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缘故如何,甚至就是不查也能猜出个几分来。

当今圣上膝下活着的九位皇子,排前的几位皇子纷纷成年,可既无太子,又无嫡子,正是形势混乱的时候,萧景瑜是宠妃杨淑妃之子,杨淑妃不仅自己有宠,有主位,娘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开国便封了国公的宁国公府,两个兄长都居要职,萧景瑜毫无疑问是风头浪尖上的人物。

有人想要他的命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永宁郡主一般不与他谈这些事情,不过这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门第太低,只怕也无助益。”

萧景瑜又笑了:“媳妇是娶来过日子的,关键是要我喜欢,我甘心,看着她我觉得舒坦。又不是娶来争什么的,父皇那等英明,难道还能看在哪个媳妇的面子上就封储君不成?”

永宁郡主又扑哧一笑:“歪缠。”

“我这才是正理。”萧景瑜又把糖嚼的咔咔的,有点儿含糊的说:“我可不像二哥那么想不开。”

当今圣上的长子原是嫡子,只是在九岁时夭亡,皇后娘娘也因悲伤过度薨逝,如今二皇子萧景和便是最年长的皇子。

二皇子生母是方贤妃,比杨淑妃先进宫,资历更长,如今也是代掌凤印,管六宫诸事,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二皇子不管哪方面都不输萧景瑜,显然是更有可能封太子的。

萧景和只比萧景瑜大七个月,现在也是没有成亲,不过萧景瑜倒是知道,方贤妃最近与敬国长公主走的很近,大约是谋求公主长女为皇子妃。

敬国长公主那是父皇的同胞妹妹,在宗室影响力不小,就是她那个女儿,实在是…

永宁郡主显然也想到了她,不由的摇摇头。

她说:“随你的便,反正是你要娶媳妇,好歹也是你受着。”

“姐替我看一看,那我也更放心些不是。”萧景瑜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胡扯!”永宁郡主说:“哪有什么说定的,娘娘那里,你自己说去,别拉扯我。”

永宁郡主虽是杨淑妃教养长大的,颇有母女情分,但并没有母女名分,她依然称娘娘。

萧景瑜当然知道,自己去说是一回事,永宁郡主去说那又不同了,把那样门第的姑娘说给皇子,确实不是一个事儿,他就笑道:“我当然自己跟我娘说去,可是我娘不是肯定要来问你呢么,你到时候可得说好话。”

“行了我知道了!”永宁郡主说。

萧景瑜笑道:“你家这松子糖怎么比宫里的还好吃?再给我包一包。”

“你跟圆圆简直一样!”永宁郡主笑道,她想起那个小姑娘就想笑,她的大人腔调特别好玩:“很好玩。”

萧景瑜在河州的事情,永宁郡主是很清楚的,当然还没见面就对救了萧景瑜的韩元蝶很有好感,及至见了面,那样一个模样的又有礼又有趣的小姑娘,很自然的就喜欢上了。

“圆圆也爱吃吗?”萧景瑜连忙问:“那再包一包来,我给圆圆。”

永宁郡主笑道:“我已经给她了,不过还有几样别的,也是新做的,你拿去,记得分一半给圆圆。”

“行!”萧景瑜很大方的同意了。

韩元蝶虽然想到了永宁郡主,倒是觉得那应该不是,是以对今日这一场偶遇并没有放在心上,除了记得那个姐姐人很好,糖很好吃之外,就再没有想过了。

她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要怎么救二姑母脱离舒家的魔爪。

二姑母自己毫无所觉,祖母啊爹爹啊娘亲啊都觉得舒家是良配,现在又没有任何事实能叫家里人觉得舒家不对头,只除了韩元蝶这个知道天机的。

她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又叹一口气。

就像先前在那家叹气的时候一样,她这简直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立时就有个头冒出来:“圆圆,你怎么了?”

第十九章

她刚叹息完,那边就冒出了一个头,把韩元蝶吓了一跳。

韩家底蕴深厚,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宅子也是不小的,韩元蝶蹲的这里,是后花园的水流边上,从后花园东边引来的活水,蜿蜒穿过花园,流到外头去。这里的小溪流开始比较宽阔了,有点像小河似的,有怪石崎岖,这也是各家花园都常有的地方,景致错落,不至于一望就所有景致尽收眼底,这样一来,各处多少有点儿遮掩。

也就是这一点儿遮掩,居然冒出来一个头。

程安澜!韩元蝶没好气,怎么又是他!

她扬起脸来看过去:“你怎么躲在这里?”

还是惯有的不耐烦的凶巴巴的语气,程安澜好似已经习惯了似的,或者是惯常的没表情的样子,说:“我给你送一点东西来。”

程安澜的脸有点红,说话的语气比较轻快,韩元蝶立刻就知道他喝酒了。

“你又喝酒了?”穿红衣服的小姑娘瞪他:“不能喝你还喝什么!你没叫人跟着?掉进水里淹死你!”

程安澜那点儿酒量,别说如今这个年龄,就是他再大点儿,也差的很,洞房的交杯酒都掺要水才行呢。就这样,他每次回京的时候,也还总约人喝酒呢。喝醉了一身酒气,又硬邦邦的,韩元蝶十分讨厌。

不过以前韩元蝶没这样骂过他喝酒,她总是温柔的劝他少喝,可她一劝,程安澜就借着酒劲折腾她,到后来,她索性就不劝了,她只坐着不接近,打发丫鬟去服侍他睡下。

程安澜被韩元蝶这样一凶,赶快解释说:“只是一点甜酒,不醉人,别的酒我叔父也不会给我喝的。”

程安澜父亲去的早,二叔父就很照看着他,程安澜也视之如父,韩元蝶猜想他说的这叔父,多半是二叔父了。

韩元蝶又打量他一眼,见他只是有点脸红,人还是很清醒的,跟真喝醉那会儿不像,嘟哝一句:“就一点儿甜酒脸就红成这样!”

程安澜叫小姑娘凶惯了,并不觉得她凶,只觉得可爱,又说:“喂,你干嘛叹气呢?”

韩元蝶叫他这样一提醒,又想起那破事,她当然不是那种迁怒的人,便挥挥手,没精打采的说:“跟你没关系,我只是心情不好。”

这么丁点儿大个人还心情呢,程安澜想,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而且他也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想了一下,他对韩元蝶说:“哎,你等等。”

然后就转身跑了。

这干嘛呢?韩元蝶张望了一下,她所处这边本来就矮些,她又这样小个子,哪里看得到那边,只能看到大石头。韩元蝶简直莫名其妙,索性坐在草地上等。

“哎你怎么坐地上啊,很凉的。”这是程安澜回来了,韩元蝶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你干嘛呢。”

“呐,这个给你。”程安澜又远远的递过来一个大桃子,红白相间,香味扑鼻,跟两个月前那一个简直是孪生兄弟。

“你怎么还有?”韩元蝶接过来抱着。

“就这一个了。”

“那你怎么总给我桃子。”韩元蝶简直要两只手才抱得住。

“我也不知道别的你还喜欢什么了。”

韩元蝶噎了一下,说真的,要她自己说,一时间她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格外喜欢的,而且这桃子硕大鲜艳,也确实讨人喜欢,可是:“那你知道我喜欢这个?”

“那天你好像挺喜欢的。”

“是吗?”韩元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喜欢,就放弃了说:“你就是来送这个的?”

“喔,不是。于…三爷给你几包糖,我悄悄放你屋里了。”说着,程安澜还翻了过来,走到韩元蝶面前:“你什么事心情不好啊?”

韩元蝶想说跟你没关系,可看到程安澜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她又迟疑了,这么久都没人把一个小姑娘的话当真,也没人把她当一回事,虽然说她是不大想跟程安澜扯上关系,可韩元蝶终于忍不住说:“我二姑母要跟舒家的三公子议亲。”

“嗯。”程安澜点头,明显还等着她说。

韩元蝶终于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啊?”程安澜还是很认真的问。

这就是她现在在后院唉声叹气的心病了,那一日去赏了牡丹之后,因为与沈繁繁闹了那么一出,韩家打发了人上门送了礼,沈繁繁倒是很守信的趁着韩家的管事媳妇上门送礼,回送了韩元蝶一盒点心,里头就有她答应办的事写的回复。

沈繁繁的二姨母家表妹说的是舒家第三房的长子,在家里排行第四,今年十六,已经放了小定了,不过没有下礼,也没定成亲时候,听说要等他们家三公子娶了妻才好给他办。不好赶在哥哥前头。

这明显不对头嘛,这一家子的爷们说亲事,那就是年龄差不离儿,也得分个长幼,先说哥哥,再说弟弟才对,他们家这弟弟的亲事都说成了,小定都下了,这才开始给哥哥相看?未免有点不通情理吧?

“我觉得他们家有鬼!”韩元蝶说,

“这样啊。”程安澜又点头,想了一想:“那我去查一查那家人,你去吃糖吧。”

他仿佛是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韩元蝶的头,然后又翻过那些假山怪石,不见了。

韩元蝶瞠目结舌,简直要回不过神来。

这是全权接手的意思了?把这事情交给我,你就可以去吃糖了,是这个意思吗?

可他也没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呀!

这一次,韩元蝶终于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原来他是这个样子。”

她在原地抱着桃子站了半天,然后又一屁股坐下,呆了老半天,还是又忍不住再感叹一次:“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自己要贤惠,怕烦着他,夫家的事情自己想办法处理,娘家的事情就只肯找爹爹,或者沈繁繁,总之总觉得不能去烦他,他脾气大,多半会不耐烦。没想到真有事与他说,会是这样!

韩元蝶想了老半天,突然就毫无负担了,看看手中的桃子,决定抱着去找姑母们吃掉!

韩元蝶当然不知道,程安澜接了韩元蝶这差事,很直接的就公器私用起来。

自萧景瑜被刺杀事件以来,程安澜年龄虽不大,却算得平步青云了,他当时所表现的决断力,对责任的担当以及勇猛,不仅是萧景瑜能脱险的关键,同时也展现了他的大将之风,颇叫萧景瑜另眼相看。

也因为那个功劳,萧景瑜将这十四岁的少年提拔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现在,程安澜手里是有人手的。

不过这人手当然也是萧景瑜的人手,程安澜去查舒家的三公子,这个活儿很快的就叫萧景瑜知道了,他也奇了,不由问:“查那家子做什么?”

这会儿他们正在宫门口,萧景瑜进宫去给母亲杨淑妃请安,程安澜随侍在一边,听萧景瑜问了,程安澜很自然的就回答:“圆圆叫我查的。”

“圆圆?”萧景瑜稀奇了,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这又是闹哪出呢?他便道:“圆圆又要做什么?”

“呃。”程安澜迟疑了一下,人家姑娘议亲的事,似乎不大好对外人说。

他似乎也忘了,其实他也是外人,一点儿不相干的外人。

萧景瑜好笑:“到底什么事?”

到底忠君的思想占了上风,程安澜还是老实说:“圆圆听说那家子似乎要求娶韩二姑娘,觉得里头有鬼,前儿发脾气呢。”

是的,虽然韩元蝶一直那么凶,可是程安澜还是本能的觉得那一日她好像更凶一点,似乎是在发脾气。

“她怎么又知道了。”萧景瑜随口道,他倒是不着急,他想娶韩又荷,谁有本事跟他争不成?别说相看,就是下了聘,一道旨意下去,那也得乖乖的退婚。

这是金枝玉叶终究的不同,他们的出身就决定了可以把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这个消息反而不如对圆圆的各种匪夷所思的花样来的关切。

当然,萧景瑜心中还是想了一下,今日去找母亲说这事,也差不多时候了,早点定下来早点好。

程安澜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

“那你去查吧。”萧景瑜也是一样的纵容韩元蝶,还问:“那天给她送的糖,她喜欢吗?我府里还有呢,回头我接她到我府里玩去。”

说着话,杨淑妃所居的景阳宫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侍卫等当然没有不认得萧景瑜的,甚至不用通报,就潇洒的进去了,程安澜当然只能在门口等,不过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竟然魂不守舍的,不停脚的就要跟着萧景瑜往里走。

当然立刻被侍卫们用刀戟拦住了:“兄弟你可不能进去这里头。”

程安澜一怔,这才发觉原来已经走到了景阳宫门口了,再进去就犯禁了,连忙退后,连萧景瑜听见了还回头看他一眼。

那会儿,他满心里想的是:三爷怎么这样喜欢圆圆?

没见过三爷对哪家姑娘这样有心啊,从郡主那儿得点儿糖也要巴巴的分一半给圆圆,回头又要给圆圆送马,要接圆圆去府里玩儿。圆圆说点儿什么事,立刻叫你去查吧,怎么也没觉得小题大做呢?

而且,说起圆圆,那语气好像都特别不一样,特别舒展似的。

三爷他…不会吧?圆圆还那样小呢!

就是自己,也只是因着那日看到她摔了脸,才会想到今后若是因着脸上有疤不好说亲事的话,自己就娶她,是为着报恩,可没有别的想法!

嗯,那三爷肯定也不会的!

程安澜这样想。

萧景瑜在景阳宫呆的时间不长,就叫他娘给撵了出来,那会儿,程安澜还在乱七八糟的想呢。

他总觉得,萧景瑜不至于。

可是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萧景瑜出来的时候,虽不说一脸笑,可还是明显的连程安澜这样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春风得意。

萧景瑜也似乎很愿意与人分享喜讯,拍了一下程安澜的肩:“我娘答应了,请父皇给我赐婚。”

程安澜还在这胡思乱想呢,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很显然,这位三皇子是把他当了自己人,毫不见外呢,他也就顺口道:“哪家姑娘?”

“你认识的。”萧景瑜随口道:“韩家。”

程安澜五雷轰顶。

作者有话要说:3月30日入v,当日三更,但因为有开v手续的原因,会推迟到10点左右更新。

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20章

萧景瑜的生母杨淑妃是当年宁国公杨家的五姑娘,十六岁就进了宫,如今在宫里已经二十四年了,今年刚刚四十。不过依然爱穿红色衣裙,涂鲜红蔻丹,用红宝石的首饰,她一身艳丽的装扮,衬托着更为艳丽的容色,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依然十分的美貌。

她虽是宠妃,也十分坎坷,进宫六年连生了三个儿子,却夭折了两个,只有最大的萧景瑜长大了,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却是隔了挺久才生的,年纪还小,今年只有九岁。

萧景瑜在母亲跟前,一向还是很直来直往的,进门请了安,茶还没倒上来呢,张口就跟杨淑妃说:“娘,那位韩家姑娘,您知道的,上回河州碰到的那位,您觉得我娶了她怎么样?”

“这姑娘算是于你有恩,一个侧妃还是当得起的,你要愿意,进门就给她封个三品吧。”杨淑妃很自然的就往正常的思路去想了。

“那不行,侧妃怎么好意思。”萧景瑜停都不停:“人家是我救命恩人呢,您想想,没她,您就没儿子了,那如今做您正经媳妇不也挺好?”

杨淑妃听出味道来了,瞅了儿子一眼:“我瞧着,给她爹升个官儿,再给她指门好亲事也不错啊?你靖王叔家老三,今年十七了,前儿靖王妃还在我跟前说挑了一年媳妇,也没挑着可意的,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好,我瞧着,这姑娘你既说好,说给那孩子,那也是门好亲事,也算报恩了不是?倒也挺好的。”

“那也不好。”萧景瑜说:“跟小战这亲事当然不如嫁我这亲事好。”

“呵呵。”杨淑妃就给了他这样一声。

“娘,我可是请张天师算过的,她旺夫。”萧景瑜说。

“呵呵。”杨淑妃涂着鲜红蔻丹的尖尖的手指拈了瓜子儿磕,又冷冷一笑,颇有点西宫奸妃的味道。

萧景瑜可不怕他娘摆出的这种姿态,又说:“真的,娘您别不信,张天师还看了,说她旺子,又能生,身子好,三年抱俩。”

“呵呵。”杨淑妃又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张天师神神叨叨的,这连医术都会了?回头你父皇还得打发他主持太医院去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