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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轩辰一怔:“啊?啊?难道你这几天竟然还去了?!我以为你肯定不愿意见我来着……”

纪清泽撇开脸:“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他僵坐了一会儿,摇头叹气,然后又开始给高轩辰念诵堂规。

他手里什么都没拿。高轩辰惊道:“你都已经背出来了?”

纪清泽嘴角抽了抽,继续往下背给他听。高轩辰就在他脚边坐下,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笑眯眯地听他朗朗诵书声。

背完两遍,纪清泽拿起食盒里的香菇酥肉饼,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以后每天早上和中午我给你各念一遍,晚上念十遍。去晨练!”便把高轩辰给轰出去了。

经过纪清泽的辛勤背书洗脑,高轩辰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磕磕巴巴把堂规背出来,过了徐桂居那一关。于是两人不用再去藏经阁了,又恢复了原本的生活。

下了课高轩辰去纪清泽的住处找他,屋子里只有正在睡觉的小白猫,却不见人影。高轩辰又去外面找,晃了一大圈,终于在竹林发现了正在练功的纪清泽。

只见纪清泽立于竹枝之上,先是冥想片刻,突然出剑疾刺竹叶。他的剑如星驰电走,方才还静谧无风的竹林突然响起了一阵叶摇声。他踏叶而飞,身形轻巧如燕,站上另一根竹枝,长剑再次抖开,竹叶如雨般落下!

高轩辰默默看了片刻,拔出剑来,飞身朝着竹枝一踏,在三根竹枝间借力蹬跳,七八步后终于登上高丈许的竹枝捎上。

他道:“你欺负竹叶多没意思,它又不会还手。我来陪你练练!”

他一剑飞刺过去,纪清泽睨了眼他的剑,竟然旋身而起,借力在他的剑上一踏,又飞上了更高的竹枝。他上得越高,竹枝也就越细,倘若没有高超的身法,很难在高处稳住身形。

高轩辰不知道什么是怕,也不知道什么是退,想也不想就跟着攀了上去。然而这一往上走,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立足,细细的竹枝摇摇晃晃,他朝纪清泽飞扑,却因借不到力而飞偏了,幸好用脚勾住了竹竿,要不然他差点摔下去。

再看纪清泽,灵活稳健地在几根竹枝间游走,不见半点狼狈。他出剑,不是劈向高轩辰,而是飞身向下,刺向高轩辰抱住的竹枝下节。竹枝崩裂,剧烈晃动起来,高轩辰赶紧撒手飞向另一根枝头。

然而他飞去哪里,纪清泽就去砍他栖身的竹枝。

来回反复了几次,高轩辰索性撒手跳回了地面上。他在地面上还能同纪清泽好好练练,但到了那样的高度上,他连“稳”都做不到,确实没什么好打的了。

高轩辰道:“这就是青竹身法?还挺厉害的嘛!不过怎么不用你们南龙纪家的游龙剑法?”

纪清泽虽然是南龙纪家的人,但他的母亲俞若男出身青竹门,因此他也兼学了青竹身法。青竹身法脱胎于梅花桩,先人练的是桩上轻功,后人以竹代桩,练出一套登萍渡水、竹间飞行的好功夫来。

纪清泽掂了掂手中的剑,淡淡道:“剑不称手。”

南龙纪家的游龙剑,是剑法中较为凶猛外在的一派,因此配合剑法使用的剑也是厚刃大剑,需专门打造。然而纪清泽大约年纪还轻,尚没有量身定做的宝剑,用的不过一把寻常的剑。

高轩辰随口道:“那我改日送你一把趁手的好剑。哎,你这青竹身法也教教我啊,我到了竹梢上站都站不稳。”

纪清泽有些吃惊地看了眼高轩辰。这天下论武堂虽然讲究“兼”与“容”,但那只是天下论武堂的规矩,不是天下武林的规矩。武林千百门派,无论高低,但凡绝学,就没有不藏着掖着的。走江湖的人都懂规矩,即便心中觊觎别家功夫,嘴上却都不敢说出来。就连进了纪家门的人,想和他偷师两招,也不敢明着说,只能旁敲侧击威逼利诱。

而这高轩辰却偏偏极不懂规矩,轻描淡写就抛出一句“你教教我”,仿佛在说“你教我写字”“你教我剥蟹壳”这样寻常的事一般。

纪清泽呆了半晌,分明应该不留情面地直接拒绝,可他却鬼使神差地说:“我……我问问我舅舅。”

就这样高轩辰还不高兴,嗤道:“还得问你舅舅?怎么这么麻烦。”他好像也不是真的很想学,随口一提,然后就揭过了。

他道:“你怎么都不休息,练功练得这么勤做什么?”

纪清泽道:“你也很勤。”

高轩辰伸伸懒腰:“我有困惑的时候才勤快。只要把一招吃透了,我可没兴趣再重复练上几千几万遍。你这人真是好有耐心,三十遍堂规你都能抄完,我看你练功也不知疲倦。你怎么坚持的?”

纪清泽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伐魔。”

高轩辰原本还嬉皮笑脸的,笑容却在听到伐魔两个字后凝固住了。他从小在天宁教长大,什么正邪善恶他统统不在乎,但就是容不下别人说天宁教的坏话。这要是在路边听见了,他肯定就冲上去把人痛扁一顿。但在天下论武堂,对着纪清泽,他却不好随便打人。

忽地听纪清泽问道:“你怎么了?”

高轩辰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见纪清泽脸上写着困惑和担忧。他很想说伐你个大头鬼啊!但怕暴露了身份,却又什么都不能说。他气得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剜了纪清泽一眼,掉头就走。

走出没两步,他又自己停下了,又转身走回惊讶茫然的纪清泽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泄愤似的拼命晃:“啊啊啊啊啊!”

纪清泽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攀住他的脖子道:“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高轩辰松开他的肩膀,又用掌心去挤他的脸,挤得他做出一个嘟嘴的表情来。

纪清泽口齿不清:“你、发什么疯?”

他想阻止高轩辰,却被高轩辰喝了一声“不许动!”,他大抵是被喝愣住了,竟然真的没有反抗,任由高轩辰玩弄。

高轩辰把纪清泽一张清秀俊俏脸揉捏挤压出各种可笑滑稽的表情来,这才稍稍消了气,复又亲密无间地勾起纪清泽的肩膀:“走了!回去啦!”

纪清泽震惊地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高轩辰:“你这个……这个人……”

高轩辰笑眯眯道:“我带你去打麻雀吃,我烤得可好吃了!堂规可没说不准打麻雀啊,快走快走!”

少年心里的阴霾来得快散得也快,他想日子还长着,他们有五年的时光可以相处,总会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休相问】

第十八章

高轩辰说,这不是谢黎的尸体,假的。

蒋如星和纪清泽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

高轩辰见他们魂都掉了,连忙抬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把他们的魂召回来。下一刻,蒋如星抓着高轩辰的衣襟就把他给提起来了。

蒋如星的个子分明还矮了高轩辰一头,但是此刻此刻她像个女大力士,倘若高轩辰再轻几分,怕要被她抡上天去。这让高轩辰又想起被孟威像提小鸡仔一样提着的阴影,连忙去扭蒋如星的手腕,挣脱了出来。

蒋如星红着眼睛,似哭又似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纪清泽上前一步,急急道:“你怎么知道?!”

高轩辰拍了拍被蒋如星揪皱的胸口衣襟,道:“乾坤刀,谢景明。这个人你们听说过没有?”

纪清泽与蒋如星俱是一惊。谢景明在江湖上曾经很有名,不过他有名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很小,及至他们踏入江湖,谢景明早已不在江湖。乾坤刀指的并不是一把名叫乾坤的刀,而是一把乾刀和一把坤刀,谢景明是个双刀客。他一套乾坤双刀用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不到二十岁就已在江湖上成名,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二十岁那年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双刀?谢景明?”纪清泽很聪明,一点就透,皱着眉头道:“谢师的身法确实像是短兵的身法,可是他怎么会……”

蒋如星听了纪清泽之言才明白高轩辰的意思,震惊道:“你是说……谢师是谢景明?!可是谢景明不是在十五年前的伐魔大战中就已经死了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十五年前的伐魔大战,但却是从小听着伐魔大战的故事长大的。又或是像纪清泽那样,家中长辈曾涉身其中。伐魔大战之后,有多少昔年的英雄就此销声匿迹,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受伤后淡出江湖,有的人活着回去了却逐渐没落、声名不再。谁也说不清这样的人有多少。十数来年风云激荡,江湖已不是那群人的江湖。于是当长辈们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那些销声匿迹的英雄豪杰便统统当做已经死了——英雄壮烈赴死,总比英雄没落听起来要激动人心得多。

高轩辰摸着下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嘛,谢黎到底是不是当年的乾坤刀谢景明呢?你们猜?”

纪清泽、蒋如星:“……”

此时此刻,他们都很想奋起暴揍高轩辰一顿,但又觉得对方会阻拦自己,所以权且按捺下了。假如他们再更有默契一点,高轩辰恐怕就要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倒也不是高轩辰故意卖关子。他回到天宁教之后,立刻调查当初伐魔大战中是否有双刀客。江湖上用双刀的人本就不多,出名的更少,于是他一下就把目光落到了乾坤刀谢景明这人身上。

乾坤刀谢景明就是天下论武堂武师谢黎,高轩辰就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毕竟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他就只好卖弄一下玄虚,万一弄错了,他还可以抵赖说那是你们自己猜错了,不是我说的。

蒋如星已经被高轩辰一番话给震得神志不清,倒是纪清泽还清醒,暂且先忽略了谢景明这件事,道:“你还没有回答,你为什么说这不是谢师的遗体?”

高轩辰把手伸进棺材里去,想把这具焦尸的左臂骨拿出来给纪清泽和蒋如星看。

“咔嚓。”非常脆弱的焦骨被高轩辰一不小心捏碎了。

高轩辰:“……”

纪清泽:“……”

蒋如星:“!!!!!”

蒋如星瞬间就像个火药桶炸了一样,高轩辰仿佛已经看到她身上无形的小火苗一窜十丈高,吓得连连后跳,瞬间跳出去两丈远:“啊啊啊啊啊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谢黎啊啊啊啊!!!”

眼看蒋如星抖得像地震了似的,高轩辰哪里还敢装什么深沉,语速快得舌头都要打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么脆啊啊啊怎么被我捏碎了啊啊啊但是你们有检查过尸体的对吧这具尸体手臂骨本来是完整的对吧对吧?”他深知谢黎在蒋如星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谁敢动谢黎,来一个蒋如星剁一个,来一双蒋如星剁一双,就算谢黎已经变成骨头了也一样。这要不解释清楚,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被怒火烧昏了头脑的蒋如星却根本听不见高轩辰说了什么。纪清泽突然伸手搂住她,把她的头按进自己胸口,一只手缓缓拍着她的背。在他的安抚下,蒋如星才逐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纪清泽回答了高轩辰方才的问题:“对。”

高轩辰看到蒋如星被纪清泽控制住,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来,登时松了口气:“谢黎的左臂曾被人打断过。虽然后来愈合了,但是断过的骨头是看得出旧伤的。这具遗骨……”他本来想说这具遗骨的胳膊很完整,没有碎过的伤痕。但是事实上这具遗骨的左臂已经被他捏碎成好几段了。

好在纪清泽明白他的意思。纪清泽又道:“你怎么知道谢师的臂骨有伤?”

高轩辰又一次摆出了那副高深莫测的嘴脸:“这个嘛……你们若是不相信我说的,不如去问问你们的徐堂主?”

谢黎臂骨的伤是谢黎亲口和高轩辰说的,他没有必要捏这样的谎话来骗人,那时的情形反倒像是谢黎面对着一个无害的孩子终于能够说出一些藏在心中压抑良久的话。因为谢黎说过这件事是秘密,高轩辰始终为他保密,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而谢黎也不可能到处去说“我把我臂骨受过伤的秘密告诉韩毓澄了”。

因此,高轩辰并不怕他抖出这个秘密会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并且他有意先提了乾坤刀谢景明,自然能让纪清泽和蒋如星以为他是因为了解谢黎的过往才知道了这些事。

蒋如星刚刚冷静下来,又被震住:“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徐堂主骗人?!”

高轩辰蹙眉。其实他也是满头雾水。如果谢黎没骗他,那么这具焦骨就应当不是谢黎的。焦骨不是谢黎的,那谢黎去哪儿了?如果死了,尸体为什么会被人掉包?如果还活着,怎么跟他一样一年不露面?

谢黎能在天下论武堂当武师,是徐桂居硬保下来的。谢黎说过徐桂居知道他的事情,徐桂居也确实应当知道。可徐桂居要是知道的话,难道看不出尸体有问题?

高轩辰不想表现出“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无知”,只能硬着头皮道:“先把韩毓澄的棺材也打开看看吧。”

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可能,当初收尸的人搞错了,把“韩毓澄”和谢黎的尸体放混了。

纪清泽和蒋如星再次上前,拔出楔钉,打开了“韩毓澄”的棺材。他们显然也和高轩辰有同样的怀疑,打开棺材以后第一眼就去看尸体的左臂。

那依旧是一根完整的左臂骨。死者生前并未受过骨伤。

片刻后,蒋如星蹲下身,捂着脸哭了。她在天下论武堂中被同学们叫一声冰美人,整整五年的时光,从来没有人听她喊过一声疼,从来没有人见她流过一滴泪。但她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其实高轩辰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且即便那具尸骨不是谢黎的,谢黎也未必就还活着。可她种种心绪涌上心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纪清泽约莫是受了她的影响,眼眶也跟着泛红。他看看棺材中的尸骨,又看看高轩辰。

高轩辰却沉默不语。

这具尸骨的身量确实和他相当,骨头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和伤痕,看来选择尸骨的人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尸骨的旁边放着他从前用过的兵刃和一些“遗物”,还有一只雕得略显粗糙的小玉猫。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纪清泽见高轩辰始终不语,用轻轻的、有些茫然的语气道:“你怎么不说,这具也是假的呢?”

高轩辰叹了口气,道:“韩毓澄是你们的同窗,你们知道,他受过什么骨伤吗?”

纪清泽缓缓摇头。

高轩辰道:“烧成这样,确实看不出什么了,又没有什么能辨认的特征。我……罢了,把棺材合上吧。”他正要去拉棺材板,棺材板的那头却被纪清泽按住了。他一惊,小心地注意着纪清泽,然而纪清泽只是又深深看了眼棺材里的尸骨便把手松开了。

两人默默地合上棺材板,高轩辰趁着纪清泽不注意,迅速把手伸进棺材里取出了那只小玉猫。

两个男人重新安放好棺材之后,蒋如星也哭完了。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吸了吸红红的鼻头,发泄完之后倒显得轻快了不少。她瓮声道:“走,去找徐堂主问一问。”

第十九章

他们离开了后山往主峰走,走到半路,却被一群少年给拦下了。

这些少年们正是如今在天下论武堂中学武的孩子,也就是高轩辰纪清泽他们的后生。这些少年年纪小的刚过十岁,年纪大的十五左右,呼啦啦从山上冲下来,各个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敌意冲天。

“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高轩辰扫了他们一眼,皱了下眉头。

打头的少年是西虎鱼家的鱼晚生,他道:“魔教妖人,放了我们的朋友!”说的便是被天宁教掳走的那十二个少年了。

西虎鱼家的虎啸掌法独步武林,修炼此功者皆身形魁梧,想那当家掌门鱼万笑到了鹤发鸡皮的年纪,身形亦壮得跟座碉堡似的,别人能左手提鸡右手擒鸭,他能左手提牛右手擒马。而这鱼晚生不过十二三岁,已身长七尺有余,肌肉健硕,一张童颜小脸长在这副身体之上,有颠倒错乱之感。西虎在武林中领魁首,鱼晚生在一众少年之间亦是领头虎。

纪清泽和蒋如星顿感头疼。

高轩辰也很头疼。天下论武堂算是他的半个师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对天下论武堂下手。但除此之外,他很难再找到牵制各大派不要轻举妄动的筹码。他并不想为难那几个孩子,他只想能够光明正大不受阻挠地查清一年前的事情的真相。

纪清泽对这些少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把人带回来的,给我点时间。”

鱼晚生不服道:“纪师!这家伙既然是魔教的教主,那我们也把他绑起来当人质。要是魔教不把泥巴他们放回来,我们就杀了他们的教主!”

高轩辰诧异地看了纪清泽一眼。这孩子叫纪清泽什么?纪师?纪清泽到天下论武堂做武师了?常驻的还是轮替的?!

纪清泽道:“此事你们不要插手。”

“凭什么不插手?!”鱼晚生道,“你们这些大人就只考虑名利声望,还有什么狗屁的武林大局!简简单单一件事让你们办得这么复杂!如今被魔教挟持的是我们的同学,那应该是你们不要插手才对!!”

众少年立刻附和声一片,挥着刀剑就要冲上来了。唯有一绿衣少年挡在众人面前,低声道:“勿急,别乱了阵脚。”此少年便是东鹤武家的公子武清流。东鹤武家所练鹤体拳,讲究的是绵而不烈、以柔克刚。武清流比一般少年还清瘦几分,站在鱼晚生边上如一根细小的早苗。但他身姿挺拔,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气力却不容小觑。

高轩辰突然觉得有些讽刺。纪清泽并不比这些少年大多少,比他们这里最年长的少年也就大了三四岁。他一年前还是天下论武堂的学生,就只是短短一年,身份变化,他却成了这些少年口中可耻的大人。

然而站在这些少年的立场上,他们的想法是多么理所当然。倘若高轩辰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大概连废话都不会说就直接冲上来动手了。这些少年并不认得谢黎,和那个韩毓澄也没什么交情,他们什么都不考虑,心心念念的只是想救出自己的朋友们而已。

“我会放了他们的,一定。”高轩辰低声说了和纪清泽一样的话,“给我点时间。”

“凭什么?!”

高轩辰却又笑了:“凭你们还太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一众少年自然被激怒,不顾纪清泽和蒋如星的劝阻,飞身朝着高轩辰攻了过来!武清流还想拦,却已拦不住了。

高轩辰连青雪剑都不出鞘,第一个冲上来的孩子手里拿的是长棍,他站定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抡圆了的长棍朝着他的脑袋砸过来了,他才突然一步错开,抓住长棍的一头顺势向外一抽!

那少年猝不及防,长棍就已经脱了手。他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空举的动作,高轩辰一棍捅过去,正捅在他的麻穴上。少年哎哟痛叫一声,浑身瘫软,毫无抵抗力地被高轩辰揪着领子丢向一掌拍来的鱼晚生!

鱼晚生吓了一跳,急急收掌,接住自己的同伴。高轩辰的长棍如毒蛇般紧随而来。原本被抛来的少年挡在了鱼晚生面前,奈何鱼晚生的身形太过魁梧,那少年只挡住了一半,长棍戳中鱼晚生的腰侧软肋,鱼晚生立刻瘫倒在地。

也就是片刻,又两名持刀少年逼近,同时从两侧挥刀朝高轩辰砍了过来!

高轩辰手抓长棍中间,来了个“神龙摆首甩尾”,啪啪两下就用长棍的两端击中了两名少年的腹部。两名少年手中兵刃飞出,痛苦地弯下腰去。

又冲上来三个,高轩辰手中长棍连送三下,准确地戳中三名少年的麻穴,这三个倒霉蛋甚至都还没近身就被一招放倒了。

十几个拦路的少年就眨眼的功夫已经被高轩辰放倒了一大半。这些人在进入天下论武堂之前可都是天之骄子,对论武堂中的武师都不服气,却没想到他们十几个对付一个,连人一根头发都摸不着,一时都被惊到了!

其实这是因为他们进入天下论武堂的时间才刚一年,原本年纪小身量力气就有差距,彼此之间的默契也不深厚。他们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冲过来,对与高轩辰而言不过就是快打单挑。倘若他们能心意相通配合默契,高轩辰就不会那么趁手了。

武清流肃目,对剩下几名少年道:“围住他!”

他方才一再阻拦,并非想要回护高轩辰,而是他知道少年们力不能逮,于是想要讲究阵法配合,合力擒拿高轩辰。可惜他没能挡住鱼晚生带领的一众冲动的家伙,斯须己方就已折损过半了。

剩下四名少年心性相对较为沉稳,不急着抢攻,在武清流的指点下分散开,从四面像高轩辰聚拢过去!

即便这些少年武功不如高轩辰,然而他们一旦合力,高轩辰双拳难敌四手,形势必然不利。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眼看四人分兵,他一改方才守擂般的打法,主动朝着武清流冲了上去!

武清流立刻后退:“合!”

那些少年到底还不够默契,方掉头向外跑,听见同伴呼救,再转身回援,却已慢了一步。高轩辰长棍一扫,攻向武清流下盘,武清流立刻纵身跃起,欲踏向长棍中段,令高轩辰兵器脱手!

高轩辰却早有所料,他原是双手提棍,忽然撒了一手,单手捏着长棍中前段,空出的另一手猛地将靠近自己的棍端压了下去!他以自己的手为承台,利用了长棍的“撬”之力,动作比武清流更快!武清流尚未碰到长棍,长棍尾端就已弹起,狠狠抽在他的小腿上!

武清流顿时捂着腿肚子滚到一旁去了。

武清流倒下,那三名少年顿时失了主心骨,又被高轩辰以单挑快打的方式迅速放到了两个。

剩下一个动作最慢的已经不敢往上冲,犹犹豫豫抓着剑后退。高轩辰却没打算放过他,快步上前。那少年吓得扭头就要跑,却被高轩辰一棍戳中膝弯,跪倒在地!高轩辰飞身抓住那少年后领,那少年立刻旋身欲挣脱,却被高轩辰紧紧抓着拧麻花一般按倒在地,学的就是当初孟威制伏他的那一招。

这一场混战打得是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高轩辰就以不可阻挡之态势成了场上唯一站着的胜者,并且毫发无损。

须知除了少年们技不如人之外,他们另有一大劣势,那便是他们对高轩辰雾里看花,高轩辰却对他们洞若观火。天下武林在百花齐放之后又陷入了固步自封的局面,江湖势力再度僵化,能被送入天下论武堂学武的少年来来去去都是出自那几家门派。高轩辰纵然与这些少年无甚交情,却与他们的兄姐颇有交情。便不认得他们的兄姐,也认得他们家门派来天下论武堂的轮替武师,因此对他们的武功路数颇为了解。他打得又快,这些少年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然被放倒了。

高轩辰冷笑道:“拿我去换人质?别天真了!天宁教没有了我这个教主,他们大可以再重新选一个!你们的朋友,没了任何一个,就真的没了!不会再有一个代替的了!”

他用力敲了最后被他制伏的那少年的麻穴,感觉手底下的人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才放开了手:“好好练吧,别整天爬树摸鱼不务正业,就这点功夫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是一怔,不由想起那时候在院子的外面听见孟威和谢黎说话,孟威说现在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此时此刻,他居然也油然而生了同样的感觉。这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惆怅。

解决了这一波的麻烦,高轩辰回头一看,发现纪清泽和蒋如星两个人齐齐站在一旁盯着他看。刚才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都没出来拦一下。

“走啊!”高轩辰道。

纪清泽扫了眼满地呻吟的少年们,弯了弯腰,本想将倒在他脚边的那个扶起来。但是考虑了一下,却把手收了。他叹了口气:“唉!好好练吧。”说完就跟着高轩辰走了。

蒋如星鼻子还没通,也瓮着声道:“好好练吧。”走了。

回了灵武山的主峰,他们并没有立刻去找徐桂居——徐桂居和他们一样也去参加武林大会了,他们是一路疾驰赶回来的,徐桂居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恐怕还要再过一两日才能到,他们就只能暂且等着。

主峰北面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排屋子,是给武师们住的,因为天下论武堂经常有武师轮替,人数不定,所以当初盖的时候特意多盖了几间空屋子,正好让他们先住下。

刚进竹林,一道小小的白色的身影打斜里窜了出来,冲到纪清泽脚边,却是一只白猫。那猫用身子蹭着纪清泽的腿,用爪子抓他的裤腿,想要求抚摸。

纪清泽这么多天来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弯下腰把猫抱起来,揉揉它的脑袋:“多啦。”

这只白猫便是当初高轩辰找玉佩时顺手捡回来的那一只,刚捡回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只小猫不怕生,极其粘人。纪清泽特意给它搭了个小窝,它却不肯睡,一定要上床和纪清泽一起睡。它又很贪吃,一顿饭刚刚吃完没多久又缠着纪清泽要点心,纪清泽不给它便抱着纪清泽的胳膊不肯放,缠人得要命。

那时候韩毓澄已经得了个“韩少啦”的绰号。韩少啦吃豆腐花,盐也少啦糖也少啦,什么都少啦。小白猫要得多,这也要那也要,弄得纪清泽每天头疼地在房里训它:“吃太多啦!睡太多啦!太多太多啦!”后来就索性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多啦”。

纪清泽很会养猫。当初高轩辰交到他手里的是一只脏兮兮的小泥猫,如今却已然蜕变成一只油光水滑雍容华贵的大白猫了。

多啦缠着纪清泽给他顺了半天的毛,纪清泽把它放回地上,拍拍它的脑袋:“自己去玩。”说罢便带蒋如星和高轩辰往武师房走。

多啦却不肯走,一路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蒋如星直接进了谢黎过去住的屋子,纪清泽则把高轩辰带进了一间空屋子。

进了屋,纪清泽道:“高教主,你就住在这里。”

高轩辰过去把行李放在桌上,多啦也跟过去,先跳到椅子上,又跳到桌上,轻轻地咬高轩辰的手。这是它表达喜爱的方式。

很显然,多啦已经认出了高轩辰。猫和人不一样,高轩辰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声音,又彻头彻尾地换了一个身份,那些和他朝夕相处多年的人们便不再认得他了。可猫还认得。

高轩辰迅速把手收回来,下意识地瞄了眼纪清泽。

纪清泽皱着眉头,语气严厉:“多啦!”

多啦莫名被训,吓了一跳,犹犹豫豫地在桌上转了一圈。

纪清泽道:“下去!”

多啦听懂了,还以为主人不喜欢它站在桌上,于是一转身,直接扑进了高轩辰的怀里,高轩辰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多啦扒着他的胸口仰起身子,先是用小鼻头拱了拱他的嘴,又十分欢喜地伸出舌头舔他的脸和嘴,舔了他一脸口水。

纪清泽登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多啦固然粘人,被他教育了这么多年,分寸还是有的,它只舔它极其喜欢的人,可高轩辰一个陌生人,难不成身上下了什么迷猫妖?他心里极其不悦,眉头拧得要打结,直接上手把多啦从高轩辰怀里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