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还在眯着眼,她寻思了一会后,说道:“明天一大早就动身。”

“是。”

就在刑秀转身,准备去做安排时,柳婧接过一个仆人送上的信报。

只是翻看了一眼,柳婧便从鼻中发出了一声轻哼。

听到她这声哼语气不对,刑秀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柳婧的神色,刑秀轻声唤道:“公主?”

直唤了两声,柳婧才抬起头来。

她定定地看了刑秀一会,眨了眨眼,定过神来后晃了晃手中的信报,说道:“原来邓九郎这次赴任,是带了美妾的。”

听到她这杀气腾腾的声音,刑秀等人立马老实地低下头,他们看着地面,同时想道:说不定是公主上次的所作所为,把那姓邓的给吓坏了。转眼刑秀又想道:要是邓九郎被公主吓得没了那心思,公主也许就会考虑霍焉,这样也是好事。

柳婧虎着脸又哼了一声,“车骑将军,交州刺史,美妾成群…说起来,邓九还真是个有福气有威风的。”

刑秀低头,暗暗想道:可公主你老人家,百越女王,众夷敬服,美男无数,也是很有福气很威风啊。

在一室安静中,柳婧走下了主座,她优雅地走在过道上,静静地说道:“都纳美妾了…怪不得上次说也不说一声便走了!”

虽是尽是自持,可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古怪,抬起乌漆漆的,风情流潋其中的眸子,柳婧突然嫣然一笑,说道:“这交州之地,可是我的地盘!他来到我的地盘上,居然还敢纳妾!行啊,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南阳邓九的雄风!”说到这里,她唇一抿,转向刑秀问道:“阿秀,你说我要是绑架朝庭命官,并将其行囚禁之事,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殿中安静之极,便是口舌最为便利的刑秀也紧紧闭上了唇。

第二百八十九章柳文景现身

在他们的沉默中,柳婧虎着脸说道:“去安排吧,明天一大早就动身!”

“是!”

看着前方,一个少女伸出头来,高兴地叫道:“这就是交州治所龙编?哇,这里的人好奇怪哦,一个个身上还刻着画呢!”

少女的声音一落,马车中的另一侧,一个少妇扁了扁嘴,说道:“交州有什么好地方?差中原多了!”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招了招手,让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护卫靠近后,轻声说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护卫留着一把大胡子,国字脸身形壮实,面目看起来憨厚,只是一双不大的眼睛溜溜地转过不停。闻言他小声说道:“应该快了,刚才一直在叫痛,直到这会才睡去。”

闻言,少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她看了那马车一眼,又道:“那个小贱人在里面侍侯?”

“是,忠心着呢,衣不解带的。”

少妇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人都要死了,她讨好又有什么用?那家伙的财产房契,可是在我手里!”她转头看向前方城门大开,人来人往的交州治所龙编,冷着一张俏丽的脸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柳文景这厮,非要来交州一地,说是什么他亲人在这里,还说要寻不到亲死了心后才把那笔藏财产的地方告诉我,我也不会到这落后陈臭的地方来呢!”

听她这样说,一侧的少女细声细气地说道:“姐姐,你不要这样说姐夫啦,他对你还是挺好的!”

“好有什么用?”那少妇凉薄地说道:“一年四季在外面奔波,一有点钱就雇人寻什么亲人,宁可带着那贱人在身边也不带着我,那男人啊,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活该!”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那胡子大汉贼笑道:“瞧你这话说得,要是他愿意带着你。你就跟他去了?那我家谢小郎怎么办?你就不怕他被别的美人儿把魂勾了去?”说这话时,他一双眼溜溜地瞟向一侧忙低头脸露腼腆的少女。

那少妇听到这里也是一笑,她眸如秋波地瞟向走在前面的马车,娇声说道:“当然不会跟他走啦,我不是就这样一说吗?”

一侧的少女看了那大汉一眼后,转向少妇腼腆地说道:“姐姐,姐夫现在时日也不多了,你还是对他好一点吧,好歹,他留下的那些财产都是你与谢哥的。还有。他那么疼爱珍儿和礼儿。要是知道连那两个孩子也是谢哥的。真是九泉之下也会怪你呢。”顿了顿,她轻声说道:“姐,大头咱们都得去了,也让他死得安稳些。别死后怨着咱们…”

这时的人没有不信鬼神的,少妇听到亲妹妹这样说,也是一个寒颤,她声音软和下来,埋怨道:“要不是想着让他死得安稳点,我又怎么会听他的胡话,千里迢迢地赶到交州这等贫瘠瘴厉之地来?哼,我不就是想让他快点咽下气,心满意足闭了眼。我们一家四口好带着财产到那洛阳天子脚下享福去?”

少女迟疑了一会,细声细气地又道:“姐姐,那婢子所生的阿苦,毕竟是姐夫唯一的亲骨肉,你也给他一点生路好不好?前晚我听那婢子在悄悄地哭。似乎那苦儿寄养的人家,做得蛮苛刻的。”

哪知,少妇听到这话,立马拉了脸,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唯一的亲儿?姓柳的亲儿只有我生的珍儿和礼儿,那苦儿明明是那个贱人与别人的私通生下的!”说到这里,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妹妹,你要是再替那病死鬼说话,姐姐可要恼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少女连忙拍着姐姐的背,只是她老实乖顺的面容下,悄悄藏着笑。而那个大胡子壮汉,则看了这姐妹俩一眼,心里想道:这大小张氏,还是小张氏心更善些,小郎虽然迫不得已勾搭了这俩姐妹,以后真要娶,这大张氏心太狠,还真是娶不得!

这时,城门越来越近,官道上也渐渐车水马龙,几人停止了交谈,一边高兴地看着这交州新鲜的一切,一边入了城。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龙编城中,到处都是挂着‘客栈’和‘酒楼’字样的店铺,她们哪里知道这是邓九郎新任交州刺史后,因要如今交州所有官吏郡王才增设的?

寻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家,那姐妹俩娉娉婷婷地下了马车,看着来来往往一众衣着古怪,面目也不像中原人那般白净富态的龙编少女,姐妹俩都是下巴一抬,露出了一个傲慢不屑的眼神。

酒家很大,在让人把她的男人柳文景抬上客房后,那少妇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酒家,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正在对着这来来往往的当地人,那黧黑的面目和干瘦的身形指指点点时,突然间,酒楼外,又停了几辆马车。

然后,一个戴着纱帽,全身遮得严严实实,面目完全不显的妇人,在同样戴着斗笠,面目不可见的男子的簇拥下,走入了酒楼中。

这几人虽然遮得严实,可看起来就是有点不凡,引得酒楼中吃着饭的众人打量了好一会,才各自收回好奇的目光,专心地用起餐来。

转眼间,那几人走到张氏姐妹后的那角落处坐下。

再一次回头瞅了一会后,小张氏眨了眨眼,好奇的冲自家姐姐说道:“姐,他们一定是中原人!”

那大张氏不屑地回头瞟了一眼后,傲慢地说道:“妹妹,我告诉你一个理儿,会来到交州这等贫瘠之地的中原人,多数是在中原混不下去的,可与咱们完全不一样。”

小张氏‘啊’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优雅用着餐的,面色虽是苍白,五官却俊俏的谢郎,乖巧地说道:“是这样啊?姐姐好厉害。”

大张氏得到妹妹的夸奖,得意的一笑,她也没有注意到那角落里,几个斗笠人瞟来的目光。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斗笠人站了起来,他挥手招来小二,说道:“给我们五间上房!”

“好的好的!”在那小二兴高采烈地带领下,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妇人跟着几个斗笠人朝着后面走去。

直到他们都消失在视野中,小张氏才收回目光,她快乐地说道:“姐姐,吃完饭后,咱们去玩一玩?”

“没有兴趣!”大张氏板着一张俏脸,一边用筷子戮了戮碗,一边咒道:“这鬼地方蚊子真多,大白天的又咬了我几口。不行,这都到交州了,我今天晚上就去问柳文景那厮,告诉他都到地儿了,看他怎么回答我。”

小张氏与那生着一双桃花眼的谢郎情意流转的勾搭了一回后,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道:“那我自己去。”

“那你自己去吧。”大张氏把筷子重重一放,抓了抓手臂很不耐烦地说道:“我真是被咬得痒死了!”

夜,很快就降临了。

在圆月挂上树梢时,大张氏略略打扮一番,在涂了一层铅粉,让自己脸色苍白后,她挤出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提步来到一个厢房外。

“叩叩叩”她在门上敲了敲。

不一会,一个满脸忧色的女子过来打开了门,见是大张氏,她连忙惶恐地福了福,小小声地唤道:“主母。”

大张氏担忧地问道:“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痛得紧,刚刚才醒来。”

“恩,我去看看他。”大张氏推开女子,提步走了进去,走着走着,她一眼看到半卧在榻上,病得消瘦得不成样的丈夫,便抹起泪水来。

一边低泣着,她一边走到丈夫身边,轻轻给他提过被子盖上一点后,她含着泪忧心忡忡地说道:“夫君,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珍儿礼儿今儿一个劲地问你,我真担心这样下去,瞒不过他们了。”

榻上,消瘦得不成样的柳文景,转过一张肖似柳父,却没有那份清雅,只显得五官端正的面孔,在嗬嗬一阵,咳出一口脓痰后,喘息着说道:“不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这病,怕传染。”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大张氏苍白着脸珠泪滚滚,她用手帕捂着嘴,哽咽着说道:“夫君,珍儿和礼儿是咱们的命根子,便是咱们都死了,只要他们还活得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值了。”

在柳文景‘恩’了一声时,大张氏又问了几句‘还痛不痛?’‘人参我已让人去买了,明天应该能送到’的话,说道:“夫君,你说这交州有你的亲人,现在我们都到龙编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一个县?”

她的话音一落,柳文景却是眼眶一红,他闭上双眼又是一阵咳嗽,在大张氏极力低着头,紧紧捂着手帕,遮住了眼中的厌恶时,他把一口痰吐到那满色担忧之色的女子递来的痰盅中,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一个县。”疲惫无力地说到这里,柳文景虚弱无力地说道:“这一路,苦了你们了。珠儿,你去拿纸笔来,我把那些放财产的地方告诉你们两个。阿绣,你是主母,珠儿虽然以前对我不忠,可看在她这一路上服侍我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把那财产分为四份,你得三份她得一份,我去后,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你帮我好好把珍儿礼儿拉扯成人…”

似是失去了支撑,气息越来越弱的柳文景闭着眼睛说着,一侧的妾室珠儿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因此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大张氏在听到珠儿也能分一份财产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第二百九十章救兄

不一会,纸笔就拿过来了,柳文景强撑着坐起,在把藏放财产的地方一一写明,让两女各自收好后,他又痛了起来,不由曲着双膝额头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在珠儿忙乱时,大张氏惊慌地叫了几声,眼见柳文景已疼得没有精力注意自己,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在退出房间时,来到自己的厢房时,正好遇到了那个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她心中有事,便匆匆瞟了一眼,急步走向自己的厢房。

还没有入内,她的妹妹便迎了出来,不止是妹妹,那个大步向她走来,含着笑一双桃花眼中情意如海的俊俏谢郎,也一左一右牵着一双儿女迎了上来。

大张氏得意洋洋地走了过去,在众人看来的目光中,她昂着头晃了晃手中的纸帛,得意地说道:“呶,都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一落,那少女高兴地轻叫道:“姐,姐夫终于说了?”与此同时,那胡子大汉也高兴地说道:“咦,姓柳的真地说出来了?”

大张氏还是很警惕的,她察觉到那个遮得严实的妇人和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们似乎停顿了一下,便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进房去说。”

目送着那妇人入了房,那遮得严实的妇人喃喃自语道:“姓柳的?”

这可不是后世,这个时代人口远不如后世的多,同种姓氏之间,也远不像后世那样彼此没有半点勾挂,而是基本追索下去,都能找到点关系。

那遮得严实的妇人寻思了一会,又继续提步,就在她眼看要走出酒楼里,却又停了步。

看到她停步,戴着斗笠的霍焉不由问道:“公主,怎么啦?”

“我这心里有点不安。”柳婧蹙起眉峰片刻,转过身来。“柳这个姓并不常见,我还是去问问。”

说罢,她回头就走。

见她回头,几个护卫也没有阻拦,一行人大步走回了百数步后,柳婧看着那紧闭的厢房,突然心神一动,于是笑道:“看她们刚才那样子,应该是做了得意事,走。咱们去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

柳婧的意思是要听壁角了。对于这个。几个男人比她更有经验,于是,几人东拐西拐,不一会。便来到一个破旧的柴房里。

从这里走过去,恰好来到了那厢房后,几人过来时,厢房中正在说得热闹,“姐!姐!你看到没有,姐夫在长沙郡还有几个绸缎庄呢,啊啊,没有那‘月映’绸缎庄是姐夫的财产!太好了太好了,姐姐。便是凭着这些绸缎庄,你和谢哥哥以后也可以过得很富贵的日子了!”

“这算什么?”房中,那少妇大张氏满不在乎地说道:“等我把他送给他那些所谓朋友的仪程全部要回来,我后半辈子的日子,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只是刚得意地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添了份怨毒,“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多财产!不行,那个贱人不过一婢妾,凭什么得到四份之一的财产?”她转过头去,声音放缓,语气也娇柔了些,“谢郎,等我这夫婿一死,你立马派人杀了那贱人,姓柳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的,凭什么分给他人?”

房中,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温柔声音,“一切都听阿绣的。”

大张氏满意的一知,仿佛是看到妹妹好不羡慕的眼神,她傲慢地说道:“等把那贱人的财产拿到手,妹妹,我把她那一份给你三分之一做嫁妆。”

小张氏惊喜地叫道:“真的?”她颠颠地向着大张氏欢呼道:“姐姐,你对我真好!”

听到这里,刑秀转过头来,朝着柳婧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原来这伙人是准备谋财害命。”

里面的人议论得欢,柳婧又听了一会后,见他们翻来覆去就是幻想着以后风光得意的日子,便提步退了下来。

走出柴房,柳婧转向众护卫笑道:“这个张氏可真是了得,枕畔睡了多年的丈夫,都耍得团团转,不但生的孩子没一个是他的,连他的爱妾都想害就害!”

张景淡淡回道:“世间有良善之人,自也是狠毒之人,这种毒妇我以前也遇到过,不算为奇。”

柳婧轻叹道:“我只是觉得,她那丈夫挺冤的,你听听她们念的那些契据,那可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产业不小啊。可惜,他这拼命拼出来的产业,他不但自己享受不到,便是真心对他的婢妾,也享用不了。”

说到这里,柳婧挑了挑眉,说道:“各位,我们既然碰上了这场热闹,要不,也去凑一凑?”

刑秀笑道:“你想怎么凑?”

柳婧笑道:“咱们去见见那个姓柳的男子,怎么样?”

众人自是无不遵从。

与此同时,大张氏也与众人商量结束,只见她再次装扮了一轮,端着一个木托盘,盘上盛着一碗人参汤,便扭着细腰,风姿绰约地出现在她夫婿的厢房外。

再次叩叩叩几声,引得那婢妾阿珠开了门后,大张氏伸头朝里面瞅了瞅,轻声问道:“夫君如今还痛不?”

“缓些了。”阿珠拭着泪,低声说道:“他昨晚痛了一晚,一直没有睡过,现在正在打眈。”言下之意,是让大张氏不要打扰他了。

向来不怎么喜欢进这个房的大张氏,这次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她挤开阿珠走了进去,一边扭着腰,她一边轻声说道:“这是我专门为文景熬的人参汤,我想看他喝了再走。”

她把汤朝着几上一放,还装模作样拭起泪来。

虽不了解主母这次为何如此坚持,怯弱惯了的阿珠自是不敢反驳,她老实地低着头站在一角。

大张氏一屁股坐在榻上,她以与平素完全不同的耐心十足地看着柳文景。

她看了一会张着嘴呼吸,在睡梦中还不时因为疼痛皱紧眉头的柳文景,轻轻掏出手帕捂着嘴,又看向自己放在一侧的人参汤。

又等了一会,她终是不耐烦起来,伸手轻轻推了推柳文景,大张氏柔情似水地唤道:“夫君,夫君?”

在她地推搡下,柳文景慢慢睁开眼来。

看到她睁眼,大张氏连忙凑上去把他扶着坐起,扶起他后,大张氏端过那碗人参汤,温柔怜惜地唤道:“夫君,这是妾身亲自为你熬的人参汤,里面添了些小谢大夫千里迢迢弄来的附子,小谢大夫说了,这个对你的身体好处很大,你尝尝?”

说罢,她端着那碗汤便朝柳文景强行喂去。

柳文景被强行叫醒,还没有醒完全呢,那人参汤便到了嘴边,阿珠看到主母动作粗鲁地喂去,心里难受,忍不住唤道:“夫人,不如等会让婢妾…”

她还没有说完,大张氏便剜了一记眼刀,在令得阿珠身子一缩,低头不敢说话后,大张氏见到柳文景因自己扶着不舒服而挣扎的样子,抿着唇鼻子一缩,委委屈屈地说道:“夫君,小谢大夫说了,你服了这药,身子就会好一些。呜,刚才礼儿睡着了,还在梦中叫着要见父亲呢。”

她这话一出,柳文景挣扎的动作一止,他张开了嘴。

大张氏见状,双眼迅速闪过一抹狠毒的光亮,她迫不及待地把那人参汤送到柳文景嘴边,急急地就想灌下。

就在这时,一阵‘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这声音响得突然,大张氏手一晃,碗里的人参汤也是荡了荡,柳文景刚刚张嘴,还没有喝到一口,衣襟便给汤水给淋湿了。

看了一眼那晃了小半碗的人参汤,大张氏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她也不等阿珠开口,便提着声音没好气地叫道:“谁呀?”

门外,响起了一个不紧不慢的陌生的男子声音,“是柳郎么?请开开门。”

大张氏听到这完全陌生的声音,不由一怔,这时,阿珠已老实地打开了房门。

这房门一开,柳婧一行人便出现在了房门口。

看到是他们,大张氏一怔,她把柳文景朝榻上一放,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刑秀率先走出,他嗅了嗅后,转向柳婧笑道:“哟,这药味闻起来怎么怪怪的?”

柳婧这时也缓步走出,因大张氏把柳文景放得快,她也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她只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怪了,这嫁了人的妇人不但偷了汉子,还与汉子生了二个私生子,还要谋夺自个丈夫家产的,药味能不怪吗?”

珠儿:“…”

大张氏:“…”

一阵陡然的安静后,大张氏急急站了起来,她愤怒地瞪着柳婧一行人,正要痛骂,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急转过头去看向病榻上的柳文景!

而这时,柳文景饶是病得重了,饶是刚刚睡醒,也迅速坐直了身子,昂着头瞪着一双因消瘦而越发显得大得骇人的发浑的眼,定定地瞪向了大张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张氏一个激淋清醒过来,她迅速地转头瞪向柳婧一行人,尖着声音厉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来人,来人!把他们赶出去!来人啊,有人强闯民宅呀——”

第二百九十一章拿下贱人

大张氏的尖叫声,又响亮又尖厉,一时远远传出!

可在她的声音落下后,纵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厢房里的,不管是猛然坐直的柳文景,还是站在角落里的珠儿,或是柳婧一行人,都只是不声不吭的,静静地看着她。

对上这样的目光,大张氏陡然慌了,她急急转向柳文景,朝着他叫道:“夫君,夫君,这些人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们一定是强盗,他们在胡说八道!”

四下,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直过了一会,柳婧才再次走动,她缓步走到了柳文景面前。

低头打量着他,柳婧慢慢取下了头上的纱帽。

她的面容一露,顿时这狭窄而空气浑沌的病房中,也是光芒一闪。对上柳文景看来的目光,柳婧小心地问道:“你姓柳?你叫柳什么?”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甚至有点僵硬。

柳文景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大张氏已扯着嗓子讥笑起来,“喂喂喂,我说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冲到别人的房里,莫名其妙地胡说一通,现在,又想攀起亲来了?”转眼她又朝着柳文景叫道:“夫君,这个妇人定然是个疯子,快把她赶出去!来人!来人!!把这些疯子通通赶出去!”

她一边高亢的尖叫着,一边朝着柳婧冲去。可是她刚刚一动,便是嗖嗖两声,两个护卫站在了柳婧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而这时,柳婧还在低头看着柳文景,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偏偏这个时候,柳文景又嘶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一直楞着的珠儿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急急跑了过来,端过痰盂便温柔地拍起柳文景的背,让他咳出了喉中那口痰。

就在柳文景吐出痰,人也慢慢坐直时,只听得蹬蹬蹬一阵脚步急响传来。转眼间,小张氏,谢郎,以及谢郎的两个仆人急冲而来,在他们的身后,还在住在酒楼里的另几个客人。

见到来的是自己人,大张氏大喜,她连忙朝着柳婧等人一指,尖叫道:“这些人是匪盗,他们强闯进来欲对我夫妇不轨。你们快快把她抓起来!”话音一落。她又瞪向那谢郎。提醒道:“这些人强闯民宅,欲对我和柳郎不利,你们快快把人都叫过来,把他们抓起来!”

在她提醒后。谢郎身后的两个仆人迅速地跑了出去!

看到他们听话地去行动了,大张氏一阵得意,这时,她一眼看到外面,不由张扬地叫道:“啊,有官兵过来了!官爷来了就好!”她一个箭步冲出去,朝着外面的几个官卒挥着手帕扭着腰欢叫道:“几位官爷,你们快快过来,我们遇上匪盗了!”

听她说到‘匪盗’两字。那几个官兵速度加快,转眼便冲到了厢房外。

这时,柳婧还在看着柳文景,还在轻声问道:“你姓柳,你叫柳什么?”

被吵得晕晕沉沉的柳文景。把半边身子都放在阿珠身上后,正要回话,只见那大张氏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她指着柳婧以及挡着自己的两个护卫叫道:“就是他们,官爷,就是这几人,他们都是匪盗,快快抓起他们!”

偏偏不管是柳婧,还是几个护卫都是气势不凡,就在几个官兵下意识的止住脚时,谢郎的两个仆人也带着下人们大呼小叫地冲了来。

闹哄哄中,经不起闹的柳文景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听着他喉咙里的痰咕噜咕噜的叫声,柳婧慢慢戴上纱帽,转过头来。

就在那两个仆人带着众下人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时,柳婧声音一提,朗声说道:“诸位,我们今天只是来凑了一个热闹!”她朝着那大张氏一指,笑笑着说道:“我们只是无意中听到这个妇人说,等她丈夫一死,她就杀了婢妾,夺了那剩下的四分之一财物…”一席八卦引得所有人一静,令得准备离开的人也不离开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柳婧朝着慢慢退入人群的谢郎身边的一儿一女一指,又道:“哟,杀婢妾还是小事,那一对儿女,原来还是这妇人与她那奸夫生的…”

四下哗然一片!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种奸夫淫妇的故事,永远是最有吸引力的。

于是,柳婧声音一落,该走的也不走了,远处的人也朝这里围来。

大张氏被无数双目光盯着,一时骇怕到了极点,她跳了起来指着柳婧尖叫道:“你血口喷人!”

叫到这里,她眼眶一红,已是泪水滚滚,伸手指着柳婧,她哽咽道:“不就是我曾经得罪过你吗?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恶毒的咒骂我,编排我?”

说到这里,她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满面泪水还不打紧,大张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全不顾体统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得了她眼色的小张氏,这时也怯怯地指着柳婧说道:“她在瞎说,是她的弟弟被我姐姐害死了,所以才故意找了个借口编排我姐。我姐对我姐夫好着呢,不信,你们问我姐夫。”

于是嗖嗖嗖的,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柳文景。

柳文景又是被吵又是心神激荡的,连咳了一阵后,已是脸如金纸,半晌才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众人一下,刚一睁眼,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