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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黎双刀一合,夹住他的剑,让他不能再进。而双刀也停住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蒋如星终于不敌闻人美,被她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

沈飞琦惊呼道:“如星!”

纪清泽阔剑一甩,斩开两名敌人,冲上去将蒋如星护在身后。然而闻人美看也不再看蒋如星一眼,又飞身朝着谢黎扑过去,一面甩出一把暗器,一面对高轩辰吼道:“闪开!”

高轩辰:“……”

铁橄榄都甩到眼前了,不闪也得闪。他抽身后退数步。谢黎也与他对面退开,被一枚铁橄榄割破面纱,露出他大半张脸来。

也就只是一瞬,他用他好容易露出的双眼,一言难尽地看了高轩辰一眼,转身就走!

蒋如星被闻人美重重一脚震荡了肺腑,喉头发甜,两眼发黑,几乎呕出血来。她模模糊糊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跑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片衣角:“谢……师……”

然而谢黎从她的身边路过,就连一瞬都没有停滞。他跑出校场,跳上高墙,潜入夜色之中,离开了。

闻人美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霜剑,她从头到尾就是为了谢黎而来。身着白衣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扑出去,也随着谢黎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四十七章

谢黎突如其然地来, 突如其来地走, 还把闻人美也给一并牵走了。

然而他们离开后, 高轩辰沈飞琦他们所面临的压力并没有减小。场上还有许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霜剑。

高轩辰既然已把“霜”剑拿到了手上,就不会再把这个烫手山芋丢还给沈飞琦。他背着“霜”剑,拔腿就跑, 也欲攀上高墙从沈家出去——他这是打算祸水东引,只要剑已经不在沈家,那么场上的那些人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沈家之困自然能解。

然而他刚跑出没两步, 与他心有灵犀的纪清泽就已经晃到他身边, 一把抽出了他背上的“霜”剑。他低声道:“我来。”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纪清泽都比高轩辰更适合做这个“放风筝”的人。纪清泽轻功高强, 而高轩辰的轻功早已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苏州, 这些人敢惹沈家,却未必敢惹游龙剑纪家。就算敢惹, 这一场混战下来,他们早已元气大伤,也惹不动了。

高轩辰心里固然担心, 可他亦知道, 倘若由他来办,纪清泽的担忧只会更甚。

于是两人匆匆忙忙交换了一个眼神,高轩辰便点头答应了:“好。”

纪清泽拿了霜剑就走,立刻有几人扑上来拦他。他却丝毫不恋战,虚晃一招击退了人就走。他把轻功催到极致, 身轻如燕,转瞬飞出数丈远,跃上高墙,隐入夜色中不见了。

纪清泽一走,校场上的形势立刻有了变化,除沈家门生之外,余下的人又分了三拨。

一拨人自然是去追纪清泽。当“霜”剑一落到纪清泽的手里,便有许多人心道不好。只要纪清泽把剑带回纪家,那他们今夜就彻底白忙活一场了。可打了这许久,又怎甘心眼睁睁放弃呢?于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追了出去。

另有一拨人,同伴折损,自己负伤,已知再无抢剑的希望,索性退走了。

还有第三拨人,哪也不去,还在场上打斗。他们其实也已经放弃了夺剑的希望,只是他们方才吃了大亏,同伴被杀,他们的目的已经从“抢剑”变成了“复仇”,揪着敌人死不放手。这些人中尤以十三宗弟子为甚,谢黎退让之后,他们疯了似的全朝着高轩辰扑过来,誓要为牛大头报仇。

然而留下的已经没有什么高手,全是一群杂鱼。沈飞琦压下慌乱,找回理智,将散开的沈家门生全聚集回来,将他们一众人团团护住。

渐渐地,方才还战得热火朝天的校场上,死的死,散的散,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沈飞琦让门生赶紧带虚弱的沈老家主和受伤的蒋如星去休息,又和高轩辰带人去禁地查看。

沈家的禁地在校场的东面,是一座藏剑阁。然而当众人来到藏剑阁外,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一路上尸体横呈,满地都是鲜血,黄土地被染黑,可见此地方才经过了怎样惨烈的夺剑之战。

沈飞琦脸色苍白如纸,缓缓跪倒在一具死不瞑目的沈家门生身边。他心中悲凉又茫然,颤抖着伸出手替尸体阖上眼睛。

方才那些闯禁地夺剑的入侵者此刻都已退走了,高轩辰问沈飞琦:“你在禁地里放了什么?”

沈飞琦抹了把脸,疲惫道:“赝品。”

想必那些人拿了剑也来不及细看,天色又黑,便带着赝品跑了。等到天亮后消息传开,取得赝品的人发现自己白高兴了一夜,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为了一把赝品都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实在是讽刺。

高轩辰有些担心那些人会再回沈家来滋事,但转念一想,那些人本是为了“偷剑”而来,已将“偷剑”的性质转成了“抢剑”,此刻剑被纪清泽带走,倘若他们再回来,性质就彻底转变成了“杀人”,损人又不利己,又是何必?倘若沈家不再执念于霜剑,当不至于再引火烧身。

此刻天色已微微地亮了。往日这时候,旭日初升,蝉鸣鸟叫,正是一天里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可如今,蝉也哑了,鸟也走了,整个沈家死气沉沉,再不复往日模样。

高轩辰弯下腰,想将跪在地上的沈飞琦扶起来。然而人还没掺起来,他自己突然一阵眩晕,险些摔在沈飞琦的身上,还是沈飞琦扶住了他。

一夜混战,谁不是强撑到现在。高轩辰在失去了一身内力的情况下,杀了牛大头,与谢黎一场激战,此刻也早已透支了。

沈飞琦忙道:“谢谢你,高教主。你先回去休息吧,往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的。”便让一名门生把高轩辰扶回房去了。

高轩辰放心不下独自带霜剑离开的纪清泽,本想等他回来。奈何他实在太累,等着等着就昏睡了过去。

他小憩了几个时辰,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大亮了。他立刻翻身下床,推门出去,只见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一名侍女。

那侍女见他出来,忙起身道:“少主吩咐我来伺候公子,公子饿了吗?”

高轩辰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不必,我什么都不要。纪清泽呢?他有消息吗?”

侍女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先前少主已派人去了纪家,现在还没回来。”

高轩辰愣了一会儿,那侍女见他脸色不好看,忙道:“公子再回屋去歇会儿吧?少主叫了大夫来,只是昨夜伤者太多了,大夫恐怕晚些才能过来。”

“不,我没事。”高轩辰迟疑了片刻,又问道,“蒋如星在哪里?她还好吗?”

侍女道:“蒋姑娘正在疗伤。”

“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沈家的侍女将高轩辰带到蒋如星房前,高轩辰推门进去,只见蒋如星坐在床上,一名医女正替她包扎胳膊上的伤口。昨夜蒋如星强行拖住闻人美,受了不少伤。好在大多是些皮肉伤,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高轩辰走上前去:“你还好吧?”

蒋如星面容憔悴,两眼都是红血丝,似乎一夜未眠。她按住了替她包扎的医女:“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她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已经无关紧要,于是医女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出去了。

待房门被关上,蒋如星急不可耐地开口:“昨夜那人是不是谢师?!”

昨晚谢黎的面罩被闻人美割裂,匆匆一眼,蒋如星并没有看清,只有高轩辰看到了。

然而面对蒋如星的一脸殷切,高轩辰却迟疑着没有回答。

“你不是和他交手了吗?我看到他是用双刀的,你说过他是乾坤刀谢景明啊!”蒋如星急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是他对不对?他果然没有死!”

她急得咳嗽起来,高轩辰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是的,他还活着。我看见他的脸了,他就是谢黎。”

蒋如星紧绷的脊背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即便先前说尸体有假,那也是高轩辰的一面之词,连徐桂居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有几分可信?她死死拽着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却又时常地自我怀疑。直到昨天晚上,她亲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步法,她心中的那点小火苗才终于烧得旺了。

蒋如星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道:“谢谢你,真的,谢谢。”

高轩辰微微一怔,怅然道:“有什么好谢的。他没有以真面示人,也没有和你说话……”

“那也谢谢你。”蒋如星道,“你不懂,哪怕有一点希望,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她平时话说得不多,更不擅长表达情感,词穷得不知该怎么剖白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她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索性选择借用别人的话:“少啦和纪清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少啦出事之前,他们刚刚吵过一架。有一次我跟纪清泽去喝酒,他跟我说,如果那天,少啦在离开以前,能对他说一句‘等我回来’,什么烧焦的尸体也好,什么遗物也好,哪怕他亲眼看见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会一直等下去,等那个人再回来。你可能会觉得他很傻,但我真的懂他。”

高轩辰呼吸一窒。

蒋如星又道:“你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诺。其实有时候哪怕做不到,能给人留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念想也好。心里有个念想,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心里苦的时候,比死了都难过。”

高轩辰脸色苍白,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头。过了半晌他方涩声问道:“人已经‘死’了一年了,难道一年了你都放不下吗?”

“一年很久吗?”蒋如星道:“有些人,一辈子也放不下的。”

高轩辰没想到竟然能从蒋如星这个二愣子嘴里听到那么情深意重的话,难免有些怅然。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人们总是觉得明天很长,昨天很短。已经过完的日子,一年还是五年,回首都只是一瞬。他自己都没有放下,却指望别人放下了,凭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感慨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谢师是我最敬重的人。”蒋如星郑重道,“是他让我明白我为何持刀,是他教会我江湖儿女如何立足天地之间。”

天下论武堂的一众武师,武艺高超的不在少数,谢黎未必能排到第一。可教他们为人处世道理的,谢黎却是最多的一个。莫说蒋如星,就连高轩辰都记得许多谢黎说过的话。正因如此,昨夜谢黎身上的种种谜团,就更叫他不解。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坐了一会儿,高轩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我问你啊,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做个假设,你不用当真的。假若说,假若,谢黎再一次站到你的面前,但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变成了……变成了我天宁教的魔教妖人,或者已经投靠了风华十二楼,你会怎么办呢?”

蒋如星惊讶地看着他。

“我真的是随便说的,不是知道谢黎的身份故意不告诉你。但是他昨天晚上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你会怎么做呢?”

蒋如星认真地想了一小会儿,坚定道:“为他排难解纷,助他一臂之力。”

“他的立场,你的立场,他的身份,你的家世,难道都不重要吗?”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蒋如星道,“难道五年师生,我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第四十八章

有些人, 心智坚定, 善恶之间魏晋分明, 半分也不可退让。还有些人,看似稀里糊涂的,心里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蒋如星便是后者。

她向来不大关心江湖传闻, 因此人们口中的那些大善人、大恶人,她一概都不了解;那些名门正派、江湖高手,她也不甚关心;她常常因此冲撞了前辈, 叫不少人误会她嚣张跋扈。可这亦有好处, 她不会为虚名所欺骗,凡她初识的人, 在她心里大多都是一张白纸,往后的一笔一划都是那些人亲手画上去的。纵然有人过去曾是杀人狂魔, 亦有可能在她心中是位善人;有人过去曾美名远扬,亦有可能在她心目中猪狗不如。

她不信风评不信传言, 独独相信自己的内心。

蒋如星的一番话让高轩辰陷入了沉思。

他出神了一阵,蒋如星道:“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连忙噤声, 回头一看, 见走进来的人是沈飞琦,顿时松了口气。

高轩辰道:“收拾得怎么样了?”

沈飞琦苦笑摇头。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一时半刻哪里收拾得好?沈家门生折损近半,他要为死者料理后事。还有那些刺客的尸首,也是个大麻烦, 他可以通过尸首和物件去查那些人的身份,可查到了要不要公布呢?倘若不公布,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倘若公布,必然又要招来一大堆的麻烦,并且为他们沈家树敌——若今日这事儿不是发生在沈飞琦身上,若高轩辰并不在场,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应该是推到魔教的头上,所有麻烦就都能不了了之了。

沈飞琦走上前来,看到蒋如星身上裹着的绷带,心痛得脸都皱了:“你的伤怎么样?”

蒋如星道:“无碍。”

沈飞琦自责极了,只恨不能将蒋如星受的伤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高轩辰道:“纪清泽有消息了吗?”

提起这个,沈飞琦的表情登时凝重了:“我早上就派了人去纪家,方才我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他的神色让高轩辰和蒋如星都有了不好的感觉,纷纷坐直站直了。

果不其然,沈飞琦接着道:“纪家的人说,纪清泽从来也没回去过。他们甚至不知道纪清泽已经来了苏州。”

“没回去过?!”高轩辰与蒋如星面面相觑。纪清泽不想回纪家,他们是知道的,可昨夜他一个人带着“霜”剑离开,不去纪家他又能去哪儿?!已经几个时辰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出事了吧!

高轩辰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被沈飞琦一把拉住了。沈飞琦道:“你去哪里?”

“去找他。”

“你去哪里找呢?你这身份,在城里露面,说不定又会被人盯上。”沈飞琦道,“我已经匀了人手出去查他的下落了,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全是被我拖累了。”

高轩辰默然片刻,终是收回了脚步。沈飞琦说的有道理,倘若他一个人出去,在苏州城里没头苍蝇一般乱闯,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恐怕还会再惹出些祸端来!只是他放不下心,倘若不做点什么,就坐立难安。就像是蓄足了力气,周遭却连一朵棉花都没有,让他的拳头实在不知该往哪里挥,这种感觉难受极了。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一脸自责的沈飞琦的肩膀:“别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沈飞琦惊讶抬头,没想到高轩辰竟会出言安慰他。这位传说是青面獠牙的大魔头,着实与他想象中差得太多了。

下一刻,便听高轩辰道:“你确实很无能。”

沈飞琦:“……”

“你也确实有过错。可有人比你更该死一千一万倍。所以在让他们付出代价以前,还轮不到你负责。”

沈飞琦讶然。倘若高轩辰和蒋如星只是一味地安慰他说“没关系”“不必放在心上”,他并不会觉得好受。

这世上的“恶”与人的“欲念”永远存在,美好的事物总是被人觊觎、争抢,即便有道德与法令的约束依旧屡禁不止。恶人若不是甲,也会是乙,后面还跟着一串虎视眈眈的丙丁之流。正因如此,仿佛因为恶是不可断绝的,怀璧也成了罪责。

但是高轩辰却告诉他,无论他的敌人有多少,终是那些人更为可恶。

沈飞琦怔怔地看了高轩辰良久,心绪万千,道:“多谢你,高教主。难怪清泽那么信你,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高轩辰:“……”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高轩辰心烦意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低声道:“倘若有纪清泽的消息了,赶紧通知我。”说罢便掉头出去了。

沈飞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奇道:咦?他为什么不问我他像谁呢?

……

高轩辰回屋之后,什么事也做不了,就只能干等着。他隔三岔五便走到窗口看一看,倘若有人从他门前路过,他总以为是沈飞琦给他送消息来了,可惜那些讨人嫌的家伙总是过而不入,没有一个是真正给他带消息来的。

他耐心实在有限得很,从前也是他叫别人等得多,倘若别人叫他等得太久,他便自己先走了。

几次三番他忍不住要推门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继续坐到桌前发呆。

煎熬了许久,外面的天色竟然渐渐暗了,一天都快要过去了。

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决定立刻去找沈飞琦询问情况。假若还不能查到纪清泽的下落,他就要亲自出去找人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高轩辰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门刚被推开一道小缝,他还没看清进来的是什么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消息……!”

推门进来的,竟正是灰头土脸的纪清泽!

只见纪清泽身上披了一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宽大的黑袍,他把黑袍一解,里面还是昨晚穿的那件青衣,斑斑点点染着血迹,将几处染成了紫色。他手一松,便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把长剑——昨晚被他带出去的霜剑,他没有带去纪家,竟然又带回来了!

高轩辰愣了一瞬,根本顾不上那把该死的“霜”剑,猛地朝着纪清泽扑了过去!

他本意是想检查纪清泽有没有受伤,然而就在他靠近的时候,纪清泽突然向他张开了双臂。人往往在很多时候动作快过意识,尤其是习武之人,有桩子就想踩,有刀子就想接,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此时此刻,他对着那敞开的怀抱,头脑一空,瞬间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直直地撞过去,用力抱住了纪清泽!

纪清泽被他扑了个满怀,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缓缓合拢,亦要回抱。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搭到高轩辰的身上,高轩辰就已经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了。

纪清泽:“……”

高轩辰看着他身上被血染紫的地方,心急道:“你受伤了?”

“没有。”纪清泽缓缓把手放下,摇头道,“那是昨晚沾上的,别人的血。”

高轩辰担心他逞强,把他转来转去上下检查了半天,确认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松了口气。他随即怒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天!”

纪清泽答道:“我昨夜把那些人引到游龙剑府外,让他们以为我回去了,但我没有进去,找了个地方躲着。白天城里有人巡查,我不方便行动,申时他们松懈了,我才找到机会回来。”

高轩辰知道他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这才松了口气。纪清泽与家人的关系实在不好,这种时候亦不想回去。“霜”剑危险,但他偷偷摸摸地带回来,外面的人不知道剑又回了沈家,一时半刻倒也无碍。

高轩辰伸手去接“霜”剑。昨晚匆忙,他虽然短暂地持剑了片刻,却来不及好好看看沈苍明留下的宝剑究竟有什么稀奇。

然而他的手刚摸上剑柄,就被纪清泽一巴掌拍开了。

高轩辰捂着手背不可思议地瞪他:“……”

纪清泽关上房门,把“霜”剑丢到桌上,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的双眼,他眼中波涛暗涌,语气却平静克制:“你等了一天,而我等了一年。”

他叫他的名字:“少啦,韩毓澄,高轩辰,我该怎么叫你呢?”

高轩辰默然。纪清泽没回来的时候,他其实想了许多许多的话要说,此刻并不是又不想说了,只是千头万绪,竟然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无论是从追忆往昔开头,还是从一年相别说起,又或是再见时的身份转变,哪里都要解释,又哪里都有难言之处。

他一缄口,纪清泽的呼吸就急了,恨不能拿什么东西塞进他这张嘴里,叫他永远不能闭上。

纪清泽正要发作,高轩辰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耳后。他示意纪清泽自己摸,纪清泽缓缓摩挲片刻,探到一处很难察觉的凸起——那便是易容面具的接口处了。

他们十四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进了天下论武堂,一起朝夕相处了五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一起成长。“韩毓澄”用的那张脸无疑是真实的,而此时此刻纪清泽眼中看到的这一张,才是面具。

他手指一弯,想将高轩辰脸上的假面撕下来,然而却被高轩辰拉开了。

“这张脸是假的,”高轩辰道,“但这个身份却是真的。当年我是天宁教的少主,如今我是天宁教的教主。打从我进天下论武堂,就没安什么好心。我一直在骗你,也是真的。”

纪清泽怔了一怔,没有吃惊,也没有动怒。

高轩辰酝酿片刻,接着道:“一年前我受了点伤,所以回天宁教养伤了。后来才听外面的传言说我和谢师都被人杀了。我原本是想查这案子的,但那时候我养父过世,我继承了教主之位,教中事务繁多,所以才耽误了一年。”

纪清泽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听他继续说下去。

“教中的事务略略平定了,我始终觉得一年前的事情蹊跷,所以又回来了。‘韩毓澄’已经死了,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死了就死了罢,那个人,原本就是假的。”

纪清泽终于开口:“除了身份,你还有什么是假的?”

高轩辰微怔。

纪清泽抬起手,不顾他的阻拦,强行地掀起了他耳后的接口。易容假面被撕去,露出了高轩辰原本真正的容貌。他易容后的是一双因被稍稍拉长而显得冷漠无情的凤眼,此刻假面褪去,露出了他原本狡黠多情的桃花眼。

他已经很久不曾以真容示人,此刻竟局促不安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却被纪清泽拉住。

纪清泽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眶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他并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哀伤,迅速抬头望了眼房梁,微微牵出几分笑意。

“少啦……”

然而高轩辰却体察到他的难过,低声道:“对不起。”

纪清泽蹙眉。

“对不起。”高轩辰自嘲一笑,“我这人可恶得很,总是害你不快活。”

“不是的。”纪清泽轻声道,“你没有害我不快活。是你让我知道,原来人活着还能这样快活。在认识你之前,我一天也没有快活过。你离开之后,我一天也再快活不起来。”

第四十九章

这番话情深意笃, 简直打了高轩辰一个措手不及。仿佛有片树叶在他心间上刮过, 又疼又痒, 叫他不知所措。他又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他那么在意纪清泽,纪清泽亦不可能不在意他。只是没料到, 这分量会这么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