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国公脑筋十分清楚,当年将其嫡长女赐婚二皇子的旨意下发的时候,敬国公府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遵旨,为女备嫁,只是没过半年,姑娘还没过门儿,敬国公就以旧伤复发,背痛难以为继为由上折乞卸大将军职回京养伤。

当时西北刚刚打完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双方呈僵持格局,西北军固守边关,朝廷便准了敬国公所请。

敬国公深谙伺候帝王之道,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二皇子的岳父,便是再低调,在世人眼中,敬国公府也自然愿意自己家的姑爷能正位大宝。

而敬国公在军中的威望和人手,显然是二皇子手中最重的一张牌。

说起来当初贤妃娘娘原本与皇上的亲妹妹长公主府打的火热,差不多就要说定了的长公主府的姑娘了,只皇上微露口风,立刻就转而谋求敬国公府的嫡长女了。

两位最年长皇子的正妃家世差距这么大,也算是出奇了,世人几乎都认为,皇上属意居长的二皇子,再无疑问了。

只有韩元蝶不这么想。

要真那么稳,安王殿下后面为什么会逼宫呢?那定然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会儿,韩元蝶面对敬国公府的小姐,她还是很警惕的,此时与姚二姑娘见了礼,又与在场的几位姑娘都见了礼,姑娘们倒都不肯怠慢,纷纷起身,大家年龄差别都在一两岁之间,姚二姑娘笑道:“外头人多,吵的很,咱们这里清净喝茶才好。”

韩元蝶还是没搞明白这位二姑娘请她来做客的意思,只是微笑点点头。她在外头向来不爱说话,看起来其实是十分贞静的。

姑娘们说了一会儿诗书品茶之类的闲话之后,姚二姑娘才笑道:“韩家妹妹这样安静,怪道会被我家大姐姐欺负呢。”

咦?这话韩元蝶就听不懂了,她眼中带着疑问,亮闪闪的大眼睛十分会说话,姚二姑娘道:“按理说,今儿这样的事,我原不该请韩家妹妹来观礼的,只是我想着,我家伯娘与大姐姐做了那样的事,妹妹心中定然是十分委屈的,我请了妹妹来坐坐,也算是我们家给妹妹陪个不是罢。”

原来是这样!韩元蝶明白了,前日沈繁繁跟她说的那话果然十分有道理,看起来在这敬国公府,姐妹之间并不和睦呢,想来和庆县主自持身份,定然骄矜跋扈,不仅是把妹妹们都比了下去,更把妹妹们都得罪过了。

若不是从小儿拔尖要强,又怎么会养成那种我想要的就必要得到的性子呢?

姚家其他姑娘,都是公府姑娘,总是被她踩着一头,想必也不甘心,如今那一房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就算是整个敬国公府都没有脸面,可看起来姚二姑娘并不放在眼里,反是觉得韩元蝶既然是与和庆县主闹出事来,那定然是被和庆县主欺负的。

韩元蝶真是啼笑皆非,这位二姑娘这算是明事理还是不明事理呢?

她也只得慢吞吞的道:“姚家姐姐言重了,我也并没有怎么着呀。”

姚二姑娘掩嘴一笑:“妹妹别不信,这会儿你走到哪里,人人也都多看你两眼的。”

那你还请我来!韩元蝶腹诽,嘴里却道:“那就看罢,也不要紧的。”

“韩家妹妹真是疏朗。”这话是王家三姑娘说的,她是个圆脸的姑娘,团团的脸,嘴角天生上翘,看起来就很甜美,王家也是世族,与姚家数代来往,互有姻亲关系,自然从小儿就认得,关系亲密,笑道:“早知韩家妹妹这样有趣,便该早些请来才是。”

“现在也不晚呀。”镇国公家五姑娘加了一句。

韩元蝶觉得她好似莫名其妙的就被拉进了一个亲密的小圈子里去了,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讨人喜欢呀。

不过这一日韩元蝶没有见到如今的华安县主,也没有见到和庆县主,听说华安县主病倒起不来身,而和庆县主在床前侍疾,不敢稍离。

但韩元蝶在人前露面的时候,也确实像姚二姑娘所说,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去,很快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到底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朝廷的旨意里虽然没有华安县主为什么这样做的缘故,但小道消息传的何其快,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了,这里头有程安澜这样的当朝小红人儿不说,中间还又加上了东安郡王世子爷这一位,现在还在苦主府上露面,一时议论的声音极多。

当然,敬国公府算是苦主还是得益,还真得见仁见智呢。

常小柏见韩元蝶发呆,与韩元蝶道:“韩姑娘只管用,这些东西茶水都没问题。”

她还记着她来的目的呢,韩元蝶说:“你光看看就知道没问题么?”

“这世上还没有真正无味无色的药物。”常小柏笑着解释:“通常都是下在颜色味道相近的东西里以作掩盖,但终究不能一模一样,只要有些经验,再细致些就能辨出来,反比银针还强呢。”

韩元蝶不由自主的想了一想,只是想不起自己当初吃下去的到底什么是有毒的,因为她没有防备过。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她看见了程家大太太。

那一日她与母亲上门道谢过后,她就没有再见过程家大太太了,这一次,韩元蝶没有异样,不像那一次那个模样。

程家大太太独自一人从另外一边走过来,这姚家摆了七八十桌,没有一个地方全摆的下的,分了三处,韩元蝶是姚二姑娘请的客人,是以也没有与自己母亲一处,反是在这边小花厅里与她们几个姑娘一桌,程家女眷似乎在另外一处偏厅里,也不知到这边来做什么。

韩元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就算这次没有异样,可心中终究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她到目前还全无头绪呢。

她已经把那几日的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回想了又回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她一个后宅寡妇,非要如此仓促的置自己于死地。

可是自己不能永远这样躲下去,韩元蝶想,躲下去这一世难道一直活在随时可能被她下手的阴影里吗?她这一世始终比上一世更加大胆,终于又鼓起勇气正视那个妇人。

这至少是面对的第一步。

这一眼,却正好碰到程大太太的目光也随意的看了过来,看见了韩元蝶,她仿佛想要装没看见,然后就往另外一边移了移。

那目光仿佛凝固了一样,程大太太的动作也跟着凝固了。

韩元蝶的一边是常小柏。

果然常姑娘与程家的姑奶奶长的很像呢,韩元蝶见程大太太惊讶的看了一会儿常小柏,然后居然走了过来:“韩姑娘。”

几乎整个花厅的眼光都看向了这里,这一位,可是程小将军的母亲呢。

韩元蝶莫名其妙,还有点恶心,不过当然还是有礼而且镇定的站起来:“程夫人好。”

也不知怎的,程大太太突然就与韩元蝶熟稔起来了似的,好似真与韩家世交般的对韩元蝶笑道:“你几个姐妹也都来了,先去与你母亲请安还问你呢,没承想你在这里,你回头也跟她们说说话去。”

“我都不知道姑娘们都来了呢。”韩元蝶随口答,只觉莫名其妙,还不由自主的严阵以待。

她以为程大太太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她只是又看一眼常小柏,问道:“这一位姑娘眼生的很,是谁家的姑娘呢?”

韩元蝶继续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道:“这是沈家姐姐的远房表妹常姑娘。”

这是韩元蝶与沈繁繁、常小柏都商量好的身份,贵家小姐带个未婚的远房表妹亮相一些人多的场合,并不是罕见的事,多半是想给亲戚找个好点的出路,这样介绍通常不会有人再问,也就避免了解释常小柏的身份。

果然程大太太好似松了口气般,确实没有再问,只是说了两句听起来都生硬的客气话,就匆匆走了。

韩元蝶都没搞明白她到底过来做什么的。

而且大太太向来会说话,今天几句客气话罢了,怎么这样生硬破碎呢?

第62章

韩元蝶随着母亲婶娘从敬国公府出来,王慧兰吩咐自己家的管事带着马车将常小柏送回她住的别院去。

后面不远不近的吊着一个青衣小厮,一直跟到别院前,眼见着常小柏下了车,客气的跟程家管事到了谢,一个小男孩跑出来,两人牵着手进去了院子,那小厮又在附近转了两圈才回去复命。

程家大太太也回了程家,与老太太跟前回了话,才回自己屋里,她原是孀居之人,原本这样的事她是不大好去的,只今儿敬国公世子爷娶的二房正是大太太的同胞妹妹的夫家小姑子,这一回的事,又是程安澜率人抓到了人,成为置华安县主到绝境的风头人物,说起来,程安澜也是大太太的儿子,又与那一家有这样的渊源,再三来请了几回,大太太才总算去了。

姨娘家也能出面请客人,可见这敬国公二房身份就与别的妾侍不一样了。

大太太刚进了自己的屋子,她跟前的管事魏嬷嬷也就跟了进来,轻声回道:“太太,那位姑娘住的地方是邓五少奶奶自个儿的陪嫁别院,还带着个小哥儿,六七岁的样子,在周围打听了一回,都说这位姑娘是家里父母没了,来投邓五少奶奶的亲的,邓五少奶奶是个心善的,便让他们姐弟在这里住了,还找了家家学让小哥儿附学开蒙,那位姑娘也隔三差五的去邓家陪着五少奶奶说话呢。”

大太太点点头,还没说话,魏嬷嬷在旁边桌子上倒了茶奉上,大太太接了喝了一口才道:“既然真是邓五少奶奶的亲戚,那也就…”

大太太话没说完,那语气听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这位姑娘真是邓五少奶奶的亲戚,还是希望不是。

魏嬷嬷从做丫鬟起就是大太太当年院子里的丫鬟,后来跟了大太太陪嫁来了程家,如今已经二十余年了,她今日没去敬国公府,没见到常小柏,不是很明白大太太的意思,便不好说什么。

大太太却叹口气:“你是没瞧见那姑娘,我只远远的乍然一看,就觉得那是…又是差不多的岁数…”

这话虽然说的没头没脑的,但魏嬷嬷却听懂了,不由悚然一惊,声音越发压的低了:“太太的意思,那是…”

大太太看她一眼,道:“既是邓五少奶奶家的亲戚,那自然不是了,只是那模样儿,活脱脱的…如今我想起来,她长到如今,也该就是那模样儿罢…”

魏嬷嬷寻思了一下才道:“这世上人有相似,且年轻姑娘,略一打扮,看着也都差不多儿,太太只是常常想着,不免就觉出些挂像来,也是有的。”

大太太想起先前远看近看的常小柏,不由的微微摇头,那模样还真是程家姑娘的样子,决不是她多心,这么多年,她总也见过不少姑娘了,从没有这种感觉过,不过她心中虽这样想,嘴里却道:“你说的也是,我这也是免不得总要想一想,且如今孩子大了,我还不由的有些后悔起来。”

这话实在不好劝,魏嬷嬷又不能不接这话,只得道:“太太快别这样想,且瞧着起哥儿罢,如今起哥儿出落的这样出息,太太还有的是后福呢。”

便是对着自己跟前日子最长久的魏嬷嬷,大太太也不好说,她的后悔,在于当初的心软,不仅如此,甚至还画蛇添足的留下了信物,幻想着多年后私下还能相聚。

那个时候,到底她也才十九岁,初初嫁人不久,丈夫就意外去世,终日以泪洗面,她又能有多狠的心肠?

可是做了多少次有人拿着信物到程家,登堂入室的寻亲的梦魇之后,已经不由她不后悔了。

这里有人惶惶不可终日,齐王府却又有了好消息,齐王妃又有了身孕。

韩元蝶听了自然欢喜的很,就要去齐王府看姑母,王慧兰拉着她:“你急什么,咱们家自然是要上门去的,这会儿下晌午了,你急脚忙慌的去做什么。”

韩元蝶皱皱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王慧兰敷衍她:“明日吧,明日去,总得预备些东西,难道空手上门么?”

“再生个妹妹!”韩元蝶雀跃。见王慧兰白她一眼,又想了想:“弟弟也行,就是要可爱点儿,不要像恒哥儿那样不理人。”

韩元绣在一边听着,笑道:“恒哥儿还是有礼的。”

“叫我一声姐姐,就再也不开口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齐王殿下也不是这样啊!”韩元蝶说,她向来是喜欢小孩子的,何况这是齐王殿下与韩又荷的长子,怎么会不喜欢,偏偏这位小皇孙天生一副高冷模样,轻易不开口,还不要她抱,韩元蝶怨念颇深。

“还是蕊儿乖。”韩又荷的长女就不一样了,模样长的像韩家人,韩又荷说就跟他们家圆圆小时候一个样,胖乎乎的又爱笑,又黏人,韩元蝶每次见到她都抱在怀里爱的了不得。

韩元蝶想了一想,说:“我猜齐王殿下肯定还是指望姑母再生个儿子的。”

“要你管那么多!”王慧兰是典型的贤良淑德的后宅妇人,向来无涉前朝:“你才多大点儿,说这些做什么。”

许夫人本来没理会,这会儿听了道:“说一说也不要紧,圆圆过年就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今后不管嫁到哪家都不能什么事都不懂。”

韩元蝶的动静,许夫人虽不理会,心中却是明镜似的,眼见的多半会嫁给程安澜,程安澜如今威名在外,早已独当一面,朝廷一等一的小红人儿,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际关系。韩元蝶若是嫁过去,自然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有亲祖母、亲娘在前头帮衬,新媳妇只在后宅过日子,一应都可以慢慢来。

韩元蝶要面对的就多了。

王慧兰听婆母发话了,自然也就不再多说,只笑着道了句:“是。”

又对韩元蝶道:“就是说,也别在外头胡说,自己一家子跟前说些话儿倒是不要紧。”

韩元蝶嘻嘻笑:“要说这个,谁还想不到呢?如今安王殿下还比齐王殿下大着些儿呢,却还没有子嗣,这回不说姑母生儿子了,单是这又有了身孕的事,就够说几回了。”

安王殿下的一大硬伤就是没有子嗣,他与齐王殿下同年赐婚成亲,他的正妃是敬国公府嫡长女,身份贵重自然不用说了,就是后面陆续纳的两个侧妃,认真细究起来,家世竟也比韩又荷强。

就在京城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的时候,微末出身的韩又荷却十分的争气,成亲三月就有身孕,十月后一举得男,而且这儿子还十分的会长,不仅模样,连性子都像足了当今,小小年纪就不苟言笑的板起脸,简直跟当今圣上是一个稿子描出来似的。

这又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皇孙,分量十足,连圣上都爱之如宝,常常召进宫伴驾,还亲自给恒哥儿开蒙,手把手的教他写字儿。

接着歇了一年,安王府从正妃到侧妃都完全没有动静的时候,韩又荷又一次有孕,生下了长女,这会儿长女才一岁多,又怀上了。

如今这议论起来,已经不止是齐王殿下与齐王妃如何恩爱,而是对比安王府一正妃两侧妃加上其他侍妾统统都被出身微末的齐王妃给比下去了。

皇孙不仅仅是子嗣,更是储位的一大竞争力呢,更何况,早些年不管是差事还是婚姻,齐王殿下看起来都小心谨慎,处处谦逊退让,可如今齐王殿下乍露峥嵘,羽翼丰满,竟有着难以言叙的威压了。

在这种时候韩又荷再次有孕,对安王府的打击自不待言。

韩元蝶笑着说:“谁这会儿还好意思说齐王殿下娶的媳妇不如安王殿下呢。”

而且她看姚家,也看不出半点儿要为安王殿下登基出死力的样子,方法那就是一个普通姻亲,并不会为了这门姻亲而束手束脚。

韩元蝶就把前儿在敬国公府的事与许夫人说了:“我瞧着姚二姑娘要好的几位姑娘也都不理这些。”

“姑娘们是娇客,自然是不理的,别说这些姑娘,便是历朝的公主们,也大多不涉这些个,不管哪个兄弟登基,也都优容公主们,你也不过多看看罢了,外头能说什么呢?”许夫人道:“倒是既然姑娘们待你和气,你也要和气些,别失了礼数才是。”

“我知道。”到底是两世为人了,这点儿道理还是知道的,不过说起来,上一世许夫人似乎并没有这样淳淳教导过她这些呢,现在想想,人之间除了天生的缘分,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仔细经营才能得好的。

这样想着,韩元蝶走回自己屋子看到桌子上一水晶盘的黄金梨,个个硕大金黄,便问碧霞:“这是哪里送来的?”

碧霞笑道:“是咱们家的庄子上新结的,今年雨水好,比往年的大这么些。”

韩元蝶看了也觉得,便吩咐:“你去二门上看看,若是还有,要两筐给走马胡同那边送去。”

碧霞是王慧兰的丫鬟给韩元蝶使的,也跟了她四五年了,最是知道自家姑娘的秉性,且调度杂事最拿手的,听了便应了是,又说:“先前我见厨房里蒸了两屉红豆糕,不如配着送两盒,看着更好看些。”

韩元蝶觉得有理,那住在走马胡同的虽然都是程安澜的兄弟,可不仅替自己出过力,还是肯为了程安澜死的兄弟,于情于理都该好生待他们呢。

第63章

两大筐黄灿灿的拳头般大的新鲜梨子,连大狗阿宝都分到了一个,啃的嚓嚓响。

除了勋贵豪门世家,常吃得到水果的人家其实真不多,洛五啃着梨,对程安澜道:“嫂子连咱们都想得到,真是没得说。”

“这样人家的姑娘,还对咱们都这样温柔和气,程哥真是有福气。”小川也在一边赞扬,他们出身都算不得好,就是有一二也是地方上大家族出身,但也都算不得得意,从小儿就见过了那些骄矜的子弟,甚至是乡绅家姑娘偶尔出来时候高高在上的模样儿。

那些姑娘只怕连韩姑娘跟前使的大丫鬟还差着些儿呢,也骄傲的如同孔雀一般,可人家韩姑娘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看不起自己这些人的样子来。

其实她有时候还是很凶的!程安澜当然不会在兄弟们跟前说这话,他心中那点儿小得意简直不足为外人道:“若不是她是这样的性子,那日我也不敢带她来这个地方看呀。”

“说的也是。”洛三道:“这地方也没收拾,乱七八糟的,有几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亏的韩姑娘不嫌弃,反说这里好。”

她的好处可还不止这个呢,程安澜到底还是个才二十的年轻人,心里不由的乐滋滋的,不过还是说:“你们也收拾着点,前儿韩姑娘说该找两家积年会得看家修葺园子的人来看着,倒是找着没?”

“找到了。”洛五抹抹嘴,他在禁卫军里当差,虽是低等军官,也有从六品,在京城的街面上那也是大爷,适应了两天之后,已经迅速的融入了进去:“工部那边认识了几个弟兄,找了两家他们使过的人,说是程将军的宅子找人看房子,一家子都愿意来,一家子给了一百二十两的卖身银子,明儿就把身契都送来给程哥罢。”

洛三等他把这琐事说了之后,才道:“给程哥做什么,程哥能管什么事,你就该去送给韩姑娘才对,没个成算!”

然后洛三又对程安澜道:“前儿程哥打发帮那位常姑娘查她的姑母的去向,还确实查到些儿蹊跷。”

程安澜等着他说,洛三道:“常姑娘的姑母,夫家姓邱,都叫她邱大嫂子,当时在京城还算的是颇有名气的稳婆,普通人家等闲还请不起她,专伺候富贵人家的奶奶太太,手里颇有几个银钱,住的也是三进的宅子,屋里也有三四个人伺候的,这样的人,在京城住的舒服了,有什么事要急着搬走呢,还不声不响连夜走掉,连相熟的街坊都没有说一声儿?”

程安澜点点头,虽然只在门口那样看了一回,他对常小柏却也印象颇深,连韩元蝶和沈繁繁都觉得常小柏模样像程家的姑奶奶,程安澜就是不在家长住,可自己家几个妹妹一年到头总是要见几回的,他也确实觉得这位常姑娘像自己家姑娘的长相。

洛三接着道:“我找人去问了当时的老街坊,好几户都还在原地,都说这邱家当时也不像是要存了心要搬走的样子,只搬走的前一日,家里才上上下下的乱着收拾东西,第二日一早几辆车接走了人,屋里也只收拾走了细软,笨重家具等物都留着,也没有发卖。”

“房子也没卖?”程安澜道。

“房子是典的。”洛三回道:“典的葫芦头胡同左家太太的娘家陪嫁,他们家管事的说起这事儿也都记得,当年他们家太太养大爷的时候就是邱大嫂子接生的,因当时养的艰难,都说亏的邱大嫂子有手段,才大小都保住了。正好那时候邱大嫂子要寻个好些的宅子住,便把自己嫁妆里的宅子典了给她,一年也不过收几十两银子意思意思罢了。”

“邱家搬走的时候左家也不知道的。”洛三又咬了一口梨,含含糊糊的道:“是到了收房租的时候没见邱大嫂子上门,打发人过去问问,才知道搬走两三个月了。”

洛三进了禁卫军,也是小头目,禁卫军在这京城地面上,本来也是各方都要接触的,他这样的人,机灵爽气,性子仗义,手面大方,各种人都相处得来,要查这样的陈年旧事,也有人肯帮忙。

程安澜道:“这么急着走,定然是有着必走不可的缘故,她既是稳婆,又出入富贵之家,或许无意中撞见了什么后宅阴私之事,才不得不走的。洛三你再查一查她搬走之前一个月内去过哪些人家。”

“这个就难查了。”洛三道:“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实在查不出来又不砍你脑袋,你怕什么。”程安澜道,这件事终归是一件小事,他不过是应了韩元蝶,便尽力去办罢了:“倒是前儿说的那事儿,有眉目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正经事,洛三面容都不由的一肃,随手把啃的差不多的梨核一扔:“福建那边肯定有问题,但这会儿说话都还含糊,这种事,一时半刻的就要人说出来,那得掏心窝子的交情,急不得的。”

“嗯,倒也不急,这种事得花银子,回头你再拿两千两去使。”程安澜道。

洛五笑道:“程哥这是在哪里发了财了?这样大方。”

“这哪是我的银子!”程安澜道:“既然是公事,自然有人给银子,你们拿着使就是了,就是别落太多去喝酒,免得不好交代。”

几人都嘿嘿的笑。

他们不知道这银子哪里来的,韩元蝶却知道,这会儿她正在齐王府,惊讶的说:“沈家姐姐他们家分家了?怎么回事儿,邓家老太太不是还在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