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远周看了眼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墓碑,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间,他再一看死亡的时间,居然是同一日。

许情深眼看墓前的香烛即将燃尽,再说有蒋远周在,有些话她也不能同妈妈讲。

“走吧。”

蒋远周替她撑着伞,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许情深整个人僵硬,如被毒蛇咬了口,猛地推开蒋远周的手。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怎么?跟着我,觉得在你妈妈面前丢脸?”

“不是,”许情深可不想触到这位蒋先生的怒火点,“这儿阴森森的,不适合谈情。”

她目光往下垂,蒋远周的裤腿被打湿了,上头还沾着些许泥泞,这样的天气,就算尊贵如他,出来也不免会狼狈。只是这一刻,许情深倒没觉得男人的形象有所受损,他站在一排葱郁的苍柏前,犹如一把撑开的保护伞。

她忽然伸出手,主动挽住了蒋远周的胳膊,“快走,雪下大啦!”

许情深撒开腿小跑着,蒋远周不得不大步跟上,他被自己这样的行为逗乐了,薄唇也跟着轻扬起来。

两人回到车上,蒋远周取过毛巾盖住许情深的头,然后替她小心擦拭。

“蒋先生体贴人的时候,真有一套呢。”

“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越来越好。”

许情深微笑,“好啊。”

下午她还要去医院,两人在九龙苍吃过中饭,许情深就出门了。

还未到看诊时间,但许情深却见一个女孩低着头,正坐在她的门口等待。

许情深进门换了衣服,然后叫女孩进去。

她将病历卡给她,许情深翻了下,“丁然,哪里不舒服?”

“身上痛。”

许情深抬头朝她看了眼,“你的脸怎么了?”

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有些红肿,她将厚重的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然后把里头的毛衣掀起,“我被人打了。”

许情深看到她白皙的肚皮上,有一道道淤青,像是被人踢的。她拿过旁边的茶杯,心却莫名开始有些慌张,“被谁?”

“学校里的几个女生,我被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这次比较严重。”

“咚——”许情深手里的水杯啪地掉落,摔在了丁然的病历单上,玫瑰花茶的叶子漫出来,许情深忙抽出纸巾收拾,“对不起啊。”

丁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许情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报警了吗?”

“不能报警!”丁然直摇头,神色慌张,“如果被警察知道的话,她们会打死我的!”

“念高几了?”

“高三。”

许情深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直往上蹿,高三…和她当年一样啊。

“你如果不报警的话,她们会变本加厉。”许情深擦拭完病历,起身替丁然检查,她让她躺在里头的床上,手朝丁然腹部轻按,她就痛得受不了。

“医生,你给我配些药吧,她们已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再给她们一千块钱,就不找我的麻烦。”

许情深让她起身,“你这样的情况,我有义务替你拨打110,或者通知你的家人。”

“不要!”丁然捂着肚子来到许情深面前,“没人管得了的,我之前不去医院,就是怕惊动别人…医生,求求你了。”

许情深心一阵阵被猛烈捶打,看向丁然的视线有些迷离,她仿佛回到了她高三的那一年…

她打个寒战,轻摇下头,不行,那些事不能想,不要去想!

许情深坐下来替丁然开药,在她穿好衣服即将离开时,许情深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许情深向来不爱惹麻烦,可她不知道,这个麻烦,却把她心里一直扎着的那根刺给引了出来。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人?坏人?

高三那年差点被逼疯的许情深,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43你的事,我都遭遇过

几日后。

许情深撕着面包一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蒋远周已经回到九龙苍住了,见到她这幅样子不由开口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没有啊。”她回过神,继续吃着早餐。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沉默,许情深见是个陌生号码,强烈的第六感令她毫不犹豫接通,“喂?”

“许,许医生,救救我,我好怕…”

“丁然,你在哪?”

“学校门口,啊…”电话那头传来阵嘈杂声,好像是丁然的手机被抢走了,许情深喊了两声,通话就被掐断了。

蒋远周眼见许情深慌忙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有个患者,我得马上过去趟。”许情深拿起旁边的包,快步出去,时间紧急,她只能麻烦司机送,她搜索下离星港医院最近的学校,然后让司机赶过去。

学校还没开学,所以门是关着的,许情深在门口找了一圈未果,她刚要拨通丁然的手机,就听到假山后面隐约有哭声传来。

许情深抬腿进了草丛,走过去几步,就看到丁然头发蓬乱地蹲在那里。

“丁然?”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给她们钱了,可她们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别人,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念书而已…”丁然抬起头,许情深看到她两边面颊红肿,嘴角还淌着血。

她大惊失色上前,“走,我们去警局,你把你爸妈的手机号给我,这件事情学校也有责任,你这样天天忍着没用!”

“报警,能有用吗?”女孩抬起红肿的小脸,眼里的绝望中迸发出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会的,一定会。”

许情深替她整理下发丝,丁然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她们这次更是毫不顾忌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把人送到警局后,丁然的父母很快赶来,小女孩家境不错,父母开了辆二三十万的车,在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后,丁然妈妈抱着自家女儿嚎啕大哭。

许情深做完笔录后去了医院,丁然这边有她爸妈陪着,肯定没事。

对于这件事,尽管司机回去告诉给了蒋远周听,他还是没去多问她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许情深仍旧两点一线地过着,她给丁然打过一次电话,女孩语气轻松,说是挺好的。

快要下班时,许情深收到蒋远周的短信,说要一起去吃晚饭。

她回复完后,手机震动了下,是丁然发来的一条视频。

紧接着,是一条短信,内容这样血淋淋地呈现在许情深眼前,“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吧?让警察抓我们,呵呵,别搞笑了!送你一份大礼!”

许情深手指颤抖地点开视频,丁然的哭喊声、求饶声,一声声都犹如尖锥般刺入许情深的耳膜,“不要,求求你们,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让你报警,皮痒的很是吧?”

响亮的巴掌声争先恐后传到许情深耳中,最可怕的是,旁边站着一圈围观的男生,嬉笑声、调戏声不绝于耳,还有人起哄,“把她衣服扒了啊,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许情深手指紧紧抠着桌沿,那被她刻意掩埋在记忆中的一幕幕,就这样残忍而突然地挖掘了出来。丁然开始尖叫,几个女生上前按住她的手,有人在她身上踢打,还有的人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扒掉…

“不要,救命啊,救命…”

许情深摇着头,“不行,别这样…”

“拍好了吗?赶紧放微博上去,让别人也欣赏欣赏。”

许情深退出视频,着急去拨打丁然的电话,可那边始终没人接听。她慌乱无措地起身,她也不知道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更不知道丁然现在怎么样了。

她攥紧手机大步出去,走到医院门口,却茫然不知该往哪里走。

这时,正好蒋远周的电话打进来,许情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赶紧接通。

坐上男人的车,许情深顾不得那么多,她将手机给蒋远周看,“知道这是哪儿吗?”

“应该是中心大厦附近,先去那找找吧。”

蒋远周单手握着方向盘,将车窗落下来,“这就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吧?”

“嗯。”许情深双手握紧。

男人专注地开车,车子还未到中心大厦,就看到马路对面聚了好些人。

蒋远周抬头一看,“是不是要跳楼的那个?”

许情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距离比较远,看不清楚,但她知道八成是丁然。

蒋远周对这一带比较熟,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许情深给警察看了短信,他们这才将她和蒋远周放进去。

来到天台,许情深看到丁然一动不动坐在那,谁都接近不了,她朝蒋远周看了眼,“我去试试。”

“自己当心点。”

“好。”

许情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丁然的情绪近乎于崩溃,嘴里直念叨,“报警有什么用呢?我就说没人救得了我…我还活着干嘛?”

“丁然。”

女孩背部僵了下,慢慢扭过头来,“不要!谁都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她开始晃动双腿,目光死死盯着许情深,“许医生,我不该相信你的,如果不听你的话,也许…也许我就只是被她们打一顿,现在好了,她们把我毁了。”

蒋远周靠在远处,他完全听不清楚许情深和丁然的对话,许情深见她情绪激动,便让旁边的女警退远了一些。

“丁然,我知道你现在绝望地想死,但这些事不足以让我们去死,听我的,下来好吗?”

“我不听,”丁然一只眼睛肿起,颈间有好几道指甲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我现在这样,你们谁都体会不了,我活不了了,真的活不了了。”

“我能体会…”

“你不能!”丁然发疯似地怒吼出声,这几个字,清晰而强硬地撞进蒋远周的耳膜。

许情深喉间轻滚,眼里那个少女的形象在慢慢破碎,眼眶内的温热淌了出来,流过一张悲伤欲绝的脸,“丁然,我能体会,真的,因为你的这些事,我也都遭受过。”

44救下

蒋远周站在不远处,他听不到许情深和丁然的对话,只是看到许情深站在那,留了一张侧脸给他,寒风将她从马尾中漏下的一缕碎发吹打在脸上,蒋远周别的感觉没有,就觉得有些疼。

丁然听完许情深的那句话,目光中透出难以置信,她唇角哆嗦,“不,不可能。”

“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许情深往旁边挪了步,然后坐到边缘处,丁然抿紧唇瓣看了眼。

“你知道吗?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但我那天在门诊室看到你…要不是有相同的经历,我干嘛要给你名片?”

丁然脑袋无意识轻摇,整个人仍旧处在崩溃边缘,“但是你看着…那么好。”

好?

许情深嘴角往上轻扯,笑得牵强,“如果我当初跟你一样纵身往下跳,你就看不到我今日的好了。”

丁然坐在那不住地哭,“可是,我没脸见人了,我没法回到学校去。”

“这件事难道还能过不去吗?我可以帮你。”

丁然撑在身侧的手臂发抖,许情深朝楼底下看了眼,“我当初那样,我都没想过自杀,就算要死,死的人为什么必须是我?”

丁然止住哭声,抽泣着看向她。

楼底下,一辆醒目的红色跑车缓缓而来,前方被堵住了,万毓宁根本过不去。

她落下车窗,看到警察和消防员都在,余光扫过一辆熟悉的车,那不是蒋远周的吗?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万毓宁下了车,抬头望去,就看到两个人坐在天台的边缘,她眉头紧锁,问了旁边人一句,“出什么事了?”

“一个女学生要跳楼,另一个好像是去劝。”

“劝的人是谁?”

“不知道。”

这时,有一早就开始看热闹的人聚过来,“她跟警察说她是个医生。”

万毓宁目光不由落向蒋远周的那辆车,医生?万毓宁明白了,是许情深!

她坐回车内,快速拨通一个手机号,“喂,阿梅,我在中心大厦,你赶紧过来,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

万毓宁挂了电话,听到人群中有人松口气,“没事喽,总算劝下来了。”

她抬头看去,看见几人正小心翼翼将那名女孩往里拖,许情深也在其中。

很快,人群被疏散开,万毓宁约的人也到了。

阿梅坐进她的车内,“查什么事?”

“待会有个女孩下来,你帮我查查她跟许情深什么关系。”

“好。”

警察带着丁然很快下来,许情深和蒋远周就在后面。丁然害怕极了,拉着许情深一定要让她陪着。

许情深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你先上车吧,我们就在后面。”

蒋远周将车子开过来,许情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她朝男人看了眼,“蒋先生,你能帮我件事吗?”

“什么事?”

“那个视频可能真的上传到网上了,有办法撤下来吗?”

蒋远周专注望向前方,眼角余光好像看到辆熟悉的红色跑车,他视线紧随而去,但万毓宁的车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处。

“你能给我一个你必须帮她的理由吗?”蒋远周这才回了许情深的话。

“她是个女孩子,这样会把她的一辈子都毁掉的。”

“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你说了什么话,才把她劝回来的?”蒋远周神态悠闲,怎么说呢,毕竟事不关己,他迟迟等不到答案,扭过头看了眼许情深。

她太多的情绪都被藏匿起来,许情深双手绞在一起,蒋远周眉头微皱。“校园暴力,近年来这样的新闻越来越多,那女孩子的事也不是个例。”

“那,你怎么看?”

蒋远周继续开车,话语懒散,“没过多关注,不过你能把她劝下来,自然是好事一桩。”

许情深手心里都是汗,开口之时,嗓音如砂砾般带着厚厚的质感,“蒋先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得到庇佑,当悲恸、绝望,这样的东西砸到头上的时候,别人的伸手帮一把,也许就是最有用的一根救命稻草。”

蒋远周一字一语听在耳中,她语调哀凉,犹如对他施了魔咒,蒋远周不由轻点头,“好,我帮她。”

去了警局之后,丁然的父母很快赶来,丁然妈妈几乎疯了一样,“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孩子说要转学,可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我怕影响她的学习,我让她再忍忍…”

忍忍,多么悲哀而无力啊?

丁然浑身是伤,又很快被送去就近的医院,许情深和蒋远周回到九龙苍时,都快晚上九点了。

夜间,卧室内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丝毫不留缝隙,将景观灯的光挡在了外头。

蒋远周以为许情深睡了,身子躺下时触碰到她柔软的手臂,蒋远周后背刚贴着被褥,一双手就犹如藤蔓般缠紧过来。

他呼吸微紧,感觉到耳畔有细微的声音,许情深吻着他的嘴,口齿不清,“吻我。”

蒋远周脑子里仿佛被掷了枚惊雷,全身的热源集中往上窜,他回吻过去。

许情深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蒋远周顺势撑在她上方,许情深热烈地探向他的腰,“抱紧我。”

沐浴后的清新香气刺激着蒋远周绷紧的神经,一把火很明显经许情深的手挑了起来,仿佛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咬住他的耳朵,这一下好像是致命的,蒋远周轻吼出声,身体绷到了极点。

“要我。”

男人最后的一根弦崩断,这是他最爱做的一件事,只是这话经过许情深的嘴巴说出来,撩的他浑身都酥麻了。

45当年的事情

两个人在黑暗中彼此摸索,许情深今晚主动地都要令蒋远周疯了。

她平日里对这种事不算太热烈,也向来是蒋远周引导了来,可他发现她悟性太好,一旦她占据主动地位,那可真是磨死个人啊!

许情深只是觉得人很空虚,回忆的东西一点点被抽剥出来,就总得要什么东西去重新填塞满了,这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卧室内充斥着窸窣声,渐渐地,动静越来越大,还有一重一轻的呼吸声交合。

最后,一道声音有些恼了,“蒋远周,你不会重一些吗?”

蒋远周觉得疯的不是他,而是许情深。

他势必要将她拆下来,然后吃入腹中。

许情深前额渗出细汗,嘶哑着嗓音喊,“不够!”

身体其实早已疲惫至极,蒋远周更是不放过她了,掐着她的双肩让她尖叫,许情深的身子忽然撞向前,原本垫在脑后的枕头滑落至肩膀处,脑袋也撞在了床板上。

蒋远周大掌捞起她的头,弯下腰同她前额相抵,许情深说不出话来了,双手软软地从他肩膀处滑落下来。

男人躺回她身侧,许情深起身缩进他怀里,“抱着我睡。”

蒋远周不禁失笑,心想定是她越来越发现他的男人魅力了,这不才没多久,就让这个女人丢盔卸甲了。

丁然住在人民医院里,身上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喊腰痛,医生让她住院观察。

丁然妈妈请了假在医院陪她,一步都不敢离开。

阿梅找到病房进去,丁然妈妈满脸的戒备,生怕女儿情绪再波动,“你是谁?”

“阿姨您好,我是许医生的同事,她今天特别忙,让我代她过来探望下丁然。”

对方听到许医生三个字,心下一松,脸上溢出笑来,“快来,坐坐坐。”

“丁然好些了吗?”

“好多了。”

阿梅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丁然妈妈见她提了一大堆东西来,“这样吧,你先坐着,我去给你买瓶水。”

“那真是太谢谢了,我正好口渴的厉害。”

丁然妈妈很快出去,阿梅视线朝病床上的女孩看了眼,“你能告诉我,许情深是怎么把你劝下来的吗?”

丁然缩起肩膀,“她就让我好好活下来啊。”

“开什么玩笑,你受了那样的欺辱,会因为几句心灵鸡汤就放弃跳楼?”阿梅切中要点,“你还是说实话吧。”

“你究竟是谁?”

“微博上的视频链接是删除了,不假,但我发现的比较早,所以在手机上存了一份,你要不要看看?”

丁然面色发白,双手握向被子,“别这样,我不认识你,你放过我吧…”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和许情深是什么关系,我就把视频删了。”阿梅说完,从包里掏出手机,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还是个孩子,她有的只是害怕,怕走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说她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主角。

她将被子拉高,带着哭腔开了口,“许医生,她…她说我的这些事,她也都经历过。”

阿梅眼睛里一亮,她站起身来,当着丁然的面把手机里的视频删了,“你做得很好,祝你早日从这件事里面走出来。”

等丁然妈妈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阿梅的身影,她左右看了看,“然然?”

丁然忽然用被子闷住了自己的头,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阿梅走出医院,还没到停车场就给万毓宁打了电话,“喂,毓宁。”

“怎么样?”

“太有价值了!”

“别卖关子,快说!”

“我跟你说,许情深应该也遭受过校园暴力,放心吧,只要去找些她的高中或者大学同学问问就知道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真的?”万毓宁就差在电话那边尖叫开,“阿梅,我太爱你了,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

丁然的事过去好多天了,殴打和拍视频的几个少年都被拘留了起来,她也回去上课了。

许情深坐在蒋远周的车内,发现这并不是回九龙苍的路,“去哪啊?”

“今晚在外面吃,换换口味。”

许情深心情也不错,今天跟着周主任做了一台大手术,很顺利。她嘴角轻扬,蒋远周已经订好了位子,吃的事也完全不用她考虑。

来到包厢内,蒋远周点了餐,交代旁边的服务生,“再加一瓶香槟,冰镇的。”

“是。”

许情深早已饥肠辘辘,男人起身脱下外套,“今天给你补补,前两天伤了吧?”

“才没有。”她手掌遮住小脸,蒋远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后扯开,“那总不至于是我不行,要不要按着上次的力度,今晚再试试?”

“不不,”许情深忙拒绝,嘴上乖乖求饶,“蒋先生彪猛,再来一次会出事的。”

蒋远周满意地坐回椅子内,很快,酒菜上齐,许情深拿起筷子开动,蒋远周抽完一支烟,就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对不起,包厢里有人,你们不能进去。”

“也不看看我是谁,让开!”居然是万毓宁的声音。

万小姐向来张扬,伸手推开服务员后径自进来了,许情深埋首吃着东西,只是听那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

她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从万毓宁身上扫到了她的身后。

嘴里咀嚼的东西忽然间失去了味道,那女人也仔细端详着她,许情深手指僵硬地放下筷子,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重,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两只脚,在将她不住往下拖拽。

“许情深!”吴思站到了万毓宁的身侧,“好久不见啊。”

万毓宁一把拉开椅子,“既然都是认识的,坐下一起吃吧。”

“出去!”蒋远周发了声,声音如寒冰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万毓宁脸上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示意吴思入座,“急什么啊,远周,吴思跟许情深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关于许情深的一些事,你肯定还不知道吧?”

“我不需要知道,是不是要我找人赶你们出去?”

吴思顺着万毓宁的意思坐下来,“许情深,这是你男朋友?你居然还能找得到条件这么好的?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当年的事情啊?”

46心不再坚韧

许情深坐在那里,犹如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蒋远周朝她睨了眼,见她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吴思。

男人的视线落向那个叫吴思的女人,这才开始仔细看了眼,穿着普通、长相普通,一头染黄的长发,发顶冒出了一截新发,黑发和黄发夹在一起,透出浓浓的乡土气息。

万毓宁是看戏的,眼看许情深坐立难安,蒋远周往后靠了下,“当年的事,什么事?”

蒋远周不知道吴思这女人,哪来的优越感,就连说话都带着强烈的世俗味,“许情深,那时候给你拍的照片,你有没有拿回去啊?”

许情深自始至终不说话,蒋远周眉头慢慢拢起,“什么照片?”

万毓宁单手撑着腮帮子,手指把玩一个小小的杯盏,指尖绕着那杯沿一圈圈打转,“远周,许情深高三的时候也被人脱光过衣服,据说打得还不轻呢,这些她都没告诉你吗?”

蒋远周没有太多惊愕的表情显露出来,他习惯于不轻易喜形于色,可一口冷气倒抽入喉间,每一下都幻化成尖锐的芒刺,对他又扎又戳,“高三?还没成年吧,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许情深一直在看对面的吴思,这个当初的问题少女,除了老气不少外,好像什么都没变。

语气、神态,还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不为什么,只是看不惯而已。”

蒋远周忽然觉得再多的怒气,却在此刻难以爆发出来,“仅此而已?”

“许情深长得太漂亮,学习又好,这样的人谁会喜欢?”吴思目光对上蒋远周,“她啊,也就能迷惑你们这种男人。”

万毓宁拾起筷子,挑自己爱吃的吃上两口,“远周,一个身体早就被人看光的女人,你不会还想留着吧?传出去让人笑话。”她抬脚轻踢下旁边的吴思,“那天的细节,说说吧。”

许情深居然没有拔腿就跑,吴思神采飞扬,对几年前的那件事记忆犹新,“我只是被罗静喊去帮忙的,罗静的男朋友在体育课上跟许情深说了两句话,还当着罗静的面夸许情深漂亮,这怎么能忍?”

起因是这个吗?

许情深自己都忘了。

“平时,罗静就看不惯许情深,那天放学后,罗静约了好几个人在许情深回家的路上堵她。我们把她强行拉到一个垃圾场,罗静先打了她一个巴掌…”

蒋远周倾斜着身子,手指抚在眉骨处,目光出神地盯着眼前的酒杯。

他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慌张失措的少女模样,她被人拖拽着,跌跌撞撞,周边是肮脏杂乱的垃圾堆,她孤独无依,无法反抗,一巴掌清脆声清晰地传到蒋远周耳中。

吴思还在继续说着,“后来罗静说不能打脸,会被老师和家长看出来,她就把许情深踹倒在地,许情深想反抗,就被我们按住了双手双脚。”

蒋远周觉得包厢内的空气越渐稀薄,颊侧的肌肉咬紧,他根本没注意到忽然起身的许情深。

万毓宁看见了,她嘴角轻微往上翘,示意吴思继续往下说。

“把许情深打过一顿后,罗静还不解气,说她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些吗?这时另一个朋友说,说不定人家身上长得也好呢?罗静就说要扒光衣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