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闻不悔寻声望去,见一名容貌秀丽的丫鬟正追着前头一个小孩跑。跑在前头圆润的孩子嘻嘻一笑,似是在逗弄那丫鬟,跑的更快了些,让后头追着的小丫鬟急的差点儿掉泪。

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甚是可爱讨喜。

过了一小会儿,丫鬟气喘兮兮的追上了那孩子。那孩子路出笑容,指着旁边摊子上可爱的兔子画糖扯着丫鬟的袖子说道:“安如,我要那个。”

丫鬟不允,道:“少爷,夫人交代过奴婢不可以再给你吃糖了,所以这糖人是买不得的。”

那孩子见状扁嘴欲哭,丫鬟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捏面娃娃递上前去,道:“少爷,你刚才觉得这个娃娃很好看对不,所以我帮你买了哦。少爷不是很想去找表小姐一道玩吗?夫人说了,今天要带少爷一道去赵家,要是夫人觉得少爷不乖不带你去,待会儿可就见不到表小姐了哦。夫人快买完东西了,我们早些过去找她可好?”

看着丫鬟将那孩子哄走,闻不悔不由得发笑,心下暗暗想待几个月后他与琳琅的孩子出世,过几年是否也会如此可爱讨喜。

在街上走走看看,看到一个摊子上卖拨浪鼓之类的小东西,见那些小东西做的还算精致,他看了心喜,索性挑了些中意的正欲买了下来,忽又听到方才那孩子软软的声音。

闻不悔原也未曾去多加注意,可随之响起的轻柔女声却让他身子一僵,随即朝那声音寻去。

旁边的胭脂店一名女子牵着方才那孩子停在门口,身后跟着提着东西的丫鬟。那与记忆中并无二样的面容让闻不悔捏紧了手中的拨浪鼓,他未曾想过会在今日遇上她。

原以为燕京城足够大,要遇上一个人并非易事,不想今日却这般轻巧的遇了个正着。

那女子丝毫不曾去注意身旁的其他人,自然也未看到闻不悔。待丫鬟也出了店门后,那女子牵着孩子坐进了等在一旁的轿子。

轿帘落下,将闻不悔的视线与那女子隔出了距离。他望着那轿子与他缓缓擦身而过久久回不了神。

曾经,与他青梅竹马十多年,甚至差点儿嫁予他的女子,如今似乎过的极为不错。

从前他曾想,若有一日遇到她,定要好生问个明白,为何可以那么轻易就舍弃了他们十多年的感情。可如今见了,却觉得那些并无多大所谓。

他有了琳琅和孩子,那青梅竹马的十多年已经在记忆中渐渐淡忘,渐渐释然。

知她如今过的好,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许……霸……王……

除夕

大毓人在除夕这一天总是忙碌异常,祭祖、接神、接灶等等,老祖宗传下的习俗让人目不暇接。祭神拜祖的仪式素来是一大清早便开始,整个燕京城因此而淹没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

相较于燕京城内各户人家的热闹喜庆,城东的将军府显得安静上许多,上书“将军府”三个大字的匾额在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的照映下显得有些孤傲,透出了几分的疏离的意味。

自永乐三十七年恒凌公主嫁入将军府之后,任氏一门愈发的显赫。如今虽四海升平,驸马任子衡身任镇国大将军,一手把持着大毓朝三分之一的兵权,让当今皇帝也不得不忌惮任家。

偌大的将军府内,虽也是贴着春联挂着大红灯笼,却显得很是安静非常。

坐在镜前缓缓梳理着长发的恒凌放下了手中的玉梳,朱唇轻启,问道:“云裳,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经是申时初了。”侍立在身后的侍女云裳答道。

恒凌不再说话,望着镜中映出的妩媚容颜微微发愣。

不多时,侍女云霓的声音穿过雕花门传进了屋内:“公主,轿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每年的除夕,皇帝会在宫中设家宴,身为公主,恒凌自是在受邀之列。云裳开了门,待恒凌步出房门后,忙又合上了门。

恒凌看了看四周,未曾看到熟悉的身影,便问道:“将军呢?”

云霓忙道:“将军大人已到门口了。”

恒凌微微点头,领着云霓与云裳朝大门口走去。云霓、云裳自幼随侍在恒凌身侧,故而宫宴之时她们大多会随她进宫。

到大门口时,宫里派来的轿子已经停在那儿候了好一会儿。镇国大将军任子衡背对着她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奴才见过公主。”

领头的太监见恒凌到来,忙领着几个轿夫上前去行了礼。恒凌使了眼色,云裳立刻聪明的自怀中掏出红包分别递上前去。那太监也不推辞,接过红包后道:“奴才谢过公主。公主,将军,请上轿。”

轿夫压了轿子,任子衡举步走向恒凌,牵着她进了那可容纳二人的轿子。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并不若坊间盛传的那般夫妻不和。

待二人坐妥起轿之后,一行人朝皇宫逐步前进。

因是除夕,家家户户都爱燃放爆竹,这一路上随处可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恒凌对轿外的爆竹声充耳不闻,又不愿去搭理坐在身侧的任子衡,索性闭眼假寐。

任子衡看了她一眼,微略有些无奈,见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便问道:“可是昨夜没歇好?”

恒凌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若不在,我自然睡的好。”

“你非得这么说话吗?”任子衡有些不悦。

恒凌见他如此,也不再回话,权当他不存在。

任子衡敛起那些不悦,在心底叹气。恒凌嫁予他八年多,两人之间的相处确是如外人说的那般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却不相睹。

若不是当年那场意外,他无需在迫于无奈之下对恒凌负起责任,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想必,恒凌嫁予他亦是极为不甘愿的吧?

他看着恒凌的侧脸,想起了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女子,怔怔出神。恒凌与她一母同胞,若说起这世上与她最过相像的女子,非恒凌莫属。

恒凌最像她,却也最不像她。

他不由得开始想,当年他执意娶恒凌是否真的错了。

从将军府到皇宫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轿夫压轿时,任子衡放回过神来。轿夫掀了帘子,任子衡牵着恒凌下了轿后,相携踏进了皇宫。

到皇宫时除夕宴还未开始,任子衡甫一进宫门便跟着太监去见驾,恒凌无意在宫中闲逛,便领着云霓云裳朝自己未嫁之前寝宫走去。她自幼与当今皇帝感情亲厚,故而虽出嫁多年,她居住的寝宫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每日都有宫人前去收拾打扫。

有太监欲为恒凌带路,却被她冷眼一扫,怯步退了下去。自小长在宫中,出嫁之后亦是时常回宫小住,宫里的路对于恒凌来说自是熟悉的。加之身边的两个侍女亦是自宫中陪嫁到将军府的,她们主仆三人本就无需宫人带路。

路过鸣翠宫门口时,恒凌忽停下了脚步,转身朝跟在身后的侍女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云裳与云霓相视一眼,深知她的性子,便退了下去。

恒凌抬眼,看着鸣翠宫的匾额一眼,进了鸣翠宫,顺着鸣翠宫的一个后门绕了出去,转而到了飞鸾宫。

飞鸾宫座落在宫中极为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曾经是怡和长公主的寝宫。初进宫的宫人都当这是一座寻常不过的宫殿,只有在宫中呆了多年的老人才有幸见过这座宫殿曾经的辉煌,还有那宫殿主人一生的荣宠。

自永乐三十八年怡和长公主毙后,飞鸾宫便闲置了出来,又因当今皇帝与长公主亲厚,故而里头的一切都照怡和长公主生前那般,丝毫不曾动过。

恒凌站在飞鸾宫门口并未走进。

她从小长在宫中,上有帝后纵容,下有兄姐庇护,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可这世上与她最为亲近的人不是父母,却是长姐怡和。她自小便爱粘着怡和,每当她调皮惹了祸事,也总有怡和替她扛下。

姐妹二人一母同胞,较之其他嫔妃所出的姐妹理所当然多了份亲近。

从前,她最爱上这飞鸾宫来闹腾。

“公主殿下?”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恒凌下意识望去。只见一身女官装扮,鬓角微微染上霜意的曲莲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提着灯笼。

恒凌见了她,微微颔首,道:“曲侍中,你怎的走到这儿了。”

“今儿年三十,宫人们喜庆,奴婢担忧他们忘了清扫宫殿,乘着天还亮堂就过来看看。”曲莲走近后,又念叨道:“前两日奴婢抱恙在身,没顾得上来着飞鸾宫看看,也不知道那些个宫人们可曾好好清扫过。”

曲莲是宫中女官,永乐二十年入宫至今二十余载,她入宫之后不久便成为皇后身侧的女官,一直矜矜业业,算得上是看着宫中这群公主皇子长大的,当年怡和、恒凌,还有当今皇帝景珣与她很是亲近。恒凌出嫁之后见到她的机会虽少,心下却仍对她带着敬意。后来新皇继位,曲莲便从原先的美人提拔到如今的侍中,官位亦从三品升到了二品。

曲莲提着灯笼进了飞鸾宫,走了几步,回头问道:“公主殿下不进来吗?”

恒凌犹豫片刻,便跟了进去。

飞鸾宫内景色依旧,四周的摆设不难看出宫人们平日对这儿极为用心去打扫。恒凌跟在曲莲身后,跟着她走遍了飞鸾宫大小的角落后,曲莲方放下心来。

恒凌看着曲莲已然染上风霜的面容,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当年曲莲在后宫之中虽说不上美艳无双,却也姿容秀丽,如今美人迟暮,美好的年华也都渐渐的远去。

曲莲也察觉到恒凌在打量自己,也不多话。入冬之后燕京冷风肆虐,许是前两日的风寒还未痊愈,又吹了冷风,曲莲忍不住咳了起来。

恒凌上前,扶着曲莲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道:“回头请太医过去瞧瞧吧。”

“人老了总免不了惹些小毛病,奴婢劳公主惦记了。”曲莲微微一笑,看着在身侧落座的恒凌,幽幽叹了口气。她记忆中恒凌最美好的模样总是在未出嫁之前,那时怡和公主还在,皇上还只是皇子,恒凌总是调皮惹祸,并不会像如今这般懂事。方才在飞鸾宫门口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是怡和公主回来了。

“曲侍中,你还记得阿姐的模样吗?”恒凌忽然问道。

曲莲一愣,随即叹息道:“自然记得。”

恒凌的目光越过曲莲,落在远方,她微微扯出笑意,道:“我却有点记不清阿姐的模样了。”

她还未嫁前,阿姐的模样自然是记得清楚分明。后来阿姐的模样她也努力的拼凑,也曾试图从自己身上瞧出阿姐的影子,可她毕竟不是阿姐,总与她不像。

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十六年,是在这皇城中度过。

从前每到除夕,阿姐与珣哥会在飞鸾宫偷偷的为她庆生。她的生辰在大年初一,可是厌恶父皇母后每年为她办的生辰宴,故而她习惯将每年除夕当做是自己的生辰。阿姐和珣哥会送她新奇的礼物,会满足她所有的小心愿,那时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甚为宠她的父皇母后,有容忍她骄纵、由着她肆意胡闹的阿姐,也有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与阿姐的珣哥。

可是一觉醒来,她坏了阿姐的好姻缘,在父皇母后的震怒中被迫嫁人,什么都没了。

再后来,阿姐不见了。珣哥登上了皇位,却也渐渐的开始变了。

除夕时珣哥再也不能帮她庆生,阿姐也不可能再为她庆生,所有人都只记得恒凌公主的生辰在大年初一,只记得在那一日送上贺礼,却从没人关心过她到底想要什么。

每逢除夕,她总会一个人静悄悄的躲在一旁想念阿姐。

最初那几年,她怨恨那些朝臣,怨恨他们为何非要让珣哥登上皇位,也开始怨恨珣哥,为什么非要那皇位。她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会坏了阿姐的好姻缘。

后来她才明白,他们是景家人,必须有人担起这天下,而珣哥也确实想要这天下,所以她怨不得珣哥。

她也无需怨恨自己,即便没有她,阿姐或许也不会嫁入任家。

生在景家,很多事是他们求不得的,只是她从一开始就被阿姐与珣哥保护的太好,才会那么的天真可笑。

有泪顺着恒凌的眼角轻轻滑落,却再也停下来。曲莲望着眼前静静落泪的恒凌心疼不已,却解不开她的心结。

她掏出绣帕轻拭去恒凌眼角的泪痕,道:“公主,时候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恒凌回过神来,肆意的抹去泪痕,收起了情绪,端出平日的架势,与曲莲一道步出飞鸾宫。

皇帝在御花园设宴,自飞鸾宫去往御花园,是很长的一段路。皇宫内苑景色虽秀丽,恒凌却并无多大的心思去观赏。曲莲怕她多想,一路上便寻了些趣事说与她听。

恒凌虽不爱听那些事,却在心底感激曲莲,就在二人快到御花园时,竟遇上了云妃。

跟在云妃身后的宫女见到恒凌,面色惨白。

云妃本是将军府的人,外有传言说是将军从外头带回云妃本欲纳为妾室,却在恒凌公主的反对之下不了了之。更有传言说,云妃当初在将军府时,饱受恒凌公主欺凌,而后有幸在将军府见了皇上,深受皇上喜爱带回宫中立为妃后,自此摆脱了骄纵傲慢的恒凌公主。

总之,恒凌公主与云妃不和在宫里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奴婢见过公主。”云妃见了恒凌,退无可退,自然迎了上去。

恒凌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可受不起云妃娘娘的大礼。”

云妃虽不悦,仍忍气吞声。

恒凌见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再看她那熟悉的眉眼,怒从心头来,道:“我不是皇兄,你装个委屈出来我也不会心疼,那些狐媚伎俩就省省吧!”

“奴婢看公主这般模样,倒和陈尚书家夫人有几分相似,莫不是驸马爷近来委屈了公主?”云妃微微一笑,道:“公主或许可以学学陈夫人。”

陈尚书家那位夫人不满丈夫纳妾独守空闺,闹得陈家后院起火,后来甚至跑去烟花之地学那些狐媚的手段,只为了抓回夫婿的心。

云妃话虽说的客套,却暗里藏针,恒凌素来讨厌看到她的笑容,怒火上了心头,想也不想抬手欲给她一记耳锅子。

手在半空被人抓住,恒凌凝神,看到景珣正握住她欲行凶的那只手腕,他的身后还跟着任子衡。

“恒凌,你越发越胡闹了。”景珣微怒。

景珣一时不察多用了几分力,手腕上传来的痛感让恒凌皱眉却倔强的不愿喊疼。任子衡下意识握住恒凌的手,将她的手腕自景珣手中睁开。

恒凌见他一心维护云妃,越发的郁结,正欲说话,却让身侧的曲莲抢先了一步。

“奴婢见过皇上。”曲莲行了礼,随即跪道:“方才云妃娘娘与公主殿下闲话家常说起了闺房之事,娘娘甚为担忧公主,笑言公主可以去学学陈尚书家夫人,这才引起了些许小误会,公主性急,奴婢恳请皇上莫怪罪于她。”

景珣脸色稍缓,伸手扶起了曲莲,道:“曲侍中,身体可好些了?”

“奴婢谢皇上关心,已然好了许多。”曲莲瞥了云妃一眼,假意咳了两声,道:“只是这身子骨老了,自是大不如前。”

景珣见状,忙唤来宫女扶她下去歇息,也不再勉强她参加今日的宴席。

恒凌望着发红的手腕,对景珣愈发的失望,冷笑道:“皇兄,为了一个与阿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值得吗?她的眉眼再似阿姐,她也不可能是阿姐。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阿姐。”

景珣闻言,不言语。云妃悄悄睨了他一眼,见他这般模样有些失望。恒凌瞪了云妃一眼,也不顾什么礼仪,甩袖而去。

任子衡无奈的叹息,道:“臣恳请皇上莫怪罪于恒凌。”

景珣望着恒凌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她毕竟是朕疼爱的妹妹,你跟上去看看吧,别让她闹出点什么事来。”

任子衡领了命令,忙起身追着恒凌的方向而且。

景珣望向身侧的云妃,轻声问道:“可吓到你了?”

云妃轻摇头。

“如此甚好。”景珣抬手,轻轻描绘着云妃的眉眼,温和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朕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但你切莫忘了恒凌是朕最疼爱的妹妹。”

闹剧之后又过了许久,除夕宴终于开席。歌舞生平,在座的人俱是面带笑容,却又各怀心思。

恒凌在望着云妃的笑脸,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杯——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取代阿姐。

皇城的天空内燃放起了焰火,清脆的焰火声在耳畔炸开,四周响起众人喜庆的声音。

璀璨的焰火掩住了所有人的心思,一如如今的大毓朝那般,看起来一派四海升平。

夜幕降临后,城内通宵灯火齐明,人人都忙着辞岁守岁,一切跟着老祖宗的习俗走。在城内更是随处抬头可见皇城的上空燃放的璀璨焰火,一整夜下来不停不休。

铁府内自然也在长歌与逐风的刻意之下,上下之下亦是喜庆无比,和寻常人家的府邸并无多大的区别。

长歌端着酒杯站在院中,抬头看夜空中散开的焰火,一口饮尽杯中酒。逐风不知何时走至她身侧,亦抬头看焰火。

“皇城内的焰火一年比一年美,是吧?”逐风看了长歌一眼,见她不置可否,又道:“殿下若回川州,你跟吗?”

“逐风,”长歌收回视线看向逐风,沉声道:“殿下只是去川州,总有一天她回再回燕京来。”

逐风叹息一声,伸手抚去长歌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对于长歌的执念,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琳琅站在院子中的面对面站着的一对璧人,微微勾起嘴角。闻不悔不知何时走上前来,自身后将她搂进怀中。

温暖的怀抱让琳琅心头一暖,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更深。

“爷,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川州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我觉得我抽风了……风中凌乱……

不……许……霸……王!!!!!

霸王者……一律买不到想吃的东西……

归路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蒙蒙亮,铁府中的灯火依旧阑珊。在府中偏僻的一角,长歌手中的剑快而精准的穿透眼前那小厮的胸膛。

剑拔出时,鲜血在瞬间溅落在长歌喜庆的红衣裳上,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除却那掩盖不住的血腥味,竟瞧不出分毫的血迹。

小厮只来得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声响被外头那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轻而易举的掩下,丝毫没有人察觉这儿发生的一切。爆竹声后大街上留下了碎红满地繁华似锦,满大街都是掩不住的瑞气,家家户户都显得喜气洋洋。

逐风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铁军卫立刻上前迅速而有效的将那尸体抬走。

“可惜,让另一人逃了。”长歌嘴角噙着冷笑,掏出绣帕,轻柔的拭去剑身上的鲜血后,将软剑收于腰间。

逐风一靠近她便敏锐的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遂提醒道:“你该去梳洗一番,殿下受不得一点腥味。”

长歌不置可否,转身欲走,逐风忽道:“如今我们只能与殿下一道启程,这地方怕是不能再留了。”

永乐三十八年后,铁军卫悄悄的消失在朝廷的视野中,尽管如此,朝廷中却总有人私下悄悄的打探铁军卫的消息,朝中那几股势力却无不算计着将铁军卫揽入自己旗下。

那死去的小厮是朝廷派来的人,这便说明他们这个安身之所已经暴露。在如今这当口,若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长歌,有些事交予我便可以了,别太勉强自己。”逐风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忽又说道。

长歌脚步一顿,随即离去。

回到屋中吩咐丫鬟去准备了热水后,长歌呆坐在椅子上,微微抬手,看那纤纤玉指——这手素来是刺绣用的,到如今却也习惯了握剑,也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

幽幽叹息一声,她兀自陷入沉思中。

她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

朝廷的人马悄无声息的安插进府监视着铁府内的一举一动,而铁军卫中却无人察觉,如若不是除夕夜那探子在撤离时露出了马脚,他们不知道要被蒙多久。

再在燕京呆下去,只会让整支铁军卫全军覆没。若失去铁军卫,要取这天下便多上几分困难,她不能冒这个险。

琳琅自闻不悔怀中睁开眼时,天已然亮堂。她揉了揉额角,叹息道:“我竟在守岁之时睡着了。”

甚至连外头响彻连天的爆竹声都没能吵醒她。

闻不悔低头看她睡眼朦胧的模样,问道:“可要再睡会儿?”

琳琅忙坐起身,摇头说道:“昨夜已经说了,今日起程回川州,我们收拾下行李与长歌他们知会一声便走吧!”

燕京这个是非之地,愈早离开愈好。

自进入燕京城寻到琳琅又见到长歌一行人以来,闻不悔也隐约知道燕京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回川州他也放不下心,却又担忧长途旅行会伤到琳琅腹中的孩子。他随即不甚放心的问道:“燕京到川州路途遥远,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前些时候从川州到燕京,我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琳琅怕他担忧她腹中的孩子而多做逗留,忙又道:“爷若不放心,请个大夫随行便是了。”

听她提起前阵子她被带到燕京的事,闻不悔将琳琅揽进怀中,下巴微微顶着她的发梢,歉然道:“是我不曾将你与孩子保护好,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一种悔意自琳琅被带走之后一直都盘踞在闻不悔的心中,即便是后来寻到琳琅,还是无法褪去。

琳琅心头暖意阵阵,眼眶不自觉染上了湿意。

她竟未察觉他一直介意这事儿……

门外有丫鬟来敲门,询问他们是否起身用膳,琳琅在闻不悔怀中蹭了蹭,将眼中的湿意掩去,随即与闻不悔起身着衣。

早膳时,琳琅仔细的打量众人的神色。

长歌淡然,闻秋安静,逐风沉默。

她与闻不悔对视一眼后,才缓慢开口,道:“长歌,我想今日便离开燕京。”

大年初一燕京城里喜气洋洋,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这样的日子离开反而不那么惹眼。

琳琅原还担心长歌反对,不想她却微微一笑,随即招来下人,吩咐他们去帮忙收拾行李。

“有姐夫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长歌想了想,又说道:“让逐风带几个人跟你们一道走吧,我怕路上不太平。”

“那你呢?”琳琅有些惊讶。

“找到姐姐之后,爹娘心中的心愿了了,我亦跟着安下心。年后我想四处看看,届时再回塞外。”长歌含笑,语带着几分撒娇之味。“那是我们自小长大的地方,姐姐无需担心我。”

琳琅暗暗忧在心中,她们哪是自小长在塞外的?莫说她不曾去过,长歌也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闻不悔见琳琅有些不放心,道:“不如一道去川州吧,长歌。在那儿我们可以照顾你。”

长歌嘴角含笑,却坚定的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会时常给你们写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