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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高晟风一路赶上关云峰,尹言在沿途设置把守的人并不多,路上只有三五具尸体,也让高晟风心里觉得很奇怪。他一路紧追,没多久,便赶至峰顶,那里的山体上有一个石门,显然里面就是藏东西的禁地了。

石门已经被人劈开了,高晟风一步踏进去,只觉里面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季节。这外头正是春风拂面的好时节,这里头却是天寒地冻,地底下的冷气一丝丝往骨头里冒。里面是一条密道,就在高晟风上来之前,天机老人等人刚刚破开石门,高晟风一眼便瞧见正在往里闯的十几个家伙,冷笑道:“本教主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瞧见高晟风站在逆光处,手握一把阔刀,身姿凌然,气度非凡,不由看呆了。一名小弟子哆嗦道:“教、教主?”

高晟风仰起头:“正是本教主!”

那名小弟子往九龄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师父,魔教好可怕,教主的脸是烂的!”

高晟风瞪他:“呸,烂脸也比你俊!”

九龄与天机老人震惊极了,两人相视一眼,即刻提剑一同攻了上来。高晟风的左臂虽然动不了,但他有右臂就够了,一抬手接下了两个老头的剑,翻手一刀扫过去,天机老人和九龄同时被他的剑气逼退了半步。

这是其他发呆的弟子们也都回过神来,一起抄起武器攻了上来。十几个人就在狭窄的密道里打了起来。高晟风有伤在身,此地又太狭窄,他有些放不开手脚,一刀砍掉一个又冲上来一个,他正不耐烦间,此时突然听见一声清啸,密道里闪出几个黑衣人,与南山派和天机老人手下众弟子打斗了起来。

高晟风心下吃惊。这几个人他看着眼生,大约就是传说中把守禁地的高手们了。有人相助,他就轻松多了,一刀结果了天机老人,那边几声惨叫,擅闯禁地的家伙们也在高手们的手下倒下了。

一排黑衣人齐刷刷朝着高晟风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这才得了闲正式他们,粗粗一数,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十六个人,只有三十四个。他道:“起来吧。”

三十四个黑衣人齐刷刷的站起来,高晟风打量他们的脸,头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再看一个,又有些眼熟,不记得从前在哪里见过。

他沉吟道:“你们是……”突然间,他的眼睛瞪大了,指着其中一个人失声惊呼道:“你是长缨枪!”

第58章

长缨枪被点名,一脸茫然。

三十四个人都很困惑地看着高晟风,还是长缨枪先看出不对劲来。高晟风虽然把脸弄皱弄烂了,但是他用的还是长缨枪的声线,而且虽然皮烂了,但五官的模样还是在的。

长缨枪很吃惊地看着他:“教主,你这是……”停顿片刻,马上变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三十四名少年日日呆在此地,他们只要一交流,就大致可以猜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长缨枪傻傻地问答:“教主,你是阔刀还是软剑?”

高晟风咬牙切齿地瞪他:“关你屁事!本教主的事情轮得到你问?还是你希望本教主是谁?”

长缨枪愣了愣,高晟风莫名其妙地发火,他只好赶紧跪了下去:“教主息怒,属下知错。”

高晟风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他实在太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这三十四个人被尹言杀了,没想到尹言竟然把他们调来看守禁地。他虽说不愿卢雅江喜欢的自己作为教主的模样和身份,但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已没有‘长缨枪’此人了,故他并不忌讳用这个身份去和卢雅江亲热,毕竟兜兜转转,卢雅江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而自己还是以教主的身份出现的时间多,若要忍着,且不知要忍到什么时候去。可现在,长缨枪还活着,若有一天他出了观日峰……一想到这里,高晟风的胸腔里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几步冲上前,一把捏住长缨枪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来回地打量。长缨枪如今这张脸与高晟风毁掉脸之前的模样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时隔六年,长缨枪又长开了一些,眼睛从从前大了,脸型比从前方正,看起来居然顺眼了不少。高晟风气的牙疼:“你……你……你!!”

长缨枪无比惶恐:“教主,属下怎么了?”

高晟风吼道:“本教主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长缨枪又委屈又害怕:“教主,属下哪里得罪你了?”

高晟风掐住他的脖子,怒吼道:“混蛋,你把我的半个馒头给我吐出来啊啊啊啊啊!”

除了抓狂的高晟风之外,山洞里的三十四个人都是一脸困惑懵懂。

高晟风冷静下来以后一脚踹开了长缨枪,长缨枪打了个滚,倒在墙角边上,不敢站起来,拉了拉‘九节鞭’的裤腿。他们在一起相处久了,感情深厚,九节鞭和金刚棍都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隔开高晟风喷火的视线。

高晟风气的够呛,但是这些毕竟尹言的人,也算是与他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他也不想跟他们为难,便岔开了话头,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三十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回答。于是高晟风径自往里走去,‘九节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教主,这里是左护法的……”

高晟风没有理他,他们也就没有拦,比较高晟风才是教主。

通过弯弯绕绕的密道,高晟风来到一处冰室前。他看了看冰室的锁,转头对那些人道:“打开。”

鞭走上来,帮他打开了冰室的门。他推开门,一股透心的寒扑面而来,便是他内力深厚,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满屋千年玄冰,屋室正中间有一张玄冰床,床上躺了一个人,高晟风快步走上前,看清那人的容貌,情不自禁低呼出声:“天呐,真的很像……”

躺在冰床上的人容貌与卢雅江有七八成相像,尤其是眉眼,只是卢雅江的嘴唇比他薄一些,鼻梁比他窄一些,从母亲身上多得了几分秀气,而少了几分英气。

高晟风的心情很复杂。他小时候问过尹言,韩江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尹言告诉他,虽然没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了。他没想到尹言居然把韩江藏在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退出了房间,让九节鞭重新把冰室锁上,然后退了出去。

他们正在密道里走着,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有人来了!”

其他几个人也听见了,立刻拔剑的拔剑,抽斧子的抽斧子,乒呤乓啷一堆乱七八糟的兵器都祭了出来。高晟风紧张道:“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许出来,我去看看,等我的命令!”

三十四人一齐低声道:“是,教主。”

高晟风握着阔刀冲了出去,还没离开密道,就见一人正往里冲,迎面对上了。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来者是卢雅江。

卢雅江守的是西山,武林正道们都从东山上来了,他守了一会儿,得知东山打起来了,派探子去探,确定没有后续部队会走西山,便命令朱雀尊使继续带人把守,他自己带了一部分人去东山支援。然而到了东山,东山下也以打得差不多了,却不见高晟风。白虎尊使告诉他有人擅闯禁地,高晟风一个人去了,又说了高晟风受伤一事。禁地事关重大,卢雅江也不敢擅自带人上去,然而听闻对手有几十个人,高晟风受了伤还只有一个人,他实在放心不下,便留下支援的人马自己一人闯上了观日峰。他一路到达山洞前,见洞口处一片狼藉,却不见活人,料想里面发生了打斗,便冲了进来。

高晟风一见他,便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沉下脸道:“左护法,我出岫山上的规矩你不知道?这禁地是准你擅闯的?”

卢雅江见高晟风安然无事,松了口气,又见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心又吊了起来,心疼地冲上来:“教主,你的手……”

高晟风抬腿,不轻不重地一脚将他踹开了。卢雅江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有些惊讶,有些伤心,然后慢慢地跪了下去:“教主,属下是担心教主的安危,才犯了禁令,属下甘愿受罚。”

高晟风阴阳怪气地说:“你担忧的真的是本教主还是其他什么人?”

卢雅江十分莫名。

高晟风心里怕他闯进去,又怕长缨枪闯出来,怕他们俩一见了面会干柴遇上烈火,心里又酸又痛,冷冷道:“你给我滚出去,在外面等着。”

卢雅江虽说一肚子疑惑,但是他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高晟风回到那三十四个人跟前,询问他们尹言给他们下的命令。尹言让他们守卫观日峰,不准任何人闯入,但也不准他们下山,他们活动的范围是整个观日峰,并不是每天都要呆在密道里的。并且尹言定期会来指点他们的功夫,他们被选中原本就是因为根骨奇佳,这些年来他们又不与外人接触,无心世事,潜心学武,如今都是万众挑一的高手。

高晟风听后,对长缨枪道:“他们的活动范围是整个观日峰,但是从此以后没有我或左护法的命令,你的活动范围不准超过半山腰!而且你不许在最下面执勤,如果有人擅闯,别人能解决的就不准你动手!”

长缨枪道:“是,属下领命。”

高晟风这才离去,出了山洞,只见卢雅江站在外面,正探头往石门里张望。高晟风不悦地喝道:“你看什么看!知道这里是禁地,你还敢乱看!当心本教主挖了你的招子!”

卢雅江慌忙垂下眼:“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教主。”

高晟风越听他这么说就越生气,但是不敢在这里发作,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往下走,下到半山腰,突然发作,将他往岩壁上一推。卢雅江的背撞在平滑的岩壁上,他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担心高晟风会在此地要上他。

高晟风一看他这模样,更是火上浇油的生气。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无论卢雅江做什么,甚至只要卢雅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更生气,已然无法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捏着卢雅江的下巴,突然柔声道:“雅江,我一直欺负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卢雅江愣了一下,连忙道:“不,不,属下……我没有。”

高晟风定定地望着他,冒火的眼睛渐渐平息了,转而被一腔哀伤代替。卢雅江很莫名,然而看着他这样的眼睛,竟然不可抑制的心脏抽痛起来。他不知道高晟风是怎么了,但他能感觉得出,高晟风很伤心。

高晟风用肯定的语气道:“你讨厌我的。”他不像是在对卢雅江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地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卢雅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教主,发生了什么事?”

高晟风收回手,移开目光,淡然道:“没有什么,这山上是前教主的墓地,险些被那些伪君子冒犯了,我有些感伤而已。走吧。”

两人下了山,东山下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满地都是尸体,大多是武林正道的,但是天宁教徒并没有将来犯的人完全剿灭,打到最后,武林正道们看到自己的伤亡实在太惨重,知道这样打下去也赢不了,于是就撤退了。能剩下的基本都是个中高手,天宁教徒们没能将他们制服,最后还是跑了一百来个人,死伤八九成。天宁教仰仗着得天独厚的地势和训练有素的阵型,死伤不过一二成。

高晟风看了眼狼藉的局面,对白虎使道:“带你的人回去休养,去找右护法,让他派人来清理残局。”

白虎使领命。

高晟风沉默地带着卢雅江回到山上,卢雅江一路很忐忑,他想安慰高晟风,但是却不知道高晟风为什么伤心。

走到九霄居外,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卢雅江说:“你走吧。”

卢雅江道:“你的胳膊……”

高晟风道:“我会叫人来处理的。”

卢雅江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见高晟风在他背后轻声叫道:“雅江。”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却见高晟风还是背对着他。

高晟风轻轻地说:“卢雅江,我突然不想要你了。”

卢雅江非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高晟风道:“没什么,你滚吧。”

卢雅江全是一头雾水,又木然地往外走了两步,忽觉万分惶恐,急急转过身,却见高晟风已然不见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九霄居,却见阁楼大门紧闭,他在外拍了拍门,唤道:“教主?”

没有人理睬他。

卢雅江越发担忧惶恐:“教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教主,你开开门。”

还是没有人理他。

卢雅江在外候了半天,也不知高晟风究竟在不在里面,最终他只得走了。

第59章

那之后连着几日卢雅江都没见到高晟风,对于他那天莫名其妙的状态百思不得其解,高晟风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坐立不安,于是一得了空就往九霄居跑,但是高晟风一直不肯见他,关起门自己闹别扭。

这天尹言查完教务,回到自己的凌云居,却见用竹板吊着胳膊的高晟风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拿麦秸逗蛐蛐。

尹言见了他也不行礼,径自走到石桌旁坐了,拿起桌上的水壶被给自己冲了杯茶。过了一会儿,高晟风丢了麦秸,缓缓挪了过来,蹲在尹言面前,仰起脸对他笑:“尹叔叔。”

尹言微微蹙眉:“你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高晟风嘿嘿笑道:“尹叔叔,你给我弄个美人来好不好?”

尹言眉毛一跳:“美人?”

高晟风将下巴搁在他的膝头:“对对,要大美人,比卢雅江漂亮的就可以。不,不止一个,有多少我要多少,只要比卢雅江漂亮的我照单全收!”

尹言的表情很是古怪:“比卢雅江漂亮的?”顿了顿,道:“好,我派人去找。”又道:“教主为什么想要比卢雅江漂亮的美人?”

高晟风站起来,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心想,这小混蛋敢给我找一个情敌,我就给他找十个,一百个,看谁先气死谁!嘴上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美人,不需要理由。”

尹言微微一哂,却不揭穿。

高晟风问道:“尹叔叔,当年老教主为什么选我做教主?”

尹言回忆往事,微微眯起眼睛,摆出了讲长篇大论的架势,道:“当年我陪老教主下山,在一条溪水边捡到你,那年那里正好闹了蝗灾,饿殍遍野,你被你的亲生父母遗弃,不过只有一岁多。老教主将你抱回去,每天喂你吃粥喝羊奶,你那时连话都不会说,老教主教你说话,教你走路……但是你却始终对他爱理不理。有一次,他故意逗你,拿一颗糖给你吃,里头却裹了苦瓜,你从小就最讨厌吃苦的东西。你吃了那颗苦瓜糖以后,三天没理老教主,你不理他,他就不给你吃东西,你却十分有气节,饿的满地打滚也不肯跟老教主低个头,最后还是老教主先低头认错哄你,你才肯大发慈悲地吃东西。那时候,你只有两岁多。”

高晟风嘴角抽了抽,心想,两岁的小孩话还说不利索,自己真的是不愿认错而不是不会认错吗?

尹言接着道:“就是那时候,老教主告诉我,你这孩子养不熟,记仇不记恩,吃人家的不嘴软,拿人家的不手短,所以他要选你做继任教主,要我以后好好辅佐你。”

高晟风说:“他这是在夸我吗?”

尹言含笑看着他:“老教主说,魔教教主就该有你这样的气魄。”

高晟风有气无力地问道:“那小时候培养我的那一套……是你的主意,还是老教主的主意?”

尹言道:“是老教主的主意。老教主有意历练你,他说,养不熟的小兔崽子就要这么养。”

高晟风不满地撇撇嘴。

尹言问他:“教主,你喜欢卢雅江吗?”

高晟风咂咂嘴,眼珠子转转,道:“还成吧,抱起来手感不错,能留着暖暖床。”

尹言眯了眯眼,轻声道:“老教主临终前嘱托我,你这一生,只准别人仰慕你,不准你仰慕别人;只准你亏欠别人,不准别人亏欠你;只准这天下为你倾倒,却要你一生薄情寡义,不准你有所嗜、有所瘾;你想要的,便是倾我天宁教之力,也要为你得到,不准让你有求而不得,不准让你有恨、有憾。他要你视这天下苍生为一个笑话。”顿了顿,接着道,“老教主还有遗命,若你对什么人用情过多,便要我杀了那人。”

高晟风有些吃惊地看着尹言。他从前并没有听尹言说过这些,不过老教主还在世的时候,他曾听老教主说过一些类似的话,对此多少有所察觉。老教主和尹言虽然从小训练他的时候十分严苛,但是对他也是极好的,他想要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他从不敢在老教主和尹言的面前提起卢雅江的事,若他们问起,他便故作不甚在意地带过。

尹言注视着他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老教主的要求固然过于苛刻,然而教主既然贵为我天宁教教主,他的话,多少是有些道理的。我不会杀卢雅江,但是,你用情之深最好不要超过别人对你的用情。情字伤人,你当引以为戒。”

高晟风皱紧了眉头。他的胸口很闷,说不出的不愉快,让他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你呢,左护法,你用情有没有超过别人对你的用情?”

尹言眉头一跳,目光幽幽地看着高晟风。

高晟风被他看得发憷,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答应韩江,跟他门隔流水,十年无桥,他中了无解之毒,你还把他藏在观日峰上。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还帮他养着。你对他用的情,当真比他用的少?”

尹言淡然道:“原来教主去过观日峰了。我从没答应过他与他隐居,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又道,“我对他有情不假,不过,我不是天宁教的教主,没有教主这么多规矩。”

高晟风又气又恼,却哑口无言。他失落地想,老教主定的规矩,自己想来是不能遵守了。别说用情深浅,自己好歹对卢雅江有情,可偏偏卢雅江对自己无情,满心都是那个呆头呆脑的长缨枪。长缨枪死了也就罢了,偏偏长缨枪还没有死,这对狗男男,指不准哪天就要鬼混到一起去!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问道:“尹叔叔,你把韩江放在冰室藏着,难道逍遥散功丹还有解药吗?若没有,你藏了他二十年,又有什么用?”

尹言微一沉吟,道:“有解药。”

高晟风大惊:“什么?既然有解药,那你为什么不给他解毒?”

尹言道:“在海外有一处姥山群岛,共十座岛屿,九岛环一岛。在中间那座岛上,生长着一种名叫月见草的植物,月见草做药引,再配以金环蛇的蛇胆做药,能解百毒。”

高晟风困惑道:“那里很远吗?”

尹言道:“远。”

高晟风又道:“那里的危险吗?”

尹言道:“危险。据说姥山外围九岛,海水有固定的流向,所以必须要按照一定的顺序依次坐船顺水离开前一个岛屿才能到达后一个岛屿,经过九岛之后,才能进入中间的岛。九岛上险象环生,充斥着各类毒物和天然陷阱,有雪山,有火海,据说还有神话中的妖魔鬼怪,非常难通过。九岛中的最后一岛有姥山族人把守,听说他们都是世外高人,武功很高,极难对付。依次通过九岛后,进入第十岛,才能取得月见草。”

高晟风皱眉道:“尹叔叔你去过吗?”

尹言摇头。

高晟风又道:“你藏着韩江,不就是为了救他,你为什么不去?你怕你打不过他们?”

尹言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如果教主能撑起教务……”

高晟风心虚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起身道:“尹叔叔,那月见草,我去替你取来!”

尹言一顿,道:“教主不如承担起教务……”

高晟风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为我天宁教劳心劳力,我作为教主,应该给你月见草作为奖励!如今江湖上那些伪君子们屠魔失败,损失惨重,几年内应当都要好生休养,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趁着这机会去帮尹叔叔找月见草!”

尹言道:“可是教务……”

高晟风道:“好了,左护法你好好休息,本教主立刻去调查姥山群岛一事,先走了。”

尹言哑然失笑。

高晟风果然急匆匆地走了。

他这一路想着心事,几乎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以至于卢雅江离他只有十来步之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慌慌张张摆起一张严肃的面孔。

不过几天,卢雅江竟瘦了一些,有些憔悴地看着他:“教主。”

高晟风瞧见他这副形容,有些吃惊,心里既心疼又暗爽又不悦,想到卢雅江跟自己一样为情所困就高兴,想到卢雅江是为了别人的脸为情所困又生气,自个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于清了清嗓子,道:“左护法,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卢雅江愣愣地回答道:“我……我什么也没做。”

高晟风高声道:“左护法!你生为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一点都不知道为右护法……为本教主分忧!我们可是江湖第一魔教,你作为教中第三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为情纠结,成何体统?!你看看人家右护法,不寝不食,满心都是我天宁教教中事,你呢?!”

卢雅江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委屈极了,小声道:“属下知错。”

高晟风道:“一天到晚就是这一句,知错你不会改啊?!错了你就不会讨讨本教主欢心?你成天是想气死本教主你才高兴是吧?”

卢雅江莫名其妙:“属下没……”

高晟风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右护法,让他分派你点任务做,别一天到晚就想些有的没的!本教主和右护法都快被你这懒鬼累死了!”

卢雅江听话惯了,接到了“快去找右护法”的命令就准备走,犹豫了一下,却没立刻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你那天说的……”

高晟风板着脸道:“我说什么了?”

卢雅江愣了愣,赶紧摇了摇头,竟有些欢欣地笑了,道了声“属下告退”,匆匆忙忙往凌云居去了。

第60章

尹言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七八天,就当真给高晟风送来十几个漂亮的少年。有清秀型的、有妖媚型的、有艳丽型的,虽然不见得比卢雅江好看,但几乎囊括了各种类型。

高晟风反倒有些吃惊。他那不过是气头上的一句话,尹言却当真给他把人弄来了。不过既然弄来了,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了,挑了个清秀型的留在阁楼里,其他看着不甚满意,打发出去在院子里做事。

于是卢雅江到九霄院的时候,就看见桃花树下,高晟风横躺在一名清秀少年的腿上,那少年正剥着葡萄,剥完一枚,塞进高晟风嘴里,高晟风就着这姿势舔了舔他的手指,那少年咯咯笑了起来,收回手指,送进自己嘴里嘬了干净。

卢雅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高晟风自然知道卢雅江来了,他才故意这样做。此刻他假装没看见卢雅江,对那清秀少年勾了勾手指,暧昧地道:“你剥完了皮,用嘴送到我嘴里。”

那少年微微一笑,旋即拿了颗葡萄又开始剥。卢雅江气的浑身哆嗦,手情不自禁往剑柄处挪去,忍了又忍,终是将手收了回来,上前一步,道:“教主!”

高晟风懒洋洋道:“什么事?”

卢雅江道:“白虎尊使将在与伪君子们的战斗中牺牲的弟子都安葬了,请教主下一步指示。”

那少年剥完了葡萄,衔在自己嘴里,弯下腰,嘴对嘴递给高晟风。高晟风从他嘴里接过葡萄,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卢雅江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指甲用力嵌入掌心内。

高晟风道:“本教主日理万机,这种事情去告诉右护法,或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要拿来滋扰本教主。”

卢雅江忍不住恨声道:“教主忙什么?吃葡萄?”

高晟风吃惊地坐起来:“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左护法,你太僭越了吧!”

卢雅江看了他一会儿,木然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高晟风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摆摆手:“行了行了,去找右护法去。”

卢雅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了。

卢雅江一走,高晟风立刻“呸呸呸”地吐了不少唾沫,支使那清秀少年去给他打水漱口,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吃了这家伙的唾沫,怎么怪恶心的。怎么那小混蛋的唾沫吃着就不恶心?”

晚上高晟风一人独守空闺,寂寞无匹,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脑子里想的都是卢雅江今天那震惊又悲伤的脸,遂披衣下地,出门找卢雅江派遣寂寞去了。

他一进江潮居的大门,便瞧见月色下的院子里坐了一个人,正趴在石桌上。高晟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从背后看过去,卢雅江的背脊线条很是突出,他这几天着实瘦的厉害了。高晟风有些心疼,伸出手,悬在他背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桌子上摆着两个酒坛,是尹言酿的的桂花酒。卢雅江喝醉了。他一喝醉,就敢说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敢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高晟风轻轻将手搭在卢雅江的肩头,卢雅江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高晟风弯下腰,却听见卢雅江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是在……啜泣。他有些吃惊,扶起卢雅江的肩膀,卢雅江满是泪痕的脸便撞进他眼里。

高晟风震惊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温柔地擦掉了卢雅江脸上的泪水。卢雅江原本双目紧闭,此时缓缓睁开,看见了他,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卢雅江吸着鼻子瓮声道:“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