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摇了摇头,蹙眉道:“侄儿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如此做来。还迷糊着。”

“不急不急,这等家族大事,哪怕是文景这一辈子完成了一半,也是天大的功劳。”这倒是事实,柳婧点了点头。

这时。柳行风想到昨晚之事,又大笑起来,他朝着柳婧说道:“文景啊,昨晚的事,你可听闻了?”

这一次,他刚说到这里。柳父在旁咳嗽一声,朝着柳婧说道:“文景,我那药煮好了吧。你去给为父端来。”

在柳婧抬头看去时,柳父朝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示意她离开这里。

于是,在柳行风不满的嘟囔声中,柳婧站了起来。她朝着柳行风行了一礼,歉意地说道:“三伯父稍侯。文景去去就回。”说罢,她退了出去。

直到她退到门口,柳行风不满的声音还在传来,“我说老八,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与小辈说话哪里犯着你了,要你这样半路打断?我好歹是文景的伯父,是他的掌舵人,你这样做,是让我在小辈面前失了威信…”

至于柳父怎么回答,柳婧已听不清了。

柳父要她退下,柳婧也就退下了。她上了自家的马车,朝着驭夫说道:“去钱示的府门前看看情况怎样了。”

那驭夫和另外几个护卫都是参与昨晚之事的人,听到柳婧这话,都是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应道:“是。”“原来大郎也会好奇着?哈哈,这半日功夫,可痒死我了。”

说笑声中,马车不疾不徐地朝着前方的街道走去。

钱示的夫人嫁妆雄厚,所以钱示的府第也建在汝南权贵云集,寸土寸金的北城。当柳婧一行人赶到时,只见钱府外摆满了马车,上百个仆人,正不停的把东西从府中搬出,放到马车中。

昨晚上,钱示的事闹得太大,此刻外面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柳婧停下来时,四周都有议论声传来,“夏氏这次是铁了心了,连嫁妆都要搬走了,看来和离一事已成定局。”“废话,定然是已经和离,这才搬运嫁妆的。”“说起来,那夏氏长得既俊,也是个一门心思对待钱示的。可惜钱示这人太不知廉耻。”“是啊,真不知世上还有这等下作之人。”

议论声中,夏氏的嫁妆也搬得差不多了。只见一阵脚步声中,几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和夏氏一并走了出来。

被两个打扮富贵的妇人一左一右地扶着的,正是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夏氏。在阳光的照耀下,夏氏的眼皮肿胀着,眼中也有水光,显然刚刚哭过。不过与她这表情相反的,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睛微垂,眼神中带着几分绝决和恨意。

扶着夏氏上了马车,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启动。随着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沉沉传来,转眼间,夏氏等人挟着无尽的烟尘慢慢从巷道中离去。

夏氏的队伍一走,一众看热闹的人也在离去。柳婧刚要离开,听到一人问道:“咦,钱示和他那外室呢?怎么不见了?”

一个声音笑道:“那两人啊,他们既与那采花贼勾结在一起,也不知背后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钱示是官身,虽然只是审了一下没有下狱,却给赶出了衙门,如今已是白身。那妇人嘛,还被抓在牢中审问呢。”

“听说那外室肚里还怀了一个杂种,不知钱示会不会把她赎回?”

“听说会赎回。不过那妇人名声糟践到这个地步,这钱示也丢了官,家中余财都被夏氏带走。你们不知道,夏氏也是心狠之人,她把她的嫁妆一晾,算起来连这个宅子也都是她的。至于两人所生的孩子,更被有司判与夏氏一人。那钱示当了多年的官,竟落了个两手空空。依我看,以钱示现在这名声,他要与那外室过下去,也只能离开汝南回到哪个乡下。过那隐姓埋名的贫贱日子才成。”

听到这里,柳婧道:“行了,我们随便转转吧。”

“是。”

众人看热闹看到这里,已是大为满足,因此这一声回应也特别爽快。

马车转过弯,朝着汝南正街上驶去。

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明明邓九郎离开不过几日,可柳婧却觉得,这时间已过了数月一般。

刚才,她在柳行风面前是信誓旦旦。说得有头有理,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其实她还真没有想好。离开汝南是一定的。只是什么时候离开,离开后要到哪里去,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好。

沉思了一会后,柳婧轻叹一声,道:“停下吧。我想走走。”

“是。”

柳婧这一走,便走了足足二三个时辰。她累了就在酒楼上歇歇,随便点一盅酒胡乱喝几口,一恢复力气,便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卫凑了过来。轻声说道:“大郎,天色不早了。”

柳婧一看,竟是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残霞都在散去,马上,夜幕便要笼罩汝南城了。

点了点头,柳婧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是。”

回去后,柳婧泡了一个澡。吹了一会箫后,踩着月光。来到了柳父的书房里。

柳父一直有夜间读书的习惯,他们一家子,有自吴郡得来的那二千余两金打底,这辈子便是什么也不做,一家人也可以衣食无忧。所以不必像在吴郡时那么节俭,那蜡烛柳父是用得起的。

听到女儿的脚步声,柳父温声唤道:“进来吧。”

“是。”柳婧走了进去。

柳父朝她招了招手,道:“婧儿,给父亲斟酒。”

“是。”

在柳婧不紧不慢地忙活中,柳父突然问道:“是不是决定离开汝南了?什么时候走?”

柳婧的动作一僵,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想好过哪里,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离开。”

柳父微笑道:“既然没有想好,那就去游学吧,到开封,长安洛阳都走走,看看各地风景,多结交几个儒生朋友。”

柳婧一怔,停顿半天后,她低声道:“我再想想。”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柳行风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家大人可在?”

“大人在书房里。”

“文景呢?”

“大郎在大人那里。”

“行,那我自己过去。”说话声中,柳行风脚步加快,不一会,他来到书房外时,停下脚步吩咐自己带来的人,“你们侯在外面。”

“是。”

应答声中,柳行风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他一进来,便带来一股夜间的凉气。对着柳行舟和柳婧的目光,他的脸色有点复杂。

见他表情不对,柳婧站了起来,她施了一礼后,连忙问道:“三伯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行风点了点头,他在另一侧榻几上坐下,伸手接过柳婧奉上来的酒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后,他把酒盅朝着几上一放,转向柳婧严肃地问道:“文景,你坦白点跟你三伯父说,你与那邓九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柳婧父女都是一怔。与父亲对视了一眼后,柳婧转向柳行风,沉吟着回道:“我们早在吴郡时便已相识。”

柳行风皱着眉头劈头问道:“可有私情?”

柳文景身为一介‘男子’,邓九郎也是一男子,不管外人如何说来,做伯父的这样问,分明大失体统。当下柳父喝道:“行风,你在瞎说什么?”

“我瞎说?”柳行风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说道:“只怕到了明天,整个汝南,整个豫州的人,都会问这句话了。”

柳父一惊,他身子坐直,沉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行风苦笑起来,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卷文书,把它扔到柳父的书案上后,说道:“这是张大人递给我的。说是飞鸽传书发来的信函,上面还有官印,是正正式式的官场文件。”

柳父与女儿对视了一眼后,不等柳婧伸手。他先一步拿过那文书翻看起来。

才看了一眼,柳父腾地站了起来,蜡烛光中,他脸色大变,气得几乎都在颤抖,“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柳婧一见,心惊了下,她连忙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柳父也不知恼了她哪一点。瞪了她一下后,把那文书一扔而来,喝道:“你自己看。”

柳婧连忙接过。

展开文书。她看到的是一个盖了密密麻麻,足有六个或私人或官家章印的信件。而那信件上,以一种凌厉带杀气的笔锋写了数百个字,“柳文景者,原吴郡阳河人氏。现迁入汝南,其家中一父一母二妹,父名柳行舟,大妹名柳婧,二妹名柳萱。

章和十四年,柳文景自愿卖身于南阳邓擎。后擎念其功高,解去身契。章和十五年,柳文景以才高拜入南阳邓擎门下。为其门中清客。

柳文景为人,聪慧多智,极得邓氏擎郎之心。今邓氏擎郎告诫天下,终柳文景一生,婚配举止。需经其主。若有敢阴助者,邓氏擎郎与其不死不休!”

在这么一封文字荒唐。那一个个章印却份量重得惊人的信函后面,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二行字,那字俊挺冷峭,杀气森森而来,“责令柳文景于三十日内,休其妻去其妾,否则,夷其九族。责令柳文景,柳婧,此生不得邓氏擎郎允许,不许有婚嫁之事,违者,夷其九族!”

这个纸条后面,照样是密密麻麻,一个叠一个的章印,与信函一样,这些章印所代表的名字,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汝南城颤三颤的角色…

看到这纸条,这信函,柳婧第一想法居然便是:邓九郎此刻应该还在回洛阳的路上啊,不知这些大人物的章印,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一转眼,她便想到了那些金吾卫,还有乾三等人。

这时刻,书房中很安静。

柳行风盯着鼻尖冒着冷汗,脸上却有怒色的柳婧,苦笑着说道:“这信函和纸条,是从最正规的途径发过来的,到我手中时,批阅的已有十三人了。”

顿了顿,他又喃喃说道:“那邓九郎虽然年少,也是一方人物,他这信函和纸条上面的内容,却着实荒唐得匪夷所思…逼着文景休妻去妾,文景不肯的话,说要文景的九族。而且不但文景的婚配他要管,连同文景的妹妹阿婧的婚配,他居然也要管。还有,不过是婚配举止的小事,他就放出不死不休的话来。哎,当时看到这信,所有的大人都给惊呆了。要不是那后面的章印不可能做伪,众人几乎以为这是什么人开的一场玩笑。”

他实在是想不到,也实在是头痛,不由频频地揉搓起眉头来。柳行风这一生,经历的事也算不少了,可这么荒唐的,以这么高的规格行着荒唐之事的,他却真真是第一次见到。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光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定然以为是人瞎编胡造出来的。

柳行风想不通的事很多,如据他所知,文景的妹妹柳婧是嫁了人的,依这邓九郎的意思,不但文景要休妻去妾,他那妹妹也要和离休夫了?可这世上,有逼着人家妇人和离的荒唐事么?

这时刻,柳婧父女还没有开口。

柳父是给气呆了,柳婧呢,则是晕晕沉沉还没有清醒过来。

柳行风看着他们,又说道:“行舟,文景侄儿,这信函和纸条上的内容虽然荒唐,可着实是真的。这个伯父前来时,给验证过。其实不止是伯父,另外几个大人,到手后都验了一遍,已确实是真…老夫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真没有见过邓九郎这样的人,他虽是权贵之子,可这几年来杀戮果断,也在天下间博了不少英名。可这封信,这封信…”他实在不知说什么的好,便频频叹气。

第一百零九章逼她来见

柳行风说完这段话后,与柳父一道看向柳婧。

柳婧这时已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这时,柳行风又问道:“文景,你以为这信,是真是假?还有,那邓九郎发这封信函,到底是何思虑?”

柳婧眉眼微垂,有点无奈地说道:“这信是他写的。”转眼她又说道:“怕是他半夜醒来,越想越是愤懑,便写了这信。”

柳婧闷闷地想道:邓九郎只怕真是气坏了,都做出这么幼稚可笑的事来。他这般做,堵了我的婚姻,可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他那张公公一役中,好不容易在士林中提起来的清名,只怕这下子折损得一干二净了。

转眼她又想道,邓九郎宁愿用杀敌一行自毁八百的方式来堵她的婚姻路,看来是真真正正如他所说那样,不会对她放手了。

他不想放手,那她百计筹谋都用处不大。

书房中的两个长者,见柳婧静静地站在那里,凝眉寻思着,一时也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柳父朝着柳行风说道:“时已不早,三哥还是请回吧。”

柳行风也有意离去,这时便站了起来,他拿过那袋文书,朝着柳父点了点头后,转向柳婧,叹道:“文景啊,事已至此,你也别恼了,你就先顺着邓九郎,把你那妻妾给遣了。还有,从现在起,你的身上,算是打上了邓九郎的烙印了。”说到这里,柳行风竟是想道:以后文景不管走到哪里,只怕把名号一通报,任何人都会来一句:原来你就是那南阳邓九亲下禁脔令的柳文景啊,久仰久仰…

自己寄以厚望的侄儿,以这个方式名闻天下,柳行风的心思颇有点复杂。想了想。他便交待道:“文景啊,伯父以为,你还是与邓九郎说说谈一谈吧。三伯父原来以为你都把事情处理好了,才与他分道的,现在看来,只怕是你忤逆了他吧?孩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避着倔着躲着都没有用。这信不是刚发到汝南来吗?伯父想办法给你押上二十天一个月的,那几位阅过信函的大人,伯父也去打个招呼。你呢。赶紧想法子让他改变主意,撤消这道公文。”

柳行风这话一出,便看到侄儿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过了一会,柳婧苦笑道:“伯父有所不知,这只怕也是他的算计之一:让我送上门求他。”

说到这里,她又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她朝着欲言又止的柳行风说道:“三伯父,文景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您先帮我压下它。”

“行,那文景你好自为之。”

柳行风一走,柳婧便转头看向柳父。

柳父还有点生气,他瞪着女儿低声喝道:“婧儿。为父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智者走一步算七步,七步之内的变化,当了然于心。否则不可轻举妄动!你逼得邓九郎连颜面也不顾了,这还是智者之思?还有,你看因为你这事,都要祸及你的庶兄了。”她的庶兄,就是真正的柳文景。是啊。只要邓九郎的这道命令还在,她的庶兄便是回来了。也不得露出真名姓,否则也得休妻去妾!

柳父这场无名火,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其实就是不明白,怎么一转眼间,给闹得这么大,闹得这么收不了场了?

听到父亲的训斥,柳婧寻思了一会,低声道:“父亲,为今之计,女儿只有赶去洛阳,去与那邓九郎见上一面了。”

柳父一向宠溺女儿,只那般呵斥一句,他又心软了,还隐隐有着自责。现在听到柳婧这么一说,他担忧地问道:“你准备去见他?仔细想想,他限制的也是你的婚配之事,你只要暂时不婚配,他也就无话可说。还有婧儿,你若是不愿意与他相见,那就隐姓埋名也可以过日子。”

柳婧摇了摇头,静静地说道:“他这样做,就是想逼我去见他。以他的性情行事,我一旦躲避,只怕他怒火更剧。还是正面迎战吧。”

她连‘迎战’两字都说出来了。

看着月光下女儿的身影,突然的,柳父有点头痛了。他抚着额头想道:我真是老了,邓九郎也好,阿婧也好,那想法我都无法猜度了。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一切由你自己决断吧。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你父母亲人都在就是了。”

“多谢父亲。”柳婧朝着柳父深深一揖,缓缓退了出去。

今晚是十四,明月高悬,天地明彻。柳婧挺直腰背,缓缓行走在月色下,树林阴影中。

走着走着,她轻叹一声,揉搓起眉心来。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吴叔在她身后唤道:“是大郎吗?”

柳婧回头,微笑道:“是我。”

吴叔大步走了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傍晚时收到的信,是给大郎你的。”

柳婧就着月光,朝信封上一瞧,顿时,顾呈两个字,清楚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顾呈,这是顾呈的信?

柳婧连忙拆开信封。

她的信封一打开,一个木制而成,古朴精美的凤钗便从信中滑落出来。柳婧伸手拿过,把那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两眼,她便把那信小心的折好,贴身放于内衣中。转过头朝着吴叔点了点头,柳婧说道:“叔,我明天就要离开汝南,你帮我找一条航速快一点的船吧,还有马车和马。”

“知道了大郎。”

吴叔离去后,柳婧转身回到了自个的书房。

挥退婢女,她从书房的里侧拿出一副豫州地形图来。这地形图画得很简陋,不过基本的山河官道还是有的。柳婧蹙着眉,用指甲在上面慢慢地划动着,想道:那日载走邓九郎的是官方定制的运输船,安全性高,速度却不快。按时日算,他们应该到了这里了。

她的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勾!

这一个晚上,柳婧很晚才入睡。而她第二天一大早,便召集了十个护卫和吴叔王叔两个老人,再从众乞中挑了三十个伶俐之人,便坐上柳行风特意弄来的高航速小型客船出发了。

站在船头上,望着浩浩荡荡的淮河河流,看到柳婧侧倚船舷,也不知在寻思什么,那张精美的脸上眸光幽深幽深的。

吴叔忍不住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大郎。我们约要过多久就可以追上邓九郎他们?”

柳婧微微侧头,朝着天边望了一眼后,她沉吟道:“他知道我会寻他。航速必定不快,我们全速而行的话,约是五天之功。”

吴叔闻言,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了,过了一会才说道:“五天就可以会上了啊?挺快的呢。”

吴叔这话一出。柳婧却是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眉眼在阳光下瞬时变得生动起来。诧异地看着自家大郎这带着狡猾味道的笑容,吴叔好奇地问道:“大郎,你笑什么?”

柳婧抬头微笑地看着天边,慢慢说道:“没什么,就只是想笑了。”

白晃晃的日光照在河面上。折射着刺人双目的波光。

柳婧看着一只只白鹤姿态优美的从湖面一滑而过,又落入远处的河滩中,不由出了神。

见自家大郎沉浸在美景中。真不似还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吴叔暗暗忖道:大郎的心宽着呢,大人真是白担心了。

从汝南到洛阳,中间那段水路并不算太长,第五天时。水路走到尽头,不过同一方向的船只中。并没有看到那些金吾卫们的身影。

于中午时分,柳婧一行人下了船,上的上马坐的坐马车,开始走官道朝着洛阳方向前进。

柳婧坐在马车中,她掀开车帘看着四周的景色,这时已是五月份,属于夏季,官道两侧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青青的麦苗随风起伏,真是美不胜收。

柳婧看着看着,轻叹一声,“果然还是中原富饶。”她是从南方来的,在她的记忆中,扬州一地大片的丘陵都是秃着,而靠近河流的河滩,也长满着杂草,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代表着丰收的作物。

就在柳婧四下打量之际,身后传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听着那队伍中传来的阵阵歌声,柳婧吩咐众人侯在一侧。

这应该是一支行商队伍,不过队伍中跟着几十号游学的儒生和搭伙而行的两个小家族。看到柳婧这支只有四十多人的小队伍,高头大马上的护卫们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倒是柳婧,望着前后约有千数人的队伍,目光一动,转向吴叔说道:“叔,你上前问问,能否搭伙同行。”

吴叔奇道:“大郎,我们这么多护卫,又没甚重要物品,怎地要与人搭伙。”

柳婧静静地说道:“混在这支队伍中,便是我们与邓九郎擦肩而过,他也不会知情。”这话一出,吴叔更加不解了。明明自家大郎就是赶来与邓九郎见面的,而且这一路还急赶紧赶的,怎么事到临头,大郎又要避着他了?

不过他也只是心里过过,习惯了凡事都听柳婧安排的吴叔马上说道:“行,老奴这就过去问问。”说罢,他策马朝着那队伍急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被算计的邓九郎

混入商队的计划很顺利,不一会吴叔便过来了。他告诉柳婧,商队主人已同意他们的要求。

事实上,柳婧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是温文尔雅,他们这几十人又是没有带兵器,没有匪悍气的青壮,又只同行一段路,对方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下午时分,商队经过一个小城时,柳婧还隔得老远,便看到了邓九郎的队伍。

事实上,不止是柳婧,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支队伍。

倒不是说那伙人如何的衣着光鲜,而是那种气势,只要一摆出,便让人感觉到气势惊人,简直是所到之处无人不退让。

此刻的邓九郎,正端会在华贵的马车中,他双眼微闭,脸孔微沉,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戾气,人也似乎消瘦了些。

柳婧只看了一眼,便看到邓九郎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感觉到他的目光投来,柳婧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刻,商队急着赶路,邓九郎那一行人倒是慢悠悠的,渐渐的,商队出了城,把他们给甩到了身后。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小镇,乾三策马靠近邓九郎的马车,好奇地问道:“郎君,你说那柳文景到底到哪儿了?不是说她出发时坐的是那种快船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赶上来?”

马车中,邓九郎的声音有点冷,“总要赶上来的。不过是拖延一天两天罢了。”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沉怒,乾三暗暗一惊,想道:那柳小郎这次可是把郎君给气狠了,也不知等他到了后,郎君会怎么处罚他。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事儿。乾三满是期待起来。

这么一会,他们的车队也进了小镇。

望着这显得有点荒凉的镇子,邓九郎挥了挥手,示意众吾卫散开,他自己则在乾三等人的簇拥中,来到了一个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小客栈里。

看到这处处脏污的小客栈,邓九郎也没了用餐的心思。他垂下眸,掏出从马车中带下来的酒斟,慢慢品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一个金吾卫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郎君,我们被人盯上了。”

“哦?”邓九郎微微蹙眉,淡淡问道:“是些什么人?”

“是些山匪。”那金吾卫语气有点凝重。“那些人是从两日前盯上我们的,刚才派了几个人打听了下,离此八十里处,有一个青山寨。说是与常年流窜黄河的巨匪黑龙水军有勾结,寨中足有百十号人。他们原定是明天中午在半道设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