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船,一直还在后面跟着呢,不过它的速度远不如尖刀船,估计还在二三百里外。

众银甲卫齐刷刷应了一声后,便安静地坐了下来,就着那被河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火把,任着船只随着水流起伏地聊起天来。

地五就着火光看了邓九郎一会,忍不住说道:“郎君,你气色大好了。”

“真的?”他这明显带着水分的话,邓九郎听了却是一喜,他高兴地问道:“可是神武依旧?”

众银甲卫齐齐低下头去。

地五只要看到郎君高兴,便觉得什么都好,于是他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郎君俊得无法形容。”

他的声音一落,空中飘来一个银甲卫小小的嘀咕声,“睡醒了还没有洗脸呢…鼻尖上飘着一根丝,还什么俊得无法形容。”

他这嘀咕声确实很小,奈何此刻实在太静,邓九郎笑容一僵,他瞪了那银甲卫一眼后,忍不住又朝睁眼说瞎话的地五瞪了一眼,这才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就着冰冷的河风清洗起来。

洗漱过后,邓九郎重新束发换衣,披上厚厚的黑色外袍后,他回头看向黑暗的后方。

望着那遥远地方的光点,邓九郎徐徐说道:“他们的船最快,也不可能快过尖刀船…从此刻起,每过一条船,都发出指令迫其停下,一一检查!”

“是!”

众人大声应过后,一银甲卫担忧地说道:“可是郎君,我们人太少了,要不要等客船上的人到齐后再行动?”

火光中,邓九郎冷着一张脸,他淡淡说道:“拿着令牌,便说是朝庭办事,谁敢抗令,一律拿下严惩!”

这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众银甲卫同时应了一声是。

这时,邓九郎朝脸上摸了摸,突然问道:“我现在这样子,当真神武?”

刚才睁眼说瞎话的地五自是没有了发言权,在邓九郎盯来时,众银甲卫同时低头,有几人抗不住强权,应道:“郎君向来神武。”

邓九郎却不高兴了,他嘀咕道:“这阵子我睡没睡好,吃没吃好的,肯定难看得紧…我与阿婧这么久没有见过,我想她一眼看来,便发现她的夫君神武无双。”

众银甲卫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坚决的一个也没有抬头,当然,也没有人理他。

邓九郎的心思也不在他们身上,他眺望着黑暗的后方,倾听着夹杂在河风中的呼啸声,听着听着,他的耳边,似乎真传来了柳婧那熟悉的低语声…

她的声音,可真动听啊,他曾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现在能听到,真好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两边

四百水里外。

原玉站在船头,遥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夜幕一会,突然下令道:“停止前进,找一个地方停泊起来。”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下这个命令,不由一怔,过了一会才应了声是。

于是,货船速度转慢,操作老练的船夫开始赶着船向自己熟悉的角湾泊去。

当地方找好时,夜色已深,货船藏在这个山坳中,船身随着水浪在极轻微的起伏,随着原玉一声令下,甲板上的火把渐渐熄灭,天地间,只有头顶河水中那一轮明月相照,只有身后的丛林山脉中野兽的嘶鸣相伴。

舱房中,柳婧把蜡烛点燃后,望着窗口,盯着外面的黑暗寻思了一会后,提步朝外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原玉身边。

原玉正站在船尾,朝着大河的方向蹙眉寻思着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迅速地转过头来。

见到柳婧,他大步上前,顺手脱下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原玉低声责怪道:“夜间风大,你出来做甚么?”

柳婧看着淡淡月辉下起伏的水浪,和遥远的黑暗的远处,轻声回道:“我还没有看过夜中的黄河呢。”柳婧又道:“这夜景真美。”

“是啊,夜景很美。”

原玉应到这里,说道:“黄河最是壮丽,阿婧要是喜欢,我们一路慢慢前去,细细地看个够。”

柳婧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轻‘恩’了一声。

听她应得疲惫,原玉不由担忧地走上前去。他来到她身侧,关切地问道:“怎么,又不舒服了?”

“不是。”柳婧低头揉搓着眉心,轻声说道:“只是很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意做。”转眼,她自嘲地说道:“可能是生病那会万念俱灰过吧。到了这时还特别心累。”说到这里,她看向原玉,温温软软,轻言轻语地说道:“原大哥,你会一直像我在病中那样对我好。对不对?”

她这话?

原玉蓦地转头朝柳婧看去。

夜色下,柳婧那张美丽消瘦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疲惫,原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在原玉身后低声说道:“大哥,有飞鸽传书。”

原玉点了点头,随着那护卫大步离去。

望着原玉离开的身影。柳婧慢慢地向后倚去,她倚着船舷,怔怔地看着那挺拔高大的男人,想道:他面目熟悉还是陌生。感觉熟悉还是陌生,行事方式可不可疑,都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是他救了我一命,是他在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时帮了我。

转眼她又想道:洛阳我是去不了的,太后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和乐公主死了,还特意给葬在了陛下的陵墓不远处。有所谓金口玉言。圣旨一出,驷马难追。在这种情况下,和乐公主怎么能死而复活,让太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呢?更何况,太后心爱的弟弟,邓氏寄以厚望的邓九郎,那阵子对和乐公主也表现得太沉迷了…所以,在太后眼中,和乐公主是断断不能复活的,便是真活了,也得想办法再弄死!

还有,和乐公主的出生,深究起来都属于皇室丑闻,要不是陛下临终前任性了一把,也没有这个公主的存在。再加上太后娘娘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所以,她的死,其实是皆大欢喜吧?柳婧垂着眸,她慢慢地回头看向黑暗的虚空,望着天空上闪耀的星星,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地平线,有那么一瞬,柳婧竟是感觉到,这风吹来的河风中,似是掺杂了邓九郎温柔的低语声。

他在唤着她阿婧呢!

真是,真是,明明都以为她死了的人,居然那么的欢喜又温柔着唤她…

不知不觉中,明明以为自己心死如灰的柳婧,在不知不觉中给红了眼眶。

她暗中哧笑地揉了揉眼,在把眼中的涩意揉去后,柳婧又想道:太后娘娘太强大了,邓氏一族也太强大了,举世之间,至亲之间,没有一人觉得我与他能成佳偶,便是他真还有心,其实也是相见不如不见。

一个晚上转眼就过去了。

第二天,柳婧刚刚睡醒,一个护卫过来通知她,说是货船出了点问题,要整休一下,得过两天再动身。

与之同时,是原玉不见了踪影。

柳婧随着病情一日好过一日,也没有那么依赖原玉了,他不见了她就坐在舱中看书,踩着木板到这原始的山脉间眺望,或者让人整一个鱼竿试着钓鱼。

她本来是个静得下来的性子,这一自娱自系,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清晨,原玉重新出现在甲板上,而货船也再一次启动,慢慢驶入了黄河激流中。

货船在这里走得不紧不慢,每过个不久,便有一只客船或货船从旁边经过,再慢慢的消失在天尽头。

见柳婧把自己包得紧紧地,好奇地趴在船舷上看着两岸的风景,原玉笑了笑,他招来一个护卫后,沉着声音问道:“情况怎么样?”

那护卫小声禀道:“散了,那些尖刀船拦了两天的河道,见无所得,自是非散不可。”

原玉闻言冷冷一笑。

他负着手看向前方,命令道:“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抓紧赶向长安!”

“是。”

那个护卫领命离去后,原玉看向柳婧,于是提步向她走来。

来到柳婧身后,原玉轻声说道:“阿婧。”

“恩。”

“大哥有点急事,得赶往长安,我们先到长安,然后再到豫州汝南好不好?”

柳婧转过头来。

她那还没有完全转为清澈,却依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闪后,柳婧点了点头。乖巧地应道:“好。”

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原玉倒是怔了一下,就在这时,他听到柳婧幽幽说道:“只要是原大哥的话,阿婧都愿意信,阿婧也能够等。”

她这话一出,原玉眉头蹙了蹙。不知为什么,他竟是感觉到,柳婧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只是看她这疲惫沧桑的样子,似乎没有那个心神去多思罢了。

很快的,他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温柔笑道:“我知道了。”说罢他转过身大步离去。

邓九郎一连等了二天三夜都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拦了无数只船,一次又一次的拔剑威胁,举出令牌强迫扣船,却一直没有找到他在找的人。

站在客船上,他看着一只只被放行,正以飞快的速度逃离的船只。俊美的脸上,再次变成了冰冷,甚至隐带戾气。。

正在这时,一个银甲卫大步走来,他来到邓九郎身后,低声禀道:“郎君。洛阳来飞鸽了。”顿了顿,那银甲卫说道:“一共两只,一只是府中发出的,一只是皇宫发出的。”

银甲卫的声音落下后,地五走了过来,在一侧插嘴说道:“郎君,属下刚才拆开看。夫人和太后现在很生气,太后说她很有失望,让郎君马上回洛阳!”

地五说到这里,见邓九郎冷着一张脸,对着这太阳光看来,这脸实在太冷了,都冷得宛如雕像,都没有一点温度,似乎自家郎君对姐姐的那份眷恋,依从,还有怜惜,保护的心思,都淡得差不多了一样…

不由的,地五想道:就凭这一点,太后娘娘只怕更是厌恶和乐公主,那心中,只怕在骂她是红颜祸水了。

就在地五沉思之际,邓九郎慢条斯理地冷笑声传了来,“我这个姐姐,自从做了太后,权威更甚,连以前惯用的温水煮青蛙之策也不怎么喜欢用了。也是,独尊天下,一令既出,伏尸百万,自是容不得丝毫忤逆!”

他这番话,实在是大不道,两个银甲卫是听也不敢听,齐刷刷地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脚下的甲板。

邓九郎显然心中那股火也窝得太久,久得一直没有发泄的地方,没有诉说的人,“你们看,太后她驱赶和乐公主,把我当傻子一样欺瞒,事情拆穿了,她毫无过错,倒是我从头到尾都任性了!”

说到这里,他哧地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以前总是对阿婧说,我会保护她,我能保护她,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却最是无力…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委曲求全,其实也挺可悲,你们觉得是不是?”

地五两人自是不敢应答。

邓九郎抿了抿唇,他徐徐又道:“太后既然失望了,那就继续失望吧,族里的人不是都说我任性么?那我就任性下去!地五,你去回一封信,把我的原话转告太后:便说,内忧外困之时,邓九已呕心沥血,如今大局已定,邓九唯一想做的,便是追回自己的女人。至于那个女人她喜不喜欢,承不承认,已然无关紧要。今生能为姐弟不易,请勿在痛处割肉,免得绝了情谊。”

这话已说得很重了,地五朝邓九郎看了一眼,暗暗想道:郎君本是抱着大指望而来,现在白等两日,焦躁之下出言无遮也是难免。他这个口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回洛阳的。

就在他如此想着时,邓九郎冰冷的声音传了来,“还愣着干什么?去写信啊!”

地五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去,不一会,一只飞鸽便放了出去。

当地五再次站在邓九郎身后时,朝着远方望了一阵的邓九郎,突然沉声命令道:“不等了,我们走吧。”

转过头,他徐徐命令道:“通知下去,让所有的尖刀船全部在下一个码头泊着,我们就坐这只客船赶往长安。”

眯了眯眼,他哑声说道:“我去长安侯着他们!”

听到这话,地五不安地插了一句,“郎君,要是他们不曾前往长安呢?”那样,岂不是又成大海捞针之局?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一落下,邓九郎伟岸的身子便晃了晃,他握紧拳头,让自己站直后,邓九郎冷声回道:“如果在长安还逮不到她,就把柳府众人盯紧了,侯着…她半年不来,一年不来,二年三年总是会来的!只要她还活在世上,我总等得起!”

见自己郎君虽是强自镇定,可那神情比起前些时日,却还是有生气得多,地五暗暗想道:是啊,只要人还活在世上,就一切都还有希望,一切都不迟。

邓九郎连着拦了两天的船,而这些船只的主人,有很多都是有身份的,他们的势力虽是不及邓九郎,可告状的本事还是有的。

于是,这一边,邓九郎朝着长安驶去时,他的所作所为,被一只又一只的飞鸽传回了皇宫,传回了邓府。

在又一天来临后,一只修饰得华贵流金的大客船也出发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你是顾呈

经过近一个月航行,长安城俨然望。

这座古老雄城,纵使不再是帝都,也是那么巍然屹立,不可侵犯。

经过一个月修养,身体已然好得差不多柳婧,从舱中走了出来,她站船头,望着那越来越近长安码头目不转睛。

原玉一出来,便看到柳婧生机勃勃朝着长安城左瞧右瞧,那双黑白分明眼灵动得很。

他微微一笑,大步走到了她身后。

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她拢了拢披风,原玉笑道:“怎么样,长安城雄伟吧?”

“雄伟!”柳婧深吸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不愧是前朝帝都,我早就想来了呢。”

原玉站一侧微微笑着,他目光扫过码头,不一会便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朝着那些人微微颌首,他指挥着大船开始靠上码头。

原玉一行人刚下码头,便有几个游侠围了上来,他们看到原玉,朝着他行了一礼后,同时叫了一声,“大哥。”目光瞟过柳婧时,微微有点好奇。

对上他们好奇目光,柳婧眨了眨眼,见她疑惑,一长相清秀青年游侠笑道:“小姑勿怪,实是大哥不喜女子,我们从来不知道他也有把女子带身边一天。”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柳婧勉强一笑,正说话,原玉已低沉地说道:“行了,别围着了,我们走吧。”

说罢。他轻轻扣上柳婧手,朝着前面大步走去。

不一会,柳婧上了马车,而几个游侠则围着原玉不时低语着,隐隐中,柳婧听到一人说道:“大哥,人都到了一半,西北那一支也上了路,应该能够准时抵达。”

这话一入耳,柳婧怔了怔。她慢慢地收起笑容。坐马车中。低头沉思起来。

原玉落宿地方是一处庄子,因抵达时已是傍晚,这进入庄子时,天都要黑了。

原玉似是这里主人。一入庄子便吩咐婢仆招待柳婧。他自己则走了出去。

而柳婧船上颠簸了这么久。也累得慌,她让人送来几桶温水,一边加水一边泡澡。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感觉到神清气爽后,才穿上早就备好淡黄色镶金边袍服,披着长长湿发走了出来。

她出来时,天空明月高照,今天是月圆之夜,整个大地都被照得一片透明,人影树影风中婆娑起舞。

仰头看着明亮天空,柳婧有点沉醉。

而原玉一进院子,看到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站月下少女,整个人仿佛染了一层银辉,明亮,飘渺,又柔和。仿佛像那传说中,正吸收日月精华妖。

不知不觉中,原玉看呆了去,直过了良久,他才提步走近。

听到他脚步声,柳婧没有回头,她只是微笑,温软地唤道:“原大哥…你说这天上一轮月,怎么就这么澄澈明亮了,也不知千年以前,千年以后人,看到月亮是不是与我们现看到一样。”

原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回道:“自是一样。”

柳婧眨了眨眼,她还仰望着明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周边传来琴声太过逍遥,或是天空明月让人无处遁形。柳婧终是轻轻说道:“阿呈,你这阵子是不是会很忙?”

原玉一僵!

他整个人,仿佛被谁给定住了一样,这一瞬息间,连手足都千斤重,胸口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抽痛又慌乱地跳动着!

就原玉脸色微变,一动不能动时,他对上了柳婧转头看来眼。

月色下,一泄如洗银光中,她这双眼太清太黑,无比明亮里是无比平静和温柔,甚至,这眼神还带着喜悦。她这样眼神,是原玉无法预料,他嘴唇嚅了嚅后,终薄唇抿成一张,转过头负着手看着月下婆娑起舞树林没有说话。

他虽避开了柳婧目光,柳婧却依然转头看着他。

半晌后,感觉到身侧男人那放腿边手指有些微颤抖,柳婧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它。

柳婧握着他手,轻声说道:“我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放弃时候,你能守我身边,还那样照顾我,阿呈,你救了我一命,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对你有半点怨半分怒。”

她调皮一笑,双手抱着他手,继续软软地唤道:“阿呈,谢谢你,谢谢你前来…真,你要相信我,我是很高兴很高兴,如果你不曾出现,这么好月光,这么壮丽长安,我是再也看不到了。阿呈,你对我有再生之恩!”

原玉转过眼来。

月色下,他长长狭狭眸子深而黑,朝柳婧盯了一会后,他薄唇一扯微笑道:“阿婧说什么?我不明白。”

柳婧一笑,她轻声道:“你明白。”

放开他手,她舒开双臂,慢慢走到一丛她叫不出名字花树下,看着沐浴夜色下飞翘屋檐,看着那月色下随着风声轻轻吟唱万物,她含着笑,低着声音说道:“阿呈,你什么也不必瞒我…其实我前几天就想到了,可我那时挺疲惫,也不知怎么,有点不想弄明白。”

月色下,她明亮,甚至有点妩媚一笑,转头看了原玉一眼,又道:“前阵子你把船泊那里停了两天,是想躲过什么人吧?我猜猜,会不会是邓九郎?”

她一提到邓九郎,原玉眸光微阴,脸色也变了变。

见他薄唇越发抿紧,柳婧收回目光,她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丝竹声和笑语声,低声说道:“阿呈你相信么?我现一点也不想见邓九郎了。”

她这话很突然,完全出乎原玉意料之外,这一次,原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柳婧歪了歪头。

过了良久,就原玉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柳婧才轻轻地说道:“相见不如不见。”

说完这话,她出现了短暂沉默,刚才笼罩她身上欢乐和明亮,也稍稍黯淡了些。

原玉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悠扬声音慢慢传来,“那你是怎么识破我?”说话之际,他慢条斯理,优雅无比地撕去脸上面具,连同说话时,也放开声音,恢复了他本来那悠扬到了极点嗓音。

月光下,柳婧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原玉面孔她眼前一点点消失,看着她所熟悉那个顾呈出现自己视野中。

她看得专注,这种专注,引得顾呈疑惑地抬起了眼。

柳婧见状,抿唇一笑,她乐地说道:“还是阿呈自己面孔好看。”看着脱下面具他,那因长时不见日光而格外苍白脸色,她又嘀咕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导致阿呈脸白成这样。”嘀咕时,她定定地迎上顾呈那熟悉又陌生目光,说到熟悉,是因为站她面前这个男人,实太熟悉太熟悉了,说陌生,是因为他眼神与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这个属于原玉眼神,看她时,是温柔,沉敛,怜惜,仿佛,他真放下了以往固执和倔强,完完全全从内心深处怜惜于她,爱护于她,顾呈这样眼神,实让柳婧楞神,她静静地迎视着他,没有想到终她这一生,也能得到他发自内心宽谅和温柔相待时候。

发了一会呆,直到顾呈再次微微挑高眉头,不解地看向她时,柳婧才轻咳一声,回道:“一开始也有感觉,真正起了疑心,是你那次打晕了我!再加上我清醒时间也越来越多,没事就忍不住琢磨,前前后后细细思量了又思量,突然觉得装做不知,其实挺没有意思。”

果然,这个女子面前,他真是不能有破绽啊。

顾呈脸上闪过一抹惋惜和失望,他转过头负手看着夜色下阁楼,过了一会,顾呈低声说道:“阿婧,我有没有告诉你,上次地道事,我一直悔?”

柳婧轻地点着头,说道:“你说过…阿呈,我真不介意。”她笑容温暖地看着他,轻轻说道:“我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幻想,有一天你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怨,能够高高兴兴地聚一聚说说话。所以阿呈,你用原玉身份接近我,你答应了送我去汝南,却是从一开始就想来长安,我其实一点也不意。我喜欢这样与你相处日子。”

顿了顿,柳婧又笑道:“阿呈,我们出了长安后,你再带我去别地方游玩吧。”

她这个要求,令得顾呈一阵惊喜,他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她,慢慢,他深浓双眸弯了起来,唇角也带上了笑。

柳婧也弯着唇,她眨着长长睫毛,那双乌黑眼月光下像是宝石一样熠熠生辉,“阿呈,”柳婧乐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两天,想通了原玉就是顾呈后,心中是恍然大悟。就是呢,我得了那种病,谁看了不躲啊?便是我父母到了,我也会逼着他们躲开,可你却没有躲。恩,原玉这个陌生人是应该躲,所以他对我很好很好,我心里总是迷糊不解,总是不敢置信着,可顾呈不是陌生人啊,顾呈是亲人,顾呈没有躲,顾呈一心一意救我,我能够了解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邓九郎的算计

柳婧眨了眨眼,神采飞扬地看着顾呈,又说道:“我想明白后便对自己说,阿呈还是阿呈,还是那个小时候阿呈,从现起,我欠了阿呈一条命。还有,我那些所谓手下和势力,当时都是为了得到太后娘娘欢心,为了追逐邓九郎而建立,现我重活一回,我得放自己一阵子假,我可以装作从来没有那些手下,从来没有那些钱财势力,什么也不想地把自己放逐一阵。所以阿呈,我们长安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放松地看看这座前朝雄城,乐地玩一会吧。”

柳婧说这话时,语气表情都有点娇憨,看向顾呈眼神中,依然还是那么依恋。这是一种把他当成亲人,当成大哥放松和依恋。

顾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猛然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把柳婧抱到了怀中。

柳婧乖巧地伏他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低低,若有若无,用一种顾呈需要凝神倾听才能听到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她这一声轻唤,太细太微也太依恋。

原本顾呈应该听不到。这河风这般大,这心跳如此响。

可他终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