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五应了,大步朝着白衣楼走去。

柳婧正在寻找邓九郎,听到地五一唤,便马上下楼了。

她下楼时,天色已黑,碧空的天宇中,星光汇成了河,白云飘浮其上,连空气,都带上了空旷的清香。

柳婧看到那静静伫立在街道旁的马车,看着那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宛如远古雕像的银甲卫,不知怎么的,心中怔了怔。

于是,来到邓九郎的马车旁,本来想质问是不是他陷害顾呈的柳婧,也不开口了。她只是睁大明亮的双眼,朝着几个银甲卫看了一眼后,又定定地看向地五和乾三两人。

直是打量了一阵后,她才转过头看向邓九郎的马车。

按住突然有点慌乱的心,柳婧轻声问道:“九郎找我?”

“恩,我找你。”马车中,邓擎的声音很温柔,这是一种真正的温柔,非常低沉,非常的用心,仿佛马车中的人,正微笑的,多情的,甚至宠溺地看着她。

从来没有听到他这么说过话的柳婧,闻言先是一呆,转眼,虽是隔着一道车帘,她还是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便有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马车中,邓九郎仿佛看到她低下头了,他轻轻地唤道:“阿婧!”

“恩?”

“我以前一直唤你柳文景,现在再唤你一次文景,你习不习惯?”

柳婧一怔,她眨着大眼摇了摇头。

马车中,邓九郎又是一笑。他轻声又道:“阿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很美…特别特别的美!”

可怜的柳婧,女扮男装好几年了,有时连自己也忘记了自己女装时的模样,更别提被人当面夸奖美貌了。

见她有点窘迫。又有点羞喜,透过车帘缝看向她的邓九郎。再次低低一笑,又道:“还有,阿婧,其实你的字写得好极了,还有琴瑟和箫,也吹得很好听…我现在想听你吹箫了,你可以为我奏一首么?”

柳婧抿紧了唇,她唇瓣动了动,最后只是低低地说道:“我。我去楼上拿乐器。”说罢转身急急就走。

可她刚一走,邓九郎却轻叹着说道:“回来吧,不用的。”

他的话音一落,柳婧却是急了,“我可以的,只一会。很近的。”说罢,她又想转身。

马 车中,邓九郎轻叹一声,他温柔如水地说道:“阿婧,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殷勤过。”一句话令得柳婧脚步一顿,却脸色有点白,有点慌乱地看向他后。邓九郎又笑了 起来,他轻轻朝着柳婧又道:“阿婧,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那一次你入皇宫,求我姐姐赐婚于你和顾呈时,我正在跟她说,我想娶你为妻!”

说到这里,他哑然一笑,喃喃说道:“可惜,你接着就进来了,还说了那么多让我生气的话,所以,我后来也就没有继续提!”

柳婧唇瓣有点白,她喃喃说道:“我,我不知…”

“你是不知,我现在不怪你了。”

柳婧:“…”

“阿婧,我不怪你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

邓九郎轻叹一声,他喃喃说道:“是啊,是该高兴。”

说到这里,邓九郎在马车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这一次开口,他似乎遗忘了刚才的温柔,变得平静而冷漠,“乾三!”

“在!”

“把你的乾部都召出来,从今天起,所有人等一律回归原处,任何人不得再搔扰白衣楼!原属于白衣楼的桌椅酒具餐品,全部按原样补齐!”

“是!”乾三大声应了,朝步朝白衣楼里面走去,在经过柳婧的身侧时,在柳婧急急看去时,乾三根本不曾看她便擦肩而过。

就在柳婧目送着乾三离开时,邓九郎的声音再次传了来,“阿婧。”

他的声音依然是冷漠平静的。

柳婧一怔,回过头来。

在她怔怔地目光中,邓九郎扔出一个木盒,淡淡说道:“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现在给你。”

柳婧一怔接过那木盒,她小心地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一柄构制极其古朴又精巧的钥匙时,不由疑惑地瞪大眼看着马车中看去。

这时,邓九郎轻飘飘的声音传了来,“这是锁心之圈的钥匙…你不是一直想要吗?现在,我把它给了你!柳婧,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说到这里,他朝左右吩咐道:“走吧。”

马车刚刚启动,柳婧清醒过来,她一个箭步冲到邓九郎的马车旁,急急叫道:“等等!”她喊住他,颤抖着手抓上马车帘,说道:“九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 么意思?”马车中,邓九郎低低一笑,他轻轻的,以一种极其凉薄的语气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你柳氏,从此后真正自由了,我邓九,再也不会管制你 干涉你了!”略顿了顿,他慢慢又道:“是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马上就要娶妻了…说起来,我以前也是误你良多,你不用急,以后我会一一补回的,便是顾呈 那里,我今天一回去就会设法解去他与吴氏阿静的婚事,如果你想嫁他,我将不再阻拦。”

第一百七十六章 柳婧的反应

什么?

柳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马车中的邓九郎,在那马车要启动时,又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车辕让它不要离开。

那驭夫见她抓着车辕不放,有心想挥鞭驱马,却又担心会伤着她,不由回头看来,对上邓九郎望向柳婧的目光,他终于马鞭一松,干脆等侯起来。

直过了好一会,柳婧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迟疑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夜色下,银甲卫们点起的火把光中,邓九郎一张俊美高贵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他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柳婧,他只是看着她。

柳婧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握着车辕的手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颤抖中,她沙哑着声音,艰涩地说道:“九郎,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繁星下,邓九郎眸如夜空地盯着她。

直过了良久,他才薄唇微动,刚要说什么,那唇却又闭上。

看着他转过头去,柳婧哽了声,她喃喃说道:“九郎,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我不太相信…”

是的,她不太相信。她曾经无数次对他说,要他放手,她曾经好几次设计离开他,她曾经厌恶过他的锢制,她曾经想过自由的飞翔…可这所有的所有,究其根底,是她对他求而不得退而不能后的反应。

她想过离开他,可那所有想象的前提是,她清楚地明白,他不会放手!

所以,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当真正听到他要娶妻,他对她放手的消息,一种铺天盖地的惊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和彻骨的冰冷,便笼罩了她。

这世间的情总是这样,很多人很多事,你明明设想过无数次放手,可那一天真正来临时,你却只感觉到天地变得空荡,此生乐趣就此终结的痛苦和空茫。即使设想过一万次,可那一刻真正到来,带给你的还是灭顶之痛!

黑暗中,柳婧呆呆地看着邓九郎,星光下,她乌漆漆的双眼,不知什么起,已泪水串珠,不停地滚落下面颊。

… 说实在的,这一幕,虽是在邓九郎意料当中,却完全出乎乾三地五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错愕地看着无声的哭得不成样,却还要紧紧扣着车辕,等着邓九郎重复那一 句话的柳婧,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小姑也不是真正绝情至斯,原来她也对自家郎君上了心。不知不觉中,地五对她的恶感倒是消了大半。

邓九郎双手紧紧扣着几沿,一双深黑的眼定定地凝视着柳婧一会后,他哑着嗓子低低地说道:“阿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一生,只对你一人动过心?”

柳婧任由泪水无声的流过面颊,她哽声回道:“你说过…”

是的,他说过。只是那一天,在他说过这话之后,她的选择是马上入宫,以与顾呈有婚约之名,逼得邓皇后退让。

邓九郎定定地看着流着泪的她,沙哑的,缓慢地说道:“阿婧,我要娶妻了…过两天,我姐姐就会宣布我定了婚约一事。”在柳婧脸色刷地苍白如雪中,他嘶哑地轻唤道:“阿婧,我,我…”

‘我’了两声,他猛然转过头去,瞪大眼看着黑暗的远方,邓九郎突然疾声命令道:“走——”

“是!”

驭夫马鞭一甩,在马儿的长嘶声中,马车一拖而过,柳婧松手不及,给拖得带出了几步,当她下意识地松开手稳住身形时,却只是看到邓九郎那辆匆匆奔远的马车!

他走了!

他弃了她了!

他要另娶她人了!

突然的,柳婧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倒在地。

这时,早在后面盯着的霍焉等人急急围了上来,看到脸如死灰,泪流不止的柳婧,霍焉慢慢蹲下,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低声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柳婧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低下头,慢慢地用双手捂着脸,慢慢的任由泪水从指间划落,于寒冷的夜风中,她这样瘫倒在地不知多久后,柳婧才发出声音来,“扶我起来。”她的声音,真是哑到了极点。

“好。”霍焉应了一声,他细心地扶起柳婧,让手足无力的她靠着自己后,扶着她一步一步朝着白衣楼挪去。

不过几百步的白衣楼,因为柳婧软手软脚,直是走了近小半个时辰。当进入大堂,看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空空如也,再无一个银甲卫身影的大堂时,柳婧突然止了步。

她轻轻地推开了霍焉地扶持。

她慢慢的,挺直腰背的,孤零零地站在大堂中。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四周连呼吸声也清楚可闻时,霍焉刑秀等人听到柳婧那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去调查一下,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邓府,皇宫是不是有了变故!”

“公子,张景听到了一点风声,已经去调查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恩。”柳婧的声音刚刚落下,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张景出现在大堂中,看到柳婧在等着他,他手一挥示意众人关上大门,闲杂人等通通退下后,张景走到她背后,双手一拱,声音因激动而有点颤抖地说道:“公子,出大事了。”

“说!”

“据我们的情报得知,以顾司马为首的清流,已找到了陛下遗落在民间的大皇子殿下刘胜,刘胜现年八岁。”

这消息一出,四周嗡嗡声大作。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聪明人,自是明白张景这句听起来简单的话意味着什么。

柳婧慢慢转头。

她看着张景,低声说道:“也就是说,要立太子了?”

“是!”

柳婧闭上了双眼,她喃喃说道:“怪不得了。”

沉默了一会,她疲惫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顾司马府,是顾呈的府第?”

“是!”

“原来如此。”柳婧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重复了一遍后,她对上一众看向自己的护卫,慢慢的,疲惫地说道:“刚才你们看到的,是邓九郎,他来告诉我,他要娶妻了,他与我,再无关系!”

在这个时候,要她把这句话复述出来,实是剜着心般的疼痛和疲惫,可是柳婧不能不说,她不是一个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责任,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想法,他们需要知道一切已经发生的变故。

柳婧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张景最先沉下脸,他喃喃说道:“看来邓氏的情形不大妙!”

说到这里,他见柳婧的脸色虽然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却稳稳地站在那里晃也不晃一样,不由抿唇清声说道:“公子,这可大事不妙了。我们刚刚得到皇后的赏赐,那十万顷地还刚开始施工…还有,天下人都知道,你柳白衣是邓皇后的人,我们已卷入这场朝堂大变生死大局中了!”

柳 婧却摇了摇头,她摇着头,低声说道:“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柳婧低声一笑,轻轻说道:“我身卑位不显,便是与邓九郎纠缠不清,可在洛阳权贵的眼 中…以邓九郎的地位,我与他再纠缠,也不过是一婢妾罢了。既是婢妾,自然无权在意他是娶妻还是纳妾,也就是,不管他娶了多少个女人,留给我的位置总是有 的。”

听到这里,众护卫还有点不明白,还在面面相觑,在他们盯来的目光中,柳婧发现自己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站在这里,才能把话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邓九郎特意前来,慎重其事的宣布与我再无关系,那是存着让我们脱离这场纷争的意思…”

众护卫终于明白了。

张景点了点头,他朝着柳婧拱手说道:“还是公子说得对。邓九郎特意在第一时间赶到白衣楼,还撤走三百银甲卫,确实有让公子脱离这场纷争之意。”

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众护卫已嗡嗡议论起来。在一阵议论声中,刑秀走上前来,他朝着柳婧一礼,沉声说道:“公子,有所谓城门失火,祸及池鱼,既然邓九郎给了我们抽身离去的机会和理由,那这场局,我们不能入!”

“对,我们不能入!”

“公子,从来这等权位之争,都如大海狂涛,便是千年家族都有覆灭之险,公子你还根基尚浅,能够抽身,那就有多远避多远!”

“就是,公子,我们马上就去放出柳白衣因邓九郎娶妻愤而远遁的消息,以此解去公子身上的邓氏一派烙印!”

“公子,我们走吧,这个时候万不可犹豫!”

在众护卫一句又一句地相劝中,柳婧慢慢举起了右手!

随着她手这一举,刚才还咄咄相逼着的众护卫齐刷刷止了声,他们朝着柳婧无声地行了一礼后,向后退出一步,低着头安静地等着她开口。

目光扫过他们,柳婧哑声说道:“好,我们离开洛阳!”

几 乎是柳婧这话一出,众护卫便齐刷刷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之所以句句相逼,便是担心柳婧对邓九郎情根深种,舍不得在他家族处于覆灭之际离他而去。现在见到她 这么一说,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同时再次想道:公子真不愧是我们跟随的人,任何时候,都有着过人的理智和自制!

就在这时,他 们听到柳婧低沉的命令声再次传来,“朝权相争,将会牵动天下所有世家和各地官宦…诸君,危机两字,从来都含着两重意思,其一自是危险,其二便是机会!各 位,我们何不趁着这天下各大世家和各地官宦一心一意应对这场朝争之事,战战兢兢如火中之鸟,无暇他顾时,插手各地的商道和游侠儿浪荡子所在的黑道?想来没 有官府的照应,很多小势力我们都能够一口吞并了!诸君,这次危机,也许是我们此生中能够遇到的,唯一的,把触手伸向天下诸州的最好机会!”

柳婧所形容的前景,正是众护卫所梦寐以求的,当下他们齐刷刷向柳婧一礼,齐刷刷叫道:“公子所言极是!”语气中,已满满都是对柳婧的叹服和对未来的信心!

“时间紧要,从现在起,你们就开始张罗吧!张景!”

“属下在!”

“你和霍焉配合,总管全局!”

“是!”

“如今我们的人马,有半数都集中在那十万倾田地上,你们连夜赶过去,马上对他们着手安排!”

“是!”

“记着,时不可待,机不再来。这一次,我们不管是求财还是触手黑道,下手时务必快准狠,绝不可拖延,也不可给敌对势力留喘息之机!”

“是!”

“按照惯例,商道铺到哪里,情报网便散到这里。同时,我们控制的商道和黑道,绝不能用一个名号,一定要狡兔三窟!不过我们已与邓氏徶清,这情报一事,通通由明转暗!”

“是!”

“放出风声,因邓九郎娶妻一事,我心灰意冷,缠绵床榻,以此松懈天下人防备之心!”

“是!”

“行了,都出发吧!”

“是,公子保重!”众护卫齐刷刷一礼后,一个个整齐地向后退去,直到这些人意气风发地消失在柳婧眼前,直到大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孤零零站在大堂当中的柳婧,才仿佛失去所有支撑一样,慢慢慢慢向下滑去,慢慢慢慢跪倒在地。

空旷的,足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堂中,火光飘摇着,外面的马蹄声和吆喝声不断,与之相反的,是孤零零跪在大堂中的柳婧,她双手捂着脸,整人身影在明亮的灯火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摇摇欲坠…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那轻细得若有若无的声音呢喃地传来,“我得知道他要娶谁!我必须知道他要娶谁!”

这 个问题其实很容易知道,过不了两天,整个洛阳人都会清楚。可是柳婧却仿佛从这句话中得到了力量,找到了借口一样,她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一边朝着大门走 去,一边低声说道:“对,我还没有问清楚,他要娶谁呢!我要找到他,我要马上找到他,见见他…”那‘见见他’的想法,如同无上灵药,刚才还无力到了极点 的柳婧,一下子脚步都轻快起来。

可是,当她走到大门口,手抚上那门栓时,却是手一顿。手搭着那门栓,柳婧突然笑了起来,她越笑越低,越笑越无力,到最后,她再次靠着门口慢慢滑落在地,坐在地上,柳婧捂着脸喃喃说道:“柳氏,你想与他纠缠下去,不必找这个理由的…你何必找这样的理由?”

第一百七十七章换回女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婧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慢慢转身打开酒楼大门,看着站在外面的仆人,柳婧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去把吴叔等人叫来!”

那仆人马上就道:“好的郎君。”

自从柳婧身边用了霍焉这些护卫后,吴叔和柳婧从柳府带来的护卫,一直被她安放在一个别庄里。此时虽是夜深,可每个人都知道柳婧行迹不对,所以她一开口,那仆人便毫不犹豫地应了。

吴叔等人过来时,柳婧正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站在白衣楼二楼上,倚着玉栏杆,夜风中,她身形静伫,表情沉冷,倒是看不出就在不久前,她那么失态过。看到她,好几天没有见过她的吴叔高兴地走上前问道:“大郎,你找我们?”

“恩, 我找你们!”柳婧转过头来,她看向吴叔,站在吴叔身后的,并不是她从柳府带来的那二十个护卫,而是这一年来,吴叔瞒过所有人,替她另外招用的三十个悍勇忠 义之士。看着吴叔,柳婧轻轻说道:“出了点变故,霍焉刑秀等人都离开了洛阳,从现在起,你们跟随在我左右!”

她这话一出,吴叔一惊,他叫道:“大郎,发生什么事了?”转眼他又叫道:“他们离开了洛阳,那大郎呢?大郎离不离开洛阳?”

听到吴叔的问话,柳婧笑了笑,她苍白着脸说道:“发生什么事,过两天你们就会知道了。至于我,从明天开始,柳白衣一病不起,行踪成迷。”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吴叔,一字一句地续道:“…但是,我不会离开洛阳,我就呆在这里,我要亲眼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说到这里,柳婧转过头去,她看着浩瀚的星空,自言自语地说道:“人这一生,不过区区数十年。除了要百折不挠地奋进,还要问心无愧才是!我在没有真正放下之前,我不会离开洛阳,我不会离开…”

她这段话,声音很轻,吴叔等人张着耳也只听了个大半。对上他焦灼的,紧张关切的目光。柳婧突然想道:这才是我的亲人啊。这个想法,让她的眼眶有点湿润。

连 忙转过头去,继续站在黑暗中,柳婧又出神一会后,低低说道:“行了…白衣楼的事,已有专人打理,我们连夜离开这里,前往北城的玉柳苑吧。”那玉柳苑,也 是柳婧来洛阳后置下的产业。深得狡兔三窟信念的柳婧,一来洛阳便置了不少产业,这些产业,有的是吴叔等人知道的,有人是霍焉知道的,有的是张景知道的,可 真正清楚她所有底细的人。除了她自己,那是不会再有第二人。

人就是这样,过于理智了,就会趋利避害,会冷静得近乎多疑…

接下来,柳婧又做了一番安排后,便在吴叔等人的簇拥下,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白衣楼。

这一边,柳婧做着各种安排时,那一边。邓九郎的马车行走在黑暗中,他一直没有回头。

他没有回头,他只是端直地坐在马车中,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前方的,看不到边的夜色,只是一张俊脸沉凝如水。

就在马车转了大半个洛阳城。终是要驶入邓氏府第所在的街道时,一个银甲卫凑上前来,低声问道:“郎君,你刚才跟柳氏说,要帮她解决顾呈与吴氏女的婚事…可要吩咐下去?”

邓九郎转过头来。

黑暗中,他双眸亮如闪电,在一眼逼得那银甲卫不自由主地退下几步低着头后,邓九郎轻柔地说道:“我又不傻,怎会亲手给顾呈和她制造机会?”

众银甲卫一怔,那开口的银甲卫更是惊道:“那郎君你的意思是?”在他的印象中,自家郎君凡是正经许过诺的,很少有反悔之时。这也是常理,大丈夫一诺,自当重逾千金。

邓 九郎瞟了他一眼后,继续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过了一会,他才低沉地说道:“我与顾呈交手多次,对他的为人最是熟悉。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吃这 种无名亏,娶这种用意不明的女人?等着吧,最迟两天,便会传来吴氏女阿静又与什么人苟合,并再次被当场撞破的消息。到得那时,顾府就会顺理成章地推去这门 婚事,那婚事不成,我也就没有对柳氏食言。”

他说到这里,突然疲惫到了极点。伸手揉搓着眉心,他低低又道:“我交待的事可去办了?”

“去了,乾三郎君亲自去的。”

“那就好。通知乾三,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让白衣楼的人顺利离开洛阳…还有,柳白衣与我情断义绝的事也要传出去。我可不想忙着忙着,有人拿着柳白衣和柳氏一族的身家性命,来逼迫我做些什么!”

“是!”

“顾呈一直有派人盯住白衣楼,想来我与柳氏在白衣楼外的那一番对话,现在已传入顾呈的耳中。顾呈这人,诡谲难测,却又最是知道我对柳氏的心意,也得防备他利用柳氏要胁于我!这点你们要上心。”

“是!”

…“行了,回府吧!从今而后,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是!”马车启动,众银甲卫拱卫着邓九郎,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那高大森严的邓府正门。

这一晚的洛阳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回到玉柳苑的柳婧,同时也一夜没睡。

当东方日出时,柳婧已经得知,她的人,全部成功的离开了洛阳,踏上了散向十三州大地的征程。

也就是说,现在,洛阳城时,她柳婧除了吴叔和三十个护卫,便只有一些守在白衣楼的仆人和妇孺了。而真正知道她行踪的,确切的说,也就只有吴叔和这三十个护卫!

在白衣楼时,身边总是热闹喧哗,而这玉柳苑。却是那么安静。安静得阳光如此明灿,清风如此新鲜,仿佛这样安逸悠闲,本是天地常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