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脸又开始通红,并紧紧闭着唇时,伏在榻上的邓九郎,突然又是一阵嘶心裂肺的咳嗽。听到他的咳嗽,生怕再给咳出血来的柳婧,连忙抱紧他流着泪说道:“别咳了,别咳了…”

见邓九郎还是咳个不停,柳婧一边死力的摩着药膏,一边哽咽道:“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脱,脱了衣裳再亲?”

见他咳成这样还记得这样,柳婧拼命地点头,哭道:“好好,都听你的。”

邓九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却是弱弱地求道:“你要说出来。”

“好好,我们脱了衣裳亲…”

“当,当真?”

“当真!”

“没有骗我?”

“不,不再骗你…”

“阿,阿婧!”

“恩?”

“该按膻中穴了。”

柳婧闻言,连忙小心地把邓九郎翻过身来。

也不知为什么。再一次把光着上身的邓九郎翻过身来,面对面地看着他那裸裎的,腹肌分明。精瘦而完美的身段后,柳婧竟是有点忘却他身有重病的事实。而被掌下这结实强健的男性躯体,迷得有点晃神…

呆呆地看了一会,发现脑子越来越混沌的柳婧,连忙甩了甩头,自责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急促的,甚至有点混乱的脚步声。柳婧心神一凛,一边用力按摩一边侧耳倾听时,也就没有注意到躲在榻上的邓九郎那眉头深蹙的俊脸。

外面的脚步声于混乱中来得极快,不一会功夫。萧文轩的声音便清亮地传了来,“萧文轩求见公主殿下!”伴随着萧文轩的声音的,还有金吾卫们让他离开的低喝声。

柳婧一怔,她没有想到一直跟自己形影不离的暗卫,居然被人排挤到了外面。当下她连忙叫道:“住手!让萧文轩留下!”一声喝令让外面一静后,柳婧一边按摩一边说道:“文轩,我在里面有要事,你有什么话,就有门外说吧。”

萧文轩清朗的声音传来。“禀公主殿下,张景霍焉他们回来了!”

这话一出,柳婧马上说道:“回来了啊,我估莫着他们也是要回来了。”

萧文轩的声音却不见高兴,他严肃地说道:“可是他们在回洛阳时,遇到了好几波埋伏,据张景所言,这些人是邓府派去的,目的就是阻止他们回洛阳。”顿了顿,萧文轩严肃地说道:“便是这一个时辰中,我也数次被人堵在公主府外…殿下,这府里府外,似乎全都是邓九郎的人,他不让我们进门,我们便进不了门!”

什么?

柳婧一怔,低着头朝榻上的邓九郎看去。

这时,萧文轩的声音还在传来,“还有,属下刚才听到地五对乾三说,让他今晚去放松放松,便是有什么紧要事,明天再禀报邓九郎不迟…公主,邓九郎是不是在您寝宫当中?”

柳婧呆呆地听着,过了好半晌,她才楞楞回道:“他在。”

几乎是她这两个字一出,房门便吱呀一声,被萧文轩从外一推而开,与此同时,柳婧听到西西索索的响声,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重病垂死的邓九郎,正从一侧扯过外袍,慢条斯理地穿上…

到得这时,柳婧哪里还不明白的道理?

她刷地一下,涨红着脸站起来时,邓九郎半敞着结实的胸膛,神清气爽地下了榻,下榻之后,他抱着胸斜睨着萧文轩,气势威严高华的轻喝道:“萧文轩!这是公主闺房!你当记得男女有别!”

正气凛然地喝骂过后,邓九郎朝着帏幔后轻喝道:“出来吧。”

一阵响声传来,在柳婧和萧文轩目瞪口呆着,一个衣帽凛然的官员抱着卷册走了出来。

这时,邓九郎转头,他对着柳婧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指着那官员介绍道:“阿婧,这位是当朝的著作郎,陛下登基以来,一言一行,起居诸事,他都需记录在册,汇编成史…呃,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不是失了清白,可你也罢,陛下也罢,都怎么也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我今天把他叫来了,让他把这桩冤案书写在册,好让千秋万载后,世人都知道,我邓九郎遭受过怎么样的冤枉和糟蹋…”他咳嗽一声,最后加上一句,“当然,如果公主殿下自愿放弃公主身份,下嫁于微臣,那这事也可以变成人间美谈。”

第二百一十一章陛下驾崩

柳婧盯着邓九郎。

她浑沌的大脑,用了一会时间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后,柳婧朝着那著作郎福了福,哑声说道:“我与九郎有话要谈,还请这位大人避上一避。”

那著作郎点了点头,他退下时,柳婧提步朝外便走。

看着她有点不稳的身形,邓九郎忍不住唤道:“阿婧?”

柳婧没有理他,她跌跌撞撞冲出房门,直让外面的清风吹了一会后,柳婧突然声音一提,命令道:“把寝殿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是。”

在宫女们流水一般地忙碌中,柳婧又命令道:“打一盆冷水来。”

“是。”

不一会,热水便到了,柳婧就着凉水,仔仔细细把手中的药膏洗尽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窗大开,纱幔在夜风中四下飘拂的寝殿中。

望着站在那里朝她看来的邓九郎,柳婧徐徐说道:“九郎,你最后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邓九郎抬头看向她。

灯火飘摇中,他的双眼特别深邃,便如那无边子夜一般的深邃。

直直地看着柳婧,邓九郎说道:“我要你放弃公主身份。”

柳婧沙哑疲惫地说道:“有什么话,都一次性说了吧…不必用计的。”

邓九郎闻言一笑,道:“好!”他走到一侧榻几上坐下,一手放在几上,邓九郎抬着头,他冷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婧,那是你我唯一能在一起的方式。”

见柳婧不言不语的只是看着自己,邓九郎双手捏着眉心,给她解释起来,“阿婧,你的身份已然贵重,今日之后,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公主。还是份同长公主的那种。以后我们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对你的身份进行指责,我以为,你这公主当了几天,让世人知道你本是身份贵重,血脉高贵便够了。”

顿了顿,他措了一会辞。继续说道:“阿婧,我不想当驸马,我只想当你的夫婿。”

柳婧轻声说道:“也就是说,在你的计划里,我只需要让人知道我本是公主之身就可以了?你不想当驸马,所以想我弃去这公主之名,再嫁与你?”

邓九郎双手交叠在腿上。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扬了扬唇,又道:“阿婧你不知道,这几十年当驸马的,都挺没出息的,我很不喜欢那个名号。”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柳婧身前,邓九郎微微低头俯视着她,注视着灯火下柳婧那张美丽的面容。邓九郎声音放哑,轻轻说道:“阿婧,以前是我糊涂,不知自己的心意,现在我明白自己的心,便只想着能娶你为妻,与你携手今生。”

说到这里,他提步越过她。大步朝外走去。

柳婧回过头来,在邓九郎跨出殿门时,她徐徐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弃去公主身份,你会把著作郎记录下来的东西。给陛下看么?”

邓九郎身影一凝,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会。”顿了顿,邓九郎轻轻地说道:“我以前不知自己的心意,也就随随便便,现在我想娶你了,而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自是会以此为据,逼着陛下成全你我。”

柳婧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便不怕我不同意?”

邓九郎一笑。

他这真是在笑,眉目飞扬间,邓九郎回眸瞟过柳婧,扬唇说道:“傻阿婧,我都说了,是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现在的心意便是想娶你,所以,这个好不容易得手的机会,我不会放弃。”

说到这里,他转身又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柳婧又唤道:“九郎…”在叫住邓九郎后,柳婧低声说道:“那药膏,可以让人头脑晕沉吧?”

邓九郎背对着她,却没有回答她这句问话。

柳婧又低声问道:“你呢,你也用了,便没有受影响?”

邓九郎依然笔挺笔挺地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回答。

邓九郎这个人,出于他卓越的出身,有一种特别的贵气,或者说,是一种不管做什么,总给人理直气壮,或者是说坦然磊落的感觉。现在也是,今天晚上,他做了这么多欺骗她的事,这般背对着她站立的身影,却依然磊落高贵得不像话。

柳婧看着他这个影子,眨了眨眼后,不知怎么的,眼中开始有点涩。她张了张唇,无比疲惫地哑声说道:“我刚才是真害怕。”

她笑了笑,沧凉地看着邓九郎,低低哑哑地说道:“平素里,我总是想着,我的九郎处于风尖浪口,别看他外表那么张扬,可底下里,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也会想着,九郎那邓府家大业大的鱼龙混杂,也不知有没有人背着他下毒?后来我还是想着,我的九郎那么自负,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操控当中,也不知他够不够谨慎,够不够小心,要是他被小人暗算了可怎么办?再然后,我又想着,九郎以恶毒手段坏了清流的好事,断了许多人的前程性命,越是现在这个大局渐定,胜利在握的时候,真是越不能轻忽…九郎,你看我尽是寻思这些那些的,刚刚看到你吐血,便立刻吓得跟什么似的。那时刻,我一点也没有察觉你会骗我,我只是以为,我担忧的事变成了事实,我害怕的那一日,来临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一泄如霜的月色,喃喃又道:“九郎,你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语气中,竟是一副余悸未平的模样。

可能,越是刚才那么害怕,现在就越是疲惫不堪吧。

柳婧怔怔地看着那月光,原来湿润了些的眼眶,这一会却干涩得没了半点水汽。

邓九郎慢慢转过头来。

月光下,他目光深邃而温柔地看着柳婧,深深地凝视着她,他扬着唇,轻轻地说道:“阿婧,我以前总怪你过于理智,现在我不怪了…你这样在乎我,我很欢喜。”他转眼又开心地说道:“阿婧,我就是喜欢你在意我。”

柳婧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她又摇了摇头。

摇着头,她疲惫地用手捂着脸,低低哑哑的声音从掌心传出,“九郎,你不明白么?这人心其实是血肉做成的,经不过吓,也经不过害怕,更经不起失望…我现在这心就空落落的,就好失望。”

邓九郎的脸色终于一变。

他定定地看着柳婧,过了一会,邓九郎低哑地说道:“阿婧,刚才那只是一场惊吓,过完了也就没事了,你不要多想。”他顿了顿,还是解释道:“我没有办法,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明白,要不是这么用计骗你,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娶到你。”

转眼他又想起萧文轩禀报的事,怕柳婧是为了那个与他置气,便认真地说道:“阿婧,我跟你说吧,那些张景霍焉的,我是真的不喜欢。我门下的清客中,这种人多的是,他们有才华智慧,就是多数急功近利,太渴望通过一条捷径,而减少几十年或者几辈子的奋斗。你是柳白衣的时候还好,你现在成了公主了,我怕这些人为了攀附你,为了让你下嫁而做出什么我防不胜防的事。你是我挂在心上,想娶回家的妻子,我不能容忍有任何的失误出现。”

他认真地看着柳婧,说道:“阿婧,你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给你,我也能保护你。那些男人,就别近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邓九郎见到柳婧一个人站在殿中,神色疲惫而冷漠,整个人便是提不起任何力道来。从门窗吹过来的呼吸清风,扬起她那高贵端庄的公主服饰,衬得她整个人如梦中人,有种说不出的遥远。

邓九郎想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我说什么只怕都听不进。再说他还有紧要事要忙,不由抿了抿薄唇,徐徐说道:“罢了,这事暂且不议,阿婧,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外面,马车早就侯在那里,看到邓九郎过来,众银甲卫齐齐低头,朝着邓九郎唤道:“郎君。”

邓九郎点了点头,他正要上车,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柳婧所在的厢房。

此刻,那厢房依旧是灯火通明,因为白天刚刚布置过的缘故,从窗口看来,那飘飞的纱幔都新亮得很。

抬头定定地看着那厢房一阵,邓九郎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命令道:“走吧。”

而这边,目送着邓九郎的马车离去后,萧文轩走到了柳婧身后。

站在满殿灯火中,他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冷得厉害的柳婧,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公主?”顿了顿,他轻声说道:“公主,这府中的人,只怕多半是邓九郎派来的。”

柳婧摇了摇头,她哑声道:“让我静一静。”

“是。”

萧文轩把剩下到了嘴边的话收回,低头退下,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宦官冲了过来,他一见柳婧,便伏在地上,泪如雨下地叫道:“公主殿下,陛下驾崩了——”

在柳婧身子一晃茫然地望去时,也不知是谁在说道:“…陛下白日如此精神,那是回光返照…咱家都以为他睡着了,孰料陛下于睡梦中就这样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大病和顾呈

柳婧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

她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浑浑噩噩地入了宫,浑浑噩噩地望着痛哭不已的邓皇后,望着黑压压跪了一地,恸哭不止的众臣发着怔。

而第二天,柳婧就病了,病得很重。

她染的风寒还没有彻底大好,这一日心情又大起大落,整个人扛不起,便卧病在榻。

就在柳婧迷迷糊湖地躺在榻上,烧得满脸通红,晕头转向时,隐隐有声音传来,“…和乐公主这病,似是伤寒…”

“什么?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你这太医尽是浑说!我家公主不过小小病一场,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这疫症?”

于纷至沓来地怒骂声,嘀咕声,不安的议论声中,那太医的声音隐隐传来,“诸君,伤寒自古便是绝症,西南一郡传得此疾,顿时十室九空,死者无数…老夫正是知道公主身份贵重,才不敢轻言。不然,这洛阳满地权贵,要是知道伤寒之疾出现在洛阳,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太医这句话,就说得很重了,一时之间,整个寝殿都变得鸦雀无声。

(东汉末年,伤寒等疫疾大面积流行,死者无数,十室九空,其严重程度,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大灭绝,也正因为如此,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救人无数,成医中亚圣。)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仆人看到脸蛋烧得红朴朴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的柳婧,哽咽着说道:“我去找邓家郎君!”说罢,那仆人朝外冲去。

那仆人地离去,没有人在意,太医让宫女把药熬好,再一点一点喂给柳婧吃时,他则在旁按着柳婧的脉博。时刻观察变化时。只见那仆人跑了回来。

见到那仆人,萧文轩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可有见到邓家郎君了?他怎么说?”

那仆人摇了摇头,嘶哑地说道:“无法靠近,我让人传了音迅。”

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得一个太监尖哨地叫道:“和乐公主何在?楚太医替皇后娘娘之令前来给公主诊脉。”

于是,房中越发热闹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从宫中来的楚太医放下了柳婧的手腕。与前一个太医低语几句后,转身随着那太监离去。

再过了不久。柳婧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怒道:“公主如此病重,怎么可能马上离开洛阳?”

这时,有人隐隐约约地说了几句什么,当下,柳婧的仆人护卫们安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听到有人说道:“…既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令。那不妨说与公主听听,由她自己决定。”

这时,忍着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柳婧睁开眼声音嘶哑地说道:“让我,离开洛阳…”她闭上双眼,虚弱的,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地说道:“现在就离开。”

“可是!”也不知是谁嘶声叫道:“公主殿下,你病得这么重,只有留在洛阳才好用药啊!”

昏蒙中。柳婧只是低哑的重复道:“让我离开,离开洛阳。”

见她如此坚持,一直留在这里的太医朝柳婧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公主真乃大仁大义!”她在这么重病的时候,不怕病上添病的舟车劳顿,那是害怕万一是疫症的话,把病感染到他人啊。

柳婧这时已烧得迷糊了,剩下的众人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中,她给蒙着厚厚的被褥,外面喧嚣不已,马蹄声声,似乎已上了官道。只是在上官道时,她的周围,似乎发生了一次争吵,那次争吵过后,继续跟着她一道上路的,便减了大半了。

感觉到离开的人的迫不及待,留下的人不情不愿,柳婧低哑地唤了一声。一直有人在注意她的动作,因此她一叫,马车便是一停,两个宫女上得马车。

柳婧本是有话要问的,可她嘴一张,却发现自己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宫女们连忙给她喂过药,把她重新盖好被子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马车中,柳婧又冷成了一团,她哆哆嗦嗦地扯过被子紧紧包着,饶是如此,浑身还是没有半点热度。

就这样,柳婧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中,时间在迷糊糊糊过去。约是水米不进的病到第三天的时候,隐隐有仆人在说道:“…和乐公主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是啊,饭菜也进不了,药也吐出来了…”“他们说这种病传染,我很怕,你怕不怕?”“自是怕的,可是她是公主殿下,我们不能逃。”“是啊,不能逃…”

听着听着,柳婧又晕晕沉沉睡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突然感觉,外面似是清静得过份。

在那种清静中,似有一个护卫扯着嗓子叫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当朝和乐公主,你们难道还敢打劫不成?”

那护卫的声音一落,另外又有人叫道:“和乐公主重病,你们还不让开?”

几乎是那人的声音一落,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悠扬又低沉的声音,“她病了?”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看到那人走近,守在公主车驾旁的众人一惊,几人同时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却是答也不答,不一会功夫,柳婧眼前光亮大作,却是有人掀开了车帘,朝着她定定望来。

这朝她望来的人身材高大,迷迷糊糊之际,柳婧仿佛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丑。”

这声音,是如此悠扬,甚至如此熟悉。

可惜柳婧烧得迷迷糊糊,通身痛得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睛睁开一线朝对方看了看,却又很快地闭合上。

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再见柳婧,她会是这般模样,一时眉头成结。

见他定定地盯着柳婧一动不动的,一个游侠儿凑近过来,朝那人看了一眼后。低声说道:“大哥?”

那人回过神来。

阳光下。他俊美高雅的面容上,薄唇抿得极紧,出了一会神后,他又转头看向柳婧。

直看了一会,他终于伸出手,朝着柳婧的额头摸来。

几乎是他一伸手,那游侠儿便冲了上前,他一掌重重拍落那人的手,沉怒地叫道:“顾大哥!你没有听到吗,她是得了疫症的!这是疫症。能传染会死人的疫症!”

男人,也就是顾呈。闻言蹙了蹙眉,他盯了那游侠儿一眼后,转向柳婧,望着她烧得消瘦不堪的面容,低低说道:“那又如何?”

说出这几个字后,他不再理会那游侠儿,也不理会众属下急急地叫声。伸手弯腰,把柳婧连人带被地抱出了马车!

看到男人把柳婧抱了出来,四下众人都是一惊,然后,他们齐刷刷地退后几步…便是那抱着赴死地决心照料柳婧的宫女太监,这时也给退了老远。

顾呈转头朝他们瞟了一眼,又回头看着柳婧因发烧而干得起裂的唇,声音沙哑地说道:“病成这样,还这样行走在官道上?邓九郎呢?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柳婧自是无法回答他的问话。

看到顾呈抱着柳婧便朝自己的马车走去。众游侠儿一楞之后,还是围上了他。就在他们要开口时,顾呈一眼瞟来。

他这眼,冷漠,绝决,这是无庸置疑的眼神。在游侠儿的世界,本是义字当头,情字为先,见他坚持,相互看了一眼后,便也不阻拦了。

只是在顾呈抱着柳婧跳上马车时,一个游侠儿低声问道:“大哥,那些人怎么办?”

顾呈转头,他瞟了一眼柳婧的那些仆从,蹙了一会眉后,说道:“全部秘密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走一人!”

“是!”

接下来,柳婧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额头,手肘,有人在轻轻扶起她的头,喂她服下苦涩的药水和清淡的粥,她的身边,时而热闹得很,似乎有大夫在给她诊治,时而安静之极,只有男人沉稳的心跳。

也许是不再在路上颠簸行走,也许是男人细致耐心地照顾起了作用,也许是他找来的大夫特别了得,当柳婧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天醒来时,发现外面的一切不再像隔着一层厚纱,入耳的声音都变得清晰,整个人虽是虚弱到了极点,全身骨头却明显不再那么酸痛。

于是,柳婧眨了眨眼,慢慢转过头去。

她所在的,是一间很朴素的厢房中,厢房空空落落,一个人也没有。

柳婧还在四下打量之际,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说话声,“大哥,王真人说了,和乐公主热已退,尺脉有力,已是康复在期。”说着说着,帘幔被人掀开,柳婧睁得大大的双眼,与那两人对了个正着!

就在旁边那年轻男子满脸欣喜,得意地朝他身侧的大哥看去时,那大哥却是手一挥,在做了一个让他出去的手势后,他大步走到了柳婧身前。

男人一走过来,便在柳婧的榻旁坐下,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柳婧连人带被地搂于怀中后,他在柳婧的额头上探了探,见到果然不怎么热了,当下唇角微微一扬。

这时,他对上了柳婧虽是无神,却依然黑白分明的眼,轻轻问道:“可饿了?”

柳婧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