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刻知趣的站起身来告辞。

走到门口,韩元蝶淘气的拉着常小柏往旁边的多宝阁后的缝隙躲了躲,果然听到里头安王妃的丫鬟道:“既然常姑娘已经诊出来侧妃的症候,怎么不请常姑娘细细看一看,开个方子调养呢?”

这显然是说给黄侧妃跟前的人听的,安王妃道:“那是王爷的子嗣,不同寻常,便是要请常姑娘开个方子,也要先回了王爷才是。”

安王妃不愿意沾上黄侧妃的心可见一斑。

韩元蝶听了,一溜烟的就拉着常小柏跑了,重新回到正厅里。

一场风波之后,大厅里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还是那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只是不少人对着常小柏这边看过来,偶尔还看到一点点隐晦的指点。

还别说,常小柏诊治黄侧妃这是在帝都最高级的圈子里彻底的露了一手,这种只靠诊脉就能看出症候,尤其是以前曾经怎么样的本事,格外能震慑人,她又是个年轻姑娘,对这些贵妇人来说,尤其方便。有些人就起了个心思,想着万一哪一日用得着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不少人特意的过来结交了,说说话,甚至还借韩元蝶的介绍,送上表礼,倒叫常小柏哭笑不得。

一时齐王殿下的第二子抱了出来洗三,小家伙肉滚滚的,特别能睡,开始一直睡,根本不理睬这些人,待放入水盆里的时候才醒了来,却也不肯睁眼,只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双手双脚乱蹬,十分的有劲儿,众人纷纷说着好话,只说这孩子养的好,个头大,声音大,脾气也大,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韩元蝶觉得匪夷所思,脾气大就有出息?齐王殿下脾气可好了,可也当了皇帝呀!反是安王殿下脾气不好,没当着皇帝呢。

还有常小柏说的那个内血之症,韩元蝶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她们在散了之后一起回家,坐在一个车上,韩元蝶很忍不住的就问起来:“真有那样的毛病?那孩子生下来是不足之症的意思?”

常小柏今日收到了不少东西,她搁在桌上翻了翻,其中有一只轻轻巧巧的赤金缕空缠枝莲的细条镯子,大约只有两钱重,可是手工十分精致,线条流利精巧,又是新金的,光泽十分好,她拉起韩元蝶的手往她手腕上戴:“怪衬你的。”

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个宠着韩元蝶的人了,有人就是有这样的气质,好似但凡有人接近她,就会不知不觉的要宠着她似的。

韩元蝶抬起手腕看一看:“好看是好看——可人家给你的。”

“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常小柏无所谓的说,然后才道:“哪里有什么内血之症,我这不是现编了个吗,也幸而你给我比划呢,不然说不准人家不信的。”

韩元蝶嗤一声:“你倒是一下就明白了!不是那个病症?那到底是什么,要不要紧?”

“要紧的是安王妃,这位侧妃有什么要紧的。”常小柏说:“哪有什么毛病,这是衣服的关系。”

“嗯?”

“她衣服太紧了。”常小柏解释道:“女孩子多半怕显得胖了,衣服都要穿的窄窄的,我猜她也是,向来都要合着身子做,只是以前跟如今不一样,如今做衣服,半个月她的尺寸早不合了,自然就紧了些,我瞧着,肚子那里还好,可能放了一点儿,其他地方就小了,脖子那里勒着,自然呼吸不畅,且那厅里又人多。”

她补充了一句:“而且本来也是娇怯怯的样子。”

“那她以前不是还晕过一次?也是这个缘故?”韩元蝶疑惑的问。

“那一回不同,那是孕期低血糖。”常小柏随口道。

韩元蝶似懂非懂,而且也没打算彻底弄明白,便道:“那你随口编那个症候,就是为了吓吓她们,让安王府亲自请你去府里?”

安王府对这个孩子肯定是十分重视的,黄侧妃自己更是,等她醒了,定然是哪个太医也不信,定要见常小柏的。

常小柏笑着点头:“是呀,我这样进去,仔细瞧瞧,而且留个引子在那里,一次没看出来,就去看第二次,还可以瞅个机会,替王妃请个平安脉,岂不便宜?”

“对对对。”韩元蝶觉得这法子果真十分精巧,也亏得常小柏仓促间想的这样明白:“你真聪敏!”

“那也是你给我递的暗号及时啊。”常小柏与她互相吹捧:“幸而有那个,就都信了。”

那暗号果然是小虎那边过来的消息,他们因受了韩元蝶的委托,监视安王府后宅,自然发现过这样的情况,这一回黄侧妃晕倒,附近的暗哨立刻意识到这是相关信息,立刻就于混乱中悄悄的告诉了韩元蝶。

第二天,安王府就派了大管事娘子去了沈繁繁的别院,给常小柏送上厚礼,以表昨日援手之意,并且以安王妃的名义请常小柏上门做客。

常小柏心领神会,并不推辞。

韩元蝶接到常小柏打发人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她娘打点针线给丫头们,她婚期将近,王慧兰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当人媳妇、妻子的经验都交给女儿,时时都带她在身边。

唯一庆幸的便是那家的大太太是那样了,韩元蝶进门儿没有婆婆管束伺候,让王慧兰放下不少心。

做媳妇最难的其实就是伺候婆婆,天下像许夫人这样宽厚明理的婆婆可不多,那个大太太,不仅一看就是刻薄人,还心狠呢。

就算是遗腹子,那也是自己的闺女,怎么舍得?

王慧兰这样的贤良人简直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事。

听说是常小柏打发人来见韩元蝶,王慧兰忙说:“你快去见见,不要怠慢了人家。”

这不仅是正经小姑子,还是个身份特殊的,照着王慧兰的想法,小程将军更会偏疼这个妹妹些才是。

看着女儿出去,王慧兰也不由的想,早些出嫁也好,这还没嫁就总见面总替他管事,再是未婚夫妻,名声也不好啊。

韩元蝶的嫁衣都赶工做好了,还有十几天就是吉日,王慧兰不由的怔怔的发呆。

程安澜就没有那么多想头,程家正房自他承爵日起就腾了出来与他,此时为着成亲,他又去内务府找了兄弟,替他拉了一班子人来再次修葺,韩元蝶喜欢牡丹,他便吩咐在房后的小园子里种了大片牡丹,其中不乏珍贵异种,又修了鱼池,给韩元蝶养金鱼。

当然,小厨房也是必然要有的。

他到处转了一圈,颇觉得满意。

用手指数一数,已经快要到成亲的日子了,程安澜冷峻的脸也不由的柔和了一点。

他看的满意了,正预备出去,却见府里的管事娘子名叫乔大娘的领着几个丫鬟过来,见程安澜站在门口,忙笑着请安,后头丫鬟们也都跟着请安。

那乔大娘等了等,程安澜没动,她也只得堆着笑道:“这几个丫鬟是新调来大爷院子里伺候的一等丫鬟。”

程安澜扫了一眼,问道:“哪里调来的?”

“回大爷的话,是从老太太屋里和大太太屋里调过来的。”乔大娘回答,她心里有点暗暗叫苦,早知道该迟一点儿过来的。

程安澜点点头,刚要走,突然又停下来:“怎么想起调人过来了?”

乔大娘忙赔笑道:“回大爷的话,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府里老太太跟前是八个一等大丫鬟,其他各屋也是八个,只以前大爷是单一个,与大太太和二爷是一起算的,如今大爷要成亲了,另添了大奶奶,就与大太太、二爷分开算了,是以要给大爷补上这几个才合规矩。”

程安澜点点头,这听起来好似很有道理,且也是府里常例,并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可惜程安澜不傻,他确实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尤其是这些看着没错的规矩到底该怎么执行,偏差如何等等,但他却有个不变应万变的办法,他不懂,就让懂的人来,便道:“这是谁挑的人?”

“是三太太。”

“都先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程安澜吩咐道:“这会儿大奶奶还没进门,急着挑什么人。”

那乔大娘忙赔笑道:“这原是府里的规矩,回头大奶奶进了门,见伺候的人都不齐全,岂不委屈了大奶奶?”

“有什么好委屈的!”程安澜道:“等她进了门,把这府里的事情都接过来,自己挑可心的,使起来不更好?这会儿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谁是谁,使起来怎么顺手呢?都叫回去罢!”

说完也不容再说,抬腿就走了。

叫乔大娘并一群丫鬟在那里傻了眼,大爷说起大奶奶进门就要管事儿那姿态,真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程三太太听了乔大娘回报这次偶遇程安澜,也是气的手足冰凉,她在程家当家虽然不算长,也是进门第二年就开始当家,算来也有八年了,老太太是个穷酸抠门的,石头里榨油的人物,要讨老太太喜欢,那光靠嘴是不成的,是非出银子不可的,而且她也是拿着大太太寡妇管家名声不好听这个名头,才夺过来的。

就这么着,大太太还留下了厨房呢。

开头的时候,又是万事开头难,还没收服人,自己还要往外贴补些嫁妆银子,看着才处处周全,如今算是理的顺了,人也收服了,一切都顺遂,又有进账,程安澜竟然敢这样大言不惭的就说那个小姑娘进门就要管家?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袭爵了就无所不能?他既然没有管家,又有什么本事知道用哪些人,不用哪些人呢?

程三太太冷笑了一声,与乔大娘说:“既如此,你把原本老太太房里的丫鬟送回去,再与老太太说一说刚才大爷说的话,别的就不用说了,再把上房里头管花草的,管器皿的各处丫鬟,洒扫的婆子小丫头,连同上房门上上夜的婆子,都分散到各房里去。”

乔大娘倒是犹豫了一下:“这些人都是当着差的,都分散了,上房的差使怎么好办?”

程三太太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人原也是伺候老太爷老太太的,我本想调给大爷使,可是因着大爷的意思,如今且不用了,都留着位子等大奶奶来挑人罢了。回头大爷问起来,你也这么说就完了。”

乔大娘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她去给程老太太送了人,回了话,见程老太太一脸木然,听了程安澜那话,虽然不像程三太太那样仿若给人踩了尾巴般炸毛,但很自然也没有欢喜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伺候的人本就分内外,里头的人,单伺候主子屋里的琐事,那有没有主子,那差别当然很大,可外头的人,就不一样了,便是主子不在,外头的人也得有才行,是以主子换院子住,屋里伺候的人通常跟着主子,而外头当差看屋子的人向来是不动的。

这乔大娘本就是程家的家生子儿,又嫁在府里,当了这么些年差,从丫鬟一路慢慢的升上来的,当然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她想了一想,并没有急着去调上房的人,只推说家中有点事,跟两个媳妇子说了看着点儿,便回家去了。

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只有自己家里进门儿才两年的怀孕的儿媳妇在家里,见婆母这会儿回来,连忙迎出来,笑道:“娘怎么这会儿不早不晚的回来了。”

她这个儿媳妇惠氏,是在齐王府当过差的丫鬟,且也是在上房伺候的,虽不是近身伺候王妃的一等大丫鬟,却也是能进屋里头的,只因与乔大娘的儿子是表兄妹有情了,好容易求了王妃恩典放出来成亲的,乔大娘这就是回来跟她商议此事的。

乔大娘与她进屋里坐下,忙忙的就把今儿碰到程安澜得的吩咐,连同三太太的吩咐都跟她说了,问她:“你瞧着这事儿可好办?”

惠氏从那地方出来,自然早识得眉眼高低,立刻明白了婆母的意思,她本来是乔大娘的外甥女儿,说话比普通媳妇随便些,听了便忙笑道:“娘可别错了主意,还一径的跟着三太太走,这府里早变了天了,别说三太太,就是老太太也要不了大爷的强,娘细想想?”

其实要不是惠氏的经历,嫁进来后跟乔大娘说过的话,乔大娘这会儿也不至于犹豫不办,先回家了,此时听她这样一说,也是点头道:“我可不也是顾虑着这个么?不然我先前已经办了。”

“还是娘积年经过事的,看的明白。”惠氏忙捧了一句:“三太太的规矩有什么用,如今要大爷的规矩才有用呢!娘想想您儿子,要不是前儿邢家三爷梗着脖子非要给三太太捧场,被大爷叉了出去,那差事轮得到他?”

那邢三原也是府里的家生子儿,也做着个管事,前儿因着程安澜要调银子,他偏照着三太太的授意说没有,被程安澜恼起来,吩咐自己的亲兵砸了库房门进去搜拣了一番,搜出了银子来,并没有听邢三什么这银子是三太太吩咐留着有什么什么用之类的话,立时就把他一家子当的好差事都撸了下来,如今邢三家的灰溜溜的在老太太院子后头扫地呢。

乔大娘的儿子就是此事的受益者,邢三下去腾出来的空儿,自有人挣破头要去,虽还轮不到他,可别人升迁了,也就给他腾了个比原本好的位子了。

乔大娘一听,想起大爷的强势来,忙点头:“你说的不错,三太太如今不过仗着大爷是外头办大事的人,并不理会屋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这样办。回头大爷不拘听谁解说过了,明白过来,拿咱们出气,三太太还能挣着脖子保咱们下来不成?自然跟邢家是一样的了。只一件,三太太如今到底还当着家,既然吩咐了,若是不办,查起来也是干系呢。”

惠氏也觉得这是一件两难的事,想了一想,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娘且别急,我这里有个法子,三太太吩咐了,娘自然不得不办,不过回头咱们家瞅个空子,过去给韩姑娘请安,就把这事儿说一说,只要韩姑娘应了,就不怕大爷了。”

“韩姑娘这样有手段?”乔大娘到底在程家不大出来,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还是未婚夫妻呢,韩姑娘就能做这样的主儿?

惠氏笑道:“倒不是韩姑娘有手段,韩姑娘那人儿,娘大约还没见过吧?最是个做人行事可人疼的,我在王府里这些年,也见过百十回了,王妃疼她是不用说了,连王爷,反倒比王妃更疼她呢!咱们家大爷,好几年前就在府里见过韩姑娘,偏又是个最疼韩姑娘的,别说这订了亲,眼见得要嫁进来,就是没定亲,韩姑娘说一句,大爷也没有半个不字!”

乔大娘听的咋舌:“韩姑娘倒是来过两回,我也只远远瞧过一次罢了,倒并不知道。怪道我瞧着这些日子大爷欢喜着呢。”

“回头韩姑娘进门儿了,娘就知道了。”惠氏笑道。

乔大娘便道:“既如此,我还回去当这差使,倒不如你去韩府给韩姑娘请安去,也算搭得上话。”

惠氏应了,叫自己家雇的小丫头包了些干菜特产之类的东西,挎着篮子就上韩家去了。

求见的话,自然是报到当家的王慧兰那里,她听说是原来齐王府伺候过王妃的丫鬟,如今嫁到了程家一个底下人家里,过来给韩元蝶请安的,倒觉得奇怪,不过这会儿横竖闲着,想着小姑子的体面,就叫人打发进来了。

那惠氏原是在王府见过王慧兰的,王慧兰也认出了她,就叫人看座儿上茶,惠氏推辞了两句,斜签着身子坐了,她也精乖,并不非要见韩元蝶,只原原本本把程家那事儿跟王慧兰说了,喝了半盅茶,就走了。

韩元蝶听过了这事儿,没什么大的兴致,程三太太那样的人,她是早知道的,一点儿不意外,倒是王慧兰那样的贤良人,心中突突的冒火:“也太不要脸了,以前一家子老少就欺负人家一个小孩子,如今瞧着人家在外头干大事了,还瞅着空子的给人下绊子,一家子靠在人家身上荣华富贵的,还在背后这样做这样的事儿!”

这还真是丈母娘爱女婿呢,这都当自己儿子般维护了,韩元蝶拿着个绣花棚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绣花儿,听了这话笑道:“娘消消火儿,他们家的事,至于自个儿气的那样吗?”

王慧兰道:“你还这样说呢,平日里在家里你都能上天,欺负你弟弟倒有一手,这会儿倒是好气性了!回头去了他们家,你还不给人欺负死啊?哎哟,你这可是要气死我才是!”

韩元蝶见她家往日里贤良温婉、细声细气的娘亲,这会儿如此不淡定,瞬间变身护崽的母老母,不由笑着去搂住她娘,笑道:“那要怎么办?”

王慧兰道:“别的事儿也罢了,那可是你今后要住的地方,成亲前娘去看看地方也不为过!小程将军不懂,难道咱们家没人懂规矩?我明儿就去!”

原来她娘恼起来是这样的!韩元蝶心想,祖母向来明理,婆媳间没有大矛盾,爹爹待娘亲又好,一辈子就见她娘细声细气,脸上一直带着点儿笑的样子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炸毛儿的一日,也就是为了自己了,她就笑嘻嘻的挽着王慧兰的手:“我也去!”

“哪有你也去的道理。”王慧兰嗔道。

“我就去!”韩元蝶深谙对付她娘的办法,那就是耍赖!

丈母娘要上门看看房子,程安澜推了外头杂事,亲自留在家里陪同,王慧兰一脸柔和的微笑,对陪客的程三太太笑道:“我也不过白看一看,有三太太这样的能干人管着这些事,那自然是百般妥当的。”

程三太太哪里知道王慧兰连他们府里的人事安排都知道了,这会儿听了这话,满脸堆笑:“亲家太太客气了,亲家太太疼姑娘,看一看屋子自然是应该的,趁着这会儿还没收拾完,匠人都还现成,亲家太太看一看地方,哪里不妥当,只管吩咐,又比住进来了再改便宜。”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慧兰笑道:“不瞒三太太,我家姑娘从小儿养的娇气,这会儿年纪也不大,我实在不放心她,免不得多操些心。”

“原是我们委屈了大姑娘。”韩元蝶这是顶着孝道的名头提前嫁的,名声不同,有个孝字在前头,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不好。

程安澜脸上没啥表情,陪坐在一边,只偶尔看两眼韩元蝶。

坐着喝了一盅茶,王慧兰就起身要去看房子,三太太自然陪在一边,上房的工程基本是完工了,只一些小地方还须收拾罢了,看着精致华美,到底是内务府打发人来收拾的,连各处小细节都想的十分周到,王慧兰各屋里走了一回,看着都很满意。

免不得又恭维了程三太太几句。

虽然这工程其实和她无关,可程三太太居然毫不推辞,话虽说的谦逊,倒是也把功劳认了,程安澜还是没什么动静。

一时看完了,程三太太便要预备着回屋里去,王慧兰柔声道:“屋子是再没得挑的,我也放心,就是这院子里伺候的人,我刚才也没看见,想瞧一瞧,也放心些。”

程三太太一怔,没提防王慧兰说这个,忙又堆上笑道:“亲家太太有所不知,原是澜哥儿的意思,如今大姑娘还没过门儿,这也没主子住,暂时不急着安排人过来,只把分例空着,回头大姑娘过来了,满府里看着喜欢谁,再自个儿照着分例,差几个挑几个,总要合意为上,才不委屈大姑娘呢。是以这会儿就暂没安排人过来。”

王慧兰点点头:“贵府实在想的周到,只是这跟前人伺候的分例,也不过是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这外头院子里的人,并不在主子的分例了呀,便是空屋子,也要有看屋子管东西洒扫看房子的,有没有主子都是一样的,难道贵府的规矩,但凡没主子住的院子,就是院子门一锁,不理会的?”

程安澜顿时脸就阴沉了一分。

程三太太便是巧舌如簧,一时间也没说出辩驳的话来。

程安澜吩咐跟着自己的人:“去把大管家叫过来。”

王慧兰却主动给程三太太一个台阶下,说:“想必小程将军这样吩咐了,原本只是暂时不安排屋里伺候人的意思,三太太听岔了,以为小程将军是要满院子都留着安排,才不打发人过来的,是不是?”

韩元蝶听的抿嘴一笑,她知道她娘才不是无意中撞上这事儿,这会儿打算息事宁人的,她娘这就是特意来处理这件事的,所以这绝对不是什么台阶,这是引她上钩呢!

可程三太太着急之下,听了立刻就上钩了,忙道:“就是这个意思,我想着,虽不合规矩,可既然澜哥儿是这个意思,倒也无妨了。”

王慧兰笑一笑:“这原是三太太疼侄儿的意思,只是依我说,他们爷们在外头办大事,家里这点儿小事儿,一则不懂,二则也没空管,有时候想的虽好,却是行不通的。咱们都是在家里管事的人,自然明白,既然知道行不通,就要说一说,咱们不管怎么着辛苦,总是为着一家子舒服,爷们在外头累了,回家里不用操心,才是好的。三太太说是不是?”

她也不等三太太说话,便道:“如今这上房一个人没有,外头人知道了,不说是三太太弄拧了小程将军的意思,只怕倒说是三太太仗着小程将军不懂这些办事的规矩,有意给小程将军,连同我们家姑娘一个下马威呢不是?”

顿时说的程三太太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王慧兰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教我们家姑娘的时候,就早跟他说过,屋子里伺候主子起居的人,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但每个院子里外头伺候的人,那又不同了,不在主子的分例里头,自然不同。我们家姑娘没经过事,只怕回头来了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又不好说,倒辜负了三太太一片疼她的心,反不好了呢。”

王慧兰一顿教训,这程三太太不认故意要亏待侄儿,就得认管家没管好,实在没别的好说,只是呐呐的,从青白变的通红,一时大管家来了,她劈头就道:“我吩咐暂时不调人到上房来,怎么这就没人了?还不快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调回来!”

她是见了大管家,才想起来自己上了王慧兰的当,居然顺着她的话就认了帐,没有把黑锅推给底下人背,没想到那看似下台阶的一句话,居然是个陷阱!程三太太咬的后槽牙咯咯响,那个说着多么贤良温婉的亲家太太,竟然也这样有手腕,而且还这样不客气!亏她以前还当她好相与呢!

韩元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母女两个不管程家后头怎么处置,在程家说了程三太太几句后,也不吃茶,就告辞回去了,韩元蝶一路咪咪笑,她娘还真是挺有手腕的嘛。而且还凶,在家里其实真看不出来。

她挽着她娘笑:“第一回见娘这样不客气呢!”

王慧兰却是叹一口气:“这有什么,为着你,便是再艰难的事情娘也是不怕的,娘只是不放心你,他们家真不是什么好人家,也就小程将军实在是个好的,也幸而那只是个隔房的婶娘,倒也不用太担心,只是…”

“嗯?”韩元蝶问。

“他们家老太太那里,你小心着点儿,那是亲祖母,又不同了,我不是怕你凶,倒是怕你脾气好,吃了亏。”王慧兰道。

这才是亲娘呢,成日里在家说她脾气古怪,对着外头,立刻就担忧她脾气太好了。

“他们家老太太也不难。”韩元蝶道:“那老太太爱银子,没有银子开不了的路,正好程安澜又有银子。”

“若只是银子,倒也就罢了。”王慧兰道:“不过这会儿说这个也没用,回头遇到事儿,你若是不懂的,可别随随便便就依了他们家,多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儿,你开头依了,后头就更得依了。”

这会儿,韩元蝶已经不觉得她娘啰嗦了,只觉得温暖,眼见过她娘发飙,立时觉得自己果然太天真了,还得多学学!

这头韩元蝶回了家里,常小柏来找她了,常小柏刚从安王府回来,就对韩元蝶说:“我为安王妃请了平安脉了,果然不对头。”

“是那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