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邓母。一个做女官打扮的妇人慢步前来,她走到邓母身前后,朝着她盈盈一福,恭敬地说道:“黎枝请母夫人圣安。”

邓太后治下极严,便是身为她的母亲。被人这样恭侯着称呼的时候也不多,邓母露出一个雍容慈祥地笑容后,高兴地说道:“是阿枝啊?来来,坐我这儿。”

在黎枝连声道谢并坐下后,邓母眉开眼笑地高声唤道:“来人,给阿枝上我最喜欢的月崖茶。”

黎枝见状,不由恭敬地笑道:“母夫人今儿似是甚为高兴?”

邓母眉眼舒展,悠然地说道:“刚赶走了一个大麻烦,这不就高兴了?”转眼她问道:“太后什么时候能回洛阳?”

“回母夫人的话,约是十天以后。”

邓母点了点头,她吩咐道:“你跟太后说,长安甚好,不需急着归来。”说罢,她上下打量着黎枝,展眉笑道:“阿枝今岁多大了?可有二十?”

“回圣夫人,已有十九了。”

“十九啊?不错不错,比那妇人年岁还要小一点。”邓母温和地问道:“阿枝年岁不小,可有想过许人?你觉得九郎如何?”

几乎是邓母这话一出,黎枝便俏脸一红,她低着头扭着衣角,半晌不语的。

邓母见状,不由打趣道:“你这孩子,怎么羞成这样了?不知太后可有跟你透底?我家九郎啊,他的妻位是会悬着的,不过这悬着也有悬着的好处,日后只要做得好,未必不能当家作主。”

说到这里,见到黎枝俏脸更红了,邓母莞尔一笑,“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羞的?你啊还真是傻孩子。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对九郎印象如何?”

黎枝红着脸低下头,原本干练明朗的少女,这时楞是多了几分羞赧,她低着头半晌,吭哧说道:“九郎甚好。”

“甚好就好,甚好就好!阿枝啊,你也是知道九郎的事的,他现在被那个妇人迷了心智,颇有点倒行逆施,不过呢,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谁没有个年少糊涂的时候?这男人嘛,过着过着就成熟了,也过明白了。至于阿枝你这个孩子,我从小便看着好,聪明又俊俏,最重要的是,知情达趣,记得你以前在太后面前行走时,九郎好些年都以为你是少年郎,还要与你称兄道弟呢。现在呢,那妇人也走了,九郎那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看你这阵子就多与他接触接触,要是让他喜欢上了,我让太后给你正名,要是能怀有孩儿,我立马让人开祠堂,把你们娘俩的名字登记上,如何?”

在邓母言辞侃侃地提到‘娘俩’时,黎枝一张俏脸,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她在邓母温声询问中,羞涩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母夫人有吩咐,阿枝不敢辞也。”

“是你这孩子也不想辞吧?”邓母呵呵一笑,又道:“说起来,这么多孩子中,也就你这孩子无论哪方面都能与那妇人相媲美,枝儿啊,母亲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能让九郎收了心,便是有朝一日让太后抬你为郡主,让你做个九郎的贵妾,也是应当之数!”

得了这句话,黎枝连忙退后一步,朝着邓母盈盈一福,羞喜地说道:“谢母大人!”就在刚才邓母说了,邓九郎的妻位应该会空悬着,既然如此,这个贵妾也就是妻了。以她的身份,如何不感恩戴德?

就在两人一个慈眉善目地笑着,一个羞喜地应着时,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了来。转眼间,一个仆人来到邓母身后,低声禀道:“夫人,九郎回来了。”

邓母眉头一挑,刚高兴地站起,转眼又慢慢坐下。

她点了点头,挥退那仆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那仆人退下后,邓母轻叹一声,喃喃说道:“我这孩儿,自小开始我便看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地疼着,可不承想,他有了那妇人后,连与我这个母亲也生份了。现在听到他回来,我这心啊闹得狠,就怕他又冲着我这个当母亲的不知轻重地闹脾气!”

说到这里,邓母暗暗想道:九郎既然回来了,定然已经知道了那妇人发生的事,以他的性情,必定会去查个水露石出。不过不管他怎么查,这事本与绥儿无关,也就查不到绥儿身上去。恩,他查也好,查清了,也就知道那妇人任性了,居然就为了这么个事,都等不到他回来,就不管不顾地要跑要逃的,可见那心根本就没在擎儿身上!

不过这样才好,这样更好,擎儿越是失望,也就忘得越快。想他以前放不下那妇人,不过是没得到,现在人也得到了,玩也玩得差不多了,也是该收心了…

柳婧确实是连夜离开的。

徐元帅因独生子之死,对柳婧自是恼火得紧,虽然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树立柳婧这个敌人了,可让她离开这里还是挺乐意的,沈右也是。于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柳婧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银甲卫地视线,出现在洛河之中。

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河流,戴着斗笠的柳婧慢慢回过头去。

此时,九郎应该回到洛阳了吧?

真是对不起,九郎,又与你不告而别了…

她真不好,连见他一面,指责他对自己照顾不周的勇气也没有,便再次逃离…

可她也是没办法了,洛阳城是邓太后的地盘,这里能人无数,权贵无数,邓九郎便有通天之能,也护不住一个完全被排斥的自己。再说,不过是拆散一对小情人罢了,有的是聪明人,有的是聪明法子,他们可以用这种类似的诛心刀子慢慢来磨,直到磨得有一天柳婧对邓九郎完全失去了信心,磨得邓九郎对她完全失去了耐心…

只要不是邓太后亲自出手,她就永远留在回旋余地,而柳婧,就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中,反过来逼迫邓九郎,最后让他疲于奔命,郁郁寡欢。

她是想在他身边,可是这样勉强,这样风雨无数疲于奔命,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或许政治上的事,就应该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对邓太后那样的人来说,要让她退让,装可怜,妥协退让,小打小闹地与她抗争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便是与她分庭抗争,让她感觉到威胁,并为了解脱这个威胁,不得不学会让步,学会和亲手段!

是的,和亲手段!她要让邓太后为了她的江山,甘愿把她心爱的弟弟亲手送到她的手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邓九郎归来

邓九郎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站在白衣楼里。

出乎地五意料的是,面对着自己的禀奏,邓九郎那张沾满了风尘,显出几分黑瘦的脸,在最开始地凝住和一阵沉默后,却没有向他发火。

他不但没有发火,而且还没有多余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地五,邓九郎说道:“所以,她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是!”

“她也知道我马上就会回来?”

“是!”

邓九郎突然一笑,笑过之后,他轻柔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刚才说过太后还没有回宫?”

“是!”

“真有意思。”邓九郎又是一笑,他慢慢说道:“把人手交给我,我自己亲自去弄清这件事!”

“是!”

看到自家郎君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一个邓府闻迅赶来的管事亦步亦趋地跟上,小声提醒道:“郎君,老夫人一直担心着你呢,现在都回来了,不去拜见?”

听到管事的问话,邓九郎居然又是一笑,他说道:“恩,这个不忙,怎么着,我也得把事情调查清了才好说话。”却是一副连自己母亲也怀疑上的样子。

那管事有心想说他不孝,但一见左右的银甲卫都是小心翼翼,便又闭了嘴。

半个时辰不到,邓母便知道儿子过门而不入,她也只是笑了笑,便神色不动地继续与黎枝说着话。

邓九郎这一次调查,竟是连地五也不完全相信,他调用自己暗里暗里的人脉,仔仔细细地查了三天后,才下令终止了这次调查。

看着站在白衣楼上,负着手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出神的郎君,乾三蹬蹬蹬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邓九郎身后,也朝下面伸头瞅了一眼后,叫道:“郎君。你看什么嘞?”转眼他又哇哇叫道:“郎君,事情都已调查清楚了。既然与太后无关,你也就别与自个家人生气了。还有,那吴错儿已经拿下,郎君你要不要再审一审?”

临风而立的邓九郎,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没有必要了。”顿了顿,他又笑道:“拿下吴错儿又怎么样?太后高高在上,只要她一天不喜。便永远有人替她强出头,这些出头的人还个个能得很!”

乾三不想听这个,他着急叫道:“这事你们姐弟再好好商量一下就是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回夫人。郎君你这性子就这样不好。明明心里火得很,却越来越闷了!”

听到乾三这话,邓九郎又是一笑,他低沉地说道:“没有必要了!”

“什么?郎君你说什么?”乾三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邓九郎,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耳朵。

邓九郎却没有解释的心思。他命令道:“给我上一封奏折,便是知道西南诸夷频频闹事后,我愿为乾庭分忧,自愿前去镇压!”在乾三瞪大的眼睛中,邓九郎又说道:“上了奏折。你们就收拾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去西南!”

这不是他家郎君!

他家郎君遇到事,从来都是越拙越勇,从来不会这样转身离去!

明明现在派人的话,还能找到那妇人,不管怎么样,她离去经过沈右的手,有的是蛛丝马迹!

就在乾三瞪目结舌抓头搔耳想着怎么劝他时,邓九郎却是衣袖一甩,大步走了下去。

同样,邓九郎要去西南平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邓母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这个雍容华贵,志得意满的贵妇人,不知为什么心头一凉,一屁股坐在榻上半天都不动了。

看到她这样,这两天一直呆在邓母身边的黎枝小心地凑上前,轻声安慰道:“母大人何必忧烦?九哥这奏折还没有经过太后同意呢,等太后回来后,一纸诏令把他叫回就是了。”

邓母摇了摇头,她疲倦地说道:“那西南之地,瘴厉闷热,自古以来便是险地,每次都只能派一些贬谪的官员才过去。擎儿上次去那里时,是为了稳固太后的地位,他那次去后,我这颗心总是吊着的,梦里都哭醒过好几回。”

邓母闭上眼睛,难受地说道:“后来太后说让他去西南,都只是唬唬他,我听到后还心里不快了很久,可现在,我的儿子连我的面也不见,就准备去那苦难之地了…我这个儿子我,自小便疼着宠着,他也从小聪明,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我原以为,这次让那个柳氏不告而别,他会伤心失望,会好好地思量娶那个妇人应不应该。可他倒好,不过走了一个女人,竟然就把自己送到西南之地去受苦。”

邓母的声音中,既是失望又是忧烦痛苦,黎枝小心地看着她,并不敢答话。

又过了一会,邓母的声音突然狠了起来,“擎儿要是想让这一招逼得我们接纳那个妇人,简直是白日做梦!枝儿!”

“母大人,我在呢!”

“明天你就去接触九郎,无论用什么办法,你要让九郎喜欢上你!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马上让你的家族升上一级!”这样的承诺,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以性命相博!

当下,黎枝温柔地应道:“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邓九郎便忙碌起来,他亲手杀了吴错儿!

当吴错儿血淋淋的脑袋被扔进吴氏的大门时,一城轰动!

吴佼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城外,陡然得知,她尖叫一声后晕厥在地。

几个同伴连忙把她掐醒,对上一睁开眼便泪流不止的吴佼,一个小姑低声安慰道:“阿佼,别伤心了,你姑姑既然死了,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不然的话,光是徐元帅的报复你们家也受不了。”

吴佼摇着头,她不停地摇着头,她泪水横飞地哽咽道:“不是不是,你们不了解邓九郎,他不会就止罢休的,他也不会让徐元帅动手。他还会出手的,他一定还会出手,他要杀鸡儆猴啊!”

果然。一切都被吴佼说中了。

中午不到,邓九郎便当着众臣。列举了吴氏一族犯下的三十大错,这三十大错中,桩桩件件有罪证有人证,光是死在这一族人手中的无辜庶民和婢仆,便有四十三个之多,而且这些都是铁证如山!

借着这些任何一个大家族都犯过的罪孽,邓九郎不等太后回来。便逼迫各位主政大臣给吴氏一族定了罪。

于是下午时分,吴佼便得到消息,他们一族因罪孽深重,为国法所不容。全部被剥夺家产,男的入狱女的充为官伎!

她竟是一夕之间,就由一个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官伎!

她爱了慕了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想嫁的良人,竟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毁了她的家族,毁了她的人生!

她恨啊!她真的好恨!

一直没有回府,躲在一处酒楼的吴佼,亲眼看着邓九郎带着银甲卫冲入了自己家中,亲眼看到他策着马。前呼后仰地走出来!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男人,吴佼一袭缟素,她低低地哽咽了几声后,转向身后的一个黑瘦汉子,“他就要过来了!”

那汉子虽是杀人如麻,这一切也不由手软,他看向吴佼,忍不住说道:“小姑子,要杀一个人多的是办法,你这样同归于尽实是没有必要。”

“不,有必要!”吴佼哽咽道:“我要他死在我的手里!”转眼她又说道:“难道你不愿意?不要忘记了那五百两黄金!”

那黑瘦汉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执意找死,那我自是无话可说!”

在两人说着话时,策着马的邓九郎,在众银甲卫地簇拥下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这时,那黑瘦汉子盯了一眼邓九郎,突然又道:“小姑子,其实你为这样男人去死,真是太没必要了,你看到他身后的那个穿黄衫的少年没有?那是个女娃呢,啧啧啧,出门办案的时候还带女娃,这个邓九郎当真是个多情之人啊。”

到了这个地步,吴佼哪有心思在意邓九郎身边跟着什么女人?她瞟也不瞟一眼,只是凄苦怨毒地等着那个身影,等着他一步一步策马过来!

就在邓九郎的队伍来到了酒楼下时,吴佼凄然地喝道:“动手吧!”

“是!”那黑瘦汉子马上应了,他手一伸,一把提着吴佼,把她的人当成兵器,在空中抡了半个圈后,黑瘦汉子突然暴喝一声,把吴佼一扔,朝着邓九郎重重地砸去!

这个江湖上著名的高手,竟是以吴佼做为暗器,以她自身的重量加上他的力道,“叭”的一声砸向了邓九郎!

这一下来势极猛,邓九郎堪堪抬头,一阵巨风夹杂着一个巨物便向他重重压来。他也是血山中走出来的人,这一砸之威,几乎是瞬时之间便令得邓九郎骇住了,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只要给砸个正着,别说是他,便是他胯下的马也会被打成肉酱!

大惊之下,他尖啸一声急速飘出马背,与此同时,他铮地一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刺向那个巨物!

佩剑划拉一声,便刺中了那个巨物,在一个属于女子的痛哼声中,无数鲜血哗啦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巨物砸下,鲜血四洒时,一侧的地五最先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把那鲜血当成了暗箭,以闪电般的迅速脱下外袍,把那袍服朝着空中嗖嗖一卷,兜住了那四溅而来的鲜血后,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击向那巨物!

可这个时候,那巨物已以千斤之力砸向了邓九郎,地五的攻击,根本来不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关注着邓九郎,因为女子的心思细,最先听到吴佼那一声喝令的黎枝,奋不顾身地朝着跳下马背的邓九郎重重一扑,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佼的尸身已扑地一声如泰山般压了下来,她的重量加上那黑瘦汉子的巨力,足有上千斤的份量先是砸在了邓九郎的坐骑上,在令得那坐骑惨嘶一声,迅速地垮在地上,肚腹压成扁扁一堆后,吴佼的一脚,撞在了黎枝的腹上,令得伏在邓九郎身上的她,猛然喷出了几口鲜血!

第二百六十四章示意

四周早就乱成了一团,就在邓九郎从地上爬起时,嗖嗖嗖,无数银甲卫冲了过来。无数的叫嚷声脚步声和惊魂不安的议论声四面而起!

众银甲卫一扑而上,在见到自家郎君安然无恙后,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倒在地上,正口喷鲜血,显然伤得很是不轻的黎枝。

在银甲卫们看去时,邓九郎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他看着黎枝一会,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沉声命令道:“快叫太医!”

“是!”

犹豫了一会,他把黎枝交给一个银甲卫,交待道:“她伤得很重,怕是耽误不得,马上送她前去看大夫。”

“是!”

在那个银甲卫抱着黎枝,飞身上马急急离开后,邓九郎回过头来,寒着一张脸喝道:“彻查此事!”

他目光扫向被砸成了肉饼的吴佼尸身和自己的坐骑,正要说话,地五惊惶的声音传了来,“郎君,你快看我那件外袍!”

邓九郎和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这一看,他们对上了因浸过吴佼的鲜血,而冒出一股股黑烟,凡是鲜血染过的地方,便烂成了灰的外袍,惊怕得一个个白了脸!

地五看向吴佼的尸身,白着脸唏嘘道:“真是最毒妇人心,为了杀死郎君,她竟是在自己体内也用了毒。”看这毒的烈性,当时要不是自己手快,郎君只要沾上一点,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邓九郎也青了脸,他沉声命令道:“封锁城门,立刻找到那行凶之人!”

“是!”

“黎枝救了我一命,我们去看看她!”

“是!”

邓九郎晚到一步,当他赶到安置黎枝的邓府时,正好看到宫中的李太医摇着头走出来。当下他连忙走近。低声问道:“李太医,她伤得怎么样?”

那李太医连连摇头,他把邓九郎拉到一侧。沉吟了一会后,轻声说道:“邓家郎君。里面这个小姑呢,伤势虽重,肚腹内脏也有震动,可要是精心治疗细心照顾,倒没有性命之忧。”

在邓九郎松了一口气后,李太医低声又道:“就是那一脚,给踢中了她的胞宫。令是这小姑子的胞宫碎裂,老夫无能,看她这样子,只怕以后是孕育不了孩子了…”

这话一出。邓九郎凝在了当地。

见他低着头沉思不再说话,李太医朝着邓九郎行了一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直到李太医走得远了,邓九郎才走入房中。

榻上,面如金纸的黎枝正在昏暗。她的小巧的唇角,还残余着一丝血痕,望着她苍白的脸,以及放在锦被上那苍白的手,邓九郎的眉头越结越紧。

直过了一会。他才转身离去。

就在邓九郎离去后,本来应该昏暗中的黎枝,缓缓睁开了眼。

因黎枝救的是当今太后的亲弟,是权倾一时的邓九郎,一时之间,不停的有人前来探望。

邓母前来探望时,已到了傍晚,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离开得差不多了。

挥手让众人留在外面,邓母雍容地走到了房中。

她来到黎枝的榻旁后,缓缓坐下,这才唤道:“枝儿,枝儿…”

黎枝本来睡得浅,听到她的叫唤慢慢睁开眼来。一见是邓母,她便想要爬起来行礼。

邓母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在让黎枝重新躺下后,邓母怜爱地看着她,慈祥地说道:“孩子,你今天做得很好,我在这里替九郎谢过你了!”

黎枝羞红着脸轻声说道:“这是阿枝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你这孩子这一次,可做得太好了。”邓母显得很高兴,她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今天九郎来看了你三次?”

黎枝闻言,越发羞红了脸。

这时,邓母凑近了她,轻轻说道:“今儿给你看脉的是李太医,我让他当着九郎的面前,说你替九郎挡下的那一脚,给踢中了胞宫,以后无法孕育了。”

与此同时,柳婧已离开了洛阳境,进入豫州。

她原本是想要直接去封地的,可前来迎接的张景说,不管他用了什么办法,柳氏一族都不愿意随他前去封地,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带着这些人在豫州封县暂住着,等着柳婧回来劝服他们。

柳婧还一直以为,张景已带着他们离开豫州了,没有想到他们还在这里逗留。逗留在这里,简直是只有邓太后一句话,柳氏一族就可以全军覆灭。要不是安置他们的是老成执重的张景,不然以柳氏那些子弟的德性,柳婧真要担心了。

在听过张景的述说后,柳婧按着心中的不耐,与他一起朝着封县进发。

封县位于豫州的边境处,与荆州接壤,柳婧一行人日夜歉行,赶来时也是过了大半个月。

几乎是柳婧的马车一到封县,便远远看到吴叔他们在那里翘首以待,望着那一张张亲切又苍老的面容,柳婧不觉红了眼眶。

她连忙在人群中继续寻找。不一会,她在吴叔他们后面五十步处的一辆马车中,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消瘦很多了,原本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这时刻眉头暗蹙,忧郁的双眼中虽然尽是期待和思念,却也忧郁更甚。

柳婧心头一酸,连忙喝叫着马车停下,在吴叔等人惊喜地望来时,大步迎了过去。

吴叔等老仆急急地跑向柳婧,待要行礼,嘴却在一张之下给僵住:他们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柳婧心头更是不好过,她连忙一一扶起他们,哽咽着说道:“我还是阿婧,我还是文景,叔,我还是阿婧,呜…”

听到女儿的哭声,柳父终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把这个当成珍宝捧在手心多年的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紧紧搂着她,搂着啕啕大哭的女儿,柳父一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哽咽地说道:“孩子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叫着女儿别哭,他却在悄悄拭泪。

这时,张景走了过来,他朝着柳父行了一礼后,凑近柳婧低声说道:“公主,别哭了,再哭下去就惊动他人了!”

他这话一出,柳婧立马止住了哽咽,她拭了拭眼睛,紧紧揪着父亲的衣袖,“我要与父亲一道坐车。”

“好好,一道坐车一道坐车。”在柳父哄着女儿上了马车不久,张景又听到了柳婧的呜咽声。

就这样,在柳婧一边呜咽一边述说中,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在封县的住处。

一入府中,看到母亲和妹妹,柳婧又是一阵呜咽,一家人抱头痛哭后,柳婧继续把自己别后的事说了一遍,以及怎么成为公主的事又说了道。

她又是哭又是说的弄了二个时辰,整个了也疲惫了,在洗浴之后,便被柳母扶着入了寝房。

回到寝房,柳婧虽是累极却没有半点睡意,她重新换过一袭衣裳后走了出来,看到站在月色庭院中的张景,低声问道:“我那些伯父都在封县?”

“是的,都在。”张景转头看向他,深深一礼后,极为愧疚地说道:“属下无能,实是劝他们不得。”

柳婧蹙眉说道:“明知我已回来,他们连人影也不见一个,看来一个个对我怨气极大。这样的情况下,你劝不动也是正常。”

说实在的,柳婧没有想到柳氏族人竟会对自己这么大的意见。竟是明知道自己到了,却连一个人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