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歌深深的看着她,倏尔点头微笑道:“对,他一定会来。”

后半夜,天果然下起了雪,凛冽的寒风卷起大片雪花,在遗迹中无数残破的洞口间穿梭,慕容七突然毫无预兆的醒来,可侧耳细听,耳边却只有肆虐的风声。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睡得极沉的魏南歌,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走出塔楼。多年习武的敏锐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平常的气息,这些气息渗透在冰凉彻骨的夜色中,正慢慢包围过来。

她迅速绕着塔楼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正要回去,却突然在一堵残墙前停了下来。

墙壁与墙壁之间刚好形成了一个死角,挡住了风的声音,因此在那个角落中,另外一种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

——水的声音。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水声?环绕着遗迹的小河很浅,已经全部结冰了,她和魏南歌也曾仔细检查过,这片山坡并没有其他水源。

她急忙点亮火折子,循着微弱的水声,终于在一处像是房屋地基的残迹边发现了一道窄小的沟壑,浅浅的水沟绕着屋基延伸,原本应该早就干涸的沟底此刻正静静流淌着一股股水流。

她蹲下身去查看,一股淡却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心中一惊,急忙抬眼望去,只见片刻前还一片黑寂的遗迹中,不知何时竟窜起一道火光,那道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几乎在眨眼间,她脚下的水沟里便升腾起一道火墙,灼人的火焰让她不由得倒退一步,耳边响起魏南歌的声音:“这是什雅的火油,浸以毒液,火焰有剧毒。”

她转过头去,发现魏南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他走出塔楼站在她身后,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眉宇间神色凝重。

“他们利用了古城中的排水沟渠,虽然城已经毁了,但沟渠却大都未坏,且纵横环绕,几乎遍布整个遗迹。”魏南歌看着那些几乎有半人高的火焰,“这些火只要碰到一星半点,便会腐蚀皮肤,毒入心髓。”

慕容七皱眉看着层层环绕的火焰,半晌没有说话。

“听说凤宫主的母族是什雅皇室,这么大量的火油真是用得一点都不吝啬。”魏南歌沿着水道走了几步,由衷的叹道,“看来他是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才肯罢休了。”

慕容七却沉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顿了顿,又道,“阿澈也不会。”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魏南歌轻轻一笑,径自往地上一坐,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反正出不去,不如等对方自动现身。七七也休息休息吧。”

他的泰然自若让慕容七略显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她轻轻吐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果然,等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层层火墙,传入耳中。

“两位真是好耐性。”

风间花!

慕容七握着短剑的手不由一紧,终于,还是到了与她正面为敌的一刻。

魏南歌闻言却睁开了眼睛,道:“风统领这么快就追上了我,雍和军果然不容小觑。”

“魏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那便准备好遗言吧。”风间花的声音又近了一些,显然正在步步靠近。

魏南歌也不恼,只是淡淡道:“遗言恐怕还用不上。”

“事到如今,魏大人的定力还是这么好,是否还等着鸿水帮的季澈会再来救你一命?”风间花的声音也很淡定,却更加迫人,“我想,你恐怕是白等了。”

话音刚落,一件东西破空而来,落在魏南歌身前不到两尺之处,铮然声响,激起一片灼热的尘土。

慕容七急忙上前一步拿起,玄铁黑缨,正是季澈的雷锥。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雷锥是天下名器,季澈从来不离身,如今怎会落在风间花手里?

独自引开追兵的季澈,此刻又在何方?

她咬了咬牙,便要冲出去,衣角却被魏南歌死死拉住,只好扬声道:“季澈呢?他在哪儿?”

风间花听到她的声音,显然吃了一惊,很快,火墙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等风间花看清了这一头那个满身灰尘血污的人真的是慕容七的时候,眸中神色几番变幻:“慕容姑娘,真的是你!”她的目光渐渐变冷:“这么说,前几日与季澈一同帮助魏南歌逃跑的人也是你了…那如今在天河城的十二王妃又是谁?”

慕容七没有回答她,但她显然也不需要答案,亲眼所见,便是最好的答案。

风间花突然笑了笑:“公子为了去天河城寻你,不惜得罪惜影帝姬和汗王,却不知你早已不在,好一招金蝉脱壳,果然早该断了他这份妄念才是。”

她的笑容冷而轻,与之前慕容七认识的那个外表美艳行止清淡的摘花楼主,已经不是同一个人。她的眼神里有刀剑的锋刃,慕容七明白,这个雍和军的女统领,已经将她当作阻挡前路的敌人,她要将她除去,不惜代价。

从巨泽到紫霞关这一路的脉脉温情终于消耗殆尽,但她并不后悔,若是眼前这个女子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胆敢伤害季澈分毫,她一定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她将手中短剑一横,扬眉道:“风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还请告知季澈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想更新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无线鼠标坏了,一直没有弄好,所以只好今天来公司更新了,抱歉啊大家~

不急不急,分别只是短暂的,很快会再见面!

第十章 两清

“如你所见。”风间花伸手遥遥指着慕容七手中的雷锥,语带轻蔑,“听说季澈号称枪在人在,如今雷锥在此,你说他会在哪里?”

慕容七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风间花继续道:“他武功虽高,但那日合围沼泽不下百人,凭一己之力,万难抵挡。慕容姑娘既然与他是朋友,此中细节,我也不便多说。”

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慕容七忍不住低声道:“住嘴…”

“对了,不妨告诉慕容姑娘,季澈的义妹季慈,其实是回风渡商飞蓬统领的亲生妹妹商飞絮,他们兄妹二人皆效忠于公子。如今季少帮主不幸遇害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回鸿水帮,季慈姑娘将会以少帮主未亡人的身份接手帮务,届时鸿水帮为我巨泽所用,只需截断大酉水路,等公子迎娶惜影帝姬之后,便与白朔汗王一同挥兵南下,收复我故土山河指日可待。”风间花带着嘲弄的浅笑,“慕容姑娘也知道,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若是现在回头,公子必定会不计前嫌。将来虽不能母仪天下,也一定能宠冠后宫。”

她说的每一个字,慕容七都听到了,可脑中却一片混乱。身边的魏南歌察觉到她的异样,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七七冷静点,她是故意激你的。”

可是慕容七听不见,她所有的怒火都因最后那句话而点燃。她用力挣脱开魏南歌,连人带剑朝火墙那头的女子扑了过去,有毒的火焰撩着了她的衣角,火星溅上皮肤,立刻溃烂出小小的血洞,可是她完全不在意,耳边回响的,只有方才风间花话语中那些刺心的碎片。

“不幸遇害”“未亡人”“一往情深”“宠冠后宫”…

闭嘴!闭嘴!闭嘴!

剑如流星,如闪电,一剑快似一剑,将风间花全身笼罩。可是她的剑术虽高妙,却囿于地形不熟,加上多日奔波身心疲惫,此刻更是心情激荡,因此在“流云飞雪”严密的守势下,一时并未占据上风。

而另一边,早已有数人趁着她离开之际,无声的接近魏南歌。魏南歌虽有匕首防身,却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勉强抵挡了几下,很快便左右支绌,只得大喊道:“七七,回来!”

慕容七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望去,心头猛然清醒,一剑逼退风间花,不再恋战,回头去救魏南歌。

谁知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风间花突然变守为攻,双剑一绞,迅疾如电,直取她的后心。

若此时回身自保,自然可以躲过这一剑,但是火墙那端砍向魏南歌的那一刀便无论如何挡不下来。兔起鹘落之间,慕容七身形急变,躲开后背要害,拼着被风间花刺中一剑,也一定要将魏南歌救下。

风间花目光淡漠,下手没有任何犹豫。

可是她的剑并没有刺中目标,一把刀破空而来,刀剑相撞,硬生生的将“流云飞雪”荡开,慕容七趁机一扭身,已越过火墙。

胡刃闪闪,红衣飘飘,竟是梁姗。

这一回,不光是风间花惊讶,连慕容七都愣住了。

不久之前,刀刀紧逼想将她置于死地的人,为何今日竟会相救她于千钧一发之际?

可她已经来不及多想,手中剑顺着剑式,刺中了离魏南歌最近的一人,自己却也因此陷入包围,无暇□□。

另一边,风间花看着梁姗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却愈加不安。梁姗既然来了,那墨竹呢?

她了解他,他年纪不大便能位列四长老之首,靠的并非武功,而是各种奇巧的陷阱机扩,比如眼前的毒火阵,当初正是由墨竹所创。

毒火能困住慕容七和魏南歌,却困不住他。

果然,没过多久,四周的火势便开始减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焦味,水沟中的火油竟然慢慢凝结起来。

轮椅上的青衣人就这样穿过层层火墙,缓缓而来,一直推着他往前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孑然一身,却依旧这样不慌不忙。

趁着风间花分心的一刻,梁姗虚晃一招,身形急退,如轻烟般掠起,恰好落在慕容七身边,顺手一刀,将一个偷袭之人砍翻。

风间花转头望去,只见四周人影寥寥,自己布置在火墙外接应的人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仿佛都被火光未及之处的黑暗吞噬了。

她知道这必定是墨竹所为,心中虽惊,脸上却没有表情,淡淡道:“墨长老果然好本事,魔鬼城的流沙阵都困不住你。”

墨竹不置可否:“你将我引至魔鬼城,想让我死在流沙阵,这样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是么?风儿,你亲手杀了欧阳蓝,心里也不好受吧?”

风间花皱了皱眉,显然墨竹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无法反驳。

“风儿,若是我死了,你会就此收手吗?”

“不可能。”这次她终于说话了,双剑斜斜的指向他,“公子已与白朔汗王结成同盟,复国指日可待,墨竹,该收手的人是你!”

墨竹唇边浅淡的笑意渐渐隐去:“既然你依旧执迷不悟,我又怎么能死?”

他推着轮椅慢慢朝她靠近,一边道:“班惟莲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与他结盟不啻于与虎谋皮。就算他答应出兵,无非也是看中地宫的财物和江南富庶的土地,一旦成事,白朔对于巨泽,和如今大酉对于巨泽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成为另一个傀儡而已,甚至更糟。你想过没有,与大酉开战,对巨泽百姓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更何况,所谓联盟并不牢固,只要大酉承诺给白朔更大的好处,你们立刻会被毫不留情的舍弃。公子之所以一定要杀了魏南歌,挑起两国矛盾,不也正是在担心此事么?拿整个雍和军去赌这样一个不确定,风儿,你真的是为雍和军着想么?”

他一番话说来,沉定而从容,不远处的魏南歌听了,不由轻叹一声:“这是个明白人。只可惜…”

他并没有说出可惜什么,此时的风间花已然举剑刺向墨竹,她的神情隐在剑光之后,看不清楚,只听到坚而冷的声音:“雍和军是巨泽的雍和军,没有国,又何来家,战至最后一人,我也绝不后悔!”

——只可惜,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法,狭路相逢,终以生死相绝。

“流云飞雪”这两把剑,是风间花十岁那年,墨竹送给她的礼物。

风间花的祖父和父亲除了教授她武功和兵法,其余时间不是在操练兵马就是在征战沙场。后来,大酉大举进攻,祖父风子越战死,父亲风啸宇带领雍和军残部与大酉对抗,几年后也终因旧伤复发不治身亡。她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陪伴她最多的人,就是祖父收养的义子墨竹。

他是她的师父,兄长,朋友,家人,也是她少女时期唯一爱慕过的男子。

可是现在他们却是彼此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

风间花的剑擦过墨竹颈畔,墨竹的飞镖也削断了她的一缕长发,他们对彼此的武功都十分了解,即使分开已久,从前的那种默契也并没有因此消失。每次似乎都差那么一点点,你杀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

眼见不远处围住慕容七和魏南歌的人越来越少,风间花心里愈发着急,手中一剑快似一剑,不求自身无恙,只求速战速决。

墨竹知她心思,趁她一剑落空,突然道:“听说世子不知何故离开赤月宫前往天河城,惜影帝姬不顾汗王反对一路跟随,汗王因此大怒,此事可是真的?”

风间花剑出如风,充耳不闻。

“我还听说,赤月宫的御马司查出了内奸,似乎和大酉使臣失踪一案有关。汗王已下令彻查。这么要紧的时候,世子离开宫中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这里,风间花的剑终于微微一顿。

墨竹趁机手腕一翻,腕底飞出三枚金针直取风间花胸口大穴。

谁知风间花这一剑失误却是诱敌之计,墨竹射出金针之际,右手来不及收回,风间花一剑回撤横挡,刚好挡住金针去路,另一剑自一闪即逝的空隙中穿过,朝墨竹的心口刺去。

若这一剑刺中,墨竹必死无疑。

那一瞬,风间花突然有些恍惚。二十年的爱恨纠缠,就要在此终结了么?她唯一爱过的,也深深痛恨过的人,就要这样,死在她的面前?

她突然,犹豫了。

正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剑尖终是偏开了半分,虽穿胸而过,却避开了心脉要害。

她尚未辨明心中究竟是庆幸还是后悔,脑后某处突然一阵冰凉,一股彻骨的寒气顺着血脉迅速扩散,只一眨眼间,便将四肢百骸冻住,身体僵硬,连血液仿佛都已停止流动。

手中“流云”再也握不住,铛啷一声落地,她想将“飞雪”从墨竹胸前拔出,却用不出半分力气,身体控制不住的瘫软下去,墨竹将她拦腰抱住,她不得不靠在他的肩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两人正互相依偎。

“你…你…”口舌麻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风间花的心里被绝望一分分填满,眼中却只有不甘和愤恨。

“极北之地的冰蟾之毒,配上七种毒花毒草提炼,只需一滴,便无力回天。”墨竹的唇角沁出一缕鲜血,眼神却很清明,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另一只手自她颈后慢慢抬起,指尖赫然藏着一小截金针,针尖犹自闪着幽蓝光芒。

风间花死死的盯着他,全身的感官正在逐渐丧志,可眼前的男子却越加清晰深刻,深褐的瞳孔,浅淡的唇色,眼角细纹镌镂,鬓角几许霜白,流年茫茫而过,原来他也已经这样老了。

她突然想起父亲去世那一年,自己第一次带领雍和军主力偷袭大酉营地,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判断失误导致行动失败,随行的雍和军死伤惨重,自己也身受重伤,若不是紧要关头墨竹替他挡了一刀,恐怕那个时候,世上就已没有风间花了。

因为那一刀,墨竹双腿筋脉尽断,再也无法站立,他的余生将与轮椅为伴,她在他床前发誓,一生一世,绝不相离。

他背弃了雍和军,而她背弃了他。

她欠他一条命,如今能这样还给他,也好。

死亡的感觉如潮水将她逐渐淹没,她却奇异的平静下来,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是他给予她生,也是他给予她死,她曾因他而快乐,也曾因他而痛苦,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她想,自此之后,家国,仇恨,责任…层层的重担,她终于可以卸下了,她太累了,终于可以歇歇了。

这一刻她的眼神应该是温柔的,希望,他能看到。

墨竹默默的看着怀中女子的眼睛渐渐被浅蓝色□□覆盖,终至神采尽失,他抬起手轻轻合上她的双眼,随即弹指,一缕银芒准确的落入早已凝结的沟渠,火焰转瞬间再次窜出,将两人团团围住。他轻轻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前额,握起她垂下的手按在胸口的“飞雪”剑柄上,用力往心口处压下。

“风儿别怕,我来陪你了。”

“还不快走?”梁珊斜睨了一眼兀自望着火焰发呆的慕容七,冷冷道。

偷袭魏南歌的人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已经被肃清,满地鲜血尸骸,却都因这半夜的雪,浅浅的覆上了一层白,或许再过半夜,所有厮杀的痕迹都会被掩盖,天地茫茫,仿若初生。

对那两个纠缠了半生,爱恨都已深入骨髓的人来说,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慕容七自然明白此时离开是最好的时机,大雪会掩盖脚印,阻断追兵。

只是万万没想到,提醒她的人竟然是梁珊。

她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尽管满腹疑问,此时却不是追究的时候。慕容七说了一声“多谢”,拿起雷锥,扶着魏南歌,迎着风雪,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废墟。

梁珊的目光自两人背影上移开,转到不远处那一片火海中,熊熊烈火已将相拥的两人吞噬,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愚蠢。”随即几个起落,消失在黎明的晨曦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风间花的结局,其实这相爱相杀的一对儿我自己写的蛮过瘾的,各自都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懈努力着,没有绝对的对错,只可惜,信念不同,道路相悖,无法同行,同死,也算是个he吧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这个文快要到结局了吧,所以下章就要发糖啦~~大家七夕快乐喔!

周末要出门去,所以更新在下周二啦~

第十一章 不负

风雪初霁的时候,慕容七和魏南歌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古城废墟。

魏南歌的左脚在偷袭中受了伤,走不快,慕容七不由分说便将他背起来,脚步没有慢上分毫。

一个大男人被女子背着,魏南歌略觉尴尬,然而他更在意的,却是慕容七此刻的神情。自她离开废墟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七七,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河城。”

魏南歌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此刻最想做的,应该是尽快寻找季澈的下落。

仿佛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慕容七解释道:“驻守天河城的汗王十二皇子是我朋友,我会尽快将你带到那里,你有什么话可以托他转达给汗王。”

“可是季少帮主…”

“阿澈费尽心思才将你救出来,我不会半途而废!”她眉头紧锁,语气沉沉,却并不沮丧,魏南歌愣了愣,便又听到她低低道:

“魏大人,还记得你问过我吗,如果我和阿澈同时遇险,我会先救谁。事到如今,我的回答依旧是一样的,我一定会先救你,若是阿澈因此而死了,我——”她顿了顿,淡淡的接道,“陪他一起死。”

他诧然低头,看到一抹浅淡笑意自她唇边一闪而逝,那是终于找到方向的坚定和安心。

短短数天,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久之前那个临窗握笔,朝着年轻的首辅大人露出狡黠羞涩的微笑的少女,已经湮没在这北地的风雪中。

“好。”魏南歌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那就拜托你了七七。”

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再遇到追兵,走了大半日,慕容七终于在魏南歌的劝说下,找了一个避风处稍作休息。

抬眼望去,满目雪白。绕过日月山脚的沼泽,又取道古城废墟,让原本并不遥远的天河城,又生生多了两日路程。

慕容七靠在火堆边,一边轻轻的摩挲着雷锥冰冷的枪身,一边望着火苗出神,直到指尖感知到几道小小的纹路,这几个时辰里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