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芬咬着下唇,声音大了起来:“我哪里到处跑了,阿路又不是别人!”

于路扭头看了一眼罗玉芬,晕黄的室外灯落在她的脸上,嘴角那一块明显颜色深一些,他这才仔细地看她的脸,脸颊上也有一些地方颜色看起来不一样,像是被人打了。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罗玉芬听见于路这么一问,就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罗茂刚压抑着怒火说:“你赶紧给我死回来,你一个嫁了人的女的,跑到人家单身汉家里哭,像什么话?”

罗玉芬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但并不朝家的方向去,而是往海边去了,于路看着罗茂刚追了上去,就站着没动,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估摸着,罗玉芬是在婆家受了欺负,跑回娘家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澡堂门开了,阿海走了出来:“我好了,你洗吧。”

于路看着顶着一头潮湿短发的男人,他眉角的创口贴已经揭了,便说:“好,我洗好了来给你上药。”

第7章 卖疯了

尽管不知道阿海会在自己家里住多久,于路还是专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那房间原来是于林住的,已经空置了好几年。于路用鸡毛掸子扫着灰:“你暂时就住这间,也没来得及打扫,等哪天空了再说吧,先对付住一下。”

阿海环视了一下屋子,看着墙角堆着的杂物,墙边摆着一张褪了色的木架子床,墙上还有一张积满了灰尘的小龙女刘亦菲贴画,点点头:“好。”

于路将席子给他铺上,又拿了薄被过来,十一月份了,海边的夜晚还是很凉的,需要盖被子了。

于路回到自己房里,上床熄灯,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吻着堤岸的声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鸣奏曲,他是听习惯的,毫不以为喧闹。今天发生的事还挺不少,于路打算什么也不想,累了一整天,赶紧睡觉。刚闭上眼睛,便听见了外面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于路睁开眼,想着那应该是罗玉芬在哭,他将手搭在额头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管闲事。

他跟罗玉芬的纠葛,早在几年前就厘清了,他娶不起,罗家也不让嫁,纵使感情再深又有什么办法,谈恋爱也许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结婚却是两家子的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喜欢的情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堆积起来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他们从小就被人取笑是小两口,包括双方的父母亲戚,周围的邻居街坊。罗玉芬是个典型的本地女子,温婉贤惠,长得也很漂亮,对于路更是死心塌地,少年于路也曾想过,自己这辈子只会娶罗玉芬了。

后来他家出事,他咬紧牙关撑着,罗玉芬还一心想陪着他渡过难关。但是罗家父母更现实一些,于家一出事,他们就不愿意让女儿跟于路过多来往了。罗玉芬当时还很倔,非要跟着于路,直到于林被抓起来,于冰被送过来,罗家父母严禁罗玉芬再跟于路来往,并且很快帮她找了婆家,对方家里算得上是本地的一个土豪,出了一大笔彩礼。罗家父母对外人说,他们并不是要钱的家长,但是不能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于路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他的负担太过沉重,哪个女人跟着他,都只能吃苦,而且苦日子简直就是看不到头,他也不能让罗玉芬跟着自己吃苦。罗玉芬是含着泪嫁过去的,于路也只能把辛酸往肚子里吞,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罗玉芬嫁了出去,依旧还是记挂着于路,后来她夫家承包了对面海岸,于路交不起入驻费,她还张罗着想帮他,结果被她丈夫发现了,直接将于路剔除在名单之外,放出话来,就算是有钱,于路也甭想进去做生意。于路当时心里怪难受的,倒不是因为做不了生意,而是担心影响罗玉芬的家庭和睦。

从今晚的情况来看,罗玉芬可能过得并不好,于路有些担心她,但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她任何忙,反而可能添乱,况且他如今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的家务事。

想到这里,于路翻了个身,心里有些烦躁,自己一定要强大起来,千万不能让人看扁了。他伸手摸摸躺在身边的小侄子,小家伙睡得呼吸绵长,别提多香了,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呢。

第二天清晨,于路准时五点起床,于冰还没睡醒,于路平时没时间守着他,总是自己起来了,就将他也叫起来,跟着自己一起出门。今天想了想,将于冰抱起来,放到了阿海的床上。阿海本来是睡着的,听见动静,便醒来了,准备起床。

于路赶紧说:“你现在不用起来,我把阿冰放在你这边,等他醒来了你给他穿上衣服,早上凉快,他要穿个薄外套。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来摊位上找我就行了。”

阿海抹了一把脸:“我跟你去。”

于路说:“不用,你帮我照顾阿冰就好了。他也睡不了多久,顶多还有个把钟头。”

阿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于路出了门,上市场去买菜和粿条,然后直接去出摊了。他刚把菜洗好切好,东西准备好,天色就大亮了,有人过来吃早餐了,于路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正忙着,于冰臭着一张脸跑来了,一把抱住于路的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于路站住了:“怎么了,阿冰?”

“阿伯你不叫我!”于冰粗着嗓子嚎,语气里满是埋怨。

于路笑着说:“你没睡醒啊,不是让阿海叔叔陪你吗?”

“我不要他陪!”于冰抱住于路的腿,哭得很厉害。

于路抬头,看见阿海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于冰的小外套,看见于冰,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他不听我的。”

于路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于冰跟阿海还不算太熟,就把他托付给他,难怪一早醒来要哭闹。他手里不空,只好言语安抚他:“阿伯不是在这里吗,你自己也找得到地方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要哭!”

于冰将眼泪鼻涕在于路裤腿上擦了擦,努力忍住哭声。阿海拿着衣服:“来穿衣服。”

于冰根本不理他,抱紧了于路大腿不松手。阿海只好对于路说:“我来吧,你给他穿衣服。”哄孩子他真不在行。

于路只好放下汤勺:“那边桌上需要一份粿条汤。”

“嗯。”阿海洗了手,开始忙活。

于路拉着于冰坐在一张桌子边,拿了纸巾给他擦鼻涕眼泪:“阿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哭鼻子,羞羞脸。”

于冰撅着嘴不说话。于路又说:“阿海叔叔照顾你不好吗?你平时不是都不愿意起床,现在可以多睡会儿。”

于冰不耐烦地说:“我不要多睡!”

于路没耐性了:“你还有小脾气呢,衣服自己穿上!阿伯要去赚钱了。”

于冰抱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于路的背影,瘪嘴想哭,但是没哭,今天早上醒来没看见阿伯,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叔叔,把他吓坏了,他以为阿伯不要他了,现在看见阿伯还在那儿摆摊,没有不要自己,心里放松下来,也就没有哭的必要了,自己乖乖把衣服穿上,然后跑一边玩去了。

于路看了一眼自得其乐的于冰,笑了一下,臭小子,就是不能惯着,越哄越来劲。

于冰从这天早上起,就不怎么待见阿海,不叫他,不和他说话,也不搭理他,更不吃他做的东西。于路觉得奇怪,当初不是他说要帮阿海的么,现如今却跟他置气起来,当然,他嘴上并没有说讨厌的话,但行动上却表示出了不喜欢。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冰端了饭碗上桌子:“阿伯,哪个菜是你做的?”

于路说:“都是我做的啊。”

于冰高兴起来:“阿伯做的菜好吃,我喜欢吃阿伯做的。”

于路笑着摸了一下于冰的脑袋:“算你小子有良心。”

其实中午于路做菜时油放少了,有些粘锅,菜都炒黑了,并不怎么好吃,阿海只吃了一口,便去吃于路做的腌鱿鱼去了。但是于冰却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嫌弃。

下午出摊的时候,于路多带了个烧烤架子过去,因为阿海要做炭烧生蚝。炭烧生蚝的利润非常高,像他们沿海这地方,一个大蚝虽然只卖到三块钱一个,但是相对于几块钱一斤的带壳生蚝来说,这个利润也相当可观了。

于路很少做炭烧生蚝,一是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二是因为做炭烧生蚝的人多,他在做法上不占优势,生意并不怎么好。所以尽管有了阿海帮忙,他准备的也不多,只有几十个,先试水,如果反响好,明天就多卖一些。

炭烧生蚝的配料是阿海配的,于路忙着开蚝,没去看他怎么弄的,等到炭火烧起来的时候,生蚝烤起来,配料放上去之后,浓郁的香味随着海风刮遍了整条街,几乎所有鼻子还在运作的人都忍不住抽动起鼻子来:“这什么味儿,谁家做的什么呢?香得真邪气!”

正在附近吃东西的顾客近水楼台,循着香味蜂拥过来:“是炭烧生蚝,多少钱一个?来两个尝尝味道。”

于路拿着夹子夹着生蚝,使之受热均匀:“三块一个,总共只有五十个,先到先得。”

“先来四个。”别人家也是三块一个,他家也卖三块,并没有更贵,这么香,味道肯定差不了,先尝尝再说。

于路拿着饭盒:“好,给你挑四个最先熟的。好吃再来买。”

阿海只负责调配料,然后就去煎蚝烙炒粿条,烤生蚝的事交给了于路,这事儿于路也是做惯了的,完全能应付得来。

不到三分钟,第一个吃了炭烧生蚝的人回头来了:“老板,再给我来八个。”

这边排队的人都急了:“没有了,我们第一个还没吃上,你就想吃个饱?老板,不卖给他了!”

于路笑着说:“不着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尽量别包圆儿了,让更多的朋友尝个鲜吧,明天我们还会有的。”

排在后面的顾客说:“老板,一定要给我留两个啊。”

于路说:“我尽量。”

有人排在前头的,一口气要了十几个,后面的人抗议了,他说:“我们来了七八个人,一人两个,这也不算多啊!”

后面的人急了:“哥们你也太狠了点,我们还没尝着什么味儿呢,你就要吃个饱。一个人一个,不许多了,老板统共才只有五十个蚝呢。”

于路笑盈盈的,不管他们怎么买,反正自己钱不会少。只是自己还没尝着什么味儿呢,炭烧生蚝的香味儿熏得他直吞口水,他想好了,下次阿海要做什么,他得先和阿冰两个人吃饱了再说,否则真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五十个生蚝,这边还没烤出来,那边就都预定完了,吃上的人双眼放光,刚勾起一点馋虫,就又没了,那个意犹未尽,把于路埋怨了好多遍:“老板你也真是的,故意搞这么点,搞饥饿营销吗?”

于路笑着赔礼道歉:“真不是,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做炭烧生蚝了,今天有了新配方,所以来试一下市场反应,如果好,我们明天就多做一些。”

有人说:“老板,你明天中午也卖炭烧生蚝吧,要不然我又得多留一晚上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行,明天中午就有卖的,你们来这里找就好了。”于路看着今天的效果如此之好,已经打算明天不再炒粿条了,直接卖蚝烙和炭烧生蚝,粿条炒起来辛苦又麻烦,炭烧生蚝好做又赚钱,为什么不做这个?今晚上跟老黄说一声,多定些生蚝。

不一会儿工夫,炭烧生蚝就全都卖完了。于冰在一旁吮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瞅着空荡荡的炭烧架子。这孩子懂事,知道是卖钱的东西,他一般都不会要吃。于路看着他的小眼神,弯下腰对他说:“明天阿伯在家里烤给你吃。”

于冰眼睛歘地亮了:“真的吗?阿伯烤给我吃?”

“嗯,我烤。”于路点头说,“你饿不饿,饿的话叫阿海叔叔给你做蚝烙吃。”

于冰撅嘴:“不吃!”

于路奇异道:“怎么不吃?昨天你不是还说阿海叔叔做的蚝烙超级好吃吗?”

于冰扭过头去:“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于路笑了一下,小孩子真是善变。他伸手摸了一下于冰的头,去阿海那边帮忙。

正在煎蚝烙的阿海瞟他一眼:“卖完了?”

“嗯,卖疯了都。”于路笑着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配料,把人都馋坏了。”

阿海说:“就你家里那些。”

于路自然知道只有家里那些配料,但是经过他的手,就变得不一样了,这难道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明天不卖粿条了,太辛苦了,只卖炭烧生蚝算了。”

“好。”阿海从善如流。

第8章 情侣衫

晚上回去之后,于路在灯下数钱,昨天的加今天的,毛收入已经超过一千了,这都能赶上旺季的生意了,有阿海帮忙,生意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他真是个福星,于路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宝回来。想着明天能还上高利贷的钱,他松了口气。

每天都有一根随时要断掉的弦绷在脑子里,那感觉相当不好,太紧张太累了,于路希望能早日摆脱这种寝食难安的感觉。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是每天都照今天这样下去,他还高利贷的本金也有希望了。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有阿海帮忙的基础上,他是个不确定因素,万一他走了,一切又都得回到原位。于路心里很矛盾,于私心里来说,他希望阿海能够留得更久一点,于良心上来说,又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去,他的家人肯定在到处找他。

于路坐在灯下,皱着眉头看着泛着油光的纸币发呆。

阿海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进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于路点了一下头,拿出一百块钱递给阿海:“这个给你的。”

阿海看了一眼钱,又看着于路:“给我干什么?”

于路说:“给你的辛苦费。你知道我这个老板很穷,也给不了多少工钱,你多体谅下。”

阿海不接钱,往自己房间里去:“不要钱,管吃管住就行了。”

于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只好将手收回来,算了,以后等他走的时候,要是有钱,再多给点他好了。他将钱锁进抽屉里,然后去洗澡。

翌日,于路从中午就开始卖炭烧生蚝,生意火爆到不行,蚝烙虽然美味,但到底太油腻了些,吃多了便会觉得腻,炭烧生蚝则可以吃不停口。买蚝烙的人少了,阿海也过来帮忙烤生蚝,于路吃了他烤的,发现比自己烤的味道还要好不少,这大概就是火候上把握的问题。于路也不耻请教,一边烤一边询问烤生蚝的技巧。阿海也不藏着掖着,细心地跟于路说火候上的要领。一个教一个学,说说笑笑,画面相当和谐。只有小于冰在一旁看着,嘴唇翘得都能挂油壶了。

有了阿海的加入,炭烧生蚝卖得飞快,不到两小时,就把所有的生蚝都卖光了,食客还意犹未尽:“老板,你不可能就这么点存货吧,我们都还没吃过瘾呢。”

于路笑着说:“中午就这些了,没有了,我还有事,要吃晚上再来吧。”

“老板你这有钱不赚啊,晚上我们都走了。”食客还在游说于路,“你有事去忙,你家师傅留下来就行了。”

于路看了一眼阿海,笑着说:“实在抱歉,你们没看见我们师傅身上还有伤呢,也不能太劳累,需要休息一下,晚上来吧,晚上请各位赶早,我们四点多就过来了。”

阿海听他这么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于路想着要去还高利贷,便收了摊子,准备过海去还钱。“阿冰你和阿海叔叔在家睡午觉,阿伯出去有事了。”

于冰死活也不干:“我不睡午觉,我跟着阿伯一起去。”

于路看着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不太想带他出去:“你在家不要去了,跟着阿海叔叔,我给你买棒棒糖。”

但是棒棒糖也不能成功诱惑于冰,他说什么也不肯跟着阿海在家,于路最后没办法:“你要去可以,自己走,累了不许要抱,也不能要玩的吃的!”

于冰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快:“我不要。”

于路拿了顶草帽罩在他的小脑袋上:“那你就来吧。”

于路想了一下:“阿海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阿海有些意外:“我也去?”

于路说:“嗯,我帮你买一身换洗衣服去。”阿海一直穿着于南的衣服,并不合身,而且那衣服于南也还要的,一直穿着也不好。

阿海点了下头:“好。我去买点佐料。”

“行,需要什么你自己去挑。”

于冰有些愤怒地瞪着阿海,似乎很不高兴他也跟着去,但是阿伯要他去的,他不敢说什么。

三人过了海,于路先到银行给高利贷转了账,给姓黄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钱已经转过去了,姓黄的还有些不满,骂骂咧咧的,让他下次准时转账过去。于路不想多说什么,表示有钱一定准时还上。他心想,最好是一次性把本金都还了,这帮吸血鬼就再也不能吸他的血了。

还了钱,于路身上还剩了几百块钱:“走,买东西去。”

于冰听说可以买东西,便小声地说:“阿伯,我口好渴呀,想吃冰淇淋。”

于路扭头瞪着他:“在家时怎么说的?不能买吃的玩的。”

于冰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路面。

于路弯腰抱上他,伸手摸摸他额头上的细汗:“你说这么大太阳,你跟着来干什么?”最后还是给他买了支小布丁,买完了又忍不住唠叨,“你这个小讨债鬼,我真是欠了你们两爷崽的,还你老子的债,还要还你的债,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你给我好好记着了,以后都要还的啊。”

于冰已经习惯了于路的唠叨,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管心满意足地舔着雪糕。

阿海走在于路身后,听着于路一路念叨着,勾了一下嘴角,没有出声,他发现他家老板很喜欢唠叨,尤其喜欢唠叨于冰,大概是压力太大了,想找个渠道发泄一下。虽然于路没有跟他说过他家的事情,但也看得出来,这个家没有长辈和女人,只有一个单身青年和一个孩子,厅里挂着一个中年男人的遗像,怎么看都不是个完整的家庭。

于路带着阿海拐进了一条街,那街上全都是卖衣服的店子,一家店子门口摆着一个大音箱,里面的女声机械地来回播着:“本店过季服装特价处理,一件七折,两件五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于路被这吆喝声吸引住了,直接往店里去了,也是个寻常见的青春时尚品牌,衣服原价59一件,现在买两件才59,相当便宜,只是款式有点傻,胸前印着一支箭串着两颗红心,难怪这东西卖不出去。不过料子倒是不错,纯棉面料的。

于路拿了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问:“买两件五折?”

“对,我这都是情侣款的,有男装和女装,两件五折。”导购小姑娘说。

于路说:“不买情侣款,两件打折不?”

导购笑起来:“当然可以。”

于路挑挑拣拣了一下,白色的容易在脏,黄色的太嫩,粉色的太骚包,那就只有黑色的能穿,最后拿了件黑色的大码,他175,穿大码正好,扭头对阿海说:“你也挑一件吧,两件一起买,便宜。”

阿海看着那一箭穿心的图案,有些犹豫:“能换个款吗?”

于路说:“这个最便宜。”

阿海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拿起一件黑色的加大码:“这个。”

于路说:“你别也穿黑色的啊,到时候怎么分别?”

阿海说:“白色的太容易脏了。”

于路一想也是,他们是做餐饮生意的,白色的沾了油污就毁了:“行,随便你吧。”到时候只能看标签来区分了。

于路又给阿海买了两条折扣裤子,方便他换洗。

阿海要买佐料,于路带他去了一趟农贸市场,这个点农贸市场都快收摊了,买东西价格也便宜。阿海挑了一大堆佐料,他虽然话很少,但是买佐料却非常挑剔,陈料不要,太小了不要,磨得太粗不要,太潮湿了不要,有添加剂的不要,挑挑拣拣,没几样能入眼的。于路在一旁看得汗滴滴的,眼睛真够毒的,要求还真够苛刻的,都像他这样,人老板还做生意不。

阿海挑得厉害,老板就不太高兴了:“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要,难道我这些都不用卖了?”

于路赔着笑说:“老板,我这朋友是个专业厨师,要求比较高,你别跟他计较,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

阿海看了于路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好了,就这些。”

于路又拿出看家本领,跟老板砍价,好说歹说,终于以最实惠的价格买下了所有的东西。

于路看着阿海手里的一大包佐料:“买这么多干什么,搞得像是开饭店一样,我们只做蚝烙和烧烤,这些都用不着吧。”

阿海说:“迟早会用上。”

于路心里好笑,难道还真要开饭店不成?

晚上出摊的时候,炭烧生蚝的口味更丰富了一些,除了蒜香和原味的,还多了一种芥辣味的,食客便有了更多的选择。这天晚上,于路家的炭烧生蚝又卖疯了,别家炭烧生蚝还没怎么卖动,他家摊子前就排上了长队,不仅有外来的游客,还有本地的村民。

不用两天工夫,于路家的炭烧生蚝就成了本岛最有名的美食,全岛的岛民和外来的游客都知道了于路家新请来了个师傅,厨艺了得,路边摊愣是做出了五星级的餐饮水准,知道的人全都要过来尝一尝。

于路的小吃摊火爆异常,忙得中途都没了休息时间,从上午十一点左右出摊,顾客就没有断过,一直要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收摊,每天收钱收到手抽筋。为了不让自己太累,于路干脆停了早上的早点摊,反正早晚两顿赚的钱已经比原来一天还要翻几倍。

这天傍晚,于路一边忙活一边收钱,在人群中发现了罗玉芬的大哥罗俊生,于路意外地说:“生哥,你怎么来了?”罗家开了岛上第一家也是最大一家饭店,这个点应该在店里忙才对,怎么还有闲情跑来买生蚝吃。

罗俊生挤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家的生蚝烤得特别好吃,所以来尝尝。给我来两个吧。”

“生哥说得我太不好意思了,那都是大家捧场。我给你夹几个尝尝吧。”于路说着赶紧用饭盒子夹了四个烤好的生蚝。

罗俊生说:“你给我不一样的口味各来一个。”

盒子不大,只能放得下四个,于路只好又夹了两个蒜蓉味的出来,换了一个原味和和一个芥辣的。

罗俊生说:“十二块钱是吧,给你钱。”

于路略尴尬地笑:“生哥,要什么钱啊,你只管拿去吃。”罗俊生只比于路大两岁,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于路哪好意思收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