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那金吾卫声音一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煞意,“太平盛世,竟窝了这么一伙山匪,还想打郎君的主意!郎君。李校尉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出击,灭了这伙山匪!”

邓九郎沉吟了一会,点头道:“行。由李校尉安排吧。”

“是。”

当天晚上,在留下三十个金吾卫后,其余的金吾卫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客栈。而就在他们离开一个时辰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不知说了什么话后,又有十五个金吾卫离开了。

当邓九郎的身边只剩下十五个金吾卫时。连这个小客栈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就在邓九郎入睡后不久,突然的,客栈外传来一阵叫声,“走水啦——走水啦——”。这叫声如此惊慌,伴随着它传出的,还有映印了半边天空的火焰!以及呛得人难受的滚滚浓烟!

这叫声突然而起,越来越响,邓九郎刚腾地坐直,乾三的声音已从外面传来,“郎君,客栈后面突起大火,为防火势伤及马匹,金吾卫们已经赶去了。”

邓九郎闻言,眉头一蹙腾地站起,刚刚做出这个动作,只听得砰地一声,似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邓九郎一凛,极迅速地摸起一侧的剑,敏捷地向角落里一滚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

可是,外面大呼小叫着救火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方寸空间,却久久再无第二个声音传来。

过了二刻钟后,火势渐消,听到有脚步声不断传来,邓九郎凝起眉峰,大步走到房门处把门拉了开来。

房门一开,他便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乾三!

邓九郎朝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后,走到乾三面前,伸手在他鼻前一探,呼吸还在。再定神一看,应是中了迷香。

不一会,几个救了火的金吾卫急急赶来,见到乾三这模样, 不由都是大吃一惊,就在他们警惕的四下张望时,邓九郎瞟到了乾三的衣袖间似有一物。

他弯下腰,把那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片金叶子,形状很特别,上面的花纹相互缠绕,仔细看来,似乎是一个上古文字。不过邓九郎对金石并无研究,也就不识得这字是什么了。

这东西,不可能是乾三所有,邓九郎把它捡起来,顺手放到袖袋中。

这时,众金吾卫们已围上了上来,他们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乾三等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惭愧愤懑之色。一人更是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我等护卫不力,还请郎君责罚。”

邓九郎朝外面黑暗的天空看了一眼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唤起跪成一排的金吾卫,“起来吧。”

“是。”

“火既灭了,今晚应该无事了,都去睡吧。”

啊?

众金吾卫相互看了一眼后,最后还是应道:“是。”

在金吾卫抬着乾三下去后,邓九郎也回到了自己房间,而赶去剿匪的金吾卫,是在凌晨时赶来的。

他们去时全副武装,来时,依然是全副武装,甚至连半个伤口也没有。对上倚着榻的邓九郎那盯来的目光,那李校尉沉声说道:“郎君,我们运气不凑巧,没有逮到那伙山匪!”

刚说完这话。他便听到邓九郎的声音,“你手上是什么?”

那李校尉右手一伸,亮出一片形状古怪的金叶子,笑道:“这是我们下山后,在我那坐骑上发现的。也不知是谁,竟遗了一片金叶子在那,当时我让人四下搜了一遍,连个鬼影也没有。”

“给我看看。”

“是。”

邓九郎伸手拿过那片金叶子,端详片刻后,他食指轻轻摩挲着金叶子上的上古文字。淡淡说道:“你们被耍了。”

在众金吾卫惊愕的目光中,邓九郎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放轻声音再次说道:“我们被耍了。”

说罢。邓九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都去休息吧,下午再起程。”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和往常一样顺利。

第三天,一行人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个小镇。

这是豫州,要是换了别的州,那人烟稀少得紧,断没有二三天便能见到一个小镇的道理。

这个小镇中,有一个客栈一个酒家,邓九郎一行人非富既贵。自然进了那酒家,虽然那酒家也不大,二层的木制阁楼。只有二三十个房间,众金吾卫不得不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在酒楼中用过餐后,到得傍晚时,下面传来了一阵欢笑声。却是这附近的妓寨,在打听到有这么一伙贵人经过后。给赶过来或歌或舞,丝竹助兴。

…其实。来的不止是妓寨的女子,有不少还是本地的良家女。自春秋战国以来,北方民间常有遗风,就是常年生活在闭塞落后之地的村子,会在有外客到来时,自愿送上土特产和自家女儿,一来与外客交易些金钱,二来与外客求个一夕之欢。要是一夕之欢后有了孩子,她们会很高兴地生下来,并且会善待这个父亲不明的孩子,这种行为叫做 ‘渡种’,因为本地人相信这样渡来的种能够改善自家基因,所以女子的夫家并不会嫌弃,反而一视同仁。

而这种春秋遗风,不止是三四百年的此刻,便是千年以后都有流传。

下面的乐声和欢笑声还有不断地传来,众金吾卫身份尊贵,虽然只有少数几个看得上这种乡野女子,可是衣着华贵的他们,被这些乡间鄙民围着,并享受她们目光的尊敬和向往,还是很乐意的。

邓九郎没有下去。

就着昏暗的烛光,他正在摩挲着那两片金叶子。直到子时将至,他才抬头唤道:“来人!”

唤了一声后,外面一片寂然。

邓九郎慢慢收起那两片金叶子,伸手摸起佩剑,提步走了出来。

客栈外面,果然一片安静。

就在邓九郎四下张望时,突然的,他发现楼下酒楼大堂中也安静下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所在的这方天地,便如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一样,所有的热闹喧哗,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一一失去,直到四下寂然无声。

这么一个荒凉所在的酒家,原本热闹喧嚣得让人耳朵嗡嗡直闹的所在,这一陡然安静下来,直让人感觉到,仿佛黑暗中,有那么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

邓九郎一动不动地站了会,慢慢提步,握紧手中的剑,朝着楼下大堂的方向轻轻走去。

他刚走出二十步不到,突然的,从大堂里,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悠然,沉静,仿佛空山鸣响,荡漾着一种高雅和清逸。

这样的琴声,不可能是乡野之人能奏出来的!

有人在大堂里!

邓九郎又走了几步后,转头看到角落处睡着一人,走近一瞅,果然是他的护卫之一。当下,他微微倾身,在那护卫的衣襟处,摸到了同样一片金叶子。

拿起那金叶子,倾听着那悠然而来,水平高绝的琴声,邓九郎脚步加快,不一会,他出现在陈旧的楼梯口。

楼下大堂处,七零八倒的睡了一地的人,邓九郎随便一眼,便看到了那些鼾声正酐的金吾卫们。

朝那凌乱的大堂瞟了一眼后,他转头看向乐声传来处。

第一百一十一章谁算计谁

那琴声,是从大堂左侧的一层纱幔后传来的。

他这般走到了楼梯处,这般静静地盯着那纱幔所,琴声依然没有断绝。

盯着,听着,直到一曲终了,邓九郎才开了口,满堂飘摇的火把光照耀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出来吧。”顿了顿,他闭上眼,语气低沉,“我估莫着你也是这两天出现,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

邓九郎的声音落下后不久,那帏幔后传来一阵西西索索的响声,然后,帏幔被人拉开,一个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色人影,悄然出现在邓九郎的眼前。

感觉到了邓九郎的凝视,那白色人影缓缓站直,月色下,他身形挺拔修长,光看面目,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风姿。

那白色人影缓缓走出几步,站到了灯火辉煌处。

他在抬头迎向邓九郎,相视良久,白色人影斯文一笑,只见他朝着邓九郎深深一揖,清雅地说道:“好久不见了,主公。”

这人,自然是柳婧了。

很显然,为了这一刻相逢,柳婧认真地装扮过,一袭月白色长袍穿在她身上,在这弯月高悬的夜间,淡淡笑着的柳婧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逸。

…这是一种不沾世间尘埃的清逸,虽然,她刚刚才放倒了一堂的人!

邓九郎还在凝视着她,他站在二层楼梯口,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眸深沉不可测,与往昔一样,他在她的面前在一种居高临下的尊贵。唯一与往时不同的是,只是他和她之间,躲了一地的人,不远处更有一个酒瓮倒在地下。那酒水正汩汩地流动着。

柳婧嘴角噙起一朵温雅的笑容,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收回目光,在他的盯视下,她垂眸敛目着。整个人如往时一样的乖巧。只是此时此刻,她的这种乖巧,怎么都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狡黠。

终于,邓九郎开口了,他声音有点哑,声音很轻柔。“为什么?”吐出这三个字后,他低笑道:“为了给我惊喜?”虽是笑着,笑声却格外的冷。

柳婧温柔的笑着。空旷的大堂中,她的声音格外显得幽静,“郎君看不起我,却又不愿意放过我…阿婧想了几天,便想通过这么一个方式告诉郎君。我不输于你。”

她长身玉立,这般静静地站在一片混乱的大堂中,站在那些横七竖八的躯体间的身影,透着一种运筹帷幄般的冷静和优雅。

这种冷静和优雅,令得她与平素无异的温软笑容,也有了些说不出的魅力。仰着头看着邓九郎。微笑地看着邓九郎,柳婧声音轻脆明净,“有一事柳婧得禀报郎君。早在五天前,阿婧便以郎君的名义给汝南府写了一封文书,让他们烧毁前面那封不当的文书…郎君你看,真实的柳文景,真实的柳婧。就是你眼前的模样。她有着与外表完全迥然不同的手段和心肠,她争强好胜。狡计多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也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她没有与你站在一起的资格,却又心比天高自以为是。”

说到这里,柳婧轻轻笑道:“您看,您招惹这样的人多没有意思?”

说这话时,柳婧是微笑着的,她腰身修直,一袭白衣在月光下特别显得纯洁秀绝。

邓九郎沉沉地凝视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这便是你千方百计要告诉我的话?”

“不错。”柳婧的声音很轻,笑容也很温软,“我模仿郎君的笔迹,私刻了郎君的章印回了那封信后,想着这事还不算完,怎么着我也得跟郎君见一面,怎么着,我也得让郎君知道真实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郎君总被我先前的温驯给骗了,便是回到洛阳还念着。所以我先前散播消息,让山匪盯上郎君,又在郎君的人赶过去灭了他们时,提前示警让他们跑了。为着这事,那些山匪还给我封了二百两金的谢仪呢。”

顿了顿,她继续轻轻软软地说道:“邓郎,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要不,您还是把我给忘了,回到洛阳认认真真去寻一门身份适当性情适当的良配?”

这一次,柳婧的声音落下后,邓九郎凝视她的眼神,终于变了变。

过了好一会,就在柳婧又准备劝说时,邓九郎的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而再地要我成亲,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很低,很沉,说这话时,邓九郎的目光沉沉地盯着柳婧,几乎瞬也不瞬。

柳婧放在腿侧的十指慢慢缩紧。

见她沉默,邓九郎轻柔地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着,我一旦成了亲,你就会对我彻底死心吧?”

他这话完全说中了柳婧的心思,因此她低下头去。

不一会,柳婧抬起头来,火光中,她双眸晶莹得仿佛有水光,“是。”与她眸光完全不同的是,她这个是字,答得格外的冷静爽脆。

得到她这个回答,邓九郎轻叹一声,他点了点头,“这答案我很满意,凭着这一点,我不会太过为难你。”

“什么?”柳婧瞳孔一缩间,蓦然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她才发现,身后的黑暗所在,不知何时,已走来了五六个黑夜人。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柳婧的敏锐,竟是一无所知!明明,她刚才都清过场的!

邓九郎迈动长腿扶梯而下,他盯着柳婧,懒洋洋地说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如我这样身份的人,身边会一直跟着一些暗卫。他们才是我有恃无恐的底牌。”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柳婧,声音格外温柔地说道:“其实,早在你通过山匪和纵火,骗走那些金吾卫,再趁机放倒乾三在他身上放下刻着柳字的金叶子时,我的暗卫们就在旁边。不过你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拿走谁的性命,便是骗那些金吾卫去剿匪,也因唯恐出现伤亡而赶着通风报信。所以,我那些暗卫也就只是看着。至于这一次,则是我让他们在一旁看看热闹的。反正,你也不会伤人不是?”

他缓缓地走向柳婧,温柔低笑,“柳文景,你虽然非常任性,终还是知道适可而止的。”

邓九郎身高腿长,走到堂房中闲闲地站定后,他微微侧了侧头,吩咐道:“行了,把该收拾的也收拾一下。还有,告诉那些金吾卫,这事不过是我喜欢的人与我闹意气,事情虽然闹得有点大,可毕竟大家都没有损失不是?再说了,他们这些人自诩了得,最后却连我一个情儿都比不上,也就别叽叽歪歪地到处说了,免得大家都没有了脸皮。”

他这话,是对着虚空说的。结果他的声音一落,几个声音同时从黑暗中传来,“是!”这声音一出,柳婧猛然转头看向身后的黑衣人,想道:原来邓九郎的暗卫,竟有这么多!

这时,邓九郎转过头来。

他静静地看着柳婧,盯了她一会后,他再次提步朝她走来。

看到他提步,柳婧慢慢抿起了唇。

转眼间,邓九郎走到了她面前,柳婧的头刚一低,下巴便是一凉,却是被他的手给锢制着抬起头来。

火光中,邓九郎定定地盯着柳婧。

盯了一会后,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双手捧着她的脸,他靠近她,直到额头相抵,他才轻轻的,以一种无奈又温柔的声音说道:“文景,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半年之约和夜半同行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之气直喷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掌捧着她的脸,令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暖暖的气息之下。

柳婧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如此靠近,嗖地一下整张脸涨得通红。而因为羞恼,她乌黑的眼水润润的,整个人于重见以来的冰冷之外,添了一种形容不出的媚态。

不知不觉中,邓九郎薄唇一低,朝着柳婧的樱唇上覆去!

就在他温热的唇瓣险险覆上时,柳婧清醒了过来。她迅速地头一低,哑着声音,尽量冰冷地说道:“主公,我以为我已经把想法说得很清楚了!”她的声音很硬很冷,要不是那脸颊太红,眸中水光太盛,无疑还是很有冷酷的味道的。

邓九郎的薄唇,在离她的脸只有半寸远时,定定地停了下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冷地说着无情话儿的柳婧。

他盯着她,盯得那么专注。

直过了好一会,在他和她的呼吸声,彼此清晰可闻时,邓九郎垂下眸来。他的右手向下伸去,轻轻把她冰冷的双手包在掌心,低下头,再次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叹息着,温柔的,认真地说道:“文景,我知道你在固执什么。你看,现在你没有婚约在身,我也没有婚约在身,这很公平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给一点时间让柳婧寻思后,他慢慢又道:“我知你一心想要了断。行,我给你一个机会了断!”

在柳婧一怔抬头时,邓九郎慢慢放开她。

他退到离她一步的地方,矜贵的,微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机会就是,我们继续那半年之赌。我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是任何要求!我赢了,你就跟我回洛阳,一心一意做我的人,如何?”见柳婧只是盯着自己,他浅笑着,诱惑的,轻言细语地说道:“柳文景,你以为这主意如何?嗯?以半年时间。换一个承诺,或者,做一个了断?”

柳婧不由怔怔地看着他。她说不出话来了。

继续上次之赌?以半年时间,赌一颗心?

与上次相比,这赌换了条件,这么一换,赌约就对她有利了。赢了他就能提出任何一个要求,那不管是要自由还是要家族壮大,或者要财富权势,他都得答应了?而她输了,也不会比现在被他抓着不放更差,不过是换成心甘情愿。换成她的诚服认命罢了。

是了,他就是想她认命吧?是了,骄傲的邓九郎。又岂会一直用强迫的手段来控制一个女人?他更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沉沦!

对上她乌黑水润的眸子,邓九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她低头笑着,温热的呼吸直喷在她的脸上。声音格外轻柔,“嗯?柳文景。你赌不赌?”他眉头微挑,眼神中有着她从来不敢怀疑的坚决。

显然,这个赌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柳婧盯了他一会后,低低地问道:“你说我赢了可以提任何一个要求,这个任何包括?”

“包括我的性命!”邓九郎笑得格外优雅高傲,“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提出让我自刎谢罪!”

他这样的表情,配上这样的话语,真是显得格外可信!

柳婧抬头凝视他良久,过了一会,她轻而干脆地应道:“好,我应这个赌!”

她这句承诺一出,邓九郎轻轻一笑,放开了她。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睡了一地的金吾卫们,优哉游哉地唤道:“来人。”

几个人站了出来。

对上这几个人盯来的异样的目光,柳婧才发现,他们居然是乾三等银甲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邓九郎命令道:“把现场收拾一下,”他下颌一抬,朝着众金吾卫一点,淡淡说道:“把这些人都搬到房间里去,留一封信给他们,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后,最后加上一句,我觉得洛阳没什么意思,见他们都睡着了,不好打扰,就先走一步了。告诉他们,我在外面玩累了自会回洛阳。恩,再加一句,皇后那里,我会去信解释,他们无需不安。”

“是!”整齐的朗应声中,乾三等人忙活起来。看着再次变得热闹起来的大堂,邓九郎转过头来看向柳婧。

似乎从她答应赌约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如此刻,在通明的灯火映照下,他的双眸直是熠熠如星。

灯火下,他朝柳婧伸出自己的手,神态于优雅高贵间,透着一种惑人心魂的华美,“来,文景,牵着我的手,我带你玩遍这盛世河山。”

这个时候的他,高贵不可言,仿佛吸聚了大堂所有的光线。他身姿高挑挺拔的那里,俊美无畴的脸上带着自信张扬的笑。因为高贵,他显得那么遥远,因为俊美,他又是那么的触手不可及。

可偏偏是这个高贵的,俊美无双的男子,用那低沉优美的音线,吐出这如诗赋一样的语句。用那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仿佛,永永远远,他只看到了她!

于是,明明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却真如世间最甜美的誓言,直是能让人任何女人砰然心动。

柳婧慢慢垂下眸,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邓九郎一握住她的手,更是低笑出声。他身高腿长地走在她身前,一边牵着她朝门口走去,一边说道:“这里我的人自会收拾好,你就别看了。”转眼他又说道:“我们现在上马车,天明时应该可以赶到大河边,到时上了船,那些金吾卫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这时,两人已走到了酒楼门口,对着外面弯弯的明月,他呵出一口凉气,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柳婧,弯着眸子说道:“文景,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现在很欢喜。”

他笑着说到这里,眸中有华光流溢,“我很欢喜,文景,你呢,你欢不欢喜?”

欢不欢喜?

柳婧再次垂下眸来。

对上她迟疑的眼神,邓九郎孩子气地笑道:“不急,这事慢慢再想。”他牵着她走出酒家,迎着那满地清辉走向马车的所在,口里则继续说道:“你的人我看了一下。那十个护卫还成,不过那些乞丐就差多了。这次我们带太多人难免招眼,你把乞丐留下。只带着护卫就行了。”

这一次,他的嘱咐声落下后,柳婧顺从地应道:“行。”通过这几天观察,她也觉得那些乞丐还不行,早就有把他们都赶回汝南的打算。

见她应了。邓九郎神采飞扬的,他那消瘦了不少的脸上都明亮得耀眼,“至于我姐姐那儿,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对你家人不利。她啊,她人宽和着呢。别看她是个女子,其实性子跟男子差不多,不会小肚鸡肠地报复什么。”

这时刻。两人已走到了马车旁,一直紧紧牵着柳婧手的邓九郎,继续牵着她上了马车。

见柳婧看向外面,邓九郎笑道:“别看了,他们还要收拾。文景,我们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了。先到马车上好好说会儿话儿吧。”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又转为了温柔惑人。

“恩。”柳婧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邓九郎。望着他俊美含笑的脸,她不想再沉浸在他编织出的,那能迷惑人的温柔氛围中,率先开始了谈判:“在外面行走时,我是不是一定要跟在你左右?”

她这个问题突兀,可邓九郎却早有打算,他冲着柳婧温柔一笑,道:“自是不用。这样吧,你这一路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约法三章。”

柳婧闻言,心神再次一动。

她断断没有想到,他还真准备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寻思了一会后,柳婧咬着唇说道:“这半年中,我们不得有肌肤之亲。”

邓九郎似是一怔,半晌后他问道:“我抱抱你也不可以么?不行,这一个条件太苛刻!”

不许搂抱怎么就条件苛刻了?柳婧先是一气,转眼她想到不能被他扯开话题,得把谈话的节奏控制在自己手里,便涨红着脸忍着羞怒,低声下气地说道:“是,是不许有那种…”

邓九郎似乎才明白过来,他哦了一声,道:“是不能把你骗到榻上去吧?”在柳婧羞得都要滴血的脸孔中,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似是在忍着笑,“行,我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说到这里,他看着柳婧明显放松,却也更加羞涩地表情后,不由微微倾身,凑近她后,他声音特别低沉特别轻柔地说道:“这要求你原本不该提。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让你大着肚子进邓家的门,那会让你以后在邓府抬不起头来的。”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又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情话儿。

柳婧的脸更红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咬着唇又道:“第二个条件是,我与人交际来往,人情应对,你通通不要多管,便是被人侮辱欺凌,也无需你出手。”她相信以自己的智慧,完全应付得了,而一旦被管制太多,被他知道太多,她一旦有什么想法,就无法实施了。

邓九郎看着她,这次却是毫不迟疑,“行,我给你最大的自由。”

这第二个条件也被应承了,柳婧大喜,她抬着乌黑的眼看着他,笑道:“我就这么两个条件。”转眼她又狡猾地加上一句,“暂时就这么两个条件,还有什么,等以后想到了再说。”

面对她的无赖,邓九郎却只是宠溺的一笑。他温柔地看着她,“我就只有一个条件,你得随时随地,记着我才是你的男人,还有,关健时不能抹我的面子。”

柳婧羞恼得脸孔紫红,她咬着牙说道:“半年赌约才开始呢,你,你怎么就是我的男人了?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早。”转眼她又说道:“什么是关健时候?你这么狡猾,要是所有时间都被你当关健时候怎么办?这条要改一改。

“不,我只是告诫你,这就是我的底线,如果你破了这条底线,就休要怪我做出什么事来。”这一次,邓九郎的语气却格外冷硬。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这里,就着外面飘摇的火光,又目光温柔,格外缠绵地凝视起柳婧来。

自从她答应这个赌约后,他老这样看着她,柳婧羞恼得别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