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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首领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少年。

才盯了一二眼,他的眼睛突然一睁。又朝柳婧上下打量一眼后,青年首领突然笑了起来。便这般在众属下惊疑的目光中,那青年首领朝着柳婧笑道:“真是巧啊。”

是啊,真是巧啊,这也太巧了!

柳婧苦巴巴地想到这里,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青年首领。

火把光下,她一张精美的脸煞白着,一双泉水般的眼那瞳仁也乌漆漆的隐有水光反射。她不唇抿成一线,看向他的眼神又是无奈又是紧张又是紧惕又是害怕…啧啧啧,这小眼神儿,他以前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么嚣张了不得的人身上看到。

盯了一会后,青年首领收起笑容,他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了柳婧一阵后,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身前。

他盔甲在身,气势凌人而来。这般居高临下地走到她面前,他右手伸出,轻轻抬起柳婧的下巴。朝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后,青年首领嗖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佩剑!

便这般把剑抵在柳婧的颈项上,看着她在冰寒的剑锋直抵下颤栗着,青年首领面无表情的,语气轻缓地说道:“报上姓名!”

柳婧乌漆漆的瞳仁里,水光更闪乎了,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表现从容地回道:“柳,柳文景。”

“柳文景?”青年首领挑了挑眉。却是不信的样子。

“…是。”

这个回答一出,青年首领哧地一声冷笑。

不过转眼,他便淡淡地说道:“柳文景,我们又遇上了。”他含着笑看着她,说道:“上一次,你出现在私盐贩子常勇府中,那次你说你只是前去拜访,与常勇以前并无来往。那么这一次呢?”

他背着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乌亮乌亮的,一口牙齿也是白森森的。这般公事公办的对着柳婧,这人的声音中有着一种异常的威严,“这一次你又出现在这码头上,柳文景,你可有解释?”

柳婧白着脸倔强地挺立着,对上他的质问,饶是这冬寒时节,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几滴汗珠,而且那汗珠,此刻正反射着火把的红光,从她白皙的脸庞上流下,慢慢的划过她形状完美的唇瓣。

在他地盯视下,柳婧张开唇,无意间含下那两滴汗珠儿后,她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我了两下,她说不下去了。

她发现她不能说,她是来找夏君卖消息的。因为她一旦说出她早就知道有人出卖夏君,还与官府有勾结的事,那事就更难解释了,性质也就更严重了。

青年首领见她紧张得不停地冒汗,那晶莹的汗珠一滴又一滴不停地流入她的唇瓣中,他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向上移去。

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顺便也抹去了一滴流下的汗珠后,他微眯着眼,轻柔地说道:“嗯?解释不出了?”

“不,不是,不是解释不出…”柳婧白着脸急道:“我只是碰巧,对,碰巧。”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分哽咽。

“碰巧啊?”青年首领温柔地问道。

柳婧见他有点相信自己的样子,忙不迭地点头。

见她这慌乱点头的模样儿,青年首领轻叹一声。他伸出手放在柳婧的肩膀上,便这么轻轻地把颤栗不已的她搂入怀中后,他温柔地环着她,然后,那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慢慢上移。

那手划过她的细腰,碰过她的臀部,在柳婧的颤栗中,慢慢地放在了她的袖袋上。

大手伸进去,温热的手与她冰冷颤栗地小手碰到了一块。在他指甲在她的掌心一划,令得柳婧哆嗦得脸孔又开始涨红时,他把那盒金子拿出来。

松开柳婧,他把盒子打开了。

随着金光一入眼,青年首领的轻叹声近乎遗撼,“又是一百两?柳家郎君很有面子呢,那么一个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豪强,都舍得给你黄金呢。”

他‘啪’的一声关上木盒,在柳婧着急睁大的,紧紧跟随的目光中,他顺手把那盒金子塞到她怀里,然后转身。

 

第二十二章回家

 就在柳婧捧着那盒失而复得的金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幻想着他能不能放过自己时,青年首领一边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一边命令道:“柳文景行踪可疑,身怀来历不明的黄金,把她锁上了!”

声音一落,一个骑士马上清亮地应了一声‘是!’,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手中锁链一甩,便把柳婧套了个结实。

那锁链是那么的沉实,这突然一套,柳婧整个人便被带得向前一扑,竟是差点摔倒在地。

听到后面的响动,那青年首领回过头来。

看着火光下,修长精美的柳婧,在那乌黑粗大的锁链下,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蛋儿,以及那颤栗绝望的小眼神,他抿了抿唇,说道:“不必锁了。”

那骑士干脆地应道:“是。”动作干脆老练地把套在柳婧身上的锁链收了回来,他瞟了一眼柳婧的小身板,暗暗想道:头儿也真是的,这玩意儿明明是用来对付那些强悍过人的暴徒的。现在居然用来吓唬这小儒生了。

在锁链上身的那一瞬间,柳婧脸白如纸,做为一个本分规矩了十几年的闺秀,她那时脑中空白一片,唯有一个念头便是:我完了,我要坐牢了…

这官家的锁链,在她这种小老百姓的心中,那是属于重犯才有的。终她这一生,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套上这种东西的一天。

因为过度的恐惧,直到那锁链又被拿下,柳婧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青年首领这时已端坐在马背上,他瞟到柳婧那站也站不稳的模样儿,双眼微眯,只见他便那么坐在马背上,朝她勾了勾手后,唤道:“过来。”

还处于惊慌中的柳婧,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青年首领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双眼在火光下明亮异常。他微微俯身,朝着柳婧温柔地说道:“你这次真犯事了。”他对上她乌漆漆的泛着水光的眼,轻轻地说道:“恩,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被锁链锁着给拿回衙门,还是上我的马,与我一道回衙门?”

这还用选择吗?

柳婧唇哆嗦着,低低说道:“上你的马…”

“这样啊?”青年首领微眯着双眼,他在马背上的身姿向后移了移,轻柔地说道:“那你自己爬上来。”

“恩。”这一刻的柳婧,简直老实得不得了。她小心地抱着马颈,腿一抬便想踩着什么翻到马背上去。可是,这里除了他的足,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更何况,她已被他吓得双腿都是软趴趴的,没了半点力气?

见她用了半天劲,那足才蹬离地面三寸高,别说是翻身上马,那点高度,都没有马蹄长。青年首领的唇抽搐了一下。而一侧的几个骑士,已转过头在忍着笑了。

柳婧一边跳了几下,都没有跳上,她抬起因运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双眼乌漆漆地看向他。有心想求他一句,却又说不出口,她甚至不敢多看他,生恐他说上一句,“上不来?你还是套上锁链走着去吧。”

见柳婧在那里蹦来蹦去,蹦到后面都成了原地踏步了,众骑士已忍不住哄堂大笑。

青年首领也嘴角微扬,因笑容而眼神明灿。对上狼狈的柳婧,他弯下腰把她手臂一提,便这般提到了马背上,安置于自己的身前。

柳婧上了马背,这般感觉身后环来的手臂的温热,还在头顶耳畔男人的呼吸,她的轰地一红,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不敢动了。

这时,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传来,西北角冲来一个骑士,人还在老远,那骑士便大声禀道:“头儿,姓夏地早跑了。”

“早跑了?”青年首领眉头一皱。

那骑士冲到面前,他一眼便看到了被青年首领置于身前的柳婧,当下你‘嗬’的一声,他哈哈乐道:“头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看上这小白脸儒生了?啧啧啧,今日才知道头儿原来真是个喜好男色的。”

青年首领身板一硬,柳婧的头顶,传来他冷漠的声音,“谁说我看上她了?”

那骑士哇哇叫道:“头儿你别不承认,你没有看上他会把他这么小心的搂在身前?”

这话显然激怒了青年首领,他阴沉地说道:“这小儿是案犯!”一句话落地,他对上了四周众骑士要笑不笑的眼神。转眼间他想道:是了,哪有把案犯这样放在自己马上搂着走的?

想到这里,他伸手提着柳婧,把她朝地上一放,刚准备开口说话,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同时转头,只见夜色下,官道处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而那队伍前来的方向,正是码头处。

望着那支队伍,青年首领眼睛微眯,脸色转冷。而他的身侧,另一个骑士冷笑道:“这些阉奴!”

青年首领伸手制止他的话,转头瞟了柳婧一眼后,不耐烦地说道:“从码头西边滚回去!”语气恶劣至极。

柳婧迅速地抬头看向他,在确定他这话真是同自己说的后,她大喜过望,连忙胡乱行了一礼发,转过身朝着西边拔腿就跑。一边跑,柳婧一边想道:看来那些太监与这人是面和心不和。从父亲的话中,以及历代史书的记载她感觉到,那些太监行事,向来阴阳怪气,擅长见不得光的诡狠之术。这一次,那青年首领让她从西边离开,避开那些太监,倒真真正正是一番好意。

众骑士看着柳婧远去的身影,一个个笑嘻嘻的,一个骑士更是说道:“头儿,你刚才的态度可真是不行,瞧上了人家,怎么能这么粗暴地要他滚呢?”

另一个骑士也笑道:“就是就是,头儿这样可真是不行。”

青年首领不高兴了,他黑着一张脸,冷冷说道:“尽胡说八道!那厮极是可恨,我与他早就结了深仇,不过耍弄他罢了,怎么可能瞧上他?”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已是咬牙切齿。当下,他转向众骑士,认真地看了他们一眼后,说道:“以后那种话不可再说。”

柳婧拔腿狂奔,她本来已是吓得双腿软趴趴的,不过在那青年首领叫她‘滚’时,她的力气立马恢复了。此时此刻,她唯一地想法是: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地方!

一路狂奔,当她跑出码头的范围时,已累得只会张开嘴大喘气。

从这里到柳府,还有老大一段距离,柳婧这个时候已不可能去找自家的牛车,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里走回。

本来柳婧还在担心,这般夜间走路会不安全,哪里知道,这一路走下去,不时可以遇到骑着马哒哒哒奔驰的骑士。这一个晚上的吴郡城,注定了不安宁,一直到一个时辰后,柳婧回到自家门口,还有一个骑士从她身边奔驰而过。

家门口,晕沉的光亮中,远远便可以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一等柳婧出现在光亮中,那几人朝她跑了过来,柳母更是担忧地唤道:“孩子,是你吗?”在柳母的怀里,柳萱跟着奶声奶气地唤道:“大哥,大哥哥。大哥哥回来啦…”

柳婧连忙脚步加速,冲到几人面前,见到喜极而泣的柳母等人,和那个站在后面,正高兴的咧着嘴笑的车夫,她笑容灿烂地说道:“你们担心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那车夫上前几步,高兴地说道:“大郎你不知道,小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后,码头上突然乱了起来,然后码头上的那些浪荡子便赶我们离开。在离开时,小人听到那夏君的咆哮声,心里可怕着呢。幸好大郎回来了,幸好回来了。”

柳母也道:“孩子,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了…这个晚上,那些豪强老是来来去去的,可真是让人担心。”

柳婧伸手抱着小妹,一边与母亲朝里面走去,一边笑着安慰,“母亲,孩儿真没事。”进了家门,她把那一百两金放在母亲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孩儿不但没事,还赚了一百两金呢。母亲,这下我们有一段日子不愁钱了。”

岂料,她的话音一落,柳母已是放声大哭。她哽咽道:“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啊…”她这一直娇生惯养的女儿,如今却背上了这么大的担子。一百金啊,上一个一百金,还没用到一月便花光了,女儿这次弄到一百金,不知担了多少风险和恐惧?她这个老于世事的妇人,都是一听到外面川流不息的马蹄声心里便闹得慌,她的女儿却要在那惊涛骇浪中博取利益。

柳婧走到嚎嚎大哭的母亲面前,她缓缓跪下,伸手环着母亲,柳婧把脸贴着母亲的肩膀,哑声道:“母亲别担心了,孩儿这不是好好的吗?”顿了顿,她又安抚道:“母亲,有了这一百两金,以后的家用,孩儿就可以徐徐图之,也不会再累得母亲担忧了。”

 

第二十三章遇到顾郎?

 柳母这些年,身体已越来越差,柳婧安抚她几句后,便扶着她安寝了。出来看到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亲近的渴望的妹妹,她心头一软,抱起冷落多时的小女孩。小女孩显然很乖,她安静的倚在姐姐的怀中,只是仰头看着她。看着看着,她凑到柳婧耳边悄悄说道:“大哥,你是二姐姐对不对?”

柳婧低头看向对她的身份耿耿于怀的小妹,不由一晒。她抱起小妹一边朝书房走去,一边说道:“不想睡啊?不想睡就与大哥写一会字玩好不好?”小女孩却是不喜欢读书,她拼命地摇着头,从柳婧身上强行挣下,一溜烟跑远了。

看到她那逃之夭夭的身影,柳婧失笑摇头。此时时辰真不早了,她一边吩咐婢女准备热水沐浴,一边朝着自己的寝房走去。

柳婧原本以为,受了这么多惊吓,自己又会像前两次一样睡不着了。结果没有想到,她一躺到塌上,睡意便迷迷而来。而且这一睡还睡得特别沉特别踏实。

第二天,柳婧先是睡到中午才起榻,在用过餐后,便与母亲又探望了一次父亲,见他腿伤果然好了大半,也给换了一个干净明亮了点的牢房,便赏了那照顾父亲的狱卒十两黄金。

这时,去吴县调查父亲一案的仆人们还没有回来,柳婧走在街道上,一边把浪荡子们收集到的消息寻思了又寻思,一边留意着吴郡人对昨晚之事地议论。

奇怪的是,明明昨晚声势弄得那么大,大半个晚上都有马蹄声来来去去,可今天却无一人提起,仿佛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众人不提,柳婧自也不会去招眼。转了一圈回到柳府时,安排在阳河县里变卖家产的两个仆人回来了,见到柳婧,两个老仆都是喜笑颜开。一人得意地叫道:“大郎,这次老奴总算对得起主母和你了。”另一个则说道:“大郎,房子和租子都卖出去了。”

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柳婧也大为开怀,她兴奋地问道:“卖出去了?都得了多少金?”

两仆人上前,他们把与买主交易的契条呈到柳婧面前,一个则乐呵呵地说道:“正好碰上个赚了钱回家置业的。房子作价二百两,店铺二百三十两金。大郎你不知道,那坑了咱家的姓赵的豪强在知道这事后,还很不高兴呢。呸!那贼胚子就想着一百八十两金把两处都拿下,哪知咱柳府气运就是不竭。”

柳府作价二百两,店铺二百三十两金?恩,这个价钱不错。柳府也罢,店铺也罢,都是柳府当年风光时置的,不管占地还是布局还在方位,在阳河那小地方都是一等一的好。它还真值这个价。

柳婧吁了一口气,耐心地夸张了两个老仆一番后,笑道:“那金都给母亲收起了?”

“是的大郎。”

加上自己给母亲的,这下母亲手头也有五百两金了。这么多金,要是父亲现在平安,便是在这吴郡,他们也可以置一点业买个普通的院落住下。可惜,父亲还在牢里,还会有大把花钱的时候。

可不管怎么样,一下子家里多了这么多金,柳婧总算放松下来。

这放松,是真正的放松,前阵子,家里的生计,像大山一样压在她头上,令得她寝食难安。现在手头松活了,她也就可以放下心神,踏踏实实地谋一条安全又长久的生财之道。

心里一放松,柳婧便觉得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她回到房间,细细地梳洗了一番。

先是对着铜镜中,自己那女子妆容看了半天,最后柳婧摇了摇头,开始在脸上颈上手背上涂上油。这油就是猪油,她沾了极少极少的一点,再添了一丁点的锅底灰和匀,给细细地抹在脸上,这油一上,整张脸便显得黑粗了些,再适当的隐密地修剪描画一下眉眼,男子柳文景便出现在铜镜中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柳婧发现,自从自己扮成男子后,明明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可这皮肤却比起以前还要水嫩。看来那《神农本草经》里所说的,猪油能使人面白肌嫩还是挺有道理的。

打扮妥当后,柳婧出门时,远远便听到自家小妹的欢笑声。

孩童总是无忧无虑的。柳婧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袖袋里的二十两黄金,再次踏出了家门。

这一次走到街道上,天空似乎都明亮了些。而来了吴郡这么久,也直到此刻,她才有心情欣赏一下来往的人流,街道两侧的店铺,和时不时摆在路旁的小摊子。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吴郡最为繁华的春竹巷,这条巷子,两侧店铺林立,而且各家店铺都布置得精致高档,路旁处处都是摆放的摊位,来自各地的小吃这里都能看到。

这时,柳婧一眼看到了一个摆放着玉器的摊子。

望着其中一个手镯,柳婧突然记起那个被自己当了的母亲的宝玉。只是赎回那块玉,少说也要一百两黄金,她现在还赎不起。罢了,现在想这个干嘛?还是全心全意救出父亲再说。

想着想着,柳婧来到了那摊子前。

就在她蹲下来,伸手拿向那个似乎品质不错的玉手镯时,突然的,一个娇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咦,这玉镯不错。”说罢,一只手伸过来,柳婧的手尖刚摸到那玉镯,那手已大大方方地从她的手下把玉镯接了去。接着,那娇柔的声音软软地说道:“顾郎,你看这玉镯是不是很好看?”

顾郎?

她说顾郎?

柳婧宛如被什么击中一般,慢慢站起,慢慢转过头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两女一男,其中正一脸娇侬地向男人献着媚,举着手镯说话的,正是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那日对着阳子远的三妹冷嘲热讽的闵府姑子。而另一个少女,美貌还要用过闵府姑子,柳婧却是不识。

至于被两女用爱慕的眼光看着,唇角含笑气度高雅的俊美男子,居然也是熟人,他不正是那个与闵家兄弟走在一块,被他们刻意清了场,迎请进酒楼,还说要吃酒煮鹅的来自洛阳的那个贵人?

他姓顾?

他来自洛阳,他还姓顾?

柳婧的心,这一刻跳得飞快。

柳婧的男装扮相相当出色,俊美清雅,隐有奢华气,这样的人,虽是一袭布衣,自也不会被一个少女忽略。

所以当她转过身时,那两个小姑也都看清了她的面容,举止动作间,也多了几分矜持。

见柳婧一双清泉般的眸子热切地看着自己,那俊美高雅的男子扬唇一笑,挑眉问道:“这位郎君,我们识得?”他定定地盯着柳婧,那目光专注得近乎探查。

柳婧朝他深深一揖,斯文地回道:“在下姓柳…”这‘柳’字一出,柳婧清楚地看到面前这个男子脸色一冷。

看到他眉目间毫不掩饰的不喜,柳婧心中格登一下。想了想,柳婧继续朝他说道:“顾兄很是面熟,似是故人,不知以前可是在鄱阳郡呆过?”

男子眉头再次一挑,他微笑地看着柳婧,笑容却不达眼底,“不错,我小时一直住在鄱阳郡…柳兄是?”

柳婧心中突突一跳,垂眸抿唇,笑容温润宁静,“在下柳文景,吴郡阳河县人氏…”再一次,她在说出‘吴郡阳河县’几个字时,柳婧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俊美高雅的顾家郎君,那眉眼间笼罩了一股阴戾之气。

这种戾气让柳婧打了一个寒颤,没来由的,她有点畏了。当下柳婧垂着眸笑道:“是在下唐突了。”说罢,她朝着他一揖,清声道:“顾兄请便,在下告退了。”说罢,她衣袖一甩,挺直腰背朝外走去。

柳婧一步一步走着,直走出十几步,她还能感觉到背心灼灼,似被人正静静地盯着。

不过,一直到她走开,那顾郎也没有喊住她。

直到走出了双方的视线,柳婧才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刚才离开的方向,苦涩地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有的话,真的不必说出来。刚才那个姓顾的,在她提到她的姓氏,提到阳河县时,那戾气清楚可辩。那戾气如此深浓,直让她话也没有说完便落荒而逃。这人如此嫌恶自家,冒然求他相助,只会徒劳无功。

不过,看来这人很有可能就是顾二郎了,回去与母亲商量过后,再派人去拜访吧。他们还有婚约在身,避是避不开的。

倚着墙壁,柳婧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年少不知事时的轻狂任性。

柳婧不知道,见到她离去时,顾郎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不放,闵姓小姑好奇地问道:“顾郎,这人是谁呀?怎么话也没有说完就走了?”

顾郎垂下眸子,他唇角微扬,微笑道:“这人啊,或许是我一个故交…能在这里遇上,也真是缘份不浅啊…”宛如弦乐的声音响起时,不知怎么的,他身边的两女都打了一个寒颤。

虽是这一刻,两女都感觉到眼前这个来自洛阳的高贵男子阴寒得很,可她们还是娇柔欢喜地傍着他。毕竟,她们都是吴郡这个小地方的,普遍家世的女儿,以她们的身份,自是不可能成为顾郎的正妻。不过,听说这顾郎这么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门风清正。如此她们能够得到这位顾家郎君的欢心,便是一妾,也能大大提升家族地位。

 

第二十四章与顾二的会面

 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个人,柳婧也就没有心思继续逛街了,她急匆匆地朝家里走回。

一入府门,她便径直寻到母亲,挥退仆人后,柳婧跪坐在母亲对面,低声说道:“母亲,女儿可能遇到了顾家二郎了。”

“什么?”正在刺绣的柳母手一颤,指尖一疼,却是被针刺出血来。

柳母顾不得冒血的指尖,抬头看向柳婧,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你遇到了顾二郎?”

“仿佛是他。”柳婧垂着眸应了一声。

柳母狂喜地站了起来,她喃喃说道:“居然遇到了顾二郎,居然遇到了顾二郎…难道说苍天开眼了?我们时来运转了?”

柳母欢喜得转来转去了一阵,回头见到女儿端坐在那里,表情凝重,眉头深锁,不由收敛了笑容,不安地问道:“孩子,他,他不愿意么?”

柳婧慢慢抬起头来,她迎上母亲,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孩儿刚跟他说,孩子姓柳,他便脸色不善,待得知我来自阳河县,更是脸色阴沉。孩子当时说不下去了,便匆匆告辞,离去时,他也没有唤住孩儿。”

顿了顿,柳婧说道:“母亲,据今日重逢时,他的表现看来,这人对孩儿成见很深。孩儿想,不如我们以婚书为条件,请他帮忙救出父亲。”

柳婧轻声说道:“他的身边,还伴有闵府的嫡女和另一个美貌小姑。女儿想,他听到只需要救出我父亲,便能解去束缚了他的婚约,一定会欣然同意的。”

听了柳婧的话,柳母却沉吟起来。

在柳母寻思时,柳婧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这院落里只有风吹树叶的呜咽声不时传来。

直过了好一会,柳母才说道:“婧儿,你忽略了一件事。”

柳婧抬头看向母亲。

柳母对着她说道:“你们定下婚约已然六年,这六年中,他顾府早就辉煌腾达,我们柳府却是一日比一日没落。而现在,你及笄已过一年,按情理,他如果想娶你,一年前就应该前来阳河县求娶。而他不想娶你,一年前,他也应该前来解去婚约。你幼时如此戏弄于他,他们顾府真要解去婚约,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都会无话可说,可他们一直没有来,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柳母定定地看着女儿,认真地说道:“孩子,你说,那顾家二郎会不会是对你兀自有情?只是他也气不过?”

母亲的意思是说,顾家二郎是对她有情又有恼,所以故意拖着婚约,不愿意前来求娶便宜了自己,也不愿意解去婚约失去自己吧?

柳婧苦笑了一下,她垂眸说道:“无论原因是什么,他如今有权有势,愿意援手,则父亲马上就可出狱。母亲,我马上派人前去探明他的住所,然后,我们带着婚约,去与他谈一谈吧。”

柳母想了想,点头叹道:“也只能这样。不管如何,是得好好谈谈了。”

因有了闵府那一层,再加上那顾郎不曾刻意隐藏行踪,他的住所柳婧很快便探明了。

不过,出发那天,她想了想后,还是对柳母说道:“母亲,由女儿先去吧。女儿办事如果不成,你做长辈地再出面。”

这一阵子,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柳婧处理,柳母做为一个内宅妇人,以前倚赖丈夫惯了,现在女儿可以倚赖,她也渐渐没了主张。听到柳婧这么一说,柳母便点了点头,恩恩连声。

见到母亲同意,柳婧收好婚书,坐上牛车,朝着那顾家郎君住的地方驶去。

顾家郎君所住的地方,就是闵府。闵府做为整个吴郡最大的豪强之一,那府第建得精致而繁华,如顾郎那样享惯了福的洛阳郎君,选择住在闵府,那是情理当中。

一袭男袍的柳婧来到闵府门口,说是要见过洛阳顾郎,本来还以为会被门子拦上了拦,哪知道她刚报出自己名号,那门子便恭敬地笑道:“原来是柳家郎君来了?顾家郎君早就有吩咐了,请,请。”说罢,恭敬地领着她,朝着北边一院落走去。

闵府中布置非常精妙,这般初春时节,本来这江南之地很多树还不曾长上树叶,可这里却郁郁葱葱,这闵府竟是花大价钱移植了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给种了满园。

柳婧一路走来,不时可以看到美貌的婢女在园中穿梭,看到柳婧走来,这些婢女三五成群,有的窃笑,有的则是悄悄指指点点。来到北边那个最美丽的院落外时,她听到一婢女压着声音叫道:“快看快看,那里来了一个俊美的小郎呢。”“啊,真是好俊,可不比顾家郎君差呢。”“可惜是个布衣。”“布衣又怎样?你看他眉目清雅,举止昂昂,定然非池中之物。”在这个‘少女慕少艾,不惜金缕衣’的时代,年少俊美的儒生,还是很吃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