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眼,她便朝自己嘲笑着:天下如此之大,他邓九郎再能耐,难道还能寻到汝南不成?再则,他们之间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过是几句言语戏弄罢了。只要不是巧遇上,根本无必烦恼。

寻思中,一身雪白,玉树临风的柳婧,走出了柳府大门。

刚刚出得大门,停在对面街道的一辆马车便朝她驶了过来。靠近后,马车后面传来一个少女清脆温柔的声音,“柳文景,我是秋氏阿华…我今天来找你,是听我家管事说,你父亲交待说,你是柳府中的掌事人,便是他的大小事,也需要经过你?”

原来是秋氏三女,她竟是找上门来了!

柳婧眉头暗蹙。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满,马车中,秋华的声音有点急,她连忙唤道:“柳家郎君,你先别恼,你听我说。”

深吸了一口气后,秋华声音放软,带着几分愁绪的幽幽说道:“柳家郎君,我知你父母情深。可是我,可是我…”她哽咽起来,声音越发幽怨,“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想过忘记你的父亲,可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我这心,便像刀剜了似的疼,我也想过应承母亲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可刚刚这样想,我就宁愿一死了之。”

她抽噎了一会,似乎振作了些,声音微提,“文景,你房中也是有几个女人的,你父亲娶了我,也不过是多个人照顾他。你母亲总有不舒服,照顾不周的时候,我,我不会对你母亲不敬的,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我就是想伴在他身边啊。”

说到这里,只见车帘一掀,转眼间秋华从马车中爬了下来,对着柳婧,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在柳婧面前她还不算,膝行两步后,秋华砰砰地朝着柳婧磕起头来。一边磕着头,她一边梨花带雨地哽咽道:“求你,求你了…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争,我就是想看着他,想伴着他…”

想这秋华是秋府的嫡女,是汝南郡的官宦之女,而柳文景不过是一介商人,她一个闺阁女子,这种不顾颜面不顾一切地跪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对着一个地位低于她的柳文景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不知不觉中,四周的行人越聚越多,不过转眼,两人的外面已围了一圈的人。

那些人围着看了会热闹后,已议论开来。议论来议论去,人群中有几个声音便传了过来,“那柳夫人我也看过,又老又丑的,着实配不上那柳行舟。”“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官宦之女,还一心一意地喜欢那柳行舟,又是不铁石心肠,当然会动心了。”“就是,放着年少美貌的小姑不娶,成天守着一个老丑女人,也不嫌恶心。”“这个秋氏三女连脸皮也不要了,真是痴情啊。”

围着两人的都是一些男人,而这些男人,可不会管人家的夫妻好好的,你一小姑不要颜面是不知羞耻。他们只是羡慕着柳父,恨不得取而代之,也对秋华大为赞赏,直觉得能得到一个这么年轻美貌的官宦之女倾心爱着,做为男子,真是天大的荣耀。

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渐渐的,众人都责怪地看着柳婧,在柳婧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秋华磕头不已后,一个个恨不得代替柳婧去扶起秋华,连着评论柳婧的语气都刻薄起来。

柳婧安静地低头看着秋华。

她没有想到,秋华会来这么一手…是了是了,这阵子她让仆人们看紧门户,秋华根本进不了柳府,而她的父亲在这寒冷的天气腰腿特别难熬,只能呆在有火盘的房子里,根本不愿意外出,她想碰也碰不着。

所以,她现在这一手,是想逼着自己心软,进而把她带入柳府。甚至,是自己心软之下一口应承了她的要求吧?

说起来,自己要是一个真正的男子,只怕真会心软…这时的男子,个个三妻四妾,就算是身为儿子,又有谁能真心去体谅母亲的苦楚?

柳婧低着头看了一会秋华,见她额头都磕红了,不由长叹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扶起了她。

没有想到柳婧真的来扶自己,秋华激动到了极点,一张清丽的小脸涨得通红,眼中泪水滚滚,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柳婧,用拳头塞着嘴,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说道:“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对不对?多谢,多谢你…”

柳婧没有回话,只是扶着她朝马车走去。

她身量颇高,这般优雅斯文地扶着秋华,直比其高了三寸。就在柳婧把她推入马车中时,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柳婧脚下一滑,整个人背部朝地,朝着地上重重倒去。

可这个时候,她的手,还是扶着秋华的。不对,应该说,她的手指,还扯着秋华的衣袖。

于是,这重重一倒之下,柳婧的手,也越发反射性地抓牢了秋华的衣袖和襟领交接处。柳婧一百多斤的重量,于这一扯一带间,便“兹——”的一声,加诸于秋华的衣服上。危急之时,秋华紧紧抓住了马车车辕,可是她的人是稳住了,她的衣裳却受不了这么大的巨力啊?

随着一声清脆的裂帛声传来。秋华从衣袖到襟领处,“哗啦啦”的一裂,随着她半边外裳中衣随着柳婧落地,抓着车辕稳住了的秋华,半边肚兜和半边雪白的膀子,给清楚地呈现在柳婧和众围观者的眼前。

一时之间,众围观者直了眼,柳婧也怔住了…

第七十七章接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秋华,在围了整整二圈的男人们,那双眼直直地盯视中,她慌乱地朝着马车中一缩,胡乱抓起扯烂扯脱了带子的衣帛包好自己后,她重重拉下了车帘。

接着清醒过来的是柳婧。

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听着里面秋华隐隐的啜泣声,她似是傻了眼。

在柳婧木呆呆地站在原地时,围观的众人开始议论嘻笑点评起来。

听着身边一句接一句的,“好白嫩的皮肉。”“哟,这帐怎么算?”“这下秋家小姑可惨了。”于这些议论声中,玉树临风的柳文景,一张俊美的脸又是难堪又是羞愧着,因此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那略垂的眸子中,掩住的嘲讽:她就是开绸缎庄的,从哪里入手可以最快地撕裂衣服,可说是没人比她还清楚了。

这时的衣帛,大多是没有扣子的,只靠着带子维系,便是没有柳婧那百十斤的力量拉扯,把区区衣帛当着众人的面撕开,让柳华露出半边雪白的膀子胸颈,那也是简单之事。

听着后面的嘻笑议论声越来越不堪入耳,柳婧呆了一会,突然严肃斯文地朝着马车中一揖,朗声道:“小姑如不嫌弃,文景愿意负责。”咬牙说到这里,她朝着四周众人瞪了一眼,怒道:“还请各位慎言才是!”

柳婧不说负责还好,她一说负责的话,里面的秋华更是悲从中来。于哇地一声大哭声,只听得马车中秋华声嘶力竭地叫道:“回去,我们回去…”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秋华的驭夫给这声嘶叫叫得清醒过来,连忙驱动马车匆匆离去,围观的众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直过了好一会,一个个嘻笑声还传入秋华的耳中,“这帐可不好算了,中意的是父亲,儿子却答应负责,连我们大伙也沾了光看了便宜…”“嘿嘿,干脆父子两个一起嫁得了。”听到这些议论声,秋华更痛苦了,她以手捂嘴,扑在马车上痛哭起来。

柳婧目送着秋华的马车消失良久,这才提步。而被外面这一幕惊动的柳府众仆中,走出了吴叔。

吴叔大步跟上柳婧,一边走,他一边低声说道:“大郎,你这手段,越发狠了…哎,人家好好的小姑,哎。”外人都说柳家大郎柳文景斯文儒雅,这些跟着柳婧出生入死的老仆却是心知肚明的。

听到吴叔地指责,柳婧淡淡地说道:“她本来就不要颜面了…她把自己的面子和女子的尊严不要,也要逼着我父亲接纳她。我不过是让本来就颜面无存的她,再不能理直气壮地以“情深”两字要胁我父亲罢了。”

一边说,柳婧一边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三伯父的府门处。

与门子打了一个招呼后,柳婧 ,不一会,她便在书房中见到了柳行风。

看到柳婧,柳行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招呼道:“文景来了,坐下喝盅热酒暖暖身子。”

柳婧接过婢女递来的酒盅,朝着他行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听父亲说,伯父属意我去接待那汝南王之子?”

柳行风四十许人,五官端正容颜清正,比之柳婧的父亲,明显要大几岁,也长相普通了些。

听到柳婧开门见山便问这个,柳行风抚须点头,“不错,据我所知,汝南王的这两个儿子,最是嫌恶官场上的那一套了。我想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也能好处理一些事。而且那洛阳来的几个世家子,也都是奢侈爱玩的主,我们这些老头接待起来,只会让他们厌烦。”

柳婧斯文地说道:“可文景乃是白身…”

“白身怕什么?你是我柳行风的侄儿。再说放眼整个汝南,哪个年轻儿郎有文景这样的风姿气度?由你出面,才不叫人看低于了我汝南人。”说到这里,柳行风笑道:“年前伯父与汝南王会面时,他一直说,当广纳英才。伯父觉得文景行事不输,可以到官场上历练一番。”

柳行风走到书架上,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把那木盒递到柳婧面前,他鼓励道:“文景打开看看。”

柳婧接过木盒。

放在木盒里面的,是一个官印。见柳婧盯着那官印发怔,柳行风说道:“这是我向礼乐长讨来的,你把它收起来,另外还有一些衣服之类的,你也一并带走。”见柳婧要说话,他开口打断,“这些不用推辞,一来,这只是礼乐长麾下的礼乐卫之印,只是小官吏,二来,你也不算正式上任,拿着这个,也是防止汝南王之子责怪我等,说是让一白身来接待他们。你真不想当这官,等送走了他们,再辞了不迟。”

话是这样说,柳婧却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的处事能力,被三伯父看中了,他一心想提拔自己人,一心想让柳氏一族在这汝南郡落地生根,发枝发叶。做为后辈中不多见的“争气”之人,自己被提拔,也是情理当中。

想了想后,柳婧只是问道:“敢问伯父,不知随着两位小郡王前来的世家子,都是哪几位?”

“这我不知。不过应该只是普通世家的儿郎。”柳行风语气轻淡,“一般大世家出来的郎君,都不会与郡王走得太近,以免天子生疑。”

这么说来,来的人至少不会是邓九郎了?柳婧松了一口气,接过了那官印。

看到她收下,柳行风很高兴,他抚着长须说道:“文景何不换上官服,去后面与你三伯母和几个兄弟叙叙?”

柳婧朝他行了一礼,清声应道:“是。”

柳婧刚刚退出书房,柳行风又吩咐道:“那些人不知何时会到,你没事不要出门。”

“是。”

柳婧朗声应过后,转身朝着三伯母所住的院落走去。

这柳行风,有一妻五妾,他的正妻已经上了年纪,很少理会后院的事,只一门心思读书带孙儿孙女。

而柳行风的几个嫡子嫡女,年龄都不小了,早已婚配,剩下没有婚嫁的,都是妾室所生。

在柳婧朝着后院走去时,府中的婢女们一个个躲在树后,羞红着脸悄悄地打量着她。

本来,在柳婧刚来汝南时,便是柳行风这些庶女,也都羞涩地偷看柳婧这个表哥的。可惜,柳文景小小年纪便有一妻三妾的消息,实在让她们有点失落,于是,那刚萌芽的一点小情意,便这么荡了开去。

就在柳婧步履优雅地走在冻成了银枝的林荫道时,突然的,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转眼间,刚才还站在柳行风书房外的一个仆人便追上了她。朝着柳婧一礼后,那仆人说道:“十五郎,大人叫你速速过去。”这十五郎的名号,却是从整个柳氏一族排起来论的。

柳婧点了点头,转过身跟上那仆人。

一来到书房外,柳婧便看到,书房中还站有两人。见到柳婧到来,柳行风严肃地说道:“刚才得到消息,几位贵人都已到了汝南,下午就会赶到这里。”他神色有点凝重,“这天寒地冻的,那报信之人也说得不清不楚,老夫原以为他们要过来还得有段时日,没有想到会这么急。”

顿了顿,他看向柳婧,认真地说道:“文景,你行事向来周到细致,那些郎君都是千金之躯,这么冰天雪地的赶过来,肯定有众多不适的地方。你马上去着手安排,务必让他们觉得舒服满意。”

柳婧清声应道:“是。”

柳行风又转向另外两人,“你们都是汝南的老人,这接待一事从来擅长,这次之事,文景主外,你们主内,务必要让那些贵人满意。”

“是。”

“好了好了,都去忙吧。”

“是。”

看着三人退下,柳行风眉头蹙起,事实上,这种事本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是他为了培养柳婧,从同僚手中求过来的。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个把二个月的准备时间,可没有想到,那些人竟来得这么快。

寻思了一会,柳行风还是不放心,他是想把柳文景历练出来,可现在时间太紧,还得找稳重之人才行。

就在柳行风又是找人又是亲自动手,急急忙忙地把准备工作做好时,柳婧也动身了。她坐在马车上,赶到城外去迎接那些洛阳来的子弟。

当然,因柳婧培训不足,与她同行的官员还有十数个。原本想让她撑大梁的柳行风,这次只能让她当个小官吏随行。

雪虽下得大,可前阵子晴好了十数日,地面上没有结冰。马车在格支格支中,不一会便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众人在离城门十里处的长亭停下时,视野的尽头,也出现了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浩浩荡荡,马车连着马车的,看起来足有上百人。

柳婧没有想到,不过接待六七个权贵子,居然就这么大的声势。骇了一跳之余,她也在庆幸这次自己只是做为跟班随行。

那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到离众人只有二十步处时,众汝南人齐齐躬身相迎。而这个时候,那队伍也停了下来。

随着众马车停下,从前面的马车中,跳下了两个身材肥胖,圆脸笑呵呵的,长相颇为相似的青年。

看到这两个青年下了马车,站在柳婧身侧,一官员低声道:“这便是两位小郡王了。”他脚步一提,便带着柳婧等人迎了上去。

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个小郡王不但没有向他们走来,反而同时转身。而他们这一转身,跟在他们身后的众人,便也跟着转身,于是几十个人,这般浩浩荡荡地朝着后面的一辆马车走去。

走到那马车旁,两位小郡王齐刷刷朝着里面一拱手,殷勤中不失恭敬地说道:“邓兄,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可闷坏了,一道出来走走吧。”

第七十八章自己洗干净送上去

在两位小郡王开口时,另外几辆马车中的世家子,也走了下来,而随着他们一动,他们的护卫仆人,便同时提步,队列森严地站在了两位小郡王的护卫后侧。

安静中,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马车车帘晃了晃,然后,一个低沉优美的男子声音轻缓地传来,“也罢。”

话音落下,不等一侧的护卫仆人动手,那两个小郡王已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替那人拉开了车帘。

于漫天雪光中,一个俊美绝伦,头戴金冠,贵气逼人的青年,缓步走下了马车。

几乎是这人一露面,围在他四周的人,便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

这青年权贵,俊美得出奇,金冠束发,腰悬玉佩,眉目飞扬,有一种说不出是凛然,还是华贵的气度。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自然而然的气为之夺,神为之消。

一众汝南官员,以为前来迎接的人中,最贵重的也就是两位小郡王,他们断断没有想到,这么一个超大世家的嫡子,天下年轻一代的魁首人物,居然也随了行。一时之间,一个个既是jī动,也有点紧张。有两人更是被其风采所迷,目眩神秘地惊叹道:“这才是洛阳子弟,权贵中人啊…”

这些人如此激动,也就没有注意到,正小心地向后缩去,不停地向后缩去的柳婧。

自那美男子出现后,柳婧便拼命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在众人围上去时,她则是四下顾盼,想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

可这冰天雪地的,官道上本来就没有行人,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非常显目,她张望了半天,却是无处可逃。

既然无处可逃,柳婧只得悻悻转头,只是心里头,她在恨苦地想道:我与这人,怎么就有缘到了这个地步?这一而再的狭路相逢,难道是天要绝我?

虽是恨着,努力还是要做的,于是她努力地缩成一团,努力地让自己躲在众人之后。

那一边,那华贵俊美的男子与两位小郡王说了几句话后,转过头来看向众汝南官员。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众汝南人齐刷刷低头,其实这位权贵年纪既轻,气势也不迫人,可他们就是感觉到,在他面前,似乎矮了一截似的。

朝着这边瞟了一眼后,那华贵俊美的男子缓缓提步。

他一走,上百人跟着他同时开动,一时之间,倒是脚步沉沉,浩浩荡荡。

不过这时,众汝南人也反应过来了,当下,他们连忙快步迎上,朝着这位男子和两位小郡王便是一礼,一官员带头殷勤地说道:“太守大人知道几位郎君过来了,特令我等前来相侯。”

不过,不管是这个官员,还是这官员口中的太守大人,在这些人的眼中,都什么也不是。

众汝南官员虽是殷勤,两位小郡王却理也没理他们,径自围着那俊美华贵的男子,一边朝前走去,一边殷勤地说道:“豫州两大城池,汝南为其一,邓兄虽是走遍西南东南,这豫州之地,还是第一次到吧?过几天春暖花开,咱们愿意领着邓兄四处赏一赏。”

两位小郡王客气恭敬,那俊美华贵的男子却只是淡淡一笑,他可有可无的应承了一下后,目光转向了众汝南官员。

当下,他目光一凝。

然后,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格外的矜持贵气,负着双手,那俊美华贵的男子朝着人群中的一人点了点头,淡淡地命令道:“你,过来一下。”

随着他一开口,众人齐刷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众汝南官员也是,他们也回头看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猫在后面低着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变成隐形人的柳婧。

一见这位贵人看的是柳婧,为首的汝南官员笑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叫道:“柳文景,叫你上前呢。”心下则想道:柳行风非要抬举他这个侄子,没想到这小子上不得台面。这小子平素里举止也算端雅得体,长相气度更是不丢我汝南人的脸,可关健时候却变成一只缩头鹌鹑了。

那俊美华贵的男子只是这么一句话,这么一点头,当下,数百人的目光,给齐刷刷落到了柳婧身上。

这时刻,挡在她前面的人全部退到两侧,把她一个人晾在正中,柳婧便是想藏,又哪里藏得住?

既然藏不住,那就只能抬头迎上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柳婧抬起头,提步走到这华贵俊美的郎君面前,柳婧白着一张脸,垂着一双眼,朝着对方深深一揖,轻声道:“小人柳文景,见过郎君。”

那华贵俊美的郎君一双深邃略沉的眼,定定地凝视着柳婧。

他盯着她发白的脸,盯着她那游移而不敢抬头看来的眸子,唇角略略一扯后,低沉冷漠地问道:“你也是这负责接待的?”

柳婧还没有回答,站在她身后的那官员马上恭敬地应道:“回郎君的话,柳文景只是暂为接待,还不曾正式上任。”

“是么?”那俊美华贵的男子淡淡地说道:“那就既刻上任吧,以后我地接待之事,交由他来做。”

这话一出,那官员马上应道:“是是是。柳文景能得到郎君的看重,实是他的荣幸。”说到这里,他朝着呆若木鸡的柳婧盯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柳文景,怎么还不谢过?”

柳婧闻言,朝着面前的郎君深深一揖,低声道:“柳文景谢过郎君提拔之恩。”

“谢恩就不必了。”众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这俊美华贵的男子,那声音特别冰冷,“以后好好诗侯,若有差错,谁也保不了你。”

这声音中的冰寒,是柳婧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低着头应道:“是。”

那男子冷笑一声,“声音怎地这么小?”

柳婧一惊,连忙提了声音,“小人不敢。”

“目光低垂,眼神游移,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致于不敢看我不成?”

柳婧连忙抬起头来。不过,她的眼一抬,便对上对方那深深沉沉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又是一垂。然后她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对方,柳婧雪白着一张脸恭敬地说道:“郎君乃是贵人,小人不敢不敬。”

“是么?”那男子哧地冷笑一声。他盯了柳婧一眼后,衣袖一甩转过身去。

随着他提步,众人马上跟上。而被他专门提点过的柳婧,自然不能落后,只能紧紧跟在后面。只是这一行人太多,她虽是跟得紧,还是落了一小段距离。

经过刚才这么一曲,两个小郡王和几位世家子,一边走一边频频地回头打量着柳婧。

他们围着的这个人是个什么性格,他们是一清二楚的。以这人的身份地位,能得他说上一句话,都是天大的荣幸,而刚才,这位可是与这俊美精致,颇有点雌雄莫辩之美的柳文景说了好一通话的。

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打量了柳婧一会,年长一点的小郡王朝着一人使了个眼色。

当下,那得了他眼色的官员,脚步稍快跟上柳婧。走到柳婧身侧,他压低声音说道:“柳文景。”

柳婧转头看向他。

那官员一脸严肃,他小声说道:“呆会你也不必回去了,就跟着那位贵人,记着,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怕是他要杀了你,你也马上洗干净脖子凑上去…柳文景,你现在一大家子都在汝南,你要想一家人得到安生,就去讨好他,侍侯他,让他满意…听明白没有?”

柳婧的脸刷地变得煞白。

她唇动了动,半晌才低头说道:“听明白了。”

“看来你还不是一个蠢的。你家里,我会派人知会一声,你的行李,我也会让人搬过去。总之你记着一句话,你一大家的荣华安乐,生死存亡,都在前面那位的一念之间…过一会,我会让人送点东西给你。对了,你知道怎么侍侯男人吗?”

柳婧的脸越发白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前面那位,脚步慢了下来,那模样,似乎在倾听着她两人的谈话?

在这官员地盯迫中,柳婧白着脸嚅嚅地摇了摇头。

这人突然说起这个,她实是有点羞怒。

可她不但什么都不能做,还得老老实实地忍着,老老实实地倾听,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小官员也感觉到了前面的大人物似乎在听,见没人阻止,他想了想,还是继续朝着柳婧说着,只是声音又压低了些,“你家有妻妾,不是个好男风的,这种事可能是真不明白。不过,不管你明不明白,这事你在今天之内都必须学会。我会让一个当红的小倌儿前来教你。你尽快学会了,今儿晚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无论你怎么做,总之要让他高兴…”

见柳婧一张脸由白转红,似乎在忍着羞怒,那官员冷笑出声,他低低的,嘲讽地说道:“你们两个柳府几百口人,就不值得你洗干净 让人睡一次?柳文景,关健时候你可别犯迷糊。”顿了顿,他看着面前这钟灵毓秀的少年郎,想到与自己交好的柳行风,忍不住还是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邓九郎名动天下,却从来不在美色上犯迷糊,我们都没有听过他也好男风。所以,你也别太害怕。”

说到这里,他问道:“柳文景,我的话,你明白了?”

柳婧低着头,咬唇说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这官员轻叹一声,伸手在柳婧的肩膀上轻拍一下,低低说道:“别难受了,这人生在世,谁没个不得已的时候?怪只怪你怎么就入了那位的眼,还让他有点不高兴?”说罢,他低叹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面。

第七十九章这样的还击

柳婧低着头,俊秀精美的脸上,略略有点发白,直到那官员退下良久,她还没有抬头。

前面行走着的华贵俊美郎君,似是无意地回头瞟了一眼,这一眼,他便瞟到了雪白着脸,似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的柳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