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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纪清泽叹了口气,道:“你究竟受了什么伤?为什么会失去内力?”

这便是高轩辰不愿细说的事情了。

他正想打个马虎眼把这话题揭过,纪清泽早有所料, 又道:“倘若你伤得不重, 或者日后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你大可以什么都不说。可倘若你伤情有虞, 难道你隐瞒不说,我便不会察觉?”

高轩辰肚子里草稿都还没打好, 就被他一棍子打散了,肩膀顿时塌了三分。

纪清泽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或者你以为,拖着拖着,我就会变得薄情寡义, 任你出了什么事都可以不管?”

高轩辰又被他戳中, 肩膀再塌三分,头低下去,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两人对峙片刻,高轩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纪清泽脸色青白, 被他气得一魂升天二魂归位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又能怎么说呢?说我快死了所以你赶紧别拿我当回事儿了?

就算不能偷偷摸摸地死去,也不好提前昭告天下,让身边的人每天都想着他是将死之人吧。不然这日子过得也忒凄惨了些,对他是,对旁人也是。

他迟迟不说话,纪清泽脸色更难看了:“难道你……你……”他欲言又止,像是被高轩辰传染,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高轩辰看着他急痛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心道:我在干什么?我越是遮遮掩掩,就越叫他自己胡思乱想,他必定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难道那样便会叫他好受?我……我是真的再没有活路了吗?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杜仪一定会想尽办法医治我,也许我还有希望……

“你……”

纪清泽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高轩辰突然扑上去,用力抱住了他。

他突然之间心情激荡了起来,恨不能把纪清泽揉进自己的怀里。他不想马上就放手,他想要长长久久地下去。他想年年夏天都能和纪清泽一起坐在凉席上,他为纪清泽打扇子,纪清泽为他剥荔枝;他想年年冬天的时候能和纪清泽一起生火炉,他打野味,纪清泽为他烤。他心道:蒋如星说得对,承诺不是给别人的,是用来激励自己的!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今天还活着,明天就还有希望。我想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抱住纪清泽后,纪清泽愣了一愣,旋即立刻反抱住他,双手死死地把他勒进怀里,生怕下一刻又会被他推开。

“清泽,你听我说。我受了伤,是有些严重,万艾谷的杜谷主为了救我,用毒吊住了我的命。解药他现在还在研制,暂时只能用月神丹来缓解毒性。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炼好解药,我也就没事了。”

纪清泽怔怔道:“他……他真能炼的出解药吗?”

“杜谷主是天下第一药毒双全的大师,比你那位后娘厉害多了,天底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只是到时候我可能要去万艾谷待上一段时日,你不必太担心。”

纪清泽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

纪清泽这才什么都不问了,收紧胳膊,将下巴搁进他的肩窝里。

虽然不合时宜,但既然已经到了把话说开的这一步,心里扎着跟刺总是不好。高轩辰犹犹豫豫道:“你同我们天宁教的……”

他还没说完,纪清泽便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缓缓道:“那一年我只有四五岁……你与我同年生……在我心里,你是你,天宁教是天宁教。”

这话他绝不是轻易就能说出来的,他早已看破了高轩辰的身份,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纠结挣扎了多少时间,才最终能做下这样的决定。年幼丧母让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这是他心里扎根多少年的仇恨,不可能说放就放,他便只能将高轩辰与天宁教割裂开。

高轩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倘若有朝一日,他或许还会与天宁教为敌。自己亦不好劝什么,惟有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纪清泽不把这个仇记到他头上,已是极大的宽容了。

两人在屋里抱着不肯撒手,忽听外面传来敲门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门外侍女小心翼翼问道:“是纪公子回来了吗?”

纪清泽一回沈家,不去找沈飞琦,却来找高轩辰,自然被沈家的人看见了。

高轩辰连忙捡起自己的易容面具,迅速对镜整装。他可不打算将身份暴露出去,倘若被人知道了天宁教的教主就是当年的韩毓澄,光天下论武堂那里就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所有和韩毓澄接触过的人免不了要被江湖上的正义人士口诛笔伐。因此,还不如让人们继续以为韩毓澄已经死了罢。

纪清泽道:“是我,稍等,我很快出来。”

侍女道:“纪公子,少主想见你。”

纪清泽道:“我马上过去。”

高轩辰将易容修整完毕,两人便带上“霜”剑,一起去找沈飞琦。

方一推开门,便见屋里沈飞琦和蒋如星都在,其他下人都已经被屏退。这架势,显然是要好好把昨晚的事情捋一捋了。

关上门后,纪清泽将霜剑从袖子里滑出来,还给沈飞琦。

沈飞琦惊道:“我以为你会把剑拿去纪家,你竟又带回来了!”

纪清泽道:“我一路回来没被人看见,尚无人知晓‘霜’剑被我送回来了。你若不敢拿着,便送去纪家。”他与沈飞琦虽是五年同学,然而“霜”剑关系沈家上下,他也不敢轻易做主。

沈飞琦思忖片刻,苦大仇深道:“这剑确实不能再放在我家里了,可是怎么处置……容我再想想。”

纪清泽“嗯”了一声。

高轩辰拉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全没拿自己当个外人。他心情极好,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目光时不时往纪清泽身上落。

纪清泽在他身边坐下,嘴角亦添了几分温存的弧度。

这厢沈飞琦和蒋如星还苦大仇深着,不由见鬼似的瞪着他们,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乐得起来。

沈飞琦道:“听如星说,你看清昨晚那人是谢师了?”

“对。”

沈飞琦没跟他们一起去验尸,始终以为谢黎和少啦都已死了一年了。昨天晚上发现那夺剑人身法与谢黎相似,他已经十分困惑了,方才又听蒋如星说谢黎没死,想要毁剑的人就是谢黎,他深受冲击,到现在都缓不过神来。

“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谢师没死,那少啦呢?!少啦会不会也还活着?”

纪清泽与高轩辰默默对视一眼。

沈飞琦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惊恐道:“高教主,你不会就是少啦吧?!”他已经被刺激得稀里糊涂,索性破罐子破摔,往更匪夷所思的方向去猜了。

高轩辰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如星先一口水喷了出来。沈飞琦忙抽出一条帕子凑过去替她擦,被蒋如星推开。蒋如星义正言辞道:“你乱说什么,高教主怎么会是少啦?当然不可能!”

高轩辰:“……”

沈飞琦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告诉我小端方是我高祖爷爷扮的,我都敢信了!”

纪清泽:“……”

高轩辰:“……”他就是韩毓澄这件事的离谱程度有那么夸张吗?!

纪清泽道:“你和谢师,和风华十二楼,有过什么渊源吗?为什么谢师想毁了你的剑?”

沈飞琦一脸茫然:“我和谢师有什么渊源?那就是天下论武堂里,我是弟子,他是武师,就这么多了。我练武练得不好,刀法更是学得不好,私底下和谢师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从来没找过我啊?”

顿了顿,睁大了眼睛:“风华十二楼就更没关系了!我怎会和他们扯得上关系!又要去哪里扯上这关系!”

高轩辰道:“你不曾和他们有渊源,那你家人呢?你问过你父亲吗?”

“早上我去探望父亲的时候,他病得很重,我只好大概问了两句,但他的意思,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倒过头来问我。”

几人面面相觑。人人都想得到“风花雪月霜”,偏偏谢黎失踪一年后再出现,剑都已经到手了,他却不为夺剑,只为毁剑。而更奇怪的是闻人美,她似乎早就知道谢黎会来毁“霜”剑,所以早早就来埋伏了。风华十二楼收钱就办事,是谁在买凶杀谢黎?又是谁提前知道了谢黎的行动?

沈飞琦忽道:“说到毁剑,我突然想起一个传闻来,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半年前,有消息说,‘花’剑已经被人毁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显然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唔,我家养了几个消息人,专门调查‘风花雪月霜’的事。我听到的传言大概是这么一件事:半年前有消息称,‘花’剑会出现在行远镖局的一趟镖里,被送往蜀中。于是就有许多觊觎宝剑的人去劫镖,正杀得不可开交时,突然一名戴草帽的黑衣人杀出,抢到了‘花’剑。”

“戴草帽的黑衣人”这个酷似谢黎形容让另外三人纷纷坐直了身体,听他说下去。

“其他抢剑人都是带着同伴一起,只有那个黑衣人是独身一人。他趁乱抢到了宝剑,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当场折断了宝剑!当时在场的人都傻眼了,以为遇上了个疯子,结果那疯子说,‘今日花剑已毁,就算你们收集齐风雪月霜,也再无用处,收手吧!’他留了那么一段很潇洒的话,就走了,余下的人因为打击太大,眼睁睁放他离开了,谁也不知道这疯子到底什么来路。”

高轩辰皱眉道:“哪里来的消息?说得这么详细,倒像是亲眼看见的。”

“具体是谁说的,我也不大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从十三宗的人那里传出来的。当时夺剑的人里有十三宗的弟子,他们有人亲眼看见了。十三宗那里你们也知道,他们固然消息多,但人多口杂,藏不住秘密。”说到这里,沈飞琦感慨道,“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修脚剃头的人那么觊觎我高祖爷爷留下的五把剑做什么?他们拿了宝剑,给人抠鸡眼会更顺手吗?”

他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年轻人没有长辈那么深的门第之见,他们倒不是看不起江湖下九流,可也确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那么爱搅这趟浑水。

高轩辰道:“花剑被毁这么大的事,又有十三宗弟子在场,竟然没有闹得纷纷扬扬?!”

沈飞琦又道:“我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心想这下要出大事了!但还没过两天,就又有新的消息传出来。有说这是十三宗的阴谋的,说是陆马为了让其他人放弃抢剑编造出这么个消息来;也有说这是你们魔教的阴谋。再过两天,又有消息说花剑现世了,有个身份不明的人带着花剑杀了行远镖局的大当家和数名镖师。因为花剑现世,之前的流言就被压下去了,有说根本没有折剑这回事的,也有说折的是一把赝品的。反正传闻这东西,你们也知道,乱七八糟的,人传人,传到后面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大家广泛的认知里,花剑应该还是平安无事的,只是不清楚到底落在谁手里了。”

高轩辰双眉紧锁,喃喃道:“折剑……如果这传闻不是假的,那之前那个折剑的人,应该也是谢师了?”

他说完,发现沈飞琦和蒋如星都盯着他看,莫名其妙道:“干什么?这个推测很难得出吗?”

“你为什么也叫谢师?”

“……被你们带过去了。”

沈飞琦再次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他今天已经受不起更大的刺激了。

高轩辰嘴角抽了抽,继续道:“如果,如果谢师……黎真的已经毁过一次剑,那么闻人美能够提前预测他的行动,也就说得通了!”

第五十章

这样看来, “花”剑被人毁去的消息就不是谣言, 应该确有其事, 只不过毁的究竟是真剑还是赝品就有待商榷了。正因为谢黎曾经毁过一次剑,于是有人便猜测到了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花”剑,而是“风花雪月霜”, 闻人美才能提前有所行动。

但买凶的人到底是要杀“折剑人”,还是要杀“谢黎”这个人呢?这两者的不同,直接影响调查的思路。

倘若要杀的是“折剑人”, 那谢黎是因为上一次折剑的行动而得罪了人;倘若要杀的就是谢黎本人, “折剑”只是杀手追踪他的一个线索,那就又要牵扯出另外的事端来。

听那时谢黎的口气, 他似乎知道一年前“杀害”他们的人是谁。但他的回答却是“那不重要”。高轩辰不明白,那怎么会不重要呢?谢黎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仅是他, 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全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高轩辰忽又另生了一番感慨:“瞧瞧你们这些武林正道, 什么屎盆子都喜欢往我天宁教头上扣。当初怎么说来着?说我们正在收集风花雪月霜,说那些剑已经到了我们的手里。结果呢?明明应该在我们手里的东西一把又一把出现在江湖上,反倒是你们自己争得头破血流的。你们总不会又要说, 这全是我天宁教的阴谋诡计吧?”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其实但凡牵扯进这些纠纷里的人都知道, 要说那些坏事全是魔教干的,那必定是扯淡。魔教要是有这能耐,早就平定天下了。但要说全是心怀不轨之人自己折腾的,魔教半点没有浑水摸鱼,旁人亦是不信的。

只是他们眼下已经成了同伴, 没有必要为此争执,因此也没说什么。

纪清泽道:“那行远镖局,后来如何了?”

沈飞琦道:“这行远镖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盘子,你们以前听都没听过是吧?他们镖局的大当家和最得力的几名镖师都被人杀了,剩下的人自然作鸟兽散了。”

蒋如星不解:“那个持花剑的人,为什么要杀害行远镖局的人?”

“这我哪知道呢。”沈飞琦道,“要么是灭口,要么是寻仇吧?”

纪清泽道:“若为了灭口,必定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为何只杀镖局中的几人,而不是灭门?这说不通。那人特意用了花剑杀人,倒像是……”他沉吟着,另外几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蒋如星不耻下问:“倒像是什么?”

“示威,炫耀。”纪清泽道,“或者说,昭告天下。”

蒋如星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学生,纪清泽就是师长,师长说一句,她就问一句:“昭告什么?昭告‘花剑在我的手里’?”

方才纪清泽说的时候,高轩辰一边听一边也在思考,纪清泽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他忍不住插话道:“有道理,天下能用来杀人的兵器到处都是,那个人偏偏要用花剑,要么是为了表明他自己的身份,要么是为了说,花剑并没有被折,现在就在我的手里——他这一杀人,先前断剑的传闻不就被压下去了么!”

话音刚落,沈飞琦激动地差点拍案而起:“不可能!哪里会有这种人!叫是剑不在你们手里,你们想想,倘若你们是持剑的人,你们会愿意昭告天下吗?只会恨不得全天下的人将你忘记了才好!越少人知道,就越少人争抢,要不然可没有一天的太平日子!我反而觉得,就算剑没断,也应该让外面的人都以为剑已经断了。这样不光是少了争抢花剑的人,其他人因为凑不齐五剑,也会放弃。唉,花剑怎么就没断呢?要是真断了就好了!”

昨天晚上沈家刚刚遭遇劫难,沈飞琦的这番话简直是字字血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高轩辰方才的推断确实显得十分离谱。

蒋如星和纪清泽都默默点头,唯有高轩辰冷笑道:“未必吧。持剑当真只有坏处?一点好处也没有吗?那你们家怎么不早点把剑送人,或者昨晚就让谢黎把剑折了拉倒呢!”

沈飞琦:“……”

他一下被问住了,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持有“霜”剑自然是有好处的,对于他们家而言,“霜”剑是一种家族身份的象征,保有虚名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其他的实质性的好处。但这是对沈氏后人而言,对其他人就未必了。

还没等他理清楚思路,这回高轩辰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他摸着下巴道:“不过用花剑杀人的那个家伙是谁?没听说啊?这要是为了炫耀,也炫耀得忒失败了些吧!”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测了半天,似乎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些线索,可这些线索又不够明晰,并不能助他们推测出整件事情的全貌来。

蒋如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那花剑,到底被折了没有?”

“没有吧。”“不好说。”

沈飞琦和高轩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没有的是沈飞琦,模棱两可的是高轩辰。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沈飞琦再一次不能理解高轩辰的想法:“剑要是已经被折了,那后来出现的那把花剑是怎么回事?”

“赝品?你不是也备了一把赝品么?那人大可以用赝品出来耀武扬威嘛。”

沈飞琦:“……”

他终于发现他跟高轩辰思维的不同点在哪里了。

他作为“霜”剑的持有者,他承认这把剑曾经给他们沈家带来一些好处。但在收了一天的尸之后,他现在对于这把剑的畏惧之情已经远超敬重。他向来不爱在同伴的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因此此时端坐在这里,看似已从昨夜的劫难中缓过神了,事实上他今天早上亲手把一具具尸体上的门生腰牌摘下来的时候,他无比悔恨,恨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要争,为什么不让谢黎把这该死的剑给折了!不,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更早之前,就亲手折剑!

正因为这样的悔恨,他自己只想“藏”,再也不想“露”。并且也不由自主地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摩别人。为了让其他人放弃夺剑而谎称剑已被折断,这才是合理的行为;明明手里没有剑,却要假装自己有剑——这一百个说不通!

可这条路说不通,他亦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说法来解释后来持“花”剑的人的想法。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说,也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花”剑到底被折了没有,杀害行远镖局众人的是谁,他们一概都不清楚。若想弄清事实的真相,便只有找知道真相的人去问——比如谢黎,比如行远镖局的幸存者。

他们讨论了半天,越来越糊涂的蒋如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高轩辰摆摆手,道:“唉,算了,不争了,咱们也争不出什么来。”

沈飞琦亦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是啊。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说吧。”

天色已晚,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而他的朋友们亦尚未从昨晚的乱局中恢复过来,此时伤的伤,疲的疲了。

沈飞琦关心道:“如星,你哪里难受么?可需要些什么?我叫人给你送去。”

蒋如星忙道:“不必管我。你还有那么多是要处理,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沈飞琦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握住蒋如星的手道:“多谢你,如星你真好。”

高轩辰眼见沈花匠旧病复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率先起身出去了。他一走,纪清泽也跟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客房走,一路上与匆忙的沈家门生们擦肩而过,都是沉默。

走到住处,高轩辰在门口站定,道:“回去了?”

纪清泽见四周无人,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还想和你说会儿话。”方才高轩辰才刚刚坦诚了身份,就叫沈家的侍女打搅了,还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沙哑,像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高轩辰也被他弄得局促起来,做贼似地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盯着,他才伸出手拉住纪清泽的袖子,同样小声道:“那,去你屋里吧。”

纪清泽紧绷的嘴角松懈了几分,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刚一坐下,纪清泽就要动手去揭高轩辰脸上的面具。他左右看这张脸不顺眼,还是想看他从前的样子。

高轩辰按住他,不叫他乱动:“别闹。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纪清泽嘴唇用力,好似有些生气,憋了片刻才道:“那你别出去让人看。”

高轩辰好笑。他现在在纪清泽的房里,怎么不出去?难不成今晚他就睡在这里了吗?

纪清泽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板着脸,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又要去揭他的面具。高轩辰哪里会怕他装腔作势的样子?不甘示弱地去捉他的手。

两人正要闹起来,突然外面又响起敲门声,高轩辰连忙向后一跳,纪清泽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谁?”纪清泽冷冷道。

“纪公子,少主命我送热水来给公子洗漱。”

纪清泽皱着眉头,好似要拒绝。高轩辰忙道:“进来吧!”

外面的侍从这才推开门,送来了浴桶和热水。沈花匠在这些生活琐事上一贯很细心,纪清泽昨晚从战局中带剑脱身,在外面躲了一天,身上都是血和土灰,连澡也没洗过。沈飞琦知道他一贯很爱干净,唯恐他过得不自在,百忙之中还让人备水为他洗澡。

侍从将洗澡水灌满,又问道:“高公子,你的……”

“哦,先放我屋里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们弄完了就出去吧,我和纪公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侍从领命退下了。

浴桶里呼哧哧冒着热气,让整个房间水汽氤氲。虽说他们的谈话被人打断,但从浴桶进屋的一刹那开始,纪清泽的眼睛就跟沾了胶似的黏在桶上放不开了。

高轩辰好笑地用手指搓了搓他手背上一块血渍,搓下一道泥灰来。他道:“趁着水热,你赶紧洗洗吧,可难受死你了。”

纪清泽确实已经拒绝不了洗澡的诱惑。他战起身,轻轻道:“你别走。”

约莫是热气蒸的,高轩辰老脸也跟着发热,嘴上却大大咧咧道:“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没看过!我不走,你洗,你边洗咱们边聊!”

第五十一章

小端方行事一贯端方, 东西要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说, 忌讳也有一大堆。他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也不喜欢被别人干涉自己的私事,所以即使在天下论武堂这样一个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也总是坚持自己一个人洗澡, 不愿意和其他人裸裎相对。

从来只有高轩辰偷偷摸摸看他洗澡,这还是他第一回 ,主动开口请高轩辰看他洗澡——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 但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纪清泽起身, 缓缓解开腰带。他倒不是要在洗澡上做什么文章,只是怕高轩辰这一走, 下次他们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谈得上话了。当时没想那么多,当要脱衣服的时候才察觉不妥——不妥就不妥吧, 管他呢!

于是他迅速解开衣服,迅速钻进浴桶里, 仿佛慢一点就要受冻着凉。他又迅速用热水把脸扑湿,热水将脸蒸热,也就顺理成章了。

高轩辰却突然起身, 走向门口。

纪清泽惊讶地看着他, 当看到高轩辰把手按到门上的时候,他亦伸手去抓自己脱下的衣服了——毕竟高轩辰是他见过最无耻的人,倘若这时候推门跑路,这家伙也绝对不是做不出来的!

就在纪清泽准备抓衣跳起的时候,他听到“嗒”的一声。高轩辰把门闩闩上了。

纪清泽:“……”

于是当高轩辰转过身来的时候, 正看见纪清泽木愣愣地站在浴桶里。春光尽现。

高轩辰:“……”

纪清泽:“……”

这样的局面就很尴尬了。

纪清泽率先回过神来,哧溜一下又缩回浴桶里。他缩得太猛,整个人都潜到水下,浴桶里水花溅出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