二十八年入宫之后,便一直跟在怡和公主身侧。

这座外在寻常内在却极其华美的府邸之中除却长歌再无其他女子,如今加上琳琅和闻秋,依旧显得阳盛阴衰。琳琅的住所早在这府邸建好时便已经定好,长歌在府中时,日日都会亲自去打扫一翻。

琳琅望着一尘不染的院落,心下感慨良多。她回过头去,看着立于身后的长歌,轻叹道:“这些年,辛苦你了,长歌。”

“这一切都是长歌该做的。”长歌微微低头,随即走上前去,为琳琅推开了房门后退到了一旁,等待琳琅进屋。

进屋时,琳琅轻握着长歌的手,道:“这些事,从来都无需你动手。”

即便是当年在宫中,长歌也是有品级的女官,推门之类的琐事自有宫女代劳。

“殿下,外头又怎比得上宫里。”长歌微微一笑,任由琳琅拉着自己的手进屋去。

“外头自然是不能与宫里相比较的。长歌,如今不比以前了。我在家时,很多事都习惯了自己动手。”琳琅听了长歌这话,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长歌白皙修长的手儿,“你离宫也有好几年了,该过去的早该过去,那些宫里头的规矩,忘了就是了。”

长歌蓦然抽回自己的手,随即察觉到自己的不敬之举,欲跪下去,却被琳琅扶住。琳琅让长歌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分明:“长歌,你我之间素来是姐妹般亲厚,何况这不是在宫里。”

即使这四周都是宫中的影子,即使这屋内连个装饰之物都与宫中的一模一样,可这毕竟不是宫里。

长歌沉默不语。她盯着琳琅瞧了好半晌,伸手轻触琳琅微微凌乱的发丝,道:“殿下,让长歌为您绾发吧。”

琳琅的发髻是早上醒来时李府的丫鬟为她细心梳好的,经过这一路的奔波,已然微微凌乱。

琳琅端坐在镜前,望着镜子自己的模样,再看着侍立身后的长歌的身影映入镜中,熟悉的情景,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如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的长歌,喜爱为她打理那一头长发。那本不是她的职责,却被她抢了去,还颇以此为傲。

彼时素衣为琳琅梳头时琳琅也时常想起长歌。

象牙梳轻缓的顺着琳琅的一头青丝游动,多年不见,长歌的手依旧很巧,不多时便为琳琅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本想为琳琅换上新的发饰,却被琳琅阻止了。

接过琳琅递上来的碧玉簪时,长歌愣了愣。那发簪虽说也是上等的碧玉做成的,可那雕工太过于粗糙,在宫里头根本见不着这种劣等东西。她蓦地瞧见了里头的字,微微敛眉让人看不出思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琳琅问道。

“殿下这几年在外头受了委屈了。”长歌小心翼翼的将发簪簪入发间。她自幼跟在琳琅身边,熟知她的性子,也明了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琳琅的手轻抚过发梢,低低一笑,转而与长歌面对面,正色道:“长歌,自你进宫之后,我待你如何?”

“好。”

“我可曾逼迫你做过任何你不愿做的事?”琳琅又问。

长歌摇头。

“我从不逼你们做你们不愿做的事,所以我也不会逼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我不愿做的事,不论是谁都逼不得我。长歌,你明白吗?”琳琅结果长歌手中的象牙梳,轻轻放在桌上。雕工精致的象牙梳于木桌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室内陷入了安静。

长歌低着头,不去看琳琅,半晌后她抬起头来,明媚的眸子中染上了泪痕:“殿下,您忘了姐姐了吗?”

琳琅闻言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望着长歌明媚的容颜,想起了妩歌。若妩歌还在,那么如今会与长歌打扮的一模一样来到她面前笑闹着要她猜她们谁是妩歌谁是长歌。

自永乐三十八年起,秦妩歌成了她们心上的伤口。琳琅不够冷血,如今长歌说起妩歌,无形中好似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紧得让她无法呼吸。

可,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对不起,长歌。当初我曾夸口说这大毓在我之手必能一统天下,可那时毕竟是年少轻狂。”琳琅觉得喉咙干涩不已,万般的话语到了喉咙口却说的艰难,“我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大了。在川州,有我爱的男人,腹中又有一个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只想回到川州,和我的夫婿过安稳的日子。怡和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好一会儿的静默之后,长歌敛去了眼中的泪水,轻轻一笑,道:“殿下,我与妩歌,只希望您能过的幸福。”

琳琅起身,紧紧的抱着长歌。

“谢谢。”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话语飘入长歌的耳中。

长歌伏在琳琅的肩头,方才的笑意早已渐渐的散去。

她要的,怎会只是一声谢言?

妩歌舍了命,谁,能陪她一个妩歌呢?

那年妩歌才十八岁,如花般美好的年华,也才初初与她说起她喜欢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我电脑里的东西丢光了,人生哪,就是一场悲剧。

人家情人节抱玫瑰抱男人,咱情人节抱受伤的小老公上维修部去就医,泪奔,

年关

大雪之后,原本安静了几日的燕京街道又因那些赶集的人们而热闹了起来,燕京人多乘着年关将近的日子采办年货。

雪后热闹的燕京城较之平日,多了几分俏皮妩媚之色。

大毓人自古以来有“官三民四船家五”的祭灶说法,官府一般是在腊月二十三祭灶,而寻常人家在腊月二十四,水上人家则在二十五祭灶。故而自腊月二十三这天起,燕京城内外越发的热闹。

宫里人也习惯在腊月二十三祭灶,琳琅虽自幼长在宫中,嫁做人妇后却跟随习俗,习惯了在二十四祭灶,故而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素来安静的宅邸蓦地闹腾起来。

黄昏入夜之时,琳琅领着铁军卫众将士到厨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然后将竹篾扎成的纸马和喂牲口的草料摆到两旁。

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进来,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长歌手中。长歌看了在前头虔诚祭拜灶王爷的琳琅一眼,扯了扯逐风的衣袖。

逐风知她有事要与自己说,便在她的示意下与她一起悄悄的退出了厨房。

比之厨房内,这外头要冷上许多。长歌忍不住搓了搓手,哆嗦了一下。站在她边上的逐风皱了皱眉,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拉紧了些,道:“有什么事非要挑这时候说。”

长歌并未急着答话,拆了方才那信,看过之后将它递到了逐风手中。

那信中说闻不悔自发现琳琅失踪后,已经一路朝燕京寻来,不日便可到达燕京城。逐风看了之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可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殿下定然不希望让闻家那位爷知道她的身份,你私底下叫那些弟兄们准备一下,别露馅了。”许是燕京的冬日太冷,长歌说话的当口忍不住咳了几声,随即转身。“我们先进去吧,在外头呆久了殿下定会胡思乱想。”

在她转身之时,逐风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冰凉的触感让逐风的眉头皱的更紧,又想起她方才的轻咳,当下很无奈,道:“你就不会去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吗,染了风寒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懂得该如何爱惜自己。”长歌闻言,轻轻的挣开了逐风的手,微微一笑,道:“我与妩歌自是不同的。”

逐风还有些不放心,又说道:“待会儿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也好!”

琳琅不知道何时出了厨房,见他们二人这模样,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片刻,露出了然的笑。长歌未嫁,逐风未娶,他们若真真心相爱,也是一桩美事。

正欲回厨房的长歌见琳琅已经出来,只好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琳琅的小腹之上,笑道:“殿下,膳房之地杂乱,我们先回屋吧!”

琳琅伸手摸了摸已然凸出的肚皮,笑着点头。正准备去牵闻秋,身后的闻秋却扯着她的袖口撒娇,道:“娘亲,我想去找隔壁的小姐姐玩耍。”

闻秋的身份,自她跟随琳琅进了这座府邸之初便极其隐蔽,长歌与逐风也只说她是川州闻府的小姐,加上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故而铁军卫对她也并不做他想。

“去吧,”琳琅摸了摸她的头,话中有话的说道:“秋儿,切莫给人家添了麻烦。”

“秋儿知道了。”闻秋极其乖巧的应声,之后便跑开。

琳琅目送她的身影离去,走到逐风身侧,小声笑道:“我乐见其成。”

逐风闻言一愣,随即低下头去,似是有些害羞。琳琅见了心情无端的好,拉着长歌扬长而去。

一路上长歌都安静的跟在琳琅身侧,反倒是琳琅的絮叨让她有些惊诧。

“别人家姑娘到这年纪也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亲了,所以说——”琳琅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后忽然停了下来,笑问道:“怎么了?”

“我从不知殿下是爱念叨的人。”长歌的视线在琳琅的脸上来回穿梭,不掩其惊诧。

琳琅脸色微微一黯,想起在闻家时闻不悔也曾说她爱念叨。从前她确实不是个爱念叨的人,只是……她在乎他们。

长歌与闻不悔自然是不同的,但是长歌却陪了她整整十年。长歌和妩歌一起,陪着她笑陪着她哭,对她而言,她们都是特别的存在。

回屋之后,琳琅忽又想起前两天长歌在外头帮她从外头带回来的布料,便让长歌拿了阵线,准备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裳。长歌见她兴致勃勃,又未到晚膳时间,索性般了绣架过来陪她。

有人陪着,琳琅自然乐意,忽又想起了先前的事,道:“长歌,若你也喜欢逐风,就考虑一下我方才的话,可好?”

长歌将手中的绣线精准的穿过针孔,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温声说道:“殿下,他来了。”

琳琅正在裁剪布料的手抖了一下,裁剪出的布料顿时失去了美感。长歌慢悠悠又转移了话题,说道:“过去我认识的殿下并不擅长针线活,现在却也学会了刺绣,学会了裁剪衣裳。人,果真容易变呵……”

话到后面,不难听出感慨之意。琳琅想问她方才那话中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问。长歌熟练的将针穿过柔软的绸缎,来回穿梭,漂亮的丝线在布料上绣出了精美的花儿后,抬眼看向正在发怔的琳琅。随即,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琳琅身旁坐下,接过她手中的剪刀与布料,利落的裁剪起来。

“逐风将殿下接回府后,我见殿下思念闻家那位爷,所以派人去给他送了信。”长歌微微一笑,“他不日便可到燕京城了。”

莫名的惊喜涌上琳琅的心头,她颤抖着手接过长歌递上来的依然裁剪好的布料,有些不敢置信她心心念念的人就要来了。

“长歌,你说的是真的吗?”琳琅颤抖着双唇难言心中的狂喜,却又怕空欢喜一场。

天色渐渐昏暗,长歌起身点了灯。门口有铁军卫之一来挂上了灯笼,着地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长歌朝那人轻点头后,那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殿下,长歌何时欺骗过你?”长歌收回视线望向琳琅,“他,确是要来了。”

确实如长歌所言,她从不曾骗过她。担忧而又期待的感觉让琳琅的心骚动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故作冷静。

长歌低低一笑,回到绣架前继续未完成的绣品,任由琳琅去惊喜。

不一会儿,逐风派人过来请她们去用膳,因为风俗的缘故,平日都在屋内用膳的琳琅今日也会与众人一道用膳。

待长歌搀扶着琳琅慢悠悠的到了之后,发现逐风面色有些不对,而且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不见其他弟兄们。

“出什么事了?”琳琅蹙眉,看了下四周,又问道:“秋儿呢?”

“方才派人去隔壁请小姐回来用膳,但是隔壁家主人说未曾见过小姐。我已经让人出去找了,可能只是跑到外头去玩忘了时辰,殿下不必太过担忧。”逐风边说边与长歌交换了个焦虑的眼神。闻秋的身份,他们二人自然是知道的。秋家的后人对天下人而言都是宝,若出了什么意外定会毁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虽极力安抚琳琅,琳琅却依然焦急不已。若闻秋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秋无心交代?

派出去寻人的铁军卫在半个时辰后全都回到了府中,他们找遍了大半个燕京城还是不曾找到闻秋。他们回报的消息让琳琅一直不安的心又高悬了起来。这一日下来的大喜大惊让她动了胎气,难受的抱着肚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逐风脸色大变,忙派人去请了大夫,又让其他人继续去寻找闻秋之后,让长歌扶着琳琅回屋去休息。琳琅本欲与铁军卫一道去外头寻闻秋,却又生怕腹中的孩子出什么差池,只好顺从逐风与长歌的意思回屋去休息。长歌搀扶琳琅离开,逐风也跟了上去。

身后那一整桌厨师精心烹制的温热美食在膳桌上放了许久,已然在寒冷的空气中凉透,全然还未用过晚膳的众人却早已将它遗忘。

约莫过了两刻钟,在晚膳时被铁军卫抓来的出诊的大夫擦着冷汗出现在琳琅屋内替琳琅诊脉,之后只说是动了胎气,而这些时日下来琳琅的身体调养的不错,所以并无大碍。

逐风派人送大夫离府顺道去抓药时,大夫苦着眉头说道:“下次劳烦各位请大夫时别翻后院院墙进来扛了人就走。”

送走了大夫,逐风去大厅等待铁军卫回来复命,长歌则留在屋内陪琳琅。琳琅靠在床上不发一语,长歌也不说话,伸手探了探桌上的茶壶,见里头的茶水已经冷却,便端着茶壶走了出去。

长歌走后,屋内更是静的连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之于琳琅而言,闻秋亦是个特别的存在。

闻秋是秋家人,琳琅便有责任保护她。甚至,她的倔强与执着让琳琅不忍心苛责于她,即使她的所作所为让她又气又怒。燕京城不仅大,还很乱,闻秋虽说聪明,可她太过于自以为是,且不懂得防小人。

琳琅一直在担心闻秋,想着她到底会去什么地方,却又安慰自己——闻秋毕竟也在燕京生活过,路总归还是认得些,毕竟是秋家人,再如何不济,也懂得如何从坏人手中脱身。

蓦地,琳琅睁大了眼。

秋家。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秋家呢?

她真是安逸太久了,才会连秋儿这点小心思都猜不透。

长歌端了茶水进屋时正好瞧见琳琅掀开被子下了床,她放下茶水上前去扶了琳琅一把,埋怨道:“殿下该好好在床上歇息。”

“长歌,我怕是猜到秋儿在哪了。”琳琅露出安抚的笑容,“我这便去将她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占位置,免得今天昏昏沉沉又忘了更新。

晚饭前补全。

如初

若说起燕京秋氏,大毓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秋宅不若寻常人家的宅子是建在城里,而是建在半山腰上。

燕京有一座小山,名“乐山”,秋家的主宅就建在这座山上。上百年的古宅,不大不小的住下了秋家大大小小上百口人。因为这地方住着秋家人,在百姓口口相传之下乐山显得异常的神圣,加上官家的保护,平日甚少有人能上的去。自从秋宅被一场天火烧毁后,这乐山更是了无人迹,人人都怕上了这山惹出什么祸事来。

从燕京城城北往上,有一条宽敞蜿蜒的大道直通乐山秋宅。琳琅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看着外头。逐风坐在赶车人身旁,手中提着灯笼,又因天色渐晚,便在车内也放了灯笼。

马车在道上不急不缓的前行,马蹄声与车轮的轱辘声让琳琅高悬的心安了一些,心下暗暗祈祷在那个地方可以见到闻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