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破案上一章:第 6 章
  • 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破案下一章:第 8 章

高轩辰正闭目养神,忽听对面的家伙字正腔圆地开始念书——念得不是其他,正是堂规!

原来纪清泽看他死活背不进书,只能采取笨办法。高轩辰自己背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高轩辰累了不想背,他就在边上念,魔音灌耳,填鸭似的硬塞,总能塞进去一些。

高轩辰怔了一会儿,微微仰起脸,把眼睛从胳膊弯里露出来,打量对面的纪清泽。纪清泽背挺得笔直,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他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念书的表情很认真。

高轩辰看得心里痒痒的,想伸手去拨一拨纪清泽的睫毛。可他刚刚被纪清泽挠过痒,笑得力气全无,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一面欢喜着,一面又愤慨着,胡思乱想着:走着瞧吧,老子早晚有一天日回来!哼,看老子不日死你!

第十五章

念书念到夜里,纪清泽扛不住了,便收拾东西走了。高轩辰在藏经阁里啥也没干,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往回走,路过谢黎的院子,他看见谢黎正在练刀。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休息?”谢黎看见高轩辰,便把刀收了。

高轩辰的目光在他手中的长刀上停滞了片刻,忽而一笑:“谢师,咱俩比划比划?”他向来不讲什么尊师重道,无论年纪大小或是身份高低,脾性相投就是朋友,脾性不投的就是他要搅合的人。而谢黎属于前者。并且是论武堂几位武师之中唯一的前者。

谢黎淡淡一笑:“好啊。”

高轩辰出来没带兵器,直接从谢黎的兵器架上抽了把刀,挥刀就劈了过去!

谢黎错步退开,高轩辰却早有所料,横刀一“拉”,刀刃直逼谢黎胸口!谢黎立刀挡下他的兵刃,同时错手一绞,又想用上一回对付蒋如星的法子卸去高轩辰手中的兵刃。

然而高轩辰却痛快地直接撒了手,他的刀被谢黎绞得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正要落下,他复又抓住刀柄,向谢黎的左侧身子砍去!

谢黎眉峰一挑,再次利用步法变幻错开身位。

这些天来,高轩辰一得闲便反复琢磨谢黎的身法。他自以为已将谢黎的这些套路吃得大透了。谢黎的身法旨在避开锋芒,侯守时机,待对手露出破绽,再一招制敌!高轩辰便故意研究了一套克制之法,他想着谢黎会如何应对,再去破解谢黎的招数,迫使谢黎退无可退。

然而待到真正交手时,高轩辰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谢黎。谢黎在课上所教,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身法根本没有套路可言,前后左右、快慢远近,身形随兵刃游走而变幻,步距和方位只消偏差那么一分,就能演化出全然不同的打法来。

高轩辰手中的刀如毒蛇吐信般紧追不舍,却永远差上那么分毫。无论他如何努力,不断地提速,可谢黎仿佛能够提前预知他的刀刃会砍向何处,永远都能有惊无险地以那么一步之差避开他的锋芒。

七八招走过,高轩辰发现自己总能被谢黎既看穿,不免开始有些急躁了。若要不被对手看破,自然是要先改变自己的路数。他原想一刀横劈,然而骤然之间心念一动,突然收招改刺!

他招式变得突然,突然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用这样的打法,难免在变招时慢了半拍,露出一个大破绽来,被谢黎虚虚一刀拍在他肩上。倘若他们正在以命相搏,就方才那一下,他便已被人割喉了。

谢黎道:“莫急。调遣兵刃者是你,而不是你的对手。”

高轩辰恍然大悟。他被和谢黎的胶着打乱了心神,他的招式不再是他的招式,而是被谢黎所支配的结果。他以为突然的变招会打破僵局,破了谢黎的稳固,却不料是他自己落入了谢黎的圈套之中!

高轩辰何等聪明,一招失手,反让心堂如明镜一般。他之所以始终被谢黎压制,是因为他自以为看穿了谢黎的套路,提前想好了招式应对。可谢黎不按照他的预设出招,他就成了被看穿的那一个。正如谢黎所说,这天下没有不变应万变,唯有万变破不变。真正不受对手调遣,而掌握主动的打法,应当是以变制变!

高轩辰顿时将先前的所思所想全都抛诸脑后,眼中所看见的,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和手中的这把刀。他长刀一震,再次追上,无论谢黎如何闪避,他都只频频攻向谢黎的左翼!

他弃了招式套路,手中的刀顿时活了起来,专挑那些令人难受的地方打。谢黎神色逐渐认真,不再一味地“伺机”,反而开始主动进攻,高轩辰不露破绽,他便试图给高轩辰制造处破绽来。

高轩辰却越打越兴奋,觑准机会,猛地弓步向前,长刀朝着谢黎劈头盖脸挥了过去!

谢黎自然举刀迎击,刀刃相撞,高轩辰内力灌注两臂之上,用力一“压”,将两刀沉了下去!谢黎立刻抽刀,却不料高轩辰两手递上,突然转腕,把谢黎的刀向右挑了出去!

谢黎的刀被向右侧荡开,高轩辰同时伸出一手去抓他左肩!

原来方才这一招高轩辰又一次以招喂招,就是为了荡开谢黎的刀,让他左侧身体完全暴露出来,而袭他左肩的这一招才是高轩辰真正的目的!这一回总算叫他压准了谢黎的应对,成功教谢黎露了个破绽出来!

眼看高轩辰的手就要抓住谢黎,谢黎却突然出脚一勾,将高轩辰前弓的那只脚勾了过来!

“哎哟!”高轩辰重心顿失,生怕谢黎趁此机会一招袭来,立刻收势滚了出去。打了两个滚之后他立刻停住,单膝跪地,一手撑起,准备接招,却发现谢黎方才并没有攻上前来。

谢黎淡笑道:“坏小子。”

高轩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谢师,你以前惯用的兵器不是长刀吧?”

谢黎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未来必不可限量。”

高轩辰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造诣了。刚才如果他们真的是以命相搏,谢黎勾了他的脚之后立刻挥刀砍下,他那一滚未必能够避得开。再则谢黎还让了他一条胳膊,所以说到底是他输了。

他却不知道,高手过招,比的不单单是兵刃的快慢和内力的深浅,更多时候能让人出奇制胜或者反败为胜的是“意识”。意识决定了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意识决定了一个人在比武时是见招拆招还是走一步看三招。真正比武的时候,招式变化皆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人能停下仔细思考,全凭意识控制身体。而意识则是来自见识和经验。

有的人在同一招上吃亏十次方能在第十一次做出改变;有的人只要交过一次手,第二次便知该如何破解;有的人哪怕不亲自比试,只消用眼睛看,用脑子想,也能形成意识,甚至融会贯通、以一见百。

任何事情都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则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譬如论武堂中的其他弟子,他们看谢黎出招,看到的只是谢黎的刀和谢黎的步法,这便是第一重境界;高轩辰看到的谢黎的步法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步法,他看出了不对劲,但他要思考很久才能得出结论,这便是第二重境界;若到了第三重境界,谢黎的刀法还是刀法,步法还是步法,他无需去思考为什么,也不用明白前因后果,在他眼里看到的直接就是谢黎的弱点,然后克制弱点,他便能取胜。

高轩辰毕竟年纪还轻,在这样的年纪已经能够达到第二重境界,确实当得起谢黎一声夸。天下论武堂百花齐放,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再多几年经验的积累,他未来的造化将难以估量。

高轩辰道:“谢师,你的左手怎么了?”

谢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他抬起左臂在空中抓了抓,片刻后又垂下去了。他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别人都看不出来吗?很奇怪啊。”高轩辰道,“使长刀的人一般不用这么细致的身法,你这身法倒像是惯用短兵的。”短兵需要近身,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滑步的动作,差一分一豪的距离都可能决定短兵的胜败。

谢黎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他把短兵的步法和长兵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一套自己的路数。只有同时熟悉短兵和长刃的人才能看出这一点,像蒋如星这样只熟悉长刀的,便直接把谢黎的身法判断成了“废招”,却不知其所以然。其实这世上没有废的招式,端看人怎么用,用得好就是好招,用的不好就是坏招。

高轩辰又接着道:“你的左手,我之前只是怀疑,刚才试探了才有几分把握。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你跟蒋如星比试的时候,有那么几招,我感觉你的左手明明能再派上一点用场的,如果你左手里有个什么东西,你可能就立刻赢了。”他顿了顿,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明白了,“你以前难道是用双刀的?”

谢黎眉头一跳,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如果对手是高手,通过他惯用的身法,或许能判断他惯用的不是长刀而是短兵。但除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之外,高轩辰是第一个看出他从前是用双刀的人。就连天下论武堂的武师都不知道的事,竟然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猜准了!

他立刻道:“不要告诉其他人!”

高轩辰不解:“什么东西不要告诉其他人?你用双刀还是你的左手?话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左手到底怎么了呢。”

“都不要说。”谢黎又抬了抬左臂。他平日活动的时候左臂也能行动自如,只是因为旧伤左臂力气有限,很难再当做惯用的手拿兵器了。他之所以选择了改用长刀,是因为长刀有时需要两手交握,实际上他把力气全都压在右手上旁人也看不出来。他道,“我的左臂骨头曾经被人打碎,后来医师帮我接好了,只是……毕竟不如从前了。”

高轩辰好奇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谢黎道:“十年前。”

高轩辰顿时嘴角一抽。十年前还能是什么事?伐魔大战呗!没想到谢黎居然也参加过伐魔大战,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当初也就十八九岁,年纪轻轻,就去征讨魔教。高轩辰心里对谢黎的那些好感立刻烟消云散了,他哼哼道:“那你很讨厌魔教哦?”

月光下,谢黎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他目眺长空,似乎在回忆往事。过了片刻,他终于又开口:“魔教如何?正道又如何?这世上没有穷凶极恶的门派,只有丧尽天良的人。”

高轩辰对他刚消下去的那点好感噌噌又回来了。他感觉有故事可听,立刻兴奋道:“哎?难道不是魔教干的?有人背后阴你?快说说,快说说!”

谢黎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莫问。”

高轩辰不满,心道你让我帮你保守秘密还不告诉我实话,不怕我把你的事抖落出去?谢黎却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对他眨了眨眼睛:“方才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少年人最需要的就是成就感与存在感,谢黎这一句话直接把高轩辰拉拢成了知己,让他立刻就打消了把秘密说出去的想法。他问道:“谁都不知道吗?这天下论武堂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说起来谢黎在天下论武堂中确实是个比较古怪的人。因为天下论武堂地位的特殊,常驻武师每一个都是知根知底的,唯有谢黎的来历不怎么显赫,好像是个江湖上的无名小辈。用这样的人当武师自然会有争议,然而当初是徐桂居以堂主的身份做担保,力排众议留下谢黎。徐桂居既然能当天下论武堂的堂主,他在江湖上的声望是很高的,所以今日谢黎才能站在这里。

高轩辰道:“不对,你的事‘老规矩’总归知道的吧?”他当着谢黎的面也不避讳,直接把徐堂主叫做老规矩。

谢黎含笑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我不告诉别人。”

谢黎这才满意地笑了:“你这孩子,聪明绝顶,性子跳脱,又不服管束,恐怕心底里不服‘规矩’二字,甚至正邪也看得很淡,唯有情之于义在你心中尚有些分量。我说的对也不对?”

高轩辰不知谢黎怎么突然地就分析起他来了,摸着下巴道:“唔,差不多吧。”

谢黎轻叹一声,道:“你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倘若你不受这江湖之水的熏染,永远秉持这性子,未来你必会受到许多人的误解。”

高轩辰心道:误解就误解,谁在乎那些?何况他一个魔教教主,难不成旁人还能将他误解成大善人么?

却听谢黎接着道:“孩子,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不败的刀剑,没有不会死的人。唯有赤子之心,立于天地,永不泯灭。那是你最宝贵的东西,藏好它。”

高轩辰被他说得一阵糊涂,心道:谢黎是喝酒了么?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么多奇怪的话?赤子之心?那又是什么东西?

谢黎道:“天色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高轩辰耸耸肩,蹦蹦跳跳地往弟子居去了。他一知半解地发现了谢黎的秘密,也答应了为他保守秘密不告诉天下论武堂的其他人。然而他只答应了保守秘密,却没答应不去挖掘这秘密。他想你不说就不说呗,老子是天宁教的少主,早晚有一天把你的底细摸出来!

第十六章

翌日一早,纪清泽是被压醒的。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高轩辰大大的笑脸,他脱口而出:“你为何压我?”

“哈?”高轩辰莫名其妙,“我压你?你做什么好梦了?”

纪清泽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小猫趴在自己的胸口上睡觉。他无可奈何地把猫抱下床去,扶额:“你怎么又来了?!”

他每天晚上临睡前分明都有好好地关上窗和门,偏偏门闩根本挡不住高轩辰。他又不能为了防高轩辰而把门窗都用木板钉起来,也只好一天又一天让高轩辰成为他醒时的风景了。看得多了,他后半夜都做起了和高轩辰有关的梦,有时清晨起来看见正主,他还迷迷糊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了没醒。

高轩辰拉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出去吃早点。”

外面的天还没大亮呢,纪清泽脸也没洗,被高轩辰拖出房间。他茫然道:“去哪里?”

高轩辰道:“去镇上!”

天下论武堂是供应弟子们的饮食的,只是堂里的厨子不知是哪里请来的,手艺实在够呛。晚上还知道给练功累了的弟子们换点花样,可每天大清早永远都是一碗白米粥和一碟小菜。早上喝一碗清淡的白粥舒服倒也舒服,可日日都这样,时间久了弟子们难免觉得乏味。

高轩辰在天宁教的时候,作为天宁教的少主,那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一日三餐每天换着花样能连续一个月不带重样。他是第一个受不了论武堂中饮食而去山下觅食的,于是就在山下的灵武镇里认识了豆腐西子。

豆腐西子做的一手好豆腐,甜咸酸辣样样拿手。她的秘制豆腐花,口感肥腻爽滑,又加了葱花、紫菜、花生末和肉糜为佐料。菜是最新鲜爽口的菜,肉糜是油里煎过的,又酥又脆,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高轩辰正待好好给纪清泽讲讲那山下的美食,然而刚走出两步,却被纪清泽甩开了手:“论武堂里有规定,弟子们不可擅自下山。”

高轩辰一愣,好笑道:“就下山吃个早点就回来。我带你去吃豆腐花,保证你喜欢。”

纪清泽道:“不行。堂规就是堂规!你背了……好吧你没背。”

他原本大概是想说你都背了好几天堂规了难道还不知道这条规矩?然而事实上这么多天下来,高轩辰拢共就把堂规粗粗看了三四遍,其他时候他都懒洋洋地趴着,听纪清泽给他念书洗脑。

高轩辰嘴角一抽:“你这人……”

不远处的沈飞琦朝他们招手:“毓澄,清泽,好了没有?快点走吧,再晚就来不及赶回来晨练了!”

纪清泽一看,竟然好几个少年都在路口等着了。

自打高轩辰入了天下论武堂,为了成为一根合格的搅屎棍,为了带歪武林明日之栋梁,他决定先从带着少年们破坏堂规开始入手。然而论武堂的这群少年,说有多规矩那也没多规矩,说有多顽劣却也没多顽劣。他出的那些个馊主意,除了他的铁杆狐朋狗友沈飞琦之外,总是响应者寥寥。

直到他发现了灵武镇上的豆腐西子,头一日拉了两三好友去,第二日成了四五人,第三日又多了六七人……美食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别说堂规了,就连那些个贪睡赖床每日晨练都迟到的少年,也为了能吃上一口美味每天大清早天不亮就起床下山吃早点。

纪清泽见人数竟如此之多,震惊道:“你们……堂规……”

高轩辰道:“别管什么鬼堂规了,快点走吧,一会儿来人了就走不了了。”

纪清泽依旧坚持:“不行。”

在路口等着的少年们急了,其中一人道:“他不去就算了,我们快走吧,别管他了!”

美食当前,小端方依旧坐怀不乱。高轩辰无法,只得抛下他走了。

灵武镇上豆腐西子刚刚出摊,呼啦啦一群少年涌上来,把她的摊点围得水泄不通。高轩辰笑道:“三姐,我又带着大家伙来吃你的豆腐了!多给我添点肉!”

第一次跟来的文宁奇道:“你怎么叫她三姐?”

高轩辰道:“她名字就叫魏三姐。”

一众少年连忙也跟着叫上了:“三姐,我要一碗甜的。”“三姐,我的那碗多放点辣子。”

就属沈飞琦嘴最甜:“三姐姐,你看着做,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欢。”

豆腐西子笑道:“好,一个个来。”

豆腐西子并不叫魏三姐,她父亲是个没念过书的屠户,家对面住的是一位落魄秀才。秀才和屠户互相看不顺眼,秀才嫌屠户粗鲁,屠户嫌秀才酸腐。然而两户人又互相羡慕,秀才自己不得志,在衙门当小官得罪了长官被赶回家了,他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羡慕屠户家里天天有肉吃;屠户也羡慕秀才,屠户不认得字,没念过书,就只能当一辈子屠户。秀才家里养了几个孩子,取的名都和镇上人不一样,别家都是大子二子三子,他家孩子按着伯仲叔齐排行,听起来就不一样。屠户也不甘示弱,学了那套伯仲叔季回来,家里老三是个姑娘,好端端的姑娘被取了个名字叫魏叔。

魏叔今年十七八岁,生的一张圆圆脸盘,笑起来脸上甜甜两个酒窝,不说多漂亮,却十分面善,又做的一手好豆腐,被镇上的人叫做豆腐西子。高轩辰嫌豆腐西子叫起来太长,魏叔又不好听,便开始带头管她叫三姐。

魏叔给少年们打好豆腐花,高轩辰一尝就开始叫唤:“少啦少啦,盐和辣子都太少啦!三姐给我多加点!”

魏叔道:“已经给你添得比别人多了,你还嫌少,以后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和你吃到一块儿去。”说完还是给高轩辰又盖上一勺料。

沈飞琦道:“三姐姐你别理他,你做得真好吃,我以后天天来找你好不好?”

高轩辰鄙夷:“得了吧你,我们都快吃完了,你还没动呢。”

沈飞琦最喜欢漂亮姑娘,缠着魏叔三姐姐长三姐姐短,每次就数他吃得最慢,光调戏姑娘去了。

一众少年吃饱喝足准备回山,高轩辰道:“三姐,有食盒没有?我带一碗回去。”

沈飞琦奇道:“你还没吃饱?”

高轩辰道:“给小端方的。”

沈飞琦莫名其妙:“你这人真奇怪,你给纪清泽献什么殷勤?三姐姐,你也给我装一碗回去。”

高轩辰睨他:“你又给谁献殷勤?”

沈飞琦挺起腰板,理直气壮,仿佛他的动机就比高轩辰的高尚百倍:“那当然是给蒋如星啊!”

两人不屑地互相鄙视了一番,各自提着食盒回山去了。

第十七章

晨练结束,纪清泽回屋休息。高轩辰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纪清泽进了屋子,他便蹲在窗外偷看。

只见纪清泽进门先把脏鞋和外衣脱了,换上一双干净的鞋。他在屋里屋外向来要穿不同的衣物,一天进出多次,他便更衣多次,倒也不嫌麻烦。刚换好衣服,小白猫就跑过来抓他的裤子。他便弯下腰摸摸小猫的脑袋,又去给猫食盆里添水。

高轩辰不由有些着急了。他特意带回来的豆腐花就放在纪清泽的桌子上,纪清泽却像瞎了一般半天没发现。

待料理好粘人的小猫,纪清泽似乎终于闻到了香味,回头看到桌上多出来的食盒,不由愣住。片刻后,他走过去,打开食盒,看见了里面尚在冒热气的一碗豆腐花。

纪清泽猛地回头,高轩辰立刻矮下身去,躲在窗台下面。他听见纪清泽的脚步声往外走,连忙悄无声息地绕到墙后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高轩辰才又钻出来,回到窗台便偷看。

他看着纪清泽慢慢地,一勺接一勺,将他带回来的那碗豆腐花吃完了。

直到纪清泽咽下最后一口,高轩辰才站起来,揉了揉蹲得酸麻的腿,去敲纪清泽的窗户。

“咚咚咚。”

纪清泽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刻把食盒盖上藏到书后。他回过头,看见窗外站的人是高轩辰,走过来把窗户打开。

高轩辰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纪清泽下意识偏过头去,抿了抿嘴角还沾着油。

高轩辰道:“除了豆腐花,山下还有好吃的大肉包和葱油饼。论武堂的厨子做的简直就是猪食!明天就跟我们一起去呗!”

纪清泽立刻道:“不行。”

高轩辰奇道:“为什么不行?我看见你吃完了,你分明也很喜欢吧?”

“堂规。”

高轩辰:“……”

纪清泽这人倒也有趣,高轩辰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端方克己守规矩的人会成为他这五年里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以为名门正道都是一群爱管闲事的家伙,自己假惺惺,还要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田地,不许别人不守规矩。但纪清泽不是,他始终严于律己,也无意干涉其他人。且无论多少人破坏了规矩,他依旧坚守。

高轩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拧了下他的脸。

纪清泽捂住被拧的地方,惊讶地看着他。

高轩辰道:“你就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纪清泽:“……”

“我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也没听你说过一声喜欢。”

“你送的……不喜欢!!!”

高轩辰道:“那你喜欢什么?你倒是说呀!”

纪清泽也不知犯起了什么别扭,就是不说话,脸色倒是微微泛红。

“难道你就什么都不喜欢?不会吧?喜欢又不敢说不敢做,你这人要不就是怂,要不就是矫情!”

纪清泽脸上那点红立刻就褪成了白,沉下脸来,冷冷道:“与你何干?”

纪清泽莫名摆起脸色,高轩辰也无端来了火气。他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抱胸冷笑道:“与我无干啊。不过你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给别人添乱。你不肯坏规矩,我就偏要坏了你的规矩。咱俩走着瞧吧!”说罢转身翩然离去。

高轩辰和纪清泽吵了一架,原以为纪清泽不会再去藏经阁陪他背书了,他自己也懒得背,索性再也不去。他倒还是每天早上下山去吃早点,吃完了多带一份回来,有时候是一碗豆腐花,有时候是一个大肉包,有时候是一张煎饼。纪清泽每天早上晨练都会比别人早一盏茶的功夫出门,高轩辰上了山就先去纪清泽屋里放下早点,再出去晨练。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他又买了早点回来,推开纪清泽的房门,却见纪清泽居然坐在屋里没有走。

高轩辰一愣,还是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将手中食盒往纪清泽面前一放:“呶,趁着热赶紧吃吧!”

完了也不走,就在纪清泽对面坐下,托腮看着他,“快吃呀,今天是香菇酥肉饼,我自己是不大爱吃,不过谁知道你呢?我就不信你真的一样也不喜欢。”

纪清泽:“……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高轩辰心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天天给你送,送到你吃习惯了,我就不送了。那时候你吃不到,又抓心挠肝地想,我便不信你还不肯坏了规矩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嘴上却道:“不怎么,你喜欢我就高兴!快尝尝吧,一会儿该去练功了。”

纪清泽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气,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了:“堂规背得怎么样了?”

高轩辰完全无视了他的问题,惊喜道:“哎,你不是生我气了吗?”

纪清泽不语。

高轩辰眉开眼笑:“一个人在藏经阁可无聊了,什么都背不进去。我一看书就眼疼,还是喜欢你念给我听。”

纪清泽气恼道:“你明明这些天都没去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