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两个银甲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把柳婧押到了后面,站定后,一银甲卫低声道:“老实站好。”
这么两个大汉杵在自己左右,柳婧哪敢不老实站好的?
四下依然很安静,看到邓阎王目光如电地扫过来往的众人,看到两侧的银甲卫们如狼似虎地盯着前方。柳婧突然想道:不对,我还没有暴露!
是了,她如此暴露了,这些银甲卫们不会是这个态度!
想到这里,柳婧陡然一松,整个人差点吐出一口长气来。
在四下依然的安静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骑士策马急奔而来。
那骑士冲到邓阎王身边后,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那话一出,邓阎王便‘恩’了一声,点了点头,命令道:“收队!”
掉转马关,他看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的柳婧,又命令道:“叫一辆马车过来。”
“是。”
马车很快就到了。
马车一停,邓阎王便翻身下马,他迈开长腿,单手扣住柳婧的手臂,便这么一推,她就身不由已地倒在了马车上。就在柳婧双眼滴溜溜转了几下,急速地寻思着怎么应对时,只见车帘一晃,姓邓的这厮,带着漫身暖阳,长腿一抬,居然也上了马车。
他在榻上坐好,伸手把车帘一拉,优雅地丢出一句命令,“回府。”
“是。”
银甲卫们清朗的应过后,便是整齐的马蹄声响,于马车缓缓而行中,邓阎王转过头,朝着柳婧看来…
他就这么双手交握在胸,高深莫测地盯着柳婧。
柳婧白着脸,她低着头坐在他对面,咬着唇把自己这一趟的经历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她越是觉得,自己不曾暴露。
就在柳婧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得慌时,邓九郎优雅温柔的声音传来,“额冒冷汗,手足冰冷,目光躲闪…柳文景,你又做亏心事了?”
柳婧心头一松,想道:他是真的不曾发现。都怪自己在他面前时表现得不够镇定,让他起了疑心。
当下,她咬着唇,声音如同蚊蝇地说道:“没。”
“嗯?没有?”
听到他语气中的威胁,柳婧一急,她白着脸连忙说道:“谁让你每次出现,从来都不带好事,我心里害怕。”
这理由很充足。
邓九郎身子后仰,微眯着双眼静静地打量着柳婧。
过了一会,他轻柔地问道:“去哪儿了?”
“鄱阳郡。”
“去干嘛?”
“找父亲的一个故友。”
她刚说到这里,蓦然的身上一寒,却是邓九郎倾身而来,他低头盯着她的脸一会,伸手慢慢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瞧了一眼后,邓九郎哧笑道:“撒谎!”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轻敲声。
接着,一个骑士低声禀道:“郎君,张公公派人来了,说是刺客已然抓到。”说到这里,那骑士冷笑一声,又道:“前两天还要死要活的,非说什么刺客会从码头遁逃,又说刺客见他不死,必会再派人来,还用话挤兑着我们来码头盯着…这一转眼,刺客居然就抓到了。”
马车中,邓九郎长腿懒洋洋的交叠在一块,他微眯着双眼,淡淡地说道:“上跳下蹿,胡乱攀咬,本是阉贼的长项。”
一侧,柳婧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她整个人都是一阵放松:原来邓阎王到码头上,真不是冲自己来的…她就说嘛,此事她做得够隐匿的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他抓着现形了?
她本已累极,这一放松,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舒服。
当然,为了不让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柳婧一直低着头,一直缩在角落里。
就在这时,邓阎王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柳文景?”
“恩。”
就在柳婧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当下,她悄悄地抬起头来。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似被什么困扰一样,微微后仰,手指正揉搓着眉心,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
这样的邓阎王,是柳婧没有看到过的,哪一次见他,他不是在强势地掌控一切,就是在冲她恐吓嘲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阎王手一挥,道:“停车吧。”
马车停了下来。
他眼也不睁,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的命令道:“下车吧。”直愣了一会,柳婧才醒悟过来,他这是对自己说的。
她忙不迭地爬下了马车,刚刚站好,马车中便传来邓阎王低沉的声音,“走。”
“是。”众马驶动,这个莫名其妙把她从码头拖上车的男人,这一转眼间便带着骑士们风卷残云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回头看着后面木愣愣看来的美少年,一银甲卫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说郎君挺中意这小子的嘛,这不,生怕张公公盯上人家,咱郎君赶紧先下手为强,给这小子盖上邓阎王所有的印鉴?”
他的声音一落,马车中的邓九郎便冷冰冰地喝道:“闭嘴!”
听出自家郎君声音中的疲惫,银甲卫知道自家郎君有多忙,不管是闵府那案子,还是张公公的事,还是另外几起事,都接二连三的来,弄得郎君这阵子都没有睡好。
他也不敢开玩笑了,连忙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只是才过一会,他忍不住凑向一侧的同伴,压低声音好奇地说道:“地五,你说说,咱郎君是不是对那姓柳的小子另眼相看?”
那同伴瞟了他一眼,低声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郎君的性子,姓柳的小子以前得罪过他,他这不是还没有完全消气吗?在这个时候,自是不能让别的人动他。”
身为陛下身边第一人的张公公,极喜渔猎美少年,这次被刺客刺伤之后,手段更是残忍了两分,前几天从张公公的府第,还抬出好几具少年赤条条的尸身…因此,自家郎君今儿一见这小子,便当着众人顺手把他捞到马车上了。这样做也是个信号,好让吴郡的那些想讨好张公公的大小豪强知道,这姓柳的小子是他邓阎王护着的。免得一不留神之下,被哪个豪强顺手掳了送给了张公公。毕竟一个没门没户又长得这么出众的少年,最是容易被人下手。
柳婧自是不知道这一系列的变故。她瞪着那远去的马车半晌,实在是捉摸不透那厮的想法,便摇了摇头。
因怕家里人担心,她急忙雇了一辆车,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柳府。
果然,柳府中大门打开,柳母等人正一脸焦虑地朝外张望着。看到柳婧走来,柳母眼圈又是一红。
连忙上前安抚了母亲后,与她一路同行的两仆来到身后,关切地问道:“大郎,你不要紧吧?刚才那位大人是?”
柳婧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紧。他没有为难我,半路就把我放下了。”对上两仆疑惑的表情,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转过身,扶着母亲坐好后,柳婧召来几个仆人问道:“这阵子吴郡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仆妇回道:“好象几天前有一个公公被人刺杀了,这几天还全城戒严捉拿刺客呢。”“是啊,那事儿闹得好大,好些人都被官府抓到了牢里。”“连一些读书人都倒了霉,说是什么刺客的同伙给抓走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中,柳婧咳嗽一声,让他们安静后又问道:“还有呢?”
众仆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一个个摇头直说就这事儿。
柳婧站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想道:闵府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转眼她又想道此行的经历,暗暗蹙眉:柳婧啊柳婧,虽然这事你从头到尾都计算了又计算,称得上谨慎小心,可你的养气功夫也太差了。今儿本来是没事的,结果就因你脸色有异,被那厮给盯上了!
第四十一章放松
柳婧反思了一会,狠狠地睡了一个好觉。一到傍晚,她便急急出了门,近一个月没见那些浪荡子了,也不知会错过多有用的消息?
接下来,柳婧用了半个晚上,才听完四个浪荡子说的是非话。而接下来,她整整五个晚上,都在接待这些人,记录他们所说的话。
第二晚,有个浪荡子说着说着,突然道:“郎君,据我看来,那闵府应该是出大事了。”
闵府?柳婧眉心一跳。其实她一直最想知道的便是闵府的消息,可为了不让人起疑,她从头到尾没有主动问过一句。此刻终于有人提起,柳婧的心直是砰砰砰跳得飞快。
让自己平静后,她放慢声音问道:“出什么大事?”
那浪荡子神秘地说道:“那开肉铺的张老头说,那天他天没亮就起来了,正好看到一大队银甲卫进了闵府。自那以后,整个闵府都变了,又是买田买铺子的,还发买了好些婢女小厮的,
平素里那些来来往往的马车都不见了。有人说闵府要倒了。”
直过了一会,那浪荡子才听到柳婧低声说道:“是么?”
吐出这两个字后,她站了起来。
缓步走到窗口处,柳婧挺直腰背,拳头握得紧紧,目视着前方,想道:看来我的计策成功了!
对于她来说,闵府实在是庞然大物,不这般驱虎吞狼,光凭她个人,那是根本奈何不了的。她当初让乞丐通知邓阎王时,心中便想着,便是此举扳不到闵府,能把这剩下的两船盐送到邓阎王手中也是好的。至少,少了三船盐货的闵府一定会大伤元气。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闵府应该自顾不暇了吧?恩,再观察几天,如果确实不错的话,就可以对柳二和阿五下手了!
想到激动处,她心跳如鼓,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柳婧不动声色地说道:“恩,知道了,你们继续说…”
与浪荡子们会过面后,第六天上午,柳婧带上一些黄金,与柳母几人朝着关押柳父的监牢走去。
与柳父的非常顺利,经过柳婧这大把的撒钱,柳父现在住的是极干净温暖的单人监狱,吃食也是丰盛的,他的腿早就好了,饶是如此,还定期有大夫前来给他诊脉。柳婧去看他时,柳父正酣然高卧,经过这阵子的静养,他肌肤白净,气定神闲,状态大好。
现在,有了那价值几千两黄金的私盐做底,柳府众人都是信心十足,柳母与柳父相见,也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眼泪巴巴,仿佛人生再也没有希望。
等柳母说完事后,柳婧上前,她朝四下看了一眼,示意柳母和众仆退后,防着有人过来后,她压低声音,把自己这近的所作所为跟柳父交待了下。
当听到柳婧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闵府众船,并引来邓阎王,再到她得了盐后的种种处置手段时,柳父定定地朝着柳婧看来。
他凝视了女儿一会,深叹一口气,道:“我平生最恨之事,便是我婧儿不是一个男儿!”这六年中,为了让女儿变得温雅娴淑,他这个做父亲的,是防着自家孩子去接触那些兵书和法家书的。他曾经认为,女儿只要按照班昭的《女诫》来做人就可以了。至于谋算千里,阴谋城府,是非争斗,还有种种利益盘算,都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家沾染的东西。可现在,她还是能凭一已之力救活了家人,更能玩弄那些大府于掌心。这个孩子,生成女儿真是可惜了。
想是这样想,柳父还是吩咐道:“如此看来,你现在最要防的便是那什么邓阎王。婧儿,以后少与他接触,还有那些盐,在那人离开吴郡之前,提也不要提起。”
“父亲,孩儿知道了。”
“那顾二既然这般态度,我柳行舟的女儿也犯不着上赶了攀附。为父这就修书一封,你让人送到洛阳顾府去退了这门亲吧。”
“…好。”
柳父伸出手,他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慈爱地说道:“至于为父入狱一事,孩子你不用过于担忧。按这情形看来,为父出狱的日期不远了。”
柳婧虽然不知道父亲哪里来的信心,可向来对父亲敬重信任的她听了这话,还是双眼明亮笑容灿烂的狠狠一点头。
与父亲呆了一会,出来时,柳婧又给了那些狱卒二十两黄金。
在这吴郡的一个普通幕僚,一年所赚不过三四两黄金的时期,柳婧对这些狱卒算大方的了。也正因为这种大方,所以在这吴郡牢房人满为患的时候,她的父亲还住着舒服的单间,每日里温水沐浴有酒有肉有书可看的养着。要说以前的柳父坐的是苦牢的话,现在的柳父,简直是在休养了。
与父亲见过一面,特别是得了他最后一句话后,柳婧心态大好,前阵子急忙慌乱的心态,竟是一下子消散了大半,走起路来步履轻松,闲适有力了。
她总算,不再时刻有被放在火上烧着,日夜煎心的感觉了。自父亲出事后,她总是半夜睡着睡着都感到心跳如鼓,慌乱无比,进而彻夜不眠啊。
——柳婧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养气,其实就与她这阵子的煎熬心态有关。现在她人放松心放宽了,整个人,自是也气定神闲了许多。
回到府中,柳父舒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后,穿上她的青色布袍,怀中揣着柳父的那封退婚书,朝着闵府走去——她还需要最后确定一下,一旦确定了,她也好立刻对柳二和阿五下手!
那退婚书,柳父的意思是直接派人送到洛阳顾府,可柳婧却还想留一留,至少,得在王叔从洛阳回来后,再送出不迟。至于现在她揣上这个,那是防万一遇到顾呈,也可有个说法。
不一会功夫,她就来到了闵府外。此刻的闵府,大门虽是敞开,可门可罗雀,看到柳婧一个布衣儒生过来,那年老的门子都一脸紧张地站起来,这在以前,那是不可想象的。
柳婧走到那门子旁,不动声色的朝同样荒凉的闵府内瞟了一眼后,朝着那门子一揖,客气地说道:“还请老丈通知一下,便说柳文景求见顾呈顾二郎。”
“顾家二郎?”门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无力,“你是说那位洛阳来的大人物?他早搬出去了。”
“搬出去了?”柳婧一惊,她失望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约有一个月了吧。”
也就是说,闵府事发时?
柳婧暗中算了算后,又道:“那贵府的三郎呢?在下可以一见否?”
一提到闵三郎,门子突然不耐烦起来。他手一挥喝道:“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我家三郎不在,走吧走吧。”说着说着他把柳婧一推,然后重重把门一带,把柳婧给关在了门外。
看着那紧闭的闵府大门,柳婧微微一笑,想道:看来情况属实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一回到家中,她便叫来一个老仆,说道:“侯叔,你且派一人去下河村通知吴叔,便说,让他们找机会劫走阿二最喜欢的儿子,借此引出阿二,然后把这两父子都带来见我。”
“是。”
“至于侯叔你,也带上两人去把柳五那儿子弄来。”
“是。”
“这些事一定要做好得隐密,不可泄了行踪。务必要让阿二和柳五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我们手中。”
“是。”
目送着侯叔出去,柳婧垂眸寻思了一会,再次走了出去。
她是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有可能知情的故人她不曾拜访呢,那人,就是阳子远!
柳婧不知道阳子远住在哪里,当下,她朝着阳子远以前最喜欢去的那两条街走去。说来也是运气,她刚刚来到那街道,一眼便看到对面的酒家里,坐着一盅又一盅,不停地给自己灌酒,时哭时笑的阳子远。
柳婧压了压斗笠,提步走了过去。
在阳子远的对面坐下后,她取下斗笠,这时,伙计走了过来,弯腰问道:“郎君要什么?”
“给我一樽酒便可。”
“好嘞!郎君稍侯。”那伙计一走,被两人的对话惊醒了的阳子远,便抬起酒气熏得通红的脸,双眼迷糊地看着柳婧,他左摇右晃的,半天才打了一个酒呃,结结巴巴地唤道:“柳,柳兄?”
还认得她,看来也醉得不厉害。
柳婧接过伙计递上来的酒樽,给自己倒了一盅,又给阳子远满上后,回道:“是我。”顿了顿,她轻声安慰道:“阳兄,闵府的变故我已知晓,你也别太在意,这做生意嘛,总是有赚有亏,便当流年不利亏了一笔吧。”
柳婧气质温雅,这般娓娓而谈,声音低而清彻,表情温柔诚挚,眼神也是诚意十足,这模样,还真是让人心中慰贴。
自从闵府出事后,那些闵府的附庸家族和个人,就没有一个好过的。这阵子,阳子远也是受够了众人的指点和白眼。平素里那些阳兄前阳兄后的酒肉朋友,现在一个也不见了。便是偶尔遇到,不是像避过疫症病人,便是在那里冷嘲热讽地,他在吴郡置下的产业,更是被那些所谓的朋友明抢暗夺得差不多了,真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柳婧在他这般痛苦的时候出现,还这么温柔地安慰他,阳子远一阵感动过后,再也撑不住地啕啕大哭起来。
他用额头这样重重地抵着几,那哭泣声不断传入柳婧耳中,倒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第四十二章 二算邓阎王
柳婧看着他,目光复杂地想道: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谁也说不出谁明天是怎样。
真说起来,闵府落到现在的境地,便是她的功劳,而令得阳子远痛苦的罪魁祸首便是她本人。由她来怜悯阳子远,怎么想,都怎么透着虚伪。
可这人生在世,谁有资格能够不虚伪?
在阳子远时不时用额头撞向几面,发出砰砰的巨响中,柳婧站了起来,她走到阳子远的身侧,拉过一个榻靠着他坐下后,她伸手在阳子远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低低的,温柔地说道:“哭出来也好…换过来想想,你还只是损失了一些钱和时间,要是你是闵府中人,只怕现在…”她没有说下去。
阳子远还在一下一下地用额头撞着几面,他嘴里则哽咽地说道:“柳兄,你不懂啊…我一家三代在莫县经营多年,才积累下这点家业。这一次,我是带着一大家子来吴郡的,产业,家人,我统统都带到吴郡,押在闵府了。便是我嫡亲的最疼的妹妹,我也送到闵府做妾。柳兄,这不是一点点损失啊,这是伤筋动骨之痛啊。柳兄,我真是好悔,好悔…”
看到他开始拼命地灌酒,生恐他喝醉了什么也不说的柳婧,便压低声音温柔地说道:“闵府也不是全没了啊,你看闵府还在…”
在她的诱哄之下,阳子远语无伦次地说道:“是啊,闵府不是全没了,闵府的老大人和闵公把所有的罪都担下了,把所有的家业都送给了邓阎王,得那姓顾的帮助,总算保住了闵三郎。闵三郎还在,我阳子远也不算太对不起我妹妹。只是,只是,他闵三郎平时再狠辣最有才,他也难为无米之炊啊。闵府偌大的家业都没了,他闵三郎还在又有什么用?”
原来闵三郎没事!
柳婧微微蹙起了眉,她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了,可这个消息,却也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闵府居然借顾呈的力量保住了最为优秀的子弟闵三郎!
而那闵三郎,却最有可能是陷害自家父亲的主谋啊!
怎么她做了这么多手脚,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怎么可以?俗话说,斩草要除根,这闵三郎却万万留他不得!
一时之间,柳婧转过千百个思绪。这时刻,她身侧的阳子远还在嘀嘀咕咕,又哭又笑的。
突然的,柳婧心神一动,一个主意浮出心头。
当下,她发出一声清脆的哧笑声。
这一笑虽轻,其中的轻视味儿却流露分明,阳子远行商多年,可以说是酒水中泡大的,他虽是喝了这么久,脑子却还清醒着。听到柳婧的哧笑声,他不由停止了哭声,迷迷糊糊地朝柳婧看来。
柳婧自顾自地倒了一盅酒,淡淡说道:“既然闵三郎没事,你阳子远也没事,这闵府要重新站起,那就只是等闲之事!”
阳子远闻言,重新低下头去,“柳兄说起这话可真是容易啊。”
他低着头又朝几上撞了两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他腾地抬头看向柳婧,紧张的,激动地问道:“柳兄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办法让闵府渡过这次难关?你有办法让我们重新站起?”
在他语无伦次地追问中,柳婧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不错!我有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
因太过紧张,阳子远的声音都结巴了。
柳婧温雅一笑,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敢问阳兄,现在闵府出事的消息,可有传遍吴郡,是人皆知?”
阳子远怔怔地摇了摇头,转眼他又点了点头,道:“消息灵通的大府人家还是都知道的。”
“那,外郡呢?”
阳子远迷糊地说道:“外郡当然不知。”闵府出事到现在不过一个月时间,连吴郡都不是尽人皆知,外郡的人又怎会知道?毕竟,这时代的消息是传递很慢的。
柳婧神秘一笑,她咽了一口酒后,又道:“那外地与闵府有合作往来的商客呢?”
阳子远道:“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知情。”
柳婧优雅朝他晃了晃酒,微笑道:“这不就得了?闵府在这吴郡之地经营这么多年,有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产业虽是被拿走了,钱财一定是还留有一点的。要我是闵三郎,我就会拿着那些钱财,趁外地有合作往来的商家还不知道闵府的情况之时,大大地做一笔生意。反正闵府的信誉还在,他在那些不知情的人面前,依然还是吴郡首富闵府的三郎君。要是运气不错,能够大赚几笔的话,那闵府丢失的东西,岂不是又回了一半?”
她越说阳子远双眼越亮,说到后来,阳子远已激动得双手颤抖起来。当她的话音落地时,阳子远腾地站起,这时的他,双眼明亮,脸孔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