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柳婧低叹一声,她胡乱写了两个字后,突然没了心情,便回到寝房,把灯一吹胡乱睡了。

这一边,邓九郎的马车,一直等到柳婧房间的灯火完全熄灭后才离开。

这般凌晨时候,夜寒露重,车轮滚动在青石板上,那滚动声,在平静的夜空,给传得那么远那么远。

邓九郎的马车走得很慢,当他来到邓府外时,看着不远处那高门朱第,那华屋连幢,邓九郎突然厌倦起来,他埋起头抵着额,低声命令道:“停下。”

马车应声停下后,邓九郎也没有再说话。他不说话,外面的人也不敢说话,一时之间,这辆华贵的马车仿佛溶入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外面的护卫以为马车中的郎君已然睡着了时,马车中,邓九郎那格外沙哑低暗的声音响起,“去城东别庄吧。”

“是。”

于是马车转道,朝着别庄前进。

这般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寂静到了极点的洛阳街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空竟然升起了一道晨曦。听着由远处传来的阵阵鸡鸣声,几个护卫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面,一边搓起手来。

就在马车来到别庄外,刚刚停下时,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他下巴处还挂着围面黑巾,粗浓的眉毛上,还挂着晨露。看到邓九郎,他朝他一礼,低声说道:“郎君,信得手了。”

“她怎么样?”

“已然入睡,这信被放在榻边。”说罢,那黑衣人把一封信恭敬地送到邓九郎面前。

邓九郎接近时,只听得腾腾的火焰燃烧声响起,却是身侧的两个护卫同时点起了火把。

就着火把光,邓九郎低头看向那信,信封下面有一行字,上书汝南柳行舟书。

这信,是柳婧的父亲寄来的?柳婧的父亲寄来的信,怎么给通过顾呈的手送到?难道说,柳婧在花园中,当着他与皇后说的那番话,还有些依椐?

不知怎么的,看清这落款后,邓九郎突然有点犹豫起来。

他身子后仰,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再次拿起那信,慢慢抽出信纸,翻看起来。

见他看着看着,脸色非常难看,几个银甲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凑上前来,低声说道:“郎君?这上面是?”

邓九郎的薄唇抿得死紧,直过了一会,他才低笑起来,一边笑,他一边轻轻地说道:“没有想到,柳氏的父亲如果厌恶于我!”

在几个银甲卫担忧的眼神,邓九郎闭上了眼。

又过了一会,他睁开眼来,低下头,把那封信继续看了下去,慢慢的,一字一句地看完后,邓九郎哑然一笑,轻轻地说道:“她父亲说,顾呈胜我十倍…这话真真可笑!”

他嘴里说着可笑,可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他想着那信上一句句刺得他胸口发闷的狠话,“为父这么好的女儿,那姓邓的千挑万挑,屡次狎戏而不知尊重,此心实是痛恨。”

“邓府家大,家大则心眼大,别人珍之罕之的宝贝,在他们眼中可能不过是一根草。”

信上的这两句,翻来覆去在邓九郎脑海中浮现后,眼看东边渐亮,一个银甲卫凑上前来,轻声问道:“郎君,我们要进庄吗?”别庄里的仆人,早就知道主子来了,一直大开着门整齐地侯到现在呢。

仿佛被那银甲卫地问话惊醒,邓九郎抬起头来,他把手中的信递给那个黑衣人,哑声吩咐道:“送回原处,尽量不让她察觉信件有失过。”

“是!”

那黑衣人领命离去后,邓九郎转向东方看了一会,慢慢说道:“行了,入庄吧。”

“是。”

几乎是他的马车一驶入大门,只听得迎接的众仆中,便传来一个少女娇脆中带着羞涩的问侯声,“九哥哥,你回来啦?”

邓九郎回过头来。

他朝着那个年约十五,长相极美的少女瞟了一眼后,身子朝后仰了仰。

众银甲卫跟随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早已了然。见他这样动作,便有两人策马上前。

只见邓九郎朝那少女瞟了一眼后,向他们问道:“她是谁?”

他这问话一出,众银甲卫还来不及回答,那美人已泪盈于睫,她上前一步,朝着邓九郎盈盈拜倒后泣道:“九哥哥忘记我了?我是吴静,是吴佼姐姐的堂妹,家中担忧郎君忙于公事,劳而忘返,特意派妾前来侍侯郎君…上个月妾与佼姐姐与郎君对面时,郎君还朝妾笑了呢。”

吴佼的堂妹?邓九郎也没有看她一眼,朝着一银甲卫问道:“吴佼把她堂妹送来给我做妾?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再一次,他的话音刚落,那美人已跪伏在地上哽咽起来。

听着那美人极可怜的轻泣声,一银甲卫朝着庄子的管事招了招,当下那管事大步走来,他走到邓九郎身侧,朝那默默哭泣着的可怜少女看了一眼后,那管事低声禀道:“事情是这样的,上个月时,这吴静与吴氏长房嫡女吴佼一同出席了为郎君举办的一场宴会,当时舅老夫人还领着她与郎君打过招呼呢。不过,那时她虽与郎君见过面,不过吴府并没有人说,要把她送给郎君为妾。此女,是昨天入夜后吴佼带来的。刚才知道郎君要来庄子,大伙从榻上爬起迎接,还甚是迷糊,不知她也混在队列中迎接郎君来了。对了郎君,吴氏阿佼此刻也在庄子里。”

“有这事?”

“…是的!”

“那就别入庄子了。”邓九郎干脆利落地说到这里,命令驭夫掉头就走。走着走着,后面一阵啜泣声传来。

这啜泣声极美,一般而言,很少有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会给人一个很美很诱惑的感觉,邓九郎不由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他便对上静静跪在地上,泪水汪汪地看着他,无声的流着泪的吴静。本来长相极美,堪称绝色的少女,这一跪着时,腰细臀圆,风姿楚楚,再加上那泛红的眼睛,那豆大的顺着白嫩双颊,慢慢滚入雪白玉颈下的泪珠儿,当真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饶是邓九郎见识过人,这个吴静的美,在他的记忆中还真不多有。

朝着那吴静盯了一会,就在众仆人以为邓九郎起了心思,就在那吴静双颊慢慢泛红,泪水楚楚中更添妖媚风情时,邓九郎突然朝着一个银甲卫招了招手,“坤九。”

一个娃娃脸的银甲卫凑上前来。

示意对方附耳听来后,邓九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吴静是个极稀罕的美人儿,对吗?”不等坤九点头,他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你想个办法,把她送到顾呈的榻上,让她成为顾呈的女人…这小姑身世不差,占了她的清白,顾呈那等自命清流的儒生,怎么着,给她一个名份那是应该的!呸!我倒想看看,他还有没有脸对着我的女人信誓旦旦地说,不休妻不纳妾的只想娶他!”

邓九郎一席话吐出后,坤九真是瞪得双眼溜圆。在他的记忆中,自家郎君因为权势过人,行事习惯了张扬的来,明目张胆的来,光明正大的欺负人去,这般鬼鬼崇崇行这种阴暗事,还真真是第一次!不说是他,便是地五乾三等人,应该是想也想不到,自家郎君也有这么幼稚可笑,行小人伎俩的一天!

不过他只呆了一会,在邓九郎地冷眼中,马上清醒应来,连忙应道:“是!”

应过后,坤九却没有忙着离开,见他口中应是脚步却不提,邓九郎挑眉道:“怎么,你有话说?”

坤九老实地摇头,道:“我等郎君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邓九郎冷笑道:“我改变个屁的主意!那小子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我反而送给他一个绝色,这可是天大的善事。既是积德行善,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是,那我现在去办。”

“等等!”

在坤九迅速果断地转身看来时,邓九郎摸着下巴又道:“派人告诉一声柳氏,便说那个约会再推迟几日,我有急事!”

“是!”坤九低头应着是,心中却腹诽道:明明是想留在这里看了好戏再走,还说有什么急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断绝关系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傍晚时,白衣楼在残霞当中,再次鼓声响起。

看着那楼上舞动的美男,听着那悲壮中透着雄浑的男子歌声,顾呈收回了目光,朝着旁边的人说道:“回吧。”

“是。”马车启动,载着他朝着顾府返回。

顾父位列司马的时候还不长,府第还是新修,在残光中静静伫立,显得很气派。

望着残光下自家那高大的府第,顾呈挥手唤停马车。他仰着头静静看去,望着那天地残阳中的司马府三个大字,良久后,顾呈低声问道:“我父亲可有回来?”

“禀二郎,大人早就归府了。”

“恩,那进去吧。”

马车驶入府中,越过一处处木制走廊后,顾呈来到一个书房外,看到他过来,几个婢女羞红着脸福了福,娇软地唤道:“见过二郎。”

顾呈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后,他推门而入。

顾府正在书房中看书,听到儿子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地问道:“回来了?”

“是,回来了。”顾呈在他对面坐下。

顾父把手中的书本放下,他抬头看向顾呈,对上烛光中这个儿子越发显得冷情高雅的面容,顾父问道:“可有见过柳婧?信给她了?她看了?”

“是,给她了,也看了。”顾呈应到这里,低声说道:“我观她的神色,似乎不为所动。”

顾父一惊,他诧异地问道:“她父亲亲笔所书的信,也不能打动她?”

“是。”顾呈点了点头。

顾父盯紧了顾呈,抚着长须说道:“你求我入汝南时,可是说过的,这是你为了柳氏之事最后一次求我。如今她还不肯。你该死心了吧?”

顾呈俊美高雅的脸越发苍白,他垂着眸久久没有说话。

端详着儿子的脸色,顾父轻声问道:“这阵子身体可有好转?阿呈,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这么天南地北的替陛下寻找大皇子,还要躲避种种明枪暗箭。特别是这两年。你拼着性命,几至垂危也要救回皇长子。为我大汉千载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你一心想娶柳氏,父亲是不顾她带着那些男子招摇过市,声名狼藉也要如你所愿。现在,她自己放弃了你,阿呈,你告诉父亲,你可死心了?”

顾呈抬起深黑的眸子,他定定地看着右侧时闪时灭的烛光。半晌后,他哑声说道:“从吴郡那次,我知她父亲有难,却为了大局而置之不理后,她与我之间便宛如陌路。柳氏此人,性极倔强又极有主见。父亲,我…”他声音艰涩起来,沉默良久,顾呈声音格外嘶哑地说道:“…可我还是想再试试。”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朝着顾父深深一礼后,顾呈认真地说道:“当年父亲便说过。只要我替天下苍生找到了养在民间的大皇子,避免了外戚掌权,我大汉基业落入他人之手的大难,便一切由我。如今柳氏一事,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再看看。不过父亲放心,以后孩儿不会再让你出马,她的事,孩儿自己会想办法。”说到这里,他腰直挺直地走了出去。

目送着顾呈离去的背影,顾司马再次长叹一声。

看到顾呈出来,两个护卫马上跟上,“郎君?”

顾呈摆了摆手,道:“走,去东阳楼。”

“是!”

东阳楼,位于洛阳东街繁华处,布置极为高雅,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聚一聚。这些年为了与他们联系感情,顾呈是没有少来。

他来到东阳楼时,听着那琴娘谈了一会静心琴,便挥手让其退下。

琴娘退下后,顾呈一时半刻还没有睡意,他站了起来,负着手在房间踱起步来。

踱着踱着,一阵敲门声传来,顾呈知道是小二送热水来了,也没有回头,只是唤道:“门没关,自己进来。”

随着他声音一落,房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这时,顾呈听到隔壁处传来的阵阵熟悉的几个世家子的笑声,不由嘴角一扬,想道:没有想到他们今天也来了,倒真是巧。

于是,他转过身,一边提步就走,一边朝着端水进来的小二吩咐道:“水暂时不用。”

“是的,郎君。”那小二应了一声,在顾呈离开后,也端着水退了出来。

隔壁的几个好友,都是与顾呈有一段时日没见,这陡然遇上,几人都是大为兴奋。一阵礼节过后,几人便聊了起来。

一直聊到夜色已深,眼见沙漏将尽,本来就受过伤,前两年又受了致命伤害,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顾呈,那身体便有点撑不住了。他与好友告辞,并商量好了明日聚会的地方后,便提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房门没有关紧,是一推就开。顾呈也没有在意,提步就朝里面走去。

重新唤来小二,用热水洗去手脚后,顾呈吹熄烛火,就着窗口透进来的明月光,开始解起衣裳来。

脱去外裳,除去鞋履,他信手拂开了深垂的床帏…

床帏刚刚拂开,顾呈便急急站起,紧接着,他隔壁的几个好友听到顾呈压抑的低喝声传来,“你是谁?”

然而,几乎是顾呈这话一出,一阵尖利的女子叫声便刺破长空,响亮地传了出去,伴随着那尖叫声的,还有一个女子带着恐惧和惊吓的颤叫声,“不,不!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出去!快出去——”最后一个去字一结束,又是一阵惊惶到了极点的尖叫声和求救声同时冲破房间,远远传出!

众好友面面相觑后,听到大楼上下传来的脚步声,连忙也冲了过去。

然后,他们和几个陌生人一道撞开顾呈的房门,看到了那个兀自含着泪吓得尖叫的绝美少女,以及同样青着一张脸,薄唇抿成了一线的顾呈…

豫州望族吴氏的三房庶出之女吴静。被不明来历的人送到了顾司马府二郎顾呈在酒楼所住的房间的事,传到柳婧耳中时,已是第二日下午。

吴氏一族,在豫州极有根基,是洛阳显贵之一。这一门显贵的一流府第,便是一个庶出女儿。也是金贵的,这样的女孩家。虽是配不上同样身为望族和显贵的邓氏,可配一个司马府中还是白身的次子,给他做正妻,还是足够的!

于是随着此事传到柳婧耳中时,是顾府与吴府就这桩婚事,开始轰轰烈烈地谈判过程。同时,洛阳人纷纷猜测,那吴氏女虽然家族势大,可她竟然出现在酒楼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还被人看了清白身子,真要嫁到顾府为正妻,一向清正的顾司马,只怕不会乐意。可不管如何,吴静嫁到顾家那是必然的,一个妾位是不能少的!

听着张景传来的这个消息。柳婧蹙起了眉,她寻思了一会后,抿着唇朝着刑秀说道:“不知邓家九郎可在?我想去找他。”

刑秀极是聪明,他一听便惊异地叫道:“公子,你怀疑上邓家郎君了?”

柳婧垂着眸,她轻声说道:“不错,这事被人设计的痕迹太过明显。我想不出除了邓家郎君,谁会这般便宜顾家二郎!”

说到这里,她又道:“走,我去见见邓家郎君!”

“是!”

可这一次,柳婧却注定扑了个空,就在她急急找向邓九郎时,邓九郎正被邓皇后叫入了宫。、

殿门外,一个太监看到邓九郎过来,连忙迎了上去。邓九郎严肃着脸,低声问道:“我大哥他们与皇后娘娘见面了?”

“是。”那个邓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应了一声后,凑近邓九郎,担忧地说道:“现在皇后娘娘一个人在房里,她神色有点不好,郎君多劝劝她。”

神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邓九郎一惊,再顾不得与太监多话,直接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帏幔,邓九郎很快便看到了邓皇后。

邓皇后正跪坐在榻几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从那轻轻耸动的肩膀可以看出——他向来刚强不可摧的姐姐,居然在哭?

邓九郎大惊失色,他一个箭步冲到邓皇后身侧,刚要伸出手抚向她的背,犹豫片刻后,他又收回了手。走到她身侧跪坐好,邓九郎低声问道:“姐,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的声音,邓皇后把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她那格外沙哑,含着鼻音的声音传了来,“阿擎?”

“是我,姐姐,是我。”

邓皇后猛然转过身来,她扑到了邓九郎身上,紧紧地搂着弟弟,她忍着颤抖,艰难地说道:“阿擎,我刚才得到可靠的消息,大皇后刘胜,已落到了众清流的手中!”

她抬起头看向邓九郎,脸色发白,眼眶红成一片,“阿擎!”邓皇后美丽的唇瓣颤抖着,她虚白着脸,急急地说道:“阿擎,这很可怕!非常可怕!先帝所生诸子,因在宫中总是无法存活,这大皇子被送到民间寄养是众朝臣都知道的事!现在他回来了,我无法以他不是皇帝骨肉的话做推搪!阿擎,刘胜已经八岁,已经知事,那伙清流对他又有保护拥立之恩,如果让他继位,我邓氏一族大势去矣!特别是我,阿擎,特别是我,刘胜肯定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阻挠他入宫,在派人取他性命。只要他成了新帝,你姐姐我便死期不远!”

看到脸色白得不成样,慌乱地得不成样的姐姐,邓擎心中大恸,他紧紧搂着姐姐的肩膀,声音沉稳地说道:“姐,你别怕,一切有我,一切有我们!姐姐,你别乱,你说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

“是!”

“便是违背你的心意,让你再也快活不起来,你也愿意?”

“…是的,姐姐,我愿意!”

“好,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姐姐你说!”

“你与柳白衣断绝关系,马上与明秀郡主常净,玉秀郡主阎月,吴氏阿佼,梁氏玉夷四女定下婚约。你以明秀郡主为正妻,吴氏梁氏阎氏为贵妾,三女所生子女均为嫡子。那明秀郡主是清云公主最珍爱的女儿,当年刘胜被送出宫,一直是清云公主暗中保护,暗中养育。你以她为正妻,可以让那些清流误以为我邓氏一族妥协了,想巴结大皇子刘胜,这样他们便会暂时检懈。吴氏梁氏阎氏三女的背后,是我们邓氏一族必须笼络的中间派,我们马上就要结盟,有了婚约大家才会安心!”

直过了良久良久,直到邓皇后感觉到拥抱着的弟弟,那变得冰凉的手,直到一滴两滴的泪水,顺着邓擎的眼角流下,缓缓溅在邓皇后的手背上,她才听到她最疼爱,一家人总是宠着惯着的弟弟邓擎,以一种仿佛再无生气的声音轻轻地,坚定地传来,“好!姐,我都听你的,我与她,断绝关系!”

第一百七十五章见面

听到邓擎松了口,邓皇后无力的一笑,她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那你先回去吧。”

“是,姐姐多加保重。”说到这里,邓九郎朝着邓皇后深深一礼,转身大步走出。

不一会,他便出了殿门,在阴暗的殿中呆了这么久,陡然对上这白灼灼的日光,邓九郎直是晃得一阵眩晕。在旁边的太监急急扶住时,几个银甲卫也大步走来,他们扶起邓九郎,一步一步朝他的马车走去。

邓九郎上了马车后,便拉下了车帘。

知道他心情不好,驭夫也没有启程,直让他静了许久,直到邓九郎低哑到了极点的声音传了来,“地十一!”

“在!”

马车中,邓九郎向后仰着,轻轻地说道:“调出密令,我安在顾呈身边的人,也该动了!”

这话一出,地十一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这 时,马车中传来他家郎君低哑的苦笑声,“当年,我总觉得这顾呈有点异样,明明才名远播,却不求功名,还四处结识儒生游侠。那一次,他要去吴郡,于是我也去 了吴郡,后来知道他要到汝南后,我也就先到了汝南,同时还在他绝对不知的情况下,把人手安插到了他身边…你现在去吧,去对顾呈身边的人发出绝杀令,让他 们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对顾呈接触过,行止有异的八岁左右的孩童服下‘逍遥散’,这逍遥散无色无味,药性极慢,却能损人心脉,可以让医者诊出!记着,不可拘 于男童女童!”

他这话一出,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几个银甲卫同时想道:郎君要对皇长子刘胜下手了!安静了一会。地十一沉而有力的应答道:“是!”

听到地十一急促离开的脚步声,马车中,再次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又 过了一会,邓九郎低低说道:“我的姐姐,真是急糊涂了…吴阎各大家族,都是消息灵通之人。我们知道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明明邓氏一族将要出现大变。 处于中立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与我们邓氏联姻?哪怕他们所嫁的女儿,只是一个贵妾!我想来,那三家贵妾必是不会应的,现在主要是那个明秀郡主 常净…”

“来人!”

“郎君,我们在!”

这些银甲卫随他多年,平素不止是负责他的安全,其实也是他的谋士和心腹,邓九郎这般在他们面前梳理思路。陈述想法时,他们是一动不动地竖耳听着的,因为随时随地,他们都要记录邓九郎也许是灵机一动下的想法,他们还需要对邓九郎思虑不到的地方进行补充。

像 现在,邓九郎说。吴阎三大家族不会同意联姻,这想法他一说出,几个银甲卫也就明白过来了。毕竟自古以来,政治上的站队和立场,从来是容不得含糊的事,三家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与邓氏结为姻亲。那不言而喻,便是向天下人宣布站在了邓氏一边。这样,一旦将来刘胜成为皇帝,对旧臣子进行清算,那三家就会与邓 氏一族一道覆灭!这样的选择,是绝对不会符合一个中间派的利益的。

再说吴佼三女表面上,是等着邓九郎耽搁了几年青春,可他们真的一心一意向邓府投诚,邓氏又哪里会舍不得给她们一个贵妾之位?她们之所以等到今天,那其实是三大家族一直在观望,只要邓氏一族没有真正地把朝局控制在手中,他们的女儿,青春就会这么继续耽搁下去!

三家在以前尚且观望,何况是现在?所以这种赐婚,是必然会被阻住的!

这时,邓九郎的声音再次低低地传了来,“行了,出宫吧。”

“是!”

马车终于启动,慢慢驶离了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宫城。

邓九郎的马车一直来到了白衣楼下。

望着那耸立在夜月下的白衣楼,望着那随着阵阵琴声而舞动着的美男子身影,马车中,邓九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低笑了一阵,突然轻轻说道:“乾三。”

“郎君。”

“…我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这楼这琴这人影,如此可爱?”

乾三轻轻唤道:“郎君。”

马车中,邓九郎没有回答他,而是掀开车帘,怔怔地看着那阁楼上仰望起来。

又过了一会,他轻轻说道:“地五,去把柳氏叫下来,我要与她说会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