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闻言,神色这才一松,“看来毓宁真的在这。”

“你现在才知道她丢了么?”

不远处,佣人搀扶着万毓宁缓缓下楼,方晟快步过去,从对方手里将她接过来,“怎么跑这来了?你是要急死我。”

佣人上楼来接她的时候,就说是方晟来了。

万毓宁视线落到他脸上,仔仔细细看了眼,一个个画面忽然都冒了出来,然后快速拼接出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方晟握紧她的手掌,“你至少也要给我打个电话。”

“对不起。”

方晟揽住万毓宁的肩膀,许情深看向两人,万毓宁偎在他的身前,方晟的手臂霸道地搂着她,似乎不给别人任何接近的机会。

“蒋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收留,告辞。”方晟说完,带着万毓宁要走。

“等等。”蒋远周出声,并站了起来,他走上前步,来到万毓宁跟前,“毓宁,这个人你认识吗?”

万毓宁点点头。

“他是谁?”蒋远周继续发问。

“方晟。”

蒋远周轻抬下巴,“你要跟他回去?”

“蒋先生这话很有意思,我们是夫妻,她不跟着我,难道要住在九龙苍?”方晟嘴角隐约咬着怒意,脸上却不动声色。

蒋远周这般问着,也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万毓宁一早来的时候,依稀却只记得两年前的事。”

方晟如墨般的剑眉挑高,这一下,语气中明显含有怒意,“你的意思,是想说毓宁脑子里只有你了。”

“你跟我置这个气没用,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心里有我也很正常。”

许情深听到这,抬头看了下蒋远周的方向。

方晟轻笑下,带着满满的自嘲,“是,万毓宁心里要没你,也不会跑到九龙苍来。她可以装作不认识别人,却还能认得出你,蒋先生是不是更加怜香惜玉了,要我物归原主么?”

“方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蒋远周黑曜石般的眸子内涌出怒意,整个人周围的空气变得凛冽无比。

方晟搂住万毓宁肩膀的手忽然松开,“既然她在这很好,我也放心了,告辞。”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万毓宁忙追上去步,“方晟,你带我回家啊!”

“你不是想留在这吗?”

万毓宁这会很清醒,她大步来到方晟旁边,“我没想留在这。”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来九龙苍?你知不知道爸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

万毓宁看得出来,方晟是真生气了,他从未对她发过这样的火,万毓宁开始头疼,但她强忍着不适,将昨晚的事仔仔细细捋了一遍,“方晟,是我不好。昨晚看到我爸那样,我受不了…”

“那为什么要来九龙苍?”方晟面目阴寒。“难道是因为爸模模糊糊说的那句话?”

万毓宁如得到提示般,瞬间理清了方晟提供给她的来龙去脉,她目光忽然看向许情深,“我爸脑中风的时候,你明明在场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救他?”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救?”许情深也从原先坐着的位子上站起来,“他那时候不能挪动,况且我一直等到救护车来才离开的,而且是你爸自己坚持要去仁海医院,这一点,你家的司机可以证明。”

“你是医生,你不施救,就是你的错!”

许情深一言不发,这些话听在蒋远周的耳中,却开始刺得难受。看来万毓宁真是装病,跑到九龙苍来闹腾这么一出,就是怪许情深的‘见死不救’。

他几步回到沙发前,没再看万毓宁一眼,“你们走吧。”

方晟重新拥住万毓宁的肩头,“走。”

万毓宁顺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刚要到门口,又扭头朝蒋远周看了眼。男人正好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上,万毓宁若无其事般将目光收回去了。

可是这一眼,却让蒋远周觉得很难受,他并不知道他今天的没再继续管下去,会惹来今后那样重的后果。

方晟带着万毓宁离开,两人上了车,方晟朝她的腿看了看,“你是自己走来的?”

“嗯。”

“回家吧。”

“方晟,我觉得那个心理医生一点用都没有,他反而总是让我深陷恐惧,我有时候睡觉都睡不好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男人握紧她的手掌,耐着性子和万毓宁说道,“他总要了解你惧怕的根源在哪,这样才能给你对症下药,爸病成那样,我们操心都操心不过来,难道你还要让我们担心?”

“我没病,我觉得我很好!”万毓宁小姐脾气上来,别过了身。

方晟也没去理睬她,板着脸发动引擎离开,万毓宁想到自己方才在九龙苍待了一天,方晟有气也正常,她扣好安全带朝他看去,“好,我都听你的。”

方晟拉过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

许情深没吃晚饭,先上了趟楼,蒋远周走进卧室的时候,她正在换着床上的被单和枕套。

更衣室内,佣人已经重新收拾过,许情深长发随意挽在脑后,蒋远周饶有兴致地睇着她看,也不说话,许情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

“她只是躺了一下而已,你用不着全换掉。”

许情深将枕头放回原位,“蒋先生跟万小姐这样习惯了吧,所以闻到她的气息,你不排斥。”

“哪样习惯了?”

“明知故问。”

蒋远周走过去拥住她的腰,“看到网上的视频了吗?”

“什么视频?”

“有人说你对万鑫曾不肯施以援手,不配做个医生。”

许情深脸色未变,“我不配,他们就配?他们自己怎么不救?”

“毕竟你全程站在那没动。”

“万鑫曾也没剧烈呕吐,不用担心他呛着,难道还需要我蹲在他面前聊表关心?”许情深不以为意,她这样的性子在陌生人看来,也许是淡漠了些,“发到网上我也不怕,懂的人自然知道我没做错,至于那些跟风谩骂我的人,反正我看不见。”

蒋远周在她耳畔轻笑,“你啊。”

语气不知不觉带出些许宠溺,“我已经安排老白去办了,到时候会有专业的医生帖子上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不理睬就好了。”

“你可是星港未来的明星医生,一丝丝的污点都不能有。”

许情深听到这话,喜色显露在脸上,“是,誓为蒋先生效犬马之劳。”

蒋远周松开她的手坐向床沿,“我爸和小姨今天也去了医院,万家的顶梁柱塌了,还不知道以后会乱成什么样。”

“中风之前,他身体肯定已经不舒服了,只是自己没重视而已。”

“万家只有万毓宁这么个女儿,她完全撑不起来那副担子。”

以前蒋万两家还有那层关系,万鑫曾从来不用操多余的心,他只需要安心等着蒋远周和万毓宁成婚,再慢慢将万家的重担交给他们。可如今不一样了,方晟需要培养起来,万鑫曾性子又急,前几日头晕目眩也没放在心上,所以这次的发病,也不算太过突然。

翌日。

孙医生来了,方晟等到他给万毓宁做完治疗,这才离开御湖名邸去了医院。

万鑫曾躺在病床上,意识倒是清晰的,只是下半身不能动,嘴角歪斜,方晟推开病房门进去,听到他着急地呜呜开口,万太太也急得不行,“你就好好休息吧。”

“妈,怎么了?”

方晟走过去,来到万鑫曾的病床前,弯腰凑到他面前,“爸,您想说什么?”

“公…是,比…比能…乱。”

“放心吧,公司不会乱。”方晟听懂了他的意思,“万家还有我。”

“好,好。”

方晟坐向旁边,没过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伯母,伯父没事吧?”

阿梅拎着果篮匆忙进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伯父出事了。”她来到病床前,眸光扫过方晟,再看向方太太,“毓宁呢?”

“毓宁在家。”

阿梅问了几句万鑫曾的情况,然后拉过万太太的手,“我好久没见毓宁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身体有点不适,所以没让她出门。”

万毓宁什么身份?接受心理治疗这种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方晟起身到外面去抽根烟,他站在走廊尽头,开着窗,没过多久,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而来。

阿梅走到他身侧,单手撑向窗沿,刻意离得他很近,“你什么时候回家?”

“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毓宁。”

方晟用力吸了口烟,目光淡漠地瞥向窗外,“不用了,现在家里人没心思接待你。”

阿梅脸色微变,有些下不来台,“毓宁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吗?”

“当然。”

“不,我看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方晟嘴角轻挽,笑得肆意而张扬,“你手里养了几个私人侦探,就看谁都不对劲吧?”

“你要知道,我不止会帮人调查婚外情,我还会查一个人是否真的有病,毓宁今天的心理医生刚走不久,你就来医院了吧?”阿梅盯向方晟的侧脸,阳光浸润了他脸颊处的阴暗,看着令她觉得赏心悦目。

方晟尝到了舌尖处漫出来的苦涩,他清冷眸光落向阿梅,“你是毓宁的朋友,就该为她着想,她看心理医生的事不能被外界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见见她。”

“我实在搞不懂你这样查她,有什么目的?”

阿梅轻轻笑道,“她是我闺蜜,我关心她。”

“呵,”方晟冷哼,“这理由好。”

上次这女人明目张胆勾引他的样子,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你不信?”阿梅脚往前轻探,高跟鞋碰触到了方晟的鞋子,她故意轻轻踢了两下,“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毓宁,就像上次在西餐厅的事,你还记得吗?”

方晟潭底有了认真,“西餐厅,怎么了?”

“你们和许情深碰上了,后来毓宁还浇了许情深一杯酒。”

方晟继续抽着烟,“然后呢?”

“你和蒋远周都觉得是毓宁坏脾气上来了吧,其实不然,要不是许情深在洗手间对毓宁说的一番话,她也不会那样。毓宁说的没错,许情深确实让她去跳楼,也确实恐吓了她。”阿梅别过身,同方晟站在一起,医院的窗户本来就小,她肩膀紧挨着方晟结实的手臂,心跳开始剧烈加速,“你说我要是把这一幕给蒋远周看的话,许情深会怎样?你们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这样有心机的女人吧?”

方晟确实低估了阿梅,他抽完烟,将烟头掐熄,“今天你是来探病的,走吧,我请你吃饭。”

“好。”阿梅答应下来,快步跟上。

方晟当然不能让许情深有什么麻烦,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方晟不能让她最后的安身之所都丢了。

许情深下班后走出医院,先到对面的商场买了些东西,然后再打车回家。

开门进去,赵芳华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许情深轻喊声,“妈。”

赵芳华没有答应,直接缩回了厨房。许明川的事,她心里一直不痛快,许情深也当没看见,先去了弟弟的房间。

许明川拿着本书躺在床上,许情深随手关上门,“看书怎么不坐起来?”

“姐,是你啊,吓死我了。”

许明川将手里的书丢开,单手捧着个平板电脑正在看大片,许情深朝他指了指,压低嗓音道,“你真是出息了。”

“没办法,我都上大学了,可是妈老逼着我看书。”

“那还不是怕你挂学科?”许情深坐向床沿,“让我看看你的手。”

“别看。”许明川忙将手藏到被单里头去。

许情深心里免不了难受,“就给我看一眼。”

“姐,看了你心里反而又要难受,现在恢复挺好的。”

“那也要给我看。”

“不。”许明川态度坚决,许情深没法子,将放在地上的盒子拿起来递向他,“送你的。”

许明川直起身,看到许情深递来的东西时,眼睛都直了,“AstroGamingA50!”

那是一款多功能耳机,对于喜欢打游戏的许明川来说,简直就是宝贝,只不过要两千来块钱,他一直没舍得买。

“谢谢姐!”

“你先玩吧,我先去看看爸。”

许情深起身来到另一间卧室,许旺早就听到了动静,见到许情深进来,他忙招下手,“情深。”

“爸。”

“刚下班吧?”

“是啊。”许情深拉过椅子坐定,“这几天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放心。”许旺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最近家里接二连三出事,你妈肯定又给你冷脸看了吧?”

“没事,再说明川的事,我有责任。”

许旺右手落向床畔,翻开被褥似要找什么东西,许情深见状凑过身,“爸,你要拿什么?”

“有张存折,帮我拿出来。”

许情深手伸进去,摩挲几下,最终拿出一张暗红的存折来,“是这个吗?”

“是。”

此时,虚掩的卧室门外站着刚从厨房出来的赵芳华,她透过门缝看到许旺将那张存折打开后递向许情深,“爸知道你在外面生活不容易,情深,你要实在觉得艰难,你就把这笔钱动了吧。”

许情深看了眼,一共是几万块钱,“爸,您放着吧,我现在用不着。”

“拿着吧,住在别人家里…自己手里也要有点钱才好,不能凡事都靠别人。”

许情深朝床上的许旺看了眼,她虽然性子凉薄,却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别人只要对她有一点点的好,她心里恨不得感恩戴德,“爸,您现在这样,钱不用给我。”

“没关系的,住院也没自己花钱,而且赔偿款谈妥了…”

外面的赵芳华听到这,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这钱不是说好了给明川的吗?”

许情深扭头看去,手里还握着那张存折,赵芳华脸色很难看,走到了床前,指着许旺就说道,“你什么意思?还把不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这是情深该得的!”

“什么叫该得的?我来到这个家后,吃穿用度照顾着她,不用花钱?”

许旺面色铁青,抬手握紧许情深的手掌,“情深,收着。”

“许情深,你自己说,这钱你该不该拿?”赵芳华只要一涉及到钱,向来是咄咄逼人的。

她轻推开许旺的手,刚要说话,许旺就怒不可遏开口,“芳华,你不是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

“那又怎么样?”赵芳华冷笑下,“你敢给她试试!”

“这是情深妈妈的赔偿款,你有什么资格动?”

“你再说一遍我没资格…”

许情深握着存折的手指用力下去,“你们别吵了。”

赵芳华扯开嗓门恨不得上去同许旺撕扯在一起,许情深猛地起身拦在她跟前,“别吵了!”

她失控般、用尽全身力气喊叫,赵芳华惊得顿在原地。

许情深转过身,目光盯向许旺,“爸,你不说妈是得病死的吗?赔偿款又是从哪来的?”

赵芳华看了眼她手里的存折,许情深面无表情朝她睨去,“赔偿款三个字,就足够说明我妈不是正常死亡,换句话说,这钱就是她用命换来的吧?我是不会给你的。”

“许情深,你个白眼狼…”

房门是敞开着的,许明川听到争吵赶过来,他脸色也不好看,进去后就拽着赵芳华的手臂往外拖,“妈,你出去。”

“干什么你!”

“那是姐姐的钱,你能不能别惦记了?”许明川力道很大,再加上赵芳华心疼儿子,怕再次弄伤他的手指,只能出去。

房间内恢复安静,许情深坐回椅子内,“爸,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许旺没想过将这件事告诉许情深,他避开视线,“事情过去都要二十年了,情深,你就别问了。”

“爸,您为什么一直要骗我?”

许旺抬手遮了下眼帘,就算许情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能惹些麻烦上身。许旺刻意隐去真相,“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你妈挂水的时候没人陪着,等发现的时候就救不过来了。医院让我们家属不要声张,后来就赔了我们五万块钱。”

许情深翻开那张存折,看着许旺存了近二十年的钱,这就是她妈妈的一条命,放到今天,还买不起蒋远周送给她的一个包。

“哪家医院?”

“现在早就没了,情深,我一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难受。”

许情深双手捧着存折,许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如果让她知道这笔钱不止是赔偿款,还是封口费,她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当初方许两家同时出事,许旺知道闹也没用,所以拿下了那五万块钱,而方家家境优渥,方明坤拒不接受赔偿,带着幼子至今未娶,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说要彻查,但到了现在还是没有结果,许旺就是想不通,还不如拿了当初的五万块钱呢。

许情深没留在家吃晚饭,走出去的时候,赵芳华就气喘吁吁坐在餐桌前,许情深过去,也不避闪,开门见山道,“这存折我不能给你,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希望你能理解。”

赵芳华冷哼声,许情深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到了楼底下,许情深抬头看到自家厨房的灯亮了,应该是准备开饭了吧。许情深强抑住鼻子的酸涩,妈妈当年的意外身亡,让她如今成了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人。

她来到小区外面拦车,许情深向来花钱有度,但今天显然没顾及这些,她上了出租车,司机问道,“去哪?”

她一下说不上来,司机重复道,“您要去哪?”

许情深报了个地址,司机开始计费,打过方向盘的同时说道,“这么晚了,还去老城区?那儿可什么都没有啊。”

“我,我家在那里。”

许情深说完,从包里掏出手机,居然黑屏没电了,她索性安心地靠着车窗。

出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候后,才来到目的地。许情深下车,昏黄路灯孤零零矗立在街头,临街有几个破败的商铺,卖着零食和下水用具等,前面有条弄堂,许情深大着胆子,深呼吸后一鼓作气往前走。

穿过弄堂,就是高高旧旧的大平台,许情深走下台阶,脚底踩在绵软的沙子上面,她几步往前走,来到海边。

其实,这也不算海,早年间老城区想做旅游景区,斥巨资挖出了这么一片地方,许情深小的时候,妈妈带她来玩过几次,她最最美好的记忆,也停留在这了。

后来整个东城都发展起来,反而这一片落败了,原本的辉煌成了如今的人迹罕至,短短也不过那么十几年。

许情深走向海边的岩石,然后坐了上去。

九龙苍。

蒋远周坐在客厅内,老白在旁摆弄他的茶技,男人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腕表看眼。

“蒋先生,我记得许小姐说过,今晚要回家一趟。”

“九点了。”

老白将泡好的茶端到蒋远周跟前,“肯定也要说会话。”

“有她那个后妈在,能说出多久的话来?”

老白轻笑,“您要不放心,您就给她打个电话。”

“你打。”

“行。”老白通讯录里存了许情深的电话,他掏出手机拨过去,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关机了。

蒋远周拧紧眉头,忽然起身,“走,去趟许家。”

九点半左右,许家的门铃声不住响起,赵芳华在屋里喊道,“谁啊!来了来了。”

她一把将门打开,没想到居然会是蒋远周,赵芳华站直了身,“蒋先生,您怎么来了。”

“许情深呢?”

“啊?情深早就回去了啊。”赵芳华满目不解,“她,她没吃晚饭就走了。”

蒋远周高大的身影挤在楼道口,给人平添一种沉闷的压迫感,他向来不会给不喜欢的人台阶下,“她到现在都没回九龙苍,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赵芳华张张嘴,“怎么可能!我对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许明川从许旺的房间出来,他穿着拖鞋快步走到赵芳华身后,“我姐没回去吗?”

“没有。”

许明川也急了,“肯定是躲在哪伤心难过呢,妈,都怪你!”

赵芳华听到这,脸都绿了,“回你房间去。”

“我爸给了我姐姐一张存折,说是她妈妈的赔偿款,但我妈不同意。”许明川绝对是坑妈的好能手,而且一针见血,绝不多讲废话。

蒋远周听到赔偿款三字,眉宇间拢成川形,许情深从小就被这个后妈压迫至今,她不肯给存折,不至于让许情深伤心到躲起来。

“你看到你姐姐往哪走了吗?”

“没有,”许明川又急又气,冲赵芳华看了看,“当时我妈把我关在房间,不让我出来!”

“明川——”

蒋远周杵在那,肩膀背后的灯光都被他一人挡住,赵芳华心虚,嘴角哆嗦起来。蒋远周狠狠朝她睨了眼,“许情深要是有事,你以后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她要掉一滴眼泪,我就让你痛哭十次百次。”

男人转身欲要离去,许明川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找。”

“不用,带着你就是个累赘。”

蒋远周颀长的身影下了楼,赵芳华咬着牙,只是不敢大声将门掩上,许明川说了句活该,扭头走回自己房间。

回到车上,老白朝四周看眼,“蒋先生,你说许小姐会去哪?”

“可能去墓地了。”

“那我们要赶过去吗?”

蒋远周落下车窗,探出半张俊脸,锐利的眸子看向那根竖着监控的杆子,“老白,你留在这,看看许情深究竟往哪个方向走了。她如果是坐了出租车的话,那就好查了。我先去墓地跑一趟。”

“是。”老白说完,推开车门下去,弯腰吩咐司机开夜路要当心。

蒋远周坐在车内,心急如焚,这两日,东城商学院有个女学生夜跑的时候忽然失踪,今早尸体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被发现了。这样的新闻令人人心惶惶,蒋远周握紧手掌,手指不耐而又急躁的搓揉起来。

车子犹如离弦之箭在夜色中飞奔,蒋远周的心跟着颠簸,胸口越来越闷。

来到墓地,那边早就下班了,司机陪着蒋远周来到值班室,出行记录一查询,并没有许情深的签字。

“不可能在这的,再说这么晚,墓园都关门了,就算她真来过,也早就走了。”

蒋远周不肯放过任何机会,“你把门打开,我进去找找。”

“这可不行啊,现在不是开放时间。”

蒋远周掏出钱放到桌上,“我只是进去找一圈而已,十分钟。”

司机站在墓园外面,此时风声大作,苍劲的松柏树被拍得哗哗作响,树影婆娑,再加上强烈的心理作用,他仿佛看到一个个影子从电子门的对面扑过来,张牙舞爪,隐约还带着凄惨的啼哭音。

他哆嗦下,但还是咬牙硬挺,“蒋先生,我进去找吧。”

“不用,你待在外面等我。”

司机心里豁然一松,抬手抹把汗,他看到蒋远周高大的身影整个融入进月色中,他拾阶而上,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在唯一莹亮的光下泛着寒森,他身形挺拔,不知畏惧,这样的画面诡异而莫名令人感动。

站在外面的男人心想,许情深如果不是在蒋远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这样尊贵而手握重权的蒋先生,何必在深夜亲自赶赴坟场呢?

蒋远周摸索着夜色,找寻许情深母亲的墓碑。

一眼望去,哪里有人影?他不甘心这样失望离开,非要找到墓碑后走到跟前,清清楚楚看见没人之后,这才死心。

蒋远周抿紧唇瓣站定在那里,他没有时间多逗留,蒋远周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你走后,你女儿过得很不好,你一定要保佑她安全。”

他身形落寞地离开,回到车上,老白的电话就来了。

“蒋先生。”

“说。”

“我刚查了,许小姐并没去墓园,而是去了老城区,我把她在哪下车的定位发给小陈。”

蒋远周身子往后一靠,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好。”

司机收到定位,马不停蹄驱车赶去。

越是接近老城区,路就越是难走,即便是最好的车子都不能最大发挥它的优势。

司机知道蒋远周焦急,他握紧方向盘,脸上急出了汗,但前方一段路连个路灯都没有,他生怕旁边会有危险蹿出,所以不敢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