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你们帮里王五娘那样的彪悍人物,头一回上门拜访自然要有礼貌,谁知他们一点不给我面子。”慕容七忿忿道,随手将手里写着北郊地址的纸笺揉成一团扔开,“你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算是有一些。”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正是凤渊当初送给慕容七那只用来当做报酬的玉环。

三天前,季澈便提过,将“幽冥莲花”种入宿主体内需要“引”,也就是种下花蛊后的三天里,蛊籽尚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吸纳宿主精气,所有的养分都要靠”引“来提供。根据这个线索,两人很快将“引”的目标锁定在那只玉环上。随即商定,慕容七去北宫昙华家找人,季澈则从玉环入手,继续调查幽冥莲花。

“这个玉环是中空的,里面含有幽冥莲花的花粉。你戴着它,除了给幽冥莲花提供前期的养分之外,还有个作用,就是让下蛊的人通过特殊的辨识手段,随时找到你。”

慕容七想了想,道:“那我们能不能通过这种花粉,反过来找到凤渊。”

“不能。”季澈一口否决,“既然是特殊的辨识手段,那只有下蛊之人才知道。”

慕容七一脸郁卒:“难道只能等着他来找我?可是他既然给我下了蛊,不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出现的。”

季澈没有否认:“以凤游宫宫主之能,要躲你九十九天不算难事。哪怕只有九十天,你的意识也已经全部被他占据。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里,你会越来越想接近他,不会再想着摆脱他。”

他说这话时微微皱着眉,声调又稳又冷,慕容七猜想,他应该是真的被激怒了,他一直是个光明正大的正直好青年,绝对无法容忍凤渊这种阴暗又变态的家伙。

可是天下那么大,除了北宫昙华,还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见到凤渊的呢?

思来想去,眼前只剩下了一条路。

说起来,那也是这些天来,困扰着她的另一件事——魏南歌提出的合作。

原先还有些顾虑,如今看来,不得不试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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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天,慕容七有点忙——忙着和魏南歌密谋。

她早出晚归,看似和沁芳园的红姑娘花翎打得火热,实际上不过是借了花翎的厢房谈事情。

起初,当她知道千娇百媚的花翎竟是魏南歌安插在市井之间的线人时,很是吃惊了一阵。也不由想到,小久有那么多相好的姑娘,其中定然也有不少这位大人的密探那位大人的细作。那些姑娘可以前一晚情意绵绵,然后转眼间就把枕边人卖了,这样的事情光想想就觉得虐心,下次一定要提醒小久,帝都水太深,风流需谨慎。

…总之,有了花翎姑娘打掩护,一切都按照魏南歌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慕容七表示愿意合作的当天下午,便按照魏南歌的意思写了一封落款为“信郡王府管家”的书信,信中称郡王大人从友人处偶得一屉产自凤游宫的香料,十分喜爱,王府中想大量购置,有请凤公子过府面谈

这封信在第二天,被一个既和凤游宫做过交易,又和慕容久私交不错的官家少爷遣人送到了凤游宫京城大掌柜的手上。

大掌柜的回应不快不慢,一天之后,慕容七收到了一张附有大段客套敬语的货单,单子里长长的列举了凤游宫贩售香料的种类,成分和各自的效用,供她选择。

一切都中规中矩,半个字没提到老板凤公子。

照慕容七往常的脾气,早就跟踪送信之人,找到所谓的大掌柜直接逼问凤渊下落了。只是此事的主谋是魏南歌,魏南歌要找的并不只是凤渊一个人,他要的是请君入瓮,而不是直捣黄龙。

于是,她只好在魏南歌的指导下,继续耐着性子写了第二封信。

信上列举了几种特殊的香料成分和特性,并以高傲欠揍的口吻直接挑明,我家主人是懂行之人,看得上你们才和你们做买卖,别想用这些骗骗无知庶民的二等货来敷衍了事。

自然,信中所写的那些特别香料的产地,用量和互相混合之后的效用之类高深的内容,都是慕容七从魏南歌那里听写来的。

那时候,花翎那间弥漫着幽香的香闺阁楼里,只得他们两个人。他亲手煮水烹茶,淡淡烟气中,清雅温润的嗓音一字一句的缓缓叙说各色雅致繁复的名目,而她,则用手中的紫薇狼毫添满浓墨,挽袖抬腕,在雪白的信笺上轻轻书写。那一刻,窗外清风微拂,似乎连彼此心跳的声音都纠缠在墨香茶韵之间。

结果,慕容七回家以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青瓷茶盏递到她手中,只记得他送她到门口,语声温柔的说道:“七七,辛苦你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像是喝多了酒,微微控制不住的醉意。

哪个少女不怀春?

自从十二岁读得懂话本以来,慕容七就一直向往着才子佳人□□添香的画面,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实现了,却不曾想如今被她遇上。诚然,魏南歌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才子”,她却只能算半吊子“佳人”,但她坚信,只要有朝一日换回女装在他面前走上一遭,定然能把那缺失的另一半补回来。

她托腮望着月亮出神,坐在她对面的季澈不由皱了皱眉,伸手轻敲桌面。

“慕容七,吃饭的时候别笑得那么猥琐。”

慕容七目光一扫,突然凑了过来:“阿澈,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季澈正在夹菜的手蓦地一顿,狐疑的望着她。

“就是…看到的时候会紧张,心里怦怦跳,明明想接近却不好意思…这种样子的人。”她一边回想着白天的感受,一边费力的形容着。

季澈干脆放下了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她的脸颊微红,咬了咬唇角,难得娇羞了一回。

他听得一愣:“是谁?”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于是支吾道:“你…你猜。”

季澈并不知道她私下里和魏南歌合作的事,因此盘点下来,也只想到一个可能的人选,忍不住冷笑道:“如果你指的是凤游宫的凤渊——那是幽冥莲花的副作用,是你想多了。”

说罢继续低头吃饭,却没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询问。

他看起来好似心情不大好,慕容七本想告诉他不是凤渊,但瞄了两眼,还是很识相的作罢了。揭逆鳞,捋虎须这种事,自打她十二岁那年打架输给季澈之后就很少做了,再说这件事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待有了实质性进展再来和他探讨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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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澈离开郡王府的时候,还未到掌灯时分,天边一抹金红的霞光斜斜的从屋脊打下来,正照进他黑沉沉的眸子里。

回想起方才慕容七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中才压下的烦躁之意又略有抬头的迹象。不过区区一朵妖花而已,竟然能轻易就将她的心神控制,两年的佛经,她真是白抄了。

这些年,凤游宫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身为一帮之主,眼观六路,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凤游宫不涉足江湖,也和鸿水帮的生意没有交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从来懒得去管闲事。可是如今这位凤公子惹事惹到他头上,看来是要会一会了。

没走几步,早已经等在暗处的郭子宸牵了马走上前来,一边将马缰递到他手里,一边道:“少主,有青鹞传书。”说罢侧了侧身,示意肩上蹲着的一只深青色羽毛的鹞鹰。

季澈翻身上马,微一抬手,郭子宸肩上的鹞鹰便展开翅膀,轻巧的落在他的手腕上。

这种青鹞是季澈亲自从大漠中捕来,花了不菲的代价专门培育的,比信鸽更强壮,也更灵敏,飞得极高,普通箭矢暗器根本无法近身,价值千金,也只有在传递特别重要的消息时才会用到。帮中大小头目千余人,能配备这种鹞鹰的,也不过寥寥几个高等级的分舵主。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季澈看着从鹰腿上取下的小纸卷,微微眯起眼睛,晚霞的最后一缕光芒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染成金色,眼底幻出淡淡的琉璃七彩。

纸条上只有短短两个字——“即归”。

落款是一朵妖娆的桃花。

所以说,那个人终于要回来了么——

自从发现慕容七身中幽冥莲花,他便立刻传信给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的慕容久,信中言简意赅,威逼利诱,总的来说,是让慕容久尽快找到可以克制花蛊的药物,然后第一时间带来京城救他妹妹,否则就要问他讨还欠下的两千三百六十一两银子。

如今,他既然说要回来,那幽冥莲花一事,应该是有眉目了

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慕容七——作为对冒牌货姑娘不冷静不谨慎的惩罚,季少帮主最后决定,暂时先瞒着她。

第七章 动心

凤游宫的回信很快又送来了,于是时隔两天,慕容七再次成了花翎的入幕之宾。

当她绕过绣满百花的屏风时,正看到那人一袭青衫坐于桌前,一手执笔,一手轻按袖口,低眉敛目,并不强壮的手腕挥动起来如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隽秀峥嵘的风骨,身后长窗半掩,风卷流云,修竹轻舞,海棠垂红。那一刻的画面,慕容七翻遍所知的词汇,却也只能想到“端方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

“七七,你来了?”魏南歌搁下笔,朝她轻轻笑了笑,站起身将手边的一封书信递过来,“这是凤游宫的回信,你先看着。对方的语气似有妥协,这一次,我们便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如何?”

慕容七接过信,很是好奇:“怎么说?”

“先前对方也不过是探探底,现在却知道要和他们做生意的是行家,又是难得的大主顾,行事会更加小心,却也更为放心。我们把语气放软些,估计下一次就能提出与宫主见面。”

“还有下一次?”慕容七顿时跳了起来。照这样一来一去两天时间,真要见到凤渊,起码还得五天。这两日她夜夜做梦,梦到的都是那个无耻的下流胚,明明应该很厌恶他,在梦中时却偏偏对着那个朦朦胧胧的修长身影欲罢不能,害得她每次梦醒之后,心情都很低落。

“稍安勿躁,须知放长钱才能钓大鱼。”魏南歌禁不住摇头笑叹,“七七虽与王爷容貌相仿,性子却有天渊之别哪。”

“这样不好么?”慕容七抬头,从信笺背后露出两只凤眼,乌溜溜的眼珠里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冲动,平时季澈总说她是用膝盖来想问题的,虽然她向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如今面对的人是魏南歌的话,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魏南歌愣了愣,随即温和的说道:“也不是不好。”

那就是说,也不算好了?

也对,他曾经的爱人可是殷紫兰,殷紫兰是谁?那可是整个京城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礼端庄温婉,即便有些大小姐脾气,也无伤大雅,哪里像她,空有一个公主的封号,本质却是一个一口气能吃下三碗饭,一拳能撂倒三个壮汉的姑娘。

更何况,现下她还是个寡妇。

想到这里,慕容七不禁有些泄气。

魏南歌招了招手:“七七过来,可以写回信了。”

慕容七抬眼看着他俊雅的脸,复又暗忖道,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取一下,没有努力过就放弃,不是她慕容七的为人之道。他既喜欢温婉女子,自己便学着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姑娘,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一定,打起精神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他方才用过的笔,选出一张信笺,摆出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静静等待。

半晌,却没有听到魏南歌说话,不禁问道:“魏大人,信上要写些什么?你该不会让我自己想吧?”

要是依了她,只用写上“叫你们宫主亲自出来见我”这几个字即可。

一回头,却见魏南歌正倚在屏风边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心里一慌,手抖了抖,几滴墨汁溅在纸上,她忙不迭的去擦拭。耳边却传来魏南歌含笑的声音:“不急,信不长,很快就能写好。”

装淑女第一仗就没打好,慕容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等到终于开始写信,没写几笔,刚决心做才女的慕容七却被一个生僻字卡住,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魏南歌形容了几遍,见她还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只得走上前来。慕容七本以为他是要将那字写给自己看,谁知他却径直走到她身后,微微弯下腰,伸手握住她执笔的右掌,一笔一划的将那字写了下来。

慕容七顿时浑身僵硬,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尤其动弹不得。那个字究竟长得怎生模样,她半点没看清,只感觉得到他手心里熨帖的温度,还有拂动她耳后发丝的温热呼吸,这一切,就像在她身体里放进了一只小鹿,没有规律的活蹦乱跳,生生不息。

这应该确实、肯定、绝对是喜欢上了吧?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反复的飘过一句话——怎么办,阿澈,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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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看上的人是魏南歌?”

季澈从一叠信件中抬起头来,表情虽然淡定如昔,但从他微微上扬的尾音中,慕容七还是听出了他的惊讶。

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季澈就追问了一句:“你想嫁给他?”

这也太跳跃了,她抚额:“你想太远了,而且我刚刚说的是‘好像喜欢他’,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好像’这两个关键词忽略掉?”

季澈挑了挑眉,淡淡道:“差不多。”

慕容七按了按额角跳动的青筋,什么差不多,是差很多好不好!

季澈缓缓的垂下眼睫,道:“这是你的事,不必特意告诉我。”

他好像对这件事不是太感兴趣,埋头继续处理信件,手中炭笔不时圈圈点点。慕容七跟他虽熟,这几年却也不常见面。直到此刻,她似乎才真正感觉到坐在眼前的是一个一帮之主——两条浓黑修长的眉微微蹙着,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角,鬓边几缕黑发落下,半遮住幽光四溢的耳扣——这样的他,和她记忆中那个严谨冷漠的少年重叠起来,不知为什么,看起来竟有些陌生。

她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我这不是把你当成闺中密友么?”

“我现在很忙。”他接口,语气淡淡,“另外,出门右拐是首辅府邸,你的心事,还是找当事人说比较好。”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和当事人说嘛…”慕容七小声的嘀咕,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这让她有些尴尬也有些难过。虽然他确实和闺中蜜友这一形象相去甚远,但她又何曾真的有过可以探讨这种心事的朋友?她兴冲冲的来找他商量,最后得到这样的回应,终归还是觉得有些无情。

见他头也不抬,她也自觉无趣,只得道:“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离开,临走前还很体贴的替他把门掩上。

门扇才合上,季澈便抬起了头,盯着看了片刻,复又低头拿起那支炭笔,翻开一页新的书函,看了半晌,却连一行字都没看完。索性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窗外正是桃红柳绿的浓春景致,他却半分也看不进去。

她有没有生气?

也许,应该,是很失望吧?

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平心静气的给她任何建议。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他独自站了半晌,毫无头绪,索性不再多想。回转身继续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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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道黑影悄悄穿过街巷,无声无息的潜入首辅府中。

魏南歌是当朝丞相的嫡孙,本应居住在丞相府,但他身居要职,又是太子心腹,难免会有些需要避人耳目的秘密,为了不给即将退休的老丞相添麻烦,魏南歌便另外置了一处宅地。文渊阁首辅的府邸自然比不上丞相府,魏南歌为人又低调,府上不过三进两院的格局,布置也以素雅大方为主。

黑影此刻正伏在主屋的屋顶上,夜色中,一双泛着琉璃异彩的眸子映着月光,正是季澈。

慕容七原本和他约了今天下午交换凤游宫的情报,可直到晚饭时间,她都没有再出现。他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默默吃饭,半句话都没说,但方圆一尺之内草木肃杀,无人敢接近。

郭子宸一看不好,也急忙脚底抹油,溜走之前还不忘安慰几句。

“少主,慕容姑娘总要嫁人的,你又不能看着她一辈子,早点习惯了就好。”

他愣了愣,放下筷子,陷入了沉思。

——真是如此吗?只是因为…不习惯?

郭子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照顾这对总是惹是生非的兄妹,当有一天,那个小姑娘说,不再需要他的照顾,想要另外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大概很像一个女儿即将出嫁的父亲,会因为莫名的失落而变得严厉——应该,是这样的心情吧。

再怎么不温柔不贤淑,她也终究是个女子,是女子总要嫁人的,至于这个男人是魏南歌还是魏北歌,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她的朋友,介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帮忙鉴定一下那个男人的品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思及此,他决定趁夜去魏南歌府上略微探上一探。

他从小就身处江湖,虽有无数渠道知天下事,却因为身份和性子的关系,对朝堂之上那些勾心斗角翻云覆雨向来不大关心,对魏南歌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慕容久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中。但慕容久虽然顽劣,却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在他看来,魏南歌虽有着温和端方的外表,行事却狠辣果决,像慕容七这种涉世未深又一根筋到底的小姑娘,要拿下他还是很有难度的。

除非他看上了她的美貌,但若真是这样,恐怕对慕容七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走这一趟,他便是想看看,魏南歌在朝堂之外的私人时间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正要揭开屋瓦,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铃声。他听了手,转身看去,却见一辆青毡小马车正停在后门,马车很不起眼,跟满大街跑着的那种租来的马车无甚区别。

但他一眼看去,还是看出了异样。

马车普通,赶车人却不普通。那人身材修长瘦弱,面白无须,虽然穿着男子的粗布衣裳,但不管是挥鞭还是下马,总有种脂粉味,如果他没有看走眼,应该是宫里来的公公。

他干脆找了个避风的屋脊,坐下静候。

第八章 疏远

只见那位乔装改扮的公公恭恭敬敬的从车里牵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大斗篷,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但步履摇曳轻盈,应该是个妙龄女子。

季澈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目光追随着女子的身影走进后门,穿过后花园的花草树木,最后消失在一堵粉白的影墙之后。

他足下一点,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影墙后面是一间小小的精舍,四面窗户大开,正对着园中主景,靠窗的桌上放着一张琴,屋子正中是一张石桌两只石凳,桌上摆着棋盘棋篓,桌边小几上茶具齐备,此刻舍内一灯微亮,红泥火炉上茶水沸腾。

季澈找了一处大树掩藏了身形,远远看着此刻正端坐在桌边细筛茶叶的魏南歌,一袭雪青素袍被他穿的雅致无比,眉目温润,确实是慕容七喜爱的模样。

片刻过后,方才那女子便独自推门而入,一边除下厚重的斗篷,一边径自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声音冽冽如出谷黄莺:“晚来风凉,此处却四面通透,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季澈侧身靠在树干上,借着月光望过去,只见那女子脂粉未施,眉目清妍,藕荷色裙衫穿在身上弱不胜风,秀致脱俗宛如月下幽兰,和慕容兄妹那种天生妖孽媚眼如丝的祸水长相根本是两个极端。

魏南歌拿起火炉上的铁壶,将滚水慢慢浇在紫砂壶身上,慢慢说道:“下官说过,不该见面了,王妃却偏偏不肯记得。”

“所以你就装模作样的找了这么个地方避嫌?”女子轻轻冷笑了一声,“魏南歌,你以为一句不再相见,就可以置身事外?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顿,几滴滚水洒落在地,半晌,他才轻叹一声:“我知道。”

季澈的背脊随着这声叹息微微直起,没想到心血来潮的一次夜探,竟能见到太子妃殷紫兰,也算是不虚此行。

魏南歌和殷紫兰年少时的纠葛,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不像慕容七那么好管闲事,所以不曾深究而已。没想到事隔多年,两人身份地位皆已改换,私下里却还有牵扯,难怪魏南歌而立将届,却仍未迎娶正妻…他想到慕容七两颊泛红的模样,不由双目微眯,心里虽然暗骂她笨蛋,却更想直截了当的揍魏南歌一顿。

精舍之中,短暂的沉默之后,殷紫兰已经恢复了常态,眉目低垂,一派雍容镇定道:“今日我亲自来,是想问一问凤游宫的事进展如何了。”

“下官已经安排妥当,如果没有意外,这几日应该就能见到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