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敬国公府还是华安公主自己,都没想到过二十年后,她有不再是公主的一天。

圣旨处罚一下,其实敬国公府趁愿的人比例上来说,真比其他所有府邸加起来大的多。

这是明显的朝廷不再庇护的人了,当庭弹劾,大理寺审理,又是这样阴私悖德之事,谁看不起她都是名正言顺的,所谓墙倒众人推,这一次的事件简直就是现身说法。

敬国公府里头自然各种言语都有,妯娌婶娘之类的酸话那就不用说了,有机会踩上一脚,不知多酸爽。而华安县主的正经婆母,简直热泪盈眶,二十年了,终于得了媳妇的伺候,从早到晚简直一步也离不得,一件事也离不得,上个净房都要媳妇扶着去,华安县主绝早起身前往伺候,到回房时候都得掌灯了。

华安县主那是又气又恼又羞,几天功夫就病倒了起不来床。

华安县主病倒之后,前往敬国公府探病的直是络绎不绝,不过到底是真探病还是想看看这位由公主变成县主的模样,那就不好说了。

据说华安公主被朝廷处罚后,有了这样的例子,各府的女眷都不由的安分了点儿,富贵人家,后宅阴私事多少总是有的,只是轻重不同,可华安公主这样身份的人都能被揭出来,谁会保证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呢?

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了,各家贵妇人纷纷从袍儿换成短袄儿,头上的装饰也不再戴鲜花的时候,敬国公再传热闹,敬国公世子爷要纳妾了,而且是大摆筵席,明公正道的娶进来做二房。

而且这位二房来历还不普通,她原是敬国公世子爷的两姨表妹,却在十五岁的时候闹出了与男人私会的丑闻,匆匆远嫁福建,几年后夫君早逝,又回到娘家生活,如今却又被敬国公世子爷纳为妾侍。

第59章

这次筵席摆的热闹,该请的不该请的都请了来,敬国公府后头花园,前头偏厅摆了有七八十桌席面,略差一点儿的人家,就是娶正经正房太太,还不见这样的排场呢。

韩家除了许夫人王慧兰和家里婶娘们,韩元蝶居然单有帖子,是敬国公府二房大姑娘送的,韩元蝶向来跟同龄姑娘没啥交情,都只在各种做客的场合见一回面就说笑几句,平日里私下就不见来往了,跟敬国公家,因为是安王妃的侄女儿,那就更没得说的了,韩元蝶一脑袋雾水。

虽然她是受害者,可到底敬国公府的公主娘娘是因为她丢了普天下最大的那个面子,她去敬国公府,不会被人撕来吃了吗?

公主被降等,还是朝廷诏旨,这在大盛朝虽不是第一次,但也不是每朝每代都看得到的呢。

韩元蝶又去找沈繁繁说话去了。

沈繁繁的气色明显的好起来,脸颊红润,光泽也好,韩元蝶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点头笑道:“看着是真好了,那位常姑娘倒是有些手段。”

“可不是么。”沈繁繁笑了笑:“前儿我伺候郡主去皇觉寺,走那么高上去,倒也不觉得很累,以前可不能比。”

提到皇觉寺,韩元蝶不由的就捂着脸呻、吟了一声,这简直是嘲笑啊。

沈繁繁也抿嘴笑,皇觉寺一时闹的满城风雨,韩元蝶更是风头浪尖,在京城大大的出了名,别说各家后宅女眷,就是前朝的男人们,都知道了这位韩姑娘,不知道怎么得罪的当时的华安公主,如今的华安县主,差点搞的身败名裂。

这也是韩家女眷,尤其王慧兰陡然就看程安澜顺眼了的缘故,韩元蝶在京城搞出这样的动静来,虽然是挺无辜的,可婚配就难了。

谁家挑媳妇也不愿意找个这样腥风血雨的姑娘啊。

幸好有程安澜呢,高大英俊不说,前程还十分看好,门第也配得上,对她们家圆圆又诚心的不行,从皇觉寺回家的第二日,程安澜就又带着不少东西,还带了几个兵士,到韩家看韩元蝶。一点儿也不避讳,不嫌弃。

王慧兰接待的那叫一个热情!看他的眼光,简直叫慈祥了!

韩元蝶想到这里,嘴角也不由的高高翘起了。

横竖是提到了皇觉寺,韩元蝶便趁机道:“哎我正要问你呢,昨儿敬国公家二姑娘给我下了个帖子,请我初七那日去她们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着了,她们家世子爷纳妾,她姑娘家请人做什么?”

敬国公家大姑娘是和庆县主,二姑娘便是二房的长女。

沈繁繁都没问韩元蝶为啥不问祖母母亲之类,她是很知道她们家的事的,许夫人淡然,不管什么事总是表示你自己愿意就行了,惯孩子的一塌糊涂,而王慧兰多半限于出身,贤良温柔是有的,眼光见识却不很高,不过她很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不轻易下决定出主意,干涉女儿。

韩元蝶处于半放养的状态,在各处都学了些,这会儿沈繁繁就跟她说:“虽然只是纳妾,可这又不是寻常纳妾,瞧他们家的动静,又是二房的姑娘给你下帖子,我瞧着,他们家的奶奶太太姑娘们,多半挺喜欢你的。”

啊!“会吗?”韩元蝶疑惑:“不管怎么说,华安公主也是敬国公府的人,敬国公府难道不觉得丢脸?而且别的不说,华安公主成了县主,他们家本来可以办的事都办不了啦,连银子都得少,他们家还能喜欢我?”

韩元蝶补了一句:“虽然是她赶着上来欺负我的,可也不能就喜欢我吧?”

沈繁繁莞尔,圆圆不仅是天真未泯,而且心中光明,没有那些龌蹉的算计,更不懂那些仿若毒蛇般的妒忌,她在韩家那样的家里长大,心胸开阔而光明,真是宛如一颗珍珠。

沈繁繁笑道:“你想,你都没惹她,她就赶着来欺负你,可见平日里为人多么跋扈,多么不把别人当回事?这样的性子,有多少人能喜欢她呢?更何况一家人,见的更多,被欺负的也就更多啊,就算都是小事,甚至在大事上可能还因为华安县主而得利过,可有些人是宁愿自己也吃点亏,也愿意别人吃大亏的呢。”

“还有这样的人?”韩元蝶问。

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甚至完全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做,这在她看来,实在太奇怪了。

沈繁繁笑道:“这样的人多了,平日里我比不过的人,一旦倒了霉落了魄,多少人都欢欣鼓舞的上前踩上两脚呢,哪里还会理别的。”

韩元蝶没亲身经历过,颇有点似懂非懂的,或许她曾经经历过,却没有明白,便只笑道:“沈姐姐说的这样,这敬国公府简直是龙潭虎穴了,我越不敢去了。”

“这倒不打紧,你现在这样出名,敬国公府绝对不敢对你动什么手脚,说不准还得打发人暗中保护你呢,不然你若是在敬国公有个什么事,只要你肯喊冤,谁都得怀疑是敬国公伺机报复。”沈繁繁又嘲笑她了。

韩元蝶嘟嘟嘴。

沈繁繁见状又笑道:“若是你十分不放心,你请常姑娘陪你去吧,这后宅女眷动手脚的法子不过那几种,你老实点不要落单,加上常姑娘替你看着吃食茶水熏香什么的,自然就安稳了。”

说的也对啊!韩元蝶笑道:“好,那沈姐姐替我请一请常姑娘吧。”

“嗯。”沈繁繁就吩咐自己跟前的丫鬟,去跟常小柏说一说,看她愿不愿意去。

过了一会儿,外头人进来复命说,常姑娘应了明日随韩元蝶去敬国公府。

常小柏替沈繁繁诊脉,调理身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直就住在沈繁繁陪嫁的别院里,每几天上门一次,沈繁繁说常姑娘常在外头各处走,见识不凡,性子也磊落,虽说替沈繁繁调理了身子,算得上救她一命了,但并没有借此要这要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沈繁繁还打发了人去替常小柏找姑母,只是找了不少人打听,都说她姑母在十几年前就搬走了,当然也没说要搬去哪里,后来更没有回来过,找了一大圈,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这种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

韩元蝶又跟她东拉西扯的聊家常,还有托沈繁繁给那些低级军官们找媳妇的事,直说到用了晚饭才肯回家去。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饭,韩元蝶正要打发家里的马车去接常小柏,却有丫鬟进来通报说程将军来了。

韩元蝶随口道:“今儿倒是没请他?”

王慧兰却忙吩咐道:“快请。”

随后程安澜大步走进来,这会儿韩家刚刚用完早饭,才把桌子撤下去呢,一家子都还在这里,没有回房去换衣服,程安澜给长辈们打千儿请安,许夫人只点点头,王慧兰笑道:“程将军且不用客气,快起来。这么一大早的,用过了早饭了吗?”

第一句话都不问他来干嘛,倒是问他用过早饭没?这丈母娘是真爱女婿啊,韩元蝶又好气又好笑,倒是程安澜脸皮厚,无动于衷,笑一笑道:“用过了,多谢伯母。”

韩承信冲过来抱住程安澜的腿:“程哥带我骑马!”

“明日罢。”程安澜弯腰摸小家伙的头:“这会儿我要送你姐姐出去。”

程安澜对王慧兰道:“今日我沐休,横竖无事,想着圆圆要去敬国公府,我来接她去。”

王慧兰很高兴,韩元蝶现在总叫人议论,这去敬国公府更是叫人人侧目,程安澜能陪着去,虽然看着不大合规矩,反而不会叫人看轻了圆圆。

王慧兰就笑道:“也好也好。你们先去吧,我们后边点儿去露露面就是了。”

韩家从许夫人起,也有帖子,不过到底是纳妾,许夫人就不去了,只打发王慧兰三妯娌去。且因着两家的关系,也没打算久待。

韩元蝶却说:“其实也用不着,而且今日常姑娘也跟我一起去呢。你在一边儿怕人家不好意思。”

她倒没有不好意思。

程安澜说:“我知道,我已经叫洛三去接常姑娘了,直接送到敬国公府门口去,我送你过去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的?”韩元蝶倒是奇了。

“我听说的。”程安澜特别简单的说,没别的解释,见韩元蝶抱着韩元晴,她们家小猫快十个月了,粉嫩一团,睁着猫儿般精灵的大眼看着程安澜,程安澜就伸手去逗她,粗糙的手指碰一碰婴儿嫩嫩的脸颊,小猫不愿意了,别过脸去,贴到韩元蝶的胸口。

过完年,韩元蝶就十四了,她发育的很好,半年前已经来了,胸口已经微微鼓起,个子差不多有王慧兰那么高了,亭亭玉立,小猫把头贴上去,程安澜的眼睛很自然的就跟了过去。

韩元蝶还没换衣服,因屋里暖和,家常只穿着半旧的衫儿,柔软贴身,叫小猫一挨,便显露出弧度来,这样不经意的一个角度,仿若未放的花蕾一般的动人。

程安澜有点儿生硬的转过头去,然后说:“我到外面等你。”

韩元蝶根本没发觉,反是觉得好笑:“你就在这喝杯茶呗,我去换了衣服就来。”

王慧兰也道:“程将军不用见外,坐一坐罢。”

程安澜已经转身往外走了:“我去看看车预备好了没有。”

韩四夫人秦氏过来接了韩元晴,好让韩元蝶去换衣服,一边看着程安澜的背影,对王慧兰笑道:“程将军真是有心呢。”

王慧兰心中是挺欢喜的。

程安澜心中却是砰砰的跳,走出去直到二门上了,才安定了下来,在军营里,他也不是没听人讲过,可却从来没有往韩元蝶身上套,在他的心中,他的圆圆,还是小小的胖乎乎的一团呢!

可是在刚刚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许多许多的说法,这个时候才觉得,他的圆圆长大了。

这叫他的心砰砰的直跳,他那种惯有的直线思维,让他觉得,我果然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圆圆!只要看着她,心里就特别的舒服满意。

原来她就是没救过我,我也喜欢她!

第60章

韩元蝶并不觉得程安澜有什么异样,她换了出门的衣服,带着两个丫鬟伺候,就走到二门上去,程安澜正在那里跟小川说话,见她出来了,小川笑嘻嘻的打个千儿:“韩姑娘。”

韩元蝶到底是未婚姑娘,总要矜持点,只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倒是程安澜解释了一句:“小川进城里办事,你先上车,我跟他说完就走。”

经过这些日子,程安澜的兄弟们韩元蝶都认得清楚了,这个小川,如今随着程安澜在锦山大营里做一个校尉,他从西北军带回来的几个兄弟,只有洛三洛五留在京城,进了禁卫军,也是小头目,其他几人都随他进了锦山大营。

这些人说什么都很快,韩元蝶刚上车坐稳,程安澜的话就说完了,韩元蝶见小川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男人外头的事,韩元蝶上一辈子向来是不理会的,那个时候只觉得外头的事与女人无关,自己只要打理好后宅,相夫教子就是贤德了。而且她多少有点怕程安澜,总觉得就是问了,他也只会硬邦邦的说:“你管这个做什么!”

不过回想起来,倒叫她现在十分的后悔,若是她也关心些那些事,也不至于现在遇到了人和事觉得这样模糊,知道一些事,却又知道的不很清楚,更不知道来龙去脉。

要是早些问问就好了!韩元蝶想,所以她这一次就问了出来:“小川办什么事呢?”

程安澜骑上了马,听韩元蝶问,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也似乎并没有觉得韩元蝶不该问,他很平稳的说:“我们前阵子剿了一股山贼,抓了十几个,小川奉命与顺天府交接。”

“顺天府还管那个?”韩元蝶道。

“是在京城的地界上。”程安澜解释说:“顺天府嫌我们多管闲事,现在不肯收人。”

“这也奇了,这不是你们帮他干活么,为什么还嫌呢?”韩元蝶这就不懂了。

“顺天府本来也有这职责,只是此事终究是要呈报到兵部的,兵部见剿匪的是锦山大营,顺天府只审理,自然也就会认为此事顺天府有失职,他们想必是不情愿的。”程安澜解释道。

韩元蝶这下明白了,这顺天府是自己既没有本事剿匪,又看不得别人做了,韩元蝶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程安澜见一切都妥当了,便吩咐车架走,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一边道:“这有什么难办的?顺天府既然不要,那送到直隶总督行辕去,看看他们要不要。”

“他们也可以?”韩元蝶掀起车帘一角,仰头问。

“京师所辖为直隶,也有重复之处。”程安澜解释道。

若是放在以前,韩元蝶多半会敏感的认为程安澜说的这样简单,定然是不耐烦了,便不敢再问了。可如今她知道,程安澜说话就是这样简单,他向来是把意思说明白了,就觉得可以了。其实随时可以再问的。

现在韩元蝶才知道,程安澜的脾气,其实出乎意料的好呢。

不过韩元蝶问明白了,也没再问了,只是她放下帘子,却不由想,程安澜办事,实在有些嚣张啊。

她虽是不搭理外头的事,可也知道,前儿皇觉寺一事后,程安澜嚣张跋扈的名声就已经有了,当日沈繁繁跟她说,这或许是事急从权,当时若是不强硬,失了时机,稍迟一步,那个男人被带了出来,混入人群,就再拿不到证据了。

鉴于贤妃娘娘手中的权势,自然有这样的考虑,韩元蝶也觉得有理,不过这会儿所见,程安澜这样不给顺天府脸面,办事如此强硬,不能又是形势所逼吧?这大约是他性子如此?

韩元蝶不由的一路上都在回想以前的事,她偶尔见到的程安澜与下属的对话,他在家里遇事的反应与处置,不知不觉间,韩元蝶竟然豁然开朗,多年来的不解居然都明白了起来。

这一世韩元蝶最大的疑问便是,程安澜明明脾气挺好的啊,为什么自己当年嫁过去之后总是怕他恼怒发火呢?回想起来,程安澜也确实没对自己凶神恶煞过,单只说话硬邦邦的,那也不至于让自己害怕吧?

今天这一想,韩元蝶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自己嫁入程家后,时时听人说‘大爷恼起来便是老太爷也弹压不住的!’‘大爷那可是个爆脾气,可得小心着点儿伺候。’林林总总,加上亲眼见过程安澜在家里强硬的举止,以及吩咐下属动手时那种冰冷的阎王般的腔调。还有程安澜冷峻的面孔,脸上斜斜的伤疤,刚刚嫁过去,根本还来不及了解什么的韩元蝶,不由自主的就在心中埋下了程安澜很可怕,不能惹怒他的种子来。

哎,其实程安澜对自己喜欢的人脾气真是很好的!韩元蝶想,至于程家那些人,谁值得他好呢?

正想着,敬国公府已经到了,车夫掀起帘子,程安澜亲自伸手扶她下车,韩元蝶站到地上,对程安澜嫣然一笑,伸手理了一下他衣襟处一点儿皱,笑道:“哎,你…”

然后她就害羞起来,脸上一抹胭脂之色,转头道:“常姑娘到了么?”

程安澜刚刚心中一荡,韩元蝶又问起这个了,他也就随着转了过来,去寻洛三,洛三那是个多么伶俐的家伙,早看见韩家车马和自家老大招摇的骑着高头大马陪在一边了,却并没有上前,只看程安澜殷勤的接了韩大姑娘下车,还不明所以的说了句什么,直到程安澜转头,他便笑嘻嘻的上前:“程哥,常姑娘也是刚到。”

常小柏是来陪韩元蝶的,是以到了后只在一边等着,程安澜点点头,洛三才去请常小柏上前,常小柏近前来,蹲身行了个礼,程安澜微一点头,目光在常小柏脸上转了一圈,不由的变的锋利起来。

常小柏却无异样,面对这位如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年轻将军,她依然神态自若,不过程安澜也是一个字没说,除了目光停留的时间略长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韩元蝶反而不觉得异常,她当日也有这样的感觉,便笑道:“你也觉得像吗?”

“嗯?”程安澜这才把目光转过来,不管是洛三还是常小柏都觉得,程安澜的目光转向韩元蝶的时候,单单这一个字,都竟然显出一点柔和起来。

韩元蝶笑道:“我第一回见到常姐姐的时候,是与沈家姐姐一起,那回我就觉得看着眼熟哩,还以为在哪里见过,偏就是想不起来。还是沈家姐姐记性好,说看着像是蒋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你瞧着也是?”

程安澜点点头,转头又看了常小柏一眼,对韩元蝶说:“我也以为我见过呢。”

“可不是!”韩元蝶笑,又想起来说:“常姐姐原是到京城寻姑母的,只是她姑母十几年前就搬走了,沈家姐姐打发人寻了些时日也没找着,你要是有法子,也帮帮常姐姐找找,就是不指望靠着姑母,到底知道在哪里也是好的呀。”

韩元蝶的体贴心肠又不知不觉出来了,常小柏笑道:“多谢大姑娘想着,其实不要紧的,如今我也想开了,十几年姑母也没给我个信儿,便是找着了又能如何呢。说起来,还是我年纪小没经过事,也没想那么多,只说到底是姑母,贸贸然的就来了。”

程安澜却道:“小事罢了,洛三,这事儿交给你办了。”

“是。”洛三笑嘻嘻的说:“韩姑娘吩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回头我来接常姑娘,正好请问些事。”

韩元蝶一笑,这才预备进去,敬国公二门上伺候着接人的管事娘子见状这才带着轿子过来,请了安道:“二姑娘在里头菁华轩等着韩姑娘呢。”

敬国公姚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开朝时就封的国公府,排场自然不是韩家这样的人家可比,府内行走的都是一色的喜鹊登梅的绿色小轿,两个健壮的妇人抬着,从二门进了后宅,只见精致华美具备,这因是秋日,百花凋零,树上还扎了许多姹紫嫣红的绢花,看着真是喜庆的很。

韩元蝶一路瞧着,大概一盏茶时分,这轿子才到了菁华轩,这是一处二进的小院子,门口高低错落的摆着几十盆大绣球菊,一直摆到了里头,门口站着四个丫头,都穿着杭缎比甲,对韩元蝶笑道:“韩姑娘来了,我们二姑娘盼了半日了呢。”

韩元蝶当然也是见过姚二姑娘的,不过人家不热络,韩元蝶也觉得跟小姑娘没话说,只不过点头之交罢了,有限几句话也无非是天气不错,这簪子花样儿真新鲜之类的话,其实真没交情,哪知道今天这排场,好像是两人向来亲密的很似的,叫韩元蝶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过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进门去,刚走上台阶,便见门口丫鬟挑起门帘子,姚二姑娘已经走到门口来了。

姚二姑娘今年十五,比韩元蝶大一岁多点儿,完全是个大姑娘了,穿着一身掐着腰身的石榴红金线如意纹短袄儿,身段十分窈窕,模样儿也秀美可人,此时一脸笑的招呼:“韩家妹妹,常姑娘。”

这些人向来耳聪目明,根本不用人介绍,韩元蝶想。

第61章

姚二姑娘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位姑娘了,韩元蝶看了一圈,倒是都见过的,但也都只是点头之交。

韩元蝶跟同龄的姑娘们一向都是没有深交的,更何况敬国公府,这是安王妃的母族。

当然,安王殿下这位身份尊贵的女婿,并不是敬国公去求来的。敬国公府从开国起就是武将世家,代有人才出,无论国家是平靖还是动荡,海匪或是外族入侵,敬国公府都曾为国出力,如今的敬国公年轻时在浙闽一带剿海匪立下赫赫功绩,壮年时又任西北大将军二十余年,年近五十才卸任回京颐养天年,带兵那些年。不仅在边关保了多年平安,还亲手带出了一批得用的将领,如今早分散在了各地边关、海防或是任各省总兵。

能掌兵权之人,自然深得圣上信任,敬国公能安安稳稳掌兵权到回京荣养,那必然不仅只是圣上信任,更是自己明白怎么样才是忠心。

这样的人家,早就煊赫无比,唯恐自己不够低调,哪里还肯去掺和夺嫡之事,拥立之功对敬国公这样的人家实在无足轻重,反是若是掺和夺嫡之事受君王猜忌才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