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腾地抬头看向她。

柳婧是女的?邓九郎也知道这事?陡然的,他想起这阵子以来,邓九郎对眼前这个表妹的种种宠爱,种种行径。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你会嫁给他?”

这个问题,柳婧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走出几步,眼望着外面的阳光,声音清楚地说道:“阿树,我是女子,如果我嫁给邓九郎,那么我的身后,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家族。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柳树猛然兴奋起来,他腾地站起,朝着柳婧执着恭敬地回道:“我明白。”他当然明白,柳文景既然是女的,那么他们几兄弟,才是柳氏一族的中流砥柱,当她嫁入南阳邓氏,那他们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后盾!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柳树光是想想都激动不已,兴奋不已。

柳婧转头看向他,阳光下,她的面容冷静得出奇,看着柳树,柳婧轻声说道:“你和阿成,阿叶三人,阿叶喜爱读书,但性子懦弱,没有个三年五年的调教,难以大用,阿成性子冲动鲁莽,也还需要磨砺。三人中,只有你柳树,行事冷静,表现中规中矩。”

说到这里,柳婧停顿了一下,她低头寻思了些什么后,转向柳树认真地说道:“这次我处理邓九郎的来往信函,知道了不少要紧之事。便如这诸方城,我们入城时,那么多官吏当众向邓九郎跪拜。其实是有人背后教嗖,想制造攻击邓氏一族的把柄。邓九郎虽是把这消息压下了,也承诺不动诸方城的官员,可他心中是恼火的。据我对他的了解。不出三个月,便会有各种手段使出,到得那时,这诸方城。不但各级官吏会有大震动,便是城中的游侠儿浪荡子之流,还有控制了诸方城近六成财富的豪强富商,也会因官场上的震动而出现大变动。”

说到这里,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柳树,低声道:“这是邓九郎给我的一块玉佩,你拿在手上。”

柳树怔怔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涨红着脸羞臊地说道:“我明白文景的意思。你是想趁这次诸方城大变。让我从中谋利吧?可是我。我不敢…”

“不要紧。”柳婧的声音非常温柔,她缓缓说道:“我会把吴争几人留下,到时。你一回汝南,把我训练出的那些乞丐全部带到诸方城。听你使唤。二,你可与三伯父就此事好好商量一下。”他们的三伯父柳行风虽行算不得睿智,可他是积年老吏,最善长的就是见缝插针,顺水摸鱼,让他在这种把握了大动向的前提下来行商贾事,那是一等一的人才。

柳树一听到三伯父的名头,到是有了信心,他强忍兴奋呼吸粗重地说道:“那你的身份?”

“也一并告诉三伯父。”

“是。”

“我那还有七百两金,我给你六百两。”

“是!”

“我这里有一封信,里面把诸方城可能有的变故以及变故的方向,邓九郎调查到的各级官吏的资料都记在上面。根椐这些,我们柳氏一族可以从几个方面着手,以及怎么着手,我都有想法。你把它带给三伯父看,告诉他,这事是我背着邓九郎干的,所以只能求财求势。还有,以后你在诸方城行事,也按上面的步骤来实施。”

步骤什么都写好了,又有三伯父坐镇,这下柳树更有信心了。他连忙接过那信封,慎而重之地收好。

见他收好,柳婧轻声说道:“这几天你都不要与我联系,平素见面,也不必给我好脸色。当我们离开诸方城时,你便不告而别,我会让吴争他们前来寻你。”

“是。”

听到这里,柳树不由转头看向柳婧,好奇地问道:“文景的意思,是要瞒着邓九郎?”

“自然!”柳婧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记着,只要自己的,才是别人拿不走的…我柳府一族的财富和根基,让他人知道了毫无好处!”

“我知道了。”

“那行了,出去吧。记得出门时,把房门带重一点,表现得气愤一点。”

“是!”

随着柳树重重地关门声传来,柳婧直是寻思了一会,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柳婧便整了整衣裳,提步朝着书房走去。

堪堪来到书房外,柳婧便听到了邓九郎在说话,不知不觉中,她停下脚步,细细听去。

邓九郎的声音很沉,有点冷,“沈信这些年做的事,可收集好了?”

地五的声音传来,“已收集好了。”

“行了,马上飞鸽传回洛阳沈府,告诉沈方,我对沈信这人很不满意,他这个金吾卫之职不用干了,不管是入军还是流放边远之地,都随他们沈府安排。总之一句,我不想再听到沈信这个名字!”

“是,郎君。”

“还有倾华…”他沉吟了一会后,才徐徐说道:“倾华失身于沈信一事,也一并传回洛阳。”

这话一出,地五有点叹息的声音传来,“郎君,沈信如果无法保持地位,还要被贬落的话,郡主只怕不愿意嫁他了。”

“由不得她!”邓九郎的声音淡漠冰寒,“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倾华利用沈信之时,就应该想到今天。这沈信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书房中,地五马上凛然应道:“是。”

接下来,邓九郎又与地五交待两句后,才挥手让他退下。

地五一出书房门,便与柳婧遇了个正着。他瞟了柳婧一眼,转身大步走开。

柳婧犹豫了一会,涨红着脸,眼中水光盈盈的,慢慢提步走向书房。

书房中,邓九郎正在提笔书写,阳光下,他俊美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暖暖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种少见的放松。

听到柳婧的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便是扬唇一笑。

他这一笑过于灿烂,仿佛见到柳婧羞恼得要滴出泪来了,他连忙收起笑容,严肃的咳嗽一声,大步走了过来。低着头看着她,他轻声道:“醒来了?今晨有点急事需要,就把你送回你自己的房间,怎么不多睡一会?”

柳婧的脸更红了。

邓九郎从后面搂着她的腰,脸搁在她的颈间,轻轻地说道:“…昨晚,我很开心。”

一句话说得柳婧的脸孔红得要滴血,小拳头紧紧握起,牙齿开始咬得格格作响时,邓九郎与她耳鬓厮磨着,轻轻地说道:“很多年了,我都没有那么开心过。”他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耳垂,软语呢喃,“阿婧,你说这事奇不奇怪?我自小便拥有一切,应有尽有,无人不顺从我的需求…可我从来都很少感到开心。只有昨晚我搂着阿婧入睡时,看着你脸孔红红呼吸细细的,突然感到很开心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温驯?同意?

这时的邓九郎,与往昔不同,往时他总不免带上几分审视几分警惕,这时他却是全心全意地放松。

见柳婧垂着眸抿着唇,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的轻颤着,他忍不住低下头,再在她的眉心间轻轻一吻。

轻轻松开她,他提步走向身后的书柜。

西西索索间,不一会,邓九郎拿出一个木盒走到了柳婧身侧。

他把那木盒推在柳婧面前,温柔地笑道:“打开看看。”声音中,有着一种微妙的得意。

柳婧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会,慢慢伸手拿过那木盒。

她慢慢把木盒打了开来。

木盒中,是厚厚一叠契纸,柳婧微微一瞟,便见到最上面那张,是处位于扬州治所历阳的庄子。

见柳婧只是盯着却不拿出,邓九郎伸手把她扯入怀中环住,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低的,高兴地说道:“怎么不拿出来看看?”

说完这话,见柳婧还是不动手,他轻叹一声,把那厚厚的一叠从木盒中拿出,把它们摆在柳婧面前,他声音如水般温柔,“这是我上次在扬州治下的产业,共有庄子十三座,田地三千余顷,还有店铺三十七间。”

他转头看向柳婧,眼神中带着满意和愉悦,“阿婧,这些契书,我把户主名改了,你看看。”

随着他的手指一指,柳婧清楚地看到,契书下面,原本写着邓擎的地方,变成了豆大的阳河柳婧两字。

邓九郎见到柳婧的目光落到了户名上。又是一笑,他从一侧拿过印泥,抓起柳婧的右手,把拇指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后。他低声说道:“阿婧,来,在这上面按上你的手指印,以后。它们就都是你的财产了。”

柳婧垂着眸,手指拘挛着没有让他按下去。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抗拒,邓九郎微微一怔,转眼他双眼一眯。

眯着眼盯了柳婧一会后,他声音放淡,轻轻笑道:“是了,还忘记告诉阿婧一件事了…”他从一侧抽出一封信函,把它在柳婧面前展开,慢慢说道:“这是我才写的信。是给你父亲和你三伯父的。阿婧你看。我在这里明白地告诉了两位老人。说是你已与我私定终身,不久之后,我便会带你前往洛阳邓府…我让两位老人不用挂念于你。你是我心上之人,此生断断是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的!”

这一次。一直眼神有点茫然的柳婧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有点哑,“是不是洛阳来信了,让你赶紧回去?”

她这话一出,邓九郎先是一怔,转眼他赞叹地说道:“阿婧真聪明。”

柳婧垂眸,面对他的赞美不笑不动,过了一会,她又慢慢说道:“这次回去,你的家人会逼着你娶妻吧?”

邓九郎再次一怔,他侧头盯视着她,却是没有回话…

柳婧长长的睫毛再次扑闪了一下。

看到她眼中隐有水光闪现,邓九郎突然觉得胸口无比的气闷。

他慢慢松开对柳婧地拥抱,直过了一会,他低沉的,有点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柳婧垂着眸,她发白的唇紧紧抿着,她想告诉她,不管她是不是被他看了摸了亲了,不管她是不是失身于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妾室,心甘情愿地回到他那个洛阳的大宅子,与他的妻子一辈子这样和和乐乐地过下去,她做不到!

可这些话她不想说,她不能说!至少,是在她的计划实施之前,是在这三天还不能说!

垂着眸,柳婧长长的睫毛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滴泪珠儿,在那泪珠儿要坠不坠间,柳婧苍白着脸退后几步,朝着他福了福后,她低声说道:“郎君好意,阿婧领受了。”说罢,她走上一步,把几案上的木盒收起,把它放入怀中后,柳婧低声说道:“这信既是发给我父亲伯父,不如由阿婧来发吧。”

邓九郎定定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低而温柔地问道:“阿婧,你真想明白了?”

“是。”

邓九郎低低一笑。

他大步上前,轻轻把她拥入怀中,高兴地笑道:“我想阿婧也是会想明白的。”她除了嫁他,还能嫁谁?

饶是先前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可看到柳婧真正收下木盒,真正对他展开一个有点勉强,却已温驯的笑容,邓九郎的心里,还是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快乐。

他手一伸,把柳婧重重扯入怀中后,头一低,便覆在她的唇上亲吻起来。

这一次,柳婧没有半点抗拒,她乖乖地张着嘴,任由他的舌头与她的嬉戏,任由他的胡渣在她的脸上摩擦。

感觉到她的服从,邓九郎更欢喜了,他欢喜地叫道:“阿婧,叫我夫主。”

“…夫主。”虽是有点羞涩,可这声叫唤,当真说不出的绵软。

邓九郎情不自禁地收紧双臂,他满足的轻叹道:“再叫两声,阿婧,再叫两声。”

“夫主,夫主…”

“真好听…阿婧你放心,天下间,我不可能再对另一个女人有对你这么喜欢。到了洛阳,我一定会护着你,让谁也不敢欺负你。”

“…多谢夫主。”

“倾华不是欺负你了吗?我现在也替你报仇了。而且,我还把此事传回了洛阳。我会让所有试图动你和你的家族的人知道,激怒我是什么后果。”

“恩。”

听着她这声绵绵的应答,邓九郎显然开心至极。他忍不住把她拦腰一抱,在柳婧的惊呼声中,他抱着她坐到榻上。在把柳婧置于怀中后,邓九郎从一侧端过酒盅。在拒绝柳婧接过后,他拿着那酒,一点一点地喂给柳婧喝,在柳婧小抿了几口后。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再给她喂一口。

柳婧似是有点羞赧,她垂着眸不安的小心说道:“夫主,让我自己来…”

“不必。”邓九郎低低地笑道:“从来都是别人侍侯我。今儿我也想侍侯阿婧一回。”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在柳婧的眼上吮了一下,低低唤道:“阿婧。”

“恩。”

“你别怕,我会对你好的,会很好很好的。”

“恩。”

“你也不用再担心会有人害你,我会在你身边安排最能干的婢女和最精明的护卫,你的家族既无可用之人,那我会安插一些得力的人进去,总之你以后什么事也不用管。只管安心做我的女人。”

“恩。”

“阿婧。我不喜欢孩子。觉得他们挺麻烦的,不过是阿婧生的,我就喜欢。以后。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好不好?”

“恩。”

“要答应好。”

“…好。”

“洛阳的那帮子人,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总之你永远记着。你的夫主,在这世上不曾惧怕任何人,所以,你也不必害怕任何人。”

“恩。”

“阿婧,我好开心。”

“…”

“阿婧,你开不开心?”

“…开心。”

这一天,邓九郎显然真是开心过了头,他一直在说,一直在笑,在喂着柳婧饮了一盅酒后,用餐时,又强行把她搂在怀中,一筷一筷的非要喂她。

远远看到那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乾三也咧着嘴呵呵直乐。一侧的地五瞟了他一眼后,轻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郎君乐呵也就罢了,他那是迷了心窍,你乐呵个啥?”

乾三白了他一眼,咧着嘴直笑,“我就是高兴。”摸着后脑壳寻思一阵后,他朝自个大腿上一拍,“是了是了,我跟在郎君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直乐得跟个孩子似的。我这是替郎君高兴呢。”

这话一出,地五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郎君毕竟年少,他想得到这个人太久了,这一突然得手,自是免不了开怀几日。”

“那倒也是。”

两人这般腻着,虽是在书房呆了一天,却啥事也没做。快到傍晚时,邓九郎清醒过来,他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信函,笑道:“本以为二天后便可动身,如今看来这样耽搁下去,少说也得再过一天才可以启程。”

依然被他紧搂在怀中,哪里也去不了的柳婧,闻言垂眸轻问道:“阿擎与我约了半年,如今,那赌约已没有继续的必要…我们还要走下去么?”

“自是要走下去。”邓九郎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温柔说道:“与你约赌只是顺便,我本来也是要前往荆州有事的。”

“恩。”

“阿婧,昨晚我们那般…”他低低笑着,带着几分促狭,“你还记得多少?”

他不提昨晚也罢,一提昨晚,柳婧的脸蛋便是刷地一下涨得通红,接着,那脸蛋又一点点转青。

邓九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色变化,在看到她暗暗咬牙时,终是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你还好意思恼我!你昨晚咬在我鼻子上那一下,害得我敷药敷了整整一个时辰,出门还是戴纱帽的!”

说到这里,他呼吸有点粗重了,喉结滚动了几下,邓九郎在她耳边轻轻求道:“阿婧,我想看看昨天晚上我咬的印记还在不在…”

他这话一出,柳婧的脸便红得要滴出血来,看到她羞愤到了极点,那双乌黑的眸子都水光盈盈了,邓九郎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他喉结滚动了下,把脸整个地埋在她后颈,“…我都听阿婧的,在回洛阳前,我忍不了也得忍着。”

他这话还说得特委屈,直让柳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外面灿烂的霞光,她转眼不知想到什么,那笑容又慢慢淡去,渐渐的转为平静无波。143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密谋 接下来,柳婧的日子依然过得繁忙而温馨,自她把那木盒妥妥当当收起后,邓九郎便对她完全放下了心,有时当着外人,也会情不自禁持把她搂在怀中,一副柳婧已是他的身边人的模样。

而在这种平静的厮缠中,没有人注意到,吴叔和几个柳府护卫,会时不时外出一下,替柳婧办一些小事。

终于,三天过去了,队伍又要上路,要离开豫州范围,正式进入荆州地界了。

在启程前,沈信的金吾卫终于带着哭哭啼啼的倾华郡主别行离去。这分手而行,是邓九郎的意思,彼此已生嫌隙,他不放心这些金吾卫呆在身边,让他们先一步离去是正常的应对举措…

启程的这一天,天空却阴沉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随时就要落下雨滴一样,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宜出行,不过在柳婧判断不会下雨后,队伍还是动身了。

一并动身的,还有那支商队和那钱氏小家族。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完全可以分开而行,不过他们好不容易得以接近南阳邓氏的嫡子,自是不愿意就此别过。

望着那些慢慢离去的诸方城的官吏,邓九郎眉头蹙了蹙,召来乾三问道:“柳文景还在发火?”

“是。”乾三策马靠近,说道:“这已是派了第三波人去了,我就说这是什么事儿,一个小小的柳树,识不得抬举那就不抬举!上次姓柳的这厮对另一个堂兄堂妹什么的,不也行事挺果断吗?怎么对上这柳树变粘乎了。非要把人家找到不可?”

邓九郎沉默了。

他没有说话,倒是一侧的地五冷笑道:“他不在乎不行啊,他们姓柳的年轻一代,也就这种么几个,结果关了一个,还有一个是缩着的,”他朝着一侧瑟缩如鹌鹑的柳叶不屑地瞟了一眼,继续说道:“剩下一个柳成,更是个莽撞不可用的。真说起来,也就那个柳树还勉强上道一点。姓柳的这厮既然决定了跟我家郎君前往洛阳。他身边就不能没有可用之人。所以那柳树便是不识抬举,他少不得也得努力一番。”

地五这话一出,众人也都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邓九郎才看到柳婧策马过来。见她阴沉着脸。他温柔地唤道:“文景。过来。”

柳婧策马靠近了他。

见他关切地看着自己,柳婧青着脸低声说道:“主公,文景惭愧…”转眼她声音一提。说道:“我们启程吧,不能因区区小事以致出行不利。”

在这个特别相信堪舆命理的时代,对一切大事小事都有讲究。如出行也是,在这个一出门便是数月半年,途中不管是疾病和匪徒盗贼等危险困难层出不穷的时代,更是有一些固定的讲究。如,出行之时,不能无故受阻,这是第一个不吉利,二,出门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一定要是男子,男子主阳,阳和通达,诸事畅通,如果遇上女子,那就属于阴,阴主闭滞不顺。因相信着这个道理,有很多队伍在看过黄道吉日,又占过卜问过卦再动身时,如果还是遇到了妇人,一般都会选择再停留数日。

听到柳婧的要求,邓九郎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自己这队伍人多走得也慢,那柳府的护卫真要追,不过半天一天的功夫,所以先行一步也无所谓。

随着邓九郎点头,一个护卫高喝一声,于是灰尘扬动,马蹄甩开,队伍拖曳着高高的烟尘启动了。

队伍一启动,柳婧便向邓九郎告退,阴着脸又回到了吴叔等人身边。经过连续三轮调派,现在留在柳婧身边的,只有三个护卫一个吴叔,以及最后一辆马车。

等到吴叔四人围上,柳婧不动声色地瞟了远处的邓九郎一眼后,低声说道:“我们落后一点。”

“大郎你这是?”

柳婧垂着眸不说话,直到络绎不绝的人头阻断了她与邓九郎的视线,她才低低地说道:“你们听着,下面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可东张西望,不可惊慌失措!”在四个瞪大眼睛看来时,柳婧慢慢说道:“前方百里处有一密林,按速度估算,恰好是落日之前我们赶到那里,然后队伍会遇到袭击…”

“什,什么?”吴叔倒抽了一口气。

柳婧瞟了他一眼,让吴叔安静下来后,她继续说道:“具体情由,你们不必知晓,我在这里要交待的是,一,今天这一路,你们全部落在后面,就当是等柳树等人,二,一旦林中火起,马上向东南道躲闪,你们不必等我,如果你们几人有走散,也不必非要凑到一块。所有人只管沿着东南道直接前进,五十里内如果没有与我相遇,再回头不迟。”

几仆听到这里,全部瞪大了双眼。

这时,柳婧朝前方瞟了一眼,见到那奔来的骑士后,她语速突然加快,“还有那个木盒,吴叔你务必收好,剩下的一百两金,我自己拿了三十两贴身收着,剩着的你们大伙平分了,万一走散也可有用。还有,据我估计,我今天只怕难以离开九郎身侧,你们不可前来寻我。”

几乎是她的话音落下不久,便传来那骑士地叫唤声,“柳家郎君,主公叫你呢。”

“好,我这就过来。”柳婧清脆响亮地应过后,朝着吴叔等人一瞟,沉声说道:“行了,按我说的行事吧。”

“是。”

吴叔等人的话音一落,柳婧已策着马朝着队伍前列赶去。

远远地看到柳婧出现,邓九郎便是眉眼带笑,他几乎是以一种宠溺欢喜的目光看着她走来。也是奇怪,自从那一日书房里,柳婧收下他送出去的‘聘礼’,两人正式心许后,邓九郎便有一种巴不得时刻与她粘在一起的感觉。

远远的,柳婧感觉到邓九郎的目光,也是脸颊一红,她且羞且喜地垂下了眸,遮去了眸光中的复杂难舍…

不一会,柳婧便来到了邓九郎身侧。

含笑看着她,邓九郎声音放轻,温声问道:“柳树还没有动静?”

“恩。”

“不必烦忧。实在不行,就放弃这个人,你要什么人才,大可以在路上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