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柳婧便上了船,看她缩成一团,原玉连忙伸开双臂把她搂在怀中。搂着她,他不安地问道:“阿婧,你怎么啦?”

柳婧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她沙哑无力地说道:“原大哥,我好冷。”

原主连忙半抱着她朝舱房走去。

走着走着,柳婧终是哑着声音问出一句话来,“原大哥,我那时得了那种病,所有人都嫌弃的,便是平素里总是跟着的护卫,也和府中的其他人一样不见了踪影。他们都怕我传给他们,连累他们,原大哥,你为什么不怕?”她哽咽道:“原大哥,你为什么不嫌弃不害怕?”

原玉收紧双臂把她搂在怀中,他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想说:因为我错了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

第二百二十章邓氏母子的谈话

可话到了嘴边,他只是低低地回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我请来的那个王真人是当世奇才,他治好了许多疫症,我有信心,所以就不怕了。”

他这个解释,莫名地安了柳婧的心…这些年见过世态炎凉,在父亲被困时受尽了无处求助之苦的柳婧,内心深处,早已不相信有人愿意无条件地为她赴汤蹈火,生死不易。因此他这个理由,她是完全信了。

于是她低着头靠着原玉,眼望着洛阳城,心中想道:原大哥对我这么上心,我和他在一起,也甚是舒服。可我越是与他在一起,怕是越会耽误他的婚姻。反正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不如到了汝南后,就入个道观挂个名,这样一来,原大哥也罢,众人也罢,也就知道我无意婚姻事,也就会另做打算了。

望着那些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客船,乾三带着众银甲卫开始撤退。

马蹄奔走在洛阳街道上,‘哒哒哒’脆响完全被笑声笙歌声所掩盖,同样,那些繁华似乎也让人无法注意到乾三等人的憔悴沧桑。

不一会,一行人便来到一个庄子外,乾三刚跳下马,便看到地五走了出来。他大步迎上,朝里面看了一眼,不掩担忧地问道:“今天怎么样?”

地五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毕竟是郎君第一个情动的人,这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的。”

刚刚说到这里,前方两辆华贵的马车,在婢女仆人护卫地簇拥下浩浩荡荡地驶来。

望着那车队,乾三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又来了?”

“恩,她不放心郎君。”

两人说话之际,那车队越来越近。不一会,一行人在庄子外停了下来,第一辆马车掀开车帘,邓母和两个婢女走了下来,紧接着,第二辆马车也掀开了车帘,吴佼还有另外一个美丽的贵女。优雅地下了车。

看到邓母。地五乾三同时行了一礼,低头道:“夫人。”

邓母点了点头,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眼中带着血丝。平素保养得当,美丽雍容的脸上尽是忧虑。看向两人,她轻声问道:“郎君今天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回答的是乾三,他大大咧咧地说道:“中午合了会眼,共吃了五口饭,李太医开的药也一直用着,精神还算不错。”

邓母轻叹一声,跟在两人的身后朝庄子里走去,而她一提步。吴佼几女也赶紧跟了上来。

这个庄子。是柳婧住过的明苑,明苑不大,里面不但住了邓九郎,还住了众银甲卫,显得格外人多拥挤的。

看着这喧闹的环境。邓母不乐意地蹙了蹙眉,不过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来到主院时,里面琴声幽幽,邓母走进去时,一眼便看到院落里灯火通明,她自己派来的,专心弹奏清心曲让人心情放松的乐师在院子里鼓着琴,而大开的书房中,她的儿子正不停地忙碌着。

…他这样子已忙了很久了,几乎没有一刻停下过,实是让人担心。

挥手示意众人停步后,邓母拾阶而上,不一会,她站到了书房门口。

雍容华贵的妇人一直站在书房门口,慈爱又担忧地看着书房中忙碌的儿子,见他一直低着头,脸孔更是削瘦,越发显得五官立体,原来那神采飞扬,从里到外透着光亮的脸上,也带着无法言喻的孤寂,邓母终是忍不住唤道:“擎儿。”

邓九郎没有答头,他翻开帛卷批阅着,口里则说道:“母亲来了,坐吧。”语气淡漠,连抬头看一眼也不曾。

邓母慢慢走到他面前。

注视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邓母担忧地说道:“擎儿,你不是查明那具尸体不是和乐公主的吗?她既然没死,迟早还是可以找到的,你怎么还是这样折磨自己?”说这话时,柳母满是担忧,当然,那个和乐公主迟早还可以找到的话,她说出来是连自己也不信的。

见到儿子无动于衷,邓母又道:“对了,你姐姐病了,她是把你带大的姐姐,你真准备一直不去看她?”

邓九郎抿着薄唇,他瘦得发黑的脸俊脸上闪过一抹薄怒,也没有抬头,他低哑地笑道:“她没有病,不过是现在这个时节,她可以生病而已。”

以薄凉的口吻说出这句几称大不敬的话后,邓九郎淡淡说道:“母亲,我很忙,你还是回去吧。”

“你很忙?”邓母突然怒从中来,她突然手一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向邓九郎。在甩得儿子左脸颊浮出一个巴掌印,并不得不抬起头来后,邓母流着泪说道:“邓擎,我生你养你疼你,你姐姐养你爱护你,你便为了一个女人,跟我们置这么大的气?连说个话也冷言冷语的来伤你母亲和姐姐的心?”

邓九郎终于直视了他母亲。

他直直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后,邓九郎垂下眸来,声音淡漠地说道:“母亲,我说过的,要让我不置气也容易…定个日期,我来迎娶和乐公主的牌位,把她做为正室立在我邓氏一族的祠堂上。这样,她死了,也是结了阴亲的人,省得那些孤魂野鬼以为她没个丈夫可欺什么的。如果她还活着,我也正可名正言顺地带她回家来侍侯你!”

“浑话!这简直是荒唐至极的诨话!”邓母气到了极点,她尖着声音怒道:“我告诉你邓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无和乐公主,再无柳婧,你明不明白?”

叫到这里后,邓母忍着气,流着泪又有点委屈地说道:“孩子,你真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你母亲,不要你姐姐,不要这个家的颜面了?”

邓九郎薄唇动了动,他看着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母亲,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慢步走到母亲面前,他伸手把母亲轻轻搂了一下,低哑地说道:“母亲,你知道么?我这阵子,痛得整个人都恨不得死了算了…”一句话说得邓母忍不住哭了声,朝着儿子又捶又打的后,邓九郎疲惫沧凉地说道:“母亲,你不懂孩儿。孩儿从与她再度相逢开始,便没有想过放手,一刻也没有…现在她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这叫我怎么甘心?若不能让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只能跟在我身侧,我怎么甘心?”

邓母听到这里,鼻音重重地说道:“那她呢?我看那女子以前也不怎么喜爱你!”

“她喜爱我。”邓九郎扯了扯唇角,低声说道:“她只要还活着,便是恨我误会我,也断断只会独自一人,而不会再找其他的丈夫!”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邓九郎说道:“我就是担心她如此死了,入了黄泉地狱见了别人的好,给忘了我。”

听他说这种昏语,邓母气到了极点,她一边对柳婧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流着泪瞪着自家儿子。

瞪了一会后,邓母说道:“我要母亲答应你娶柳氏的牌位为妻,那你愿意何时纳妾?”

邓九郎淡淡地说道:“孝期还要个三年呢,我现在没心情。”

“邓擎!人家小姑不能再被你耽误三年!”

听到母亲怒不可遏的话,邓九郎无所谓地说道:“那就一年吧。”他对妾室这种玩物,和时人的想法一样,还真是毫无所谓。

见他松口,邓母吁了一口气,她突然想道:和乐公主已经死了,恩,便是她活过来,以太后的性情,也必定会让她再死一次。这样一来,阿擎非要娶她的牌位也不是不可,一来,如此做为可以显示擎儿的重情重义,可以显示我邓氏一族的温厚重情,二来,擎儿没了正妻,娶回的任何妾室都是一样大,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多纳几房妾,各个派系的女儿嫁过来都是一样大,还有个妻下第一人的位置可以让她们争一争的话,也就少了很多怨言了。

正如太后所说的那样,擎儿太过重情,也在那和乐公主上用心太深,借此机会让他绝情绝性,以后也不至于独宠哪一人。还有,他于女色上死了心认了命,也就不会理会自己后苑多添几个女人,这对于太后用联姻来安抚重臣实在好处颇大。

邓母只是粗略一想,竟是觉得这个没办法之下的妥协还是不错的。

当下,她看了邓九郎一眼,想道:不过这些想法可不能让擎儿知晓了。

想到这里,她也不忙急着答应邓九郎娶柳婧牌位的主意,依旧鼻音重重地说道:“不错,母亲是答应了你,不过你姐姐那里,你还得自己去说,自己去救她!”瞟了儿子一眼,她好声好气地求道:“要不,你现在就与母亲入宫,咱娘俩一道去求你姐姐?”

邓九郎摇了摇头。

他沙哑着声音沧凉地说道:“我的人还在找,再找三个月不到,我就娶她牌位。”顿了顿,邓九郎又道:“太后那里,我永远也不想见了。”

这话一出,邓母差点勃然大怒。

她待要发作,想了想后,又忍住了。只是看着这样的儿子,邓母呆不了一会,终是忍怒拂袖而去。而直到她离去,吴佼等人都与邓九郎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天一大早,忙得日夜颠倒的邓九郎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一阵脚步声便是急急而来,转眼间,地五一冲而入,他忍着狂喜,颤声叫道:“郎君,你快去码头看一下,有一个人形影甚是可疑!”

第二百二十一章原来她没死

邓九郎狂喜,他扯着嗓子大声命令道:“快,快把马牵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中,他翻身跳上坐骑,带着地五等人朝着码头疾冲而去。

邓九郎冲得疯狂,几乎是他一动,有一人也同时动了,那人朝邓九郎的背影看了一眼,转头低声交待道:“快去禀告太后娘娘,便说九郎在码头发现了和乐公主…”刚把话说到这里,他蓦然声音一滞,瞪大双眼看着那平空出现在身后的暗卫,看着那个被迅速按在地上拼命挣扎的联络之人,还有自己身上那从背后插过胸口的剑锋,那人张了张嘴,喃喃说道:“你,好大胆…”

确实是好大胆,就算他是太后娘娘安插在邓九郎身边的内奸,可他也是太后娘娘的人,这银甲卫是谁给的胆,竟然敢这么当众把他杀了?太后娘娘要知道的事,他居然敢不让盯着?

那人张着嘴,呃呃连声,嘴里不停的喷着血,他看着那银甲卫把插入自己身体内的长剑搅动着,看着四周的婢仆惊慌地低下头来,陡然间,他明白了,这银甲卫是没那个胆量的,做这事的只能是邓九郎,而邓九郎则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当众杀死他这个太后派来的人,他根本不怕事情捅到太后那里,他根本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向太后表明态度!

那银甲卫手中的剑又搅动几下,直到这人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才卟地一声抽出血淋淋的剑。顺手一剑把那联络之人的脑袋也割下,他冷冷地说道:“奉郎君令,此子吃里扒外,不忠不义,可诛之!”

说罢,他就着那尸体把佩剑拭干后,转身大步离去。

而就在那银甲卫离去的几息内,又有几个身影闪过,。他们分别朝着皇宫内苑和邓府跑去…

邓九郎快马加鞭地走向洛河码头。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码头。地五便挥着鞭朝着一只客船指着。因风吹散了声音,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叫的,“郎君,就是那条船。我一个属下听出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极似和乐公主!”

他急急地奔跑着。大声地叫喊着。邓九郎却没有回头。地五回头看时,只见自家郎君薄唇抿得死紧,就是抿得太紧了。那唇都泛着白,那脸颊都因为激动而肌肉抽动。

于是,地五连忙闭了嘴。

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冲到了码头,就在他们疾冲入码头,众银甲卫刚要厉声大喝让所有船只都停下航行时,那条客船却是启动了。

它居然启动了。

邓九郎大怒,他手中的马鞭重重一甩,在令得胯下的坐骑发出一声长嘶声,那神骏的马四蹄翻飞,竟是不管不顾地朝着河水中间冲去!

他竟是盯着那眼看要离去的客船,直冲入洛河中…

本来,众银甲卫虽是来势汹汹,可毕竟人少,再加上码头上人太多太喧嚣,几乎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交待嘶喊,注意他们的人也就不多。可随着邓九郎这一冲,四下于惊乱中,倒是吸引了无数双目光。

邓九郎狂冲而出,急急抬头时,恰好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扶着一个妇人朝舱中走去。那客船上更是热闹之间,所有人都在说着笑着,那女子也就根本没有注意到,码头上发生的这一切!

可那男子注意了!于是他松开了那无知无觉的妇人。

就在邓九郎的坐骑直冲入洛河,却在最后一刻神骏地刹住时,那男子转过头来。

他对上了邓九郎目光。

这一刻,四目相对!

突然的,那年轻男子冲着邓九郎一笑!

这一笑,太冷酷,太嚣张,那黑到极致的眸子中,也因有着恨而紫光一闪而过!

于是,邓九郎急急一勒间,板着脸厉声吼道:“顾呈?”

他的吼声虽响,混在喧嚣至极的码头也不过如此。

不过,原玉听到了。

对上邓九郎那张黑沉的俊脸,他咧着雪白的牙齿无声的,轻蔑的一笑,做出这个挑畔的动作后,他大步走入客船中,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空留下一番急驰而变得气喘吁吁的邓九郎!

邓九郎骑在马背上,他冷着一张脸,像个雕像一动不动着,地五策马来到他身后,问道:“郎君,就是那人,那人身边的那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极似和乐公主。”

邓九郎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目送着那条客船在滚滚白浪中越去越远,直是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开怀的笑容。

慢慢闭上双眼,邓九郎的眼角沁下了两滴泪光,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马背上,过了会,他才哑声说道:“地五,多谢。”

于地五一怔间,邓九郎轻轻浅浅,声音沙哑至极,却也愉悦轻松至极地笑道:“幸好你把我叫过来了,她是阿婧…便是烧成了灰,我也识得,她就是阿婧!”邓九郎转过头来,朝着地五咧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至于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顾呈。怪不得我派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功夫也寻不到阿婧,原来是落到了顾呈手中!”

一口气说到这里后,邓九郎马上命令道:“地五!”

“在!”

“立刻弄来一只船,我要追上去!”

“是!”

整个人在狂喜下突然放松下来的邓九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后,向另外一个银甲卫嘟囔道:“去,准备几床好一点的被子,到了船上,我要好好睡一觉!”这样,一觉醒来,他就可以让他的阿婧看到他神采飞扬,俊美无双的模样了。

邓九郎的命令谁敢违背?不到一刻钟。一条小型客船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地五大步走来,低声说道:“郎君,要不是这码头只停了客船,就可以弄一条尖刀船来。那样,三不两下就可以追上前面了!”

邓九郎冷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功,你派出一列人马,让他们调来尖刀船侯着,我马上要用,至于现在,我们还是上眼前这船先追着!”

说话之际。邓九郎大步踏入了这小型客船!

站在甲板上。原玉的脸色有点阴沉,他冷冷地看着远处码头上的邓九郎,眉头微蹙着。

见状,一个游侠儿凑近来。低声问道:“郎君?”

原玉低下头来。他轻声说道:“前方还有多少里会出现支流?”

“五十里处有二条支流。一西一北。”

“绑在下面的快船可以使用了。你们依照我所交待的,让一个女人穿上阿婧的衣裳,阿成身形与我相仿。就穿上我的,然后留十个人跟我走,剩下地就留在这里迷惑邓九郎。记着,情形不对的话马上开溜!”

他转头看着洛河上处处可见的大小客船货船的,又道:“我们到长安相见。”

说罢,原玉大步朝着舱中走去。

柳婧刚刚回舱,听到他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她刚站起正想说些什么,走到她身后的原玉突然在她颈侧一按!

他这个动作极其的突然,柳婧丝毫没有防备。于是他一按之下,柳婧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原玉连忙接住,在把柳婧横抱而起,又走到榻旁把她的贴身物事全部收起后,拿过一件披风把她从头到尾地罩住,转身便朝舱外走去。

这里,舱中已被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清了场,是无比的安静。十来人无声无息到了同样清了场的船尾,原玉抱着柳婧跳上了一条小船。

接着,众护卫也上了船,随着几人同时一撑,那做尖刀状的快船便如闪电般地一划而过,转眼便消失在河流中。

这时已是凌晨,洛河中船只处处,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条小船,不过在它飞快地冲出十来里,把其它的船远远抛到后面时,洛河便变得清净了些。

尖刀船还在加快,半个时辰后,两条支流出现在视野中。而这时,原玉身边的一个护卫站了起来,他朝前眺望一阵后,回头叫道:“大哥,他们到了!”

原玉转头眺了眺,在看到左侧河道上驶来的一条大货船时,他微笑道:“不错,手脚挺快的。”左右看了一眼,见到身后十里处有一个黑点,右侧支流处有二个黑点。不过那些黑点都极遥远,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自己这里的动作的。

当下,原玉命令道:“加快速度,马上上大船。”

“是。”

不一会功夫,尖刀船便靠近了那条大货船,在货船上众人地帮助下,原玉等人跳了上去。

柳婧醒来时,已到了中午。

她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舱房,怔了怔后慢慢坐起。

这一坐起,她便发现颈侧处还有点酸麻。

正好这时,舱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原玉大步走来。

柳婧目光复杂地看向原玉,对上她的目光,原玉连忙走了过来,他在她身侧坐下,右手抚着她的颈侧,愧疚地问道:“还痛吗?”

柳婧摇了摇头。

不等她询问为什么,原玉已羞愧地说道:“阿婧,刚才在洛阳码头,我的仇家注意到我了。当时事起突然,我得马上离开,来不及向你解释,便把你弄晕了…阿婧,你别怪我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又苦涩地一笑,说道:“当时阿婧你说要回洛阳,我说送到你城门,并不是大哥不愿意把你直接送到家,而是洛阳城里有我不少仇人,大哥不能露面啊!”

柳婧听到这里,不由轻声说道:“大哥别这样说,我怎么会怪你呢。”顿了顿,她还是说道:“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大哥不必把我弄晕。阿婧虽是妇人,还是分得清场合的。”

听她这么一说,原玉连忙举起手眼巴巴地立起誓来,“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跟阿婧商量。”

第二百二十二章郎君神武否?

安抚了柳婧后,原玉走了出来。

一看到他出现,几个护卫便一围而上,他们担忧地看向后方,低声说道:“大哥,邓九郎咬得很紧。”

原玉冷笑一声,道:“他不过是仗着人多,只要我们入了黄河,他就追之不及了。”

“大哥说的是。”

而在后面,十几条尖刀船簇拥着一只大一点的尖刀船迅速地行驶着,在它们的后面还有一条小型客船不停地赶着。

众银甲卫长枪一样立在尖刀船上,而被他们簇拥着的中间那只尖刀船,邓九郎正呼呼大睡着。

与醒来时张扬强霸的邓九郎不同,他睡着时,特别的孩子气,如此刻也是,他双手双脚摊开,一会侧睡一会横睡,时不时还朝外蹬个几下,俊脸更是深深埋在丝枕上,因埋得过深,那红通通的脸上给压出了一片丝絮纹路,而他额顶的一撮呆毛,更是被他自己蹭得高高竖起。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世家子的睡相!

跟来的银甲卫中,便有不少是世家子,他们看着自家郎君惨不忍睹的睡相,同时移开了眼,嘴角抽动了几下。

倒是地五,那张木讷的甚少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激动:整整二十天了!整整二十天啊!自从郎君知道和乐公主出事后,便一直没有真正入睡过,他逼着自己没日没夜地忙碌,有时忙得人撑不住了,只要一倒下便是噩梦连连。他本以为郎君这样还会持续很久。还总是担心郎君有一天会撑不下去。

现在看到他久违地放松,地五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了。

尖刀船行驶时,因讲究速度,根本无法顾及舒服与否,这般随着浪涛起起落落,河风呼啸四面而来,便是站都站不住,何况是睡着?

生怕自家郎君被河浪甩到了河水中,几个银甲卫分四方站好,同时。那用来盖着邓九郎的被子。也被他们巧妙地定住,务必让他只能怎么滚都只在船上滚。

追到中午时,眼看黄河已然在望,几个银甲卫来到地五的身后。一人在河风中扯着嗓子叫道:“头领。这里船这么多。我们无法认出他们在哪条船上啊。”

地五冷冷地回道:“那客船上的人不是招了吗?他们此番是前往长安,我们只需要在长安守着便可以了!”

“头领说的是!”

邓九郎这一睡,便一直呼呼睡到晚间。要不是这尖刀船上实在太过安稳,而且河风也太大,虽是盖了被子,可风还是无孔不入,直把他冷醒了,他还不一定醒得来。

睁开惺忪地双眼,邓九郎楞楞地坐起,紧紧抱着被子双眼迷离地发了一会呆后,终于清醒过来。

他站了起来。

随着他慢慢站起,慢慢收起表情,那个强横霸道的邓九郎,便再次出现在众银甲卫的面前。当然,如果忽视他头顶那一撮竖得高高的呆毛的话。

邓九郎正要开口,一个银甲卫大步走到身后,他低声唤了一句后,从袖中掏出一把梳子,邓九郎一怔,慢慢坐下。

在他人服侍下把自己打理好后,邓九郎完全清醒了,他看着前方一片的黑暗,看着黑暗的大河中那偶尔的亮点,听着两侧黑黝黝的山谷间传来的猿啸虎鸣声,侧头问道:“到哪里了?”

“回郎君的话,再过二百里,便是三门峡。”

邓九郎蹙起了眉。

他举起了手。

随着他这手势一举,火把腾腾燃烧着的众尖刀船齐刷刷地停下了,邓九郎朝前方盯了一会后,说道:“现在用这个赶路已无意义,我们上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