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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比较委婉,高轩辰就更直接了:“是啊,你说你学了这么多年功夫,还不如你随手锻点兵器。走你高祖爷爷的那条路,不也混成一代宗师了?何必非要在武学这一亩三分田上过不去?你又不是这块料。”

沈飞琦叹了口气,看着纪清泽道:“我也想过,可我毕竟不是你。”

他是沈家的独子,沈家的未来全在他一人肩上,因此沈家不敢让他放弃武学,专心学锻造,就怕他武学也放弃了,锻造也没锻出个名堂来。若他有个兄弟,或许他就不是今天你的沈飞琦了。

此言一出,纪清泽愣了一下。

高轩辰直接一脚踹过去,把沈飞琦踹了个四脚朝天。

“唉哟!”沈飞琦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倒也知道纪清泽那老爹那弟弟比他家里的讨人厌多了,他悻悻道,“我这不是想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再者说了,清泽都没生气,你踹我做什么?”

高轩辰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走一旁吃东西去了。

沈飞琦莫名其妙地嘀咕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过了寅时,太阳却未出来,大清早起了风,天色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雨。

沈飞琦忙取了几副斗笠出来,先替蒋如星披上一副。

此时已有几滴小雨飘了下来。高轩辰抹了把脸上沾到的雨水,见纪清泽穿得单薄,怕他淋雨生病,忙解开包袱翻找。

他好容易找到一件厚些的外袍,正准备过去为纪清泽披上,一扭头,却见沈飞琦已经体贴地亲手替纪清泽也披上了斗笠。

高轩辰:“……”

纪清泽本欲推开沈飞琦的手,示意自己来,却不料沈飞琦体贴至极,非要帮他披上斗笠还不算,搂着他的肩膀怅然地叹了口气:“少啦不在了,我得替少啦照顾好你。”

纪清泽登时一个哆嗦,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多了一件斗笠,他反倒觉得更冷了。这话说的,他年纪轻轻一个大男人,竟像是某人“遗孀”一般。

高轩辰过来,寒着脸一肘子顶开沈飞琦,捉住自家“遗孀”的手臂,把纪清泽拉走了。他这正主还在这儿呢,轮不到旁人来替他照顾“遗孀”。

沈飞琦再次目瞪口呆:“怎么了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到了边上,高轩辰替纪清泽拢了拢衣襟,帮他把斗笠的带子系上。纪清泽亦为高轩辰戴上草帽:“你身子比我虚,别冻着了。”

高轩辰想也不想就反驳道:“谁虚了!”

说完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没……没有的事!!”

又怕纪清泽不信,再补上一句:“真的没有!”

纪清泽:“……”他什么都没说,却跟着默默地红了脸。

四人休息了一阵,吃饱喝足,就准备继续赶路了。刚翻身上马,纪清泽和蒋如星先有所反应,神色肃穆紧绷,握了兵器在手中,转身向后看。过了小半刻,沈飞琦亦反应过来,紧张地抱住霜剑。

他们是习武之人,听力本就比寻常人好一些。高轩辰失去了内力,五感都受到影响。他虽然还没听见看见什么,但观察几人反应,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握了青雪剑在手中,低声道:“有人来了?”

纪清泽点头:“马蹄声。”

“几匹马?”

“应该只有一匹。”

高轩辰松了口气。来人就算是冲着“霜”剑来的,除非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然他们四个人当不至于打不过。所以蒋如星和纪清泽在听到马蹄声之后,不是立刻纵马离开,而是屏息待战。

然而话刚说完,纪清泽脸色一变,道:“还有人!”

看来来的人不止一波,他们先听见了打头的,然后又听见了后方的动静。

纪清泽道:“走!”

他虽不知道来人是谁,是否冲着他们而来,但他并不想逞强冒险,更不愿增加无谓的斗争,因此选择了避战。

另外几人与他同心,当下纵马冲了出去!

四人在林间小道疾驰。然而很快的,后面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了,近到高轩辰都已经听见了。可见身后人的马比他们的座驾更快,一味退走避战的策略,恐怕是行不通了。

高轩辰回头看了一眼,视野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骑马的身影。他还没看清楚,就听蒋如星“吁”一声突然勒马。

“谢师?!”

她这双眼睛认谢黎比认什么都准,远远的一个小黑点,不比苍蝇大多少,她竟然硬是能认出谢黎来。

蒋如星驻马,另外三人自然不能丢下她离开,也纷纷降速勒马,向后看去。

待疾驰者靠近了,几人也全都看清了——果然是谢黎!

蒋如星遥遥叫道:“谢师!我……我是如星啊!”

如果谢黎眼睛没有瞎,当然知道她是蒋如星。她满腔热血激奋,太多话想说,到出口的时候,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飞琦亦叫道:“谢师,我们能谈谈吗?”

谢黎驰近了,目光只盯着沈飞琦怀中的“霜”剑。他丝毫没有减速,急冲过来,摆开架势,赫然还是还要抢夺“霜”剑。

后面的几具人马也已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们似乎与谢黎并非是一伙的,要么是追杀谢黎而来,要么就是与谢黎分庭抗礼,同样是冲着沈飞琦的“霜”剑而来。

高轩辰已不在乎那“霜”剑到底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可他见谢黎摆明是要抢了剑就走,没有停下和他们好好说话的打算,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马镫上用力一踩,飞扑过去,一剑拦下了谢黎!

谢黎随着马一起飞速前进,没有办法灵活地走位,高轩辰一剑刺来,他只好仰面倒下去,同时拉住马缰,将马速降了下来。

谢黎错过了第一次夺剑的机会,回头冷冷地扫了高轩辰一眼,拔出双刀,飞身扑了回来!

沈飞琦不敢和谢黎动手,眼见高轩辰挡在自己面前与谢黎斗了起来,他抱着剑欲哭无泪:“谢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谢黎双刀架住高轩辰的长剑,冷冷道:“高教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轩辰被他问得稀奇了。他想干什么?他倒想问问谢黎想干什么!他道:“一年前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谢黎眼神一暗。不知为何,高轩辰竟从他的眼神从看出几分失望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谢黎双刀用力一别,斥退了高轩辰的剑,寒声道,“好。好一个宁叫你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你的魔教!”

他再一次不留情面地抢攻上来,手中短刀直劈向高轩辰的胸口!

两人转瞬过了三招,谢黎虽只用右手刀进攻,然而他比高轩辰多了十几年的历练,武功自然在高轩辰之上。高轩辰又失了一身内力,不比当初。三招过后,高轩辰便明显地落了下风。

谢黎步步紧逼,手中短刀左盘右旋,上缠下绕,打得高轩辰不得不连退数步,脑海中招式如流星般看走,却在紧迫的攻势下想不出该如何破解困境。

就在此时,他突然腹中一绞,手上的动作便迟了三分——偏偏在这危急关头,他丹田绞痛的毛病又发作了起来!

谢黎刀刃递进,高轩辰眼见已无路可退,正欲向后倒去,突然斜里横出一柄阔剑,截下了谢黎的攻势。

纪清泽挡到他的身前,横剑摆开架势,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他的这一边。

谢黎先前被高轩辰拦驾时,二话不说抽刀就上。如今被纪清泽截下,却只是皱了下眉头。忽然身形一晃,又朝着沈飞琦扑过去,要抢他的剑!

这几招过去,后方骑马的人也近了,一共三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两旁是他的护卫。

高轩辰捂着绞痛的丹田,发着冷汗,抬头看见来人,却是彻底愣住了。

第六十章

谢黎在地上一踏, 旋身而起, 逼至沈飞琦面前, 劈手就要夺他的“霜”剑!沈飞琦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眼见剑就要落到谢黎手中,突然数把匕首迎面射来!

“小心!”

蒋如星和纪清泽同时反应, 蒋如星挥刀去截暗器,纪清泽一把将沈飞琦拽下马来。谢黎被暗器一阻,夺剑不成, 抽身后退。

抛出暗器的人正是策马而来的白衣人。

高轩辰不可思议道:“飞叔叔?”他全没想过, 白金飞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蒋如星已横刀而立,只等白金飞等人近前, 她便要动手。

纪清泽本欲上前相助,听高轩辰出声, 不由道:“你认得他?”他在天下论武堂的时候虽然见过白金飞,但那时白金飞脸上易了容, 此刻他并未认出。

高轩辰腹痛如绞,满头雾水,实在不知道白金飞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白金飞驰近了, 突然纵身飞起, 在马鞍上轻轻一踏,直接越过了蒋如星,扑向谢黎!

谢黎绕过了高轩辰与纪清泽,劈手去夺沈飞琦手中的剑。沈飞琦不敢硬挣,手一松, “霜”剑终于落到了谢黎手里。

然而就在谢黎得到宝剑之时,白金飞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突破了纪清泽和沈飞琦。高轩辰欲伸手拉住他,也没来得及碰到他一片衣角就已错过了。

顷刻间,白金飞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刺向谢黎面门!

白金飞动作太快,谢黎那双刀严密的防御在他面前如同无物,蒋如星只来得及叫了声小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危急关头,谢黎脚下生风,身子拧得如同陀螺一般,瞬间让出三四步,被白金飞的长剑割破了胸前的衣襟和一缕头发,却避开了要害。却也为了阻挡白金飞的攻势,不得全力捉刀,“砰”地一声,“霜”剑脱手坠地!

白金飞冷冷道:“我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

白金飞的两名手下此刻亦冲上来,与蒋如星战至一处!

高轩辰急道:“住手!不准伤害他们!”

那两人或许是没有认出自家易容后的教主,竟只是看了眼白金飞,手下攻势却丝毫不停。

高轩辰忍痛横剑,青雪剑寒光闪烁。白金飞头也不回地喝道:“教主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那两人这才收招,同时后撤。到了此时几位年轻人才终于明白,来的这三名不速之客,原来是天宁教的人!

白金飞喝退了两名手下,自己却不曾停手。他所练“流风剑法”将内劲灌注于剑刃之上,一剑刺出,剑上的激荡之力能凝风而动,无坚不摧。

谢黎光以无力的左手刀抵挡,难以招架,不得不两刀并出,阻截白金飞的攻势。他不强行与白金飞角力,将身法催到极致,短刀一击就走,虽无攻势,却形成了一道以快与变化筑成的防线,把白金飞那灵活的长剑困在他制造的区域之内,无法突破。

雨势越来越大,刀光剑影之中,白金飞与谢黎身遭的雨点竟被极快的刀与剑斩飞,形成一幕奇景。

几名年轻人看得目瞪口呆。高轩辰甚少看见白金飞使出全力与人过招,“流风剑法”的招式此刻如同一幕幕画卷,印入他的瞳孔之中,翻篇翻得太快,他只来得及记住下一两个动作。而其他几人亦未见过谢黎“乾坤刀”的杀伐决断,与他们昔日印象中温润儒雅的谢师形成鲜明的对比,恍若梦境。

蒋如星纵然想上前相助,可他二人裂石流云一般的阵仗,让人完全无法插手。

别说武功最差的沈飞琦,就连纪清泽、高轩辰和蒋如星,都在观战之中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们苦练数年,在同辈之中已成佼佼者,却不料见了真正的高手之战,才发现自己的武学思维根本无法跟上。他们与前辈的鸿沟,究竟还有多深?

然而年轻人是最容易自我膨胀,也最容易自我怀疑的。这几人最年长的也才不过刚满二十,他们从天下论武堂毕业,可说是初入江湖,对于武学的经验更多停留在“切磋”的层面,真正与人搏命,王家堡算一次,夺剑之夜算一次。他们手中的刀剑极少饮血,缺少“杀”与“伐”的戾气,却仍然保有“仁慈”。而谢黎和白金飞却是在武林的腥风血雨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倘若尚拿不出几招让他们震撼的杀伐之气,是决计活不到今日的。

非是他们技不如人,他们在二十岁时是佼佼者,到了三十岁时,自然也还会是佼佼者。他们真正缺少的,只是磨砺,而非天分。

白金飞一剑压下,将谢黎逼退。他的两名手下此刻亦跟了上来,准备助阵。

谢黎见势不妙,不再恋战,冷冷地瞥了一眼高轩辰,转身投入大雨磅礴的树林之中。他吹响口哨,他的马亦随之冲入林中。

蒋如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要追,被担心她的沈飞琦拉了一把。也就这一迟钝,谢黎已经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

白金飞并没有去追,收剑回鞘,转过身,定定地望向高轩辰:“教主。”

他没有带雨具,此刻长发已被雨水打湿,身上的白衣亦透了几分青色。他神色凝重,与高轩辰印象中万事都不要紧的“白苟且”判若两人,竟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高轩辰此刻丹田痛到极致,雨具之下的脸庞亦被打湿。他呼吸急促,忍耐着道:“右护法,你为何会在此处?”

白金飞扫了一眼他的几名同伴,淡淡道:“属下来接教主回去。”

此言一出,高轩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纪清泽呼吸一紧,下意识地抓住高轩辰的手。高轩辰亦用力回握住他,无意松手。

“我不回去!”

白金飞见高轩辰神色有异,顿时眉头一紧,上前两步。高轩辰下意识地后退,可他动作快不过白金飞,只见眼前白影一晃,白金飞已至他身前,手掌往他与纪清泽交握处用韧劲一劈,他顿觉整只手都麻了,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白金飞提着他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便将他与纪清泽分开了。

且不说高轩辰内力尽失,他此刻正是病痛发作的时候,虽试图挣扎,但浑身脱力,被白金飞一只手便攥住了。纪清泽冲上来想要抢人,白金飞不慌不忙,空出的手朝他拍了一掌。

这一掌并几分力道,意不在伤人,只在让纪清泽知难而退。然而高轩辰一见他对纪清泽出手便急了眼,怒道:“你敢伤他,我便……!”

白金飞长袖一甩,内劲逼退纪清泽,同时抓着高轩辰倒飞出一丈。他不满地看了眼身侧脸色惨白的高轩辰,想不到这小白眼狼竟然为个小情郎与自己发狠,颇有几分气恼:“你便如何?”

高轩辰到底是他带大的,红着眼道:“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纪清泽不依不挠又攻上来。看在高轩辰的面子上,他亦不敢拔剑指向白金飞,拼命使出拳脚功夫,想把高轩辰抢回来:“放开他!他说他不回去!”

白金飞只用一只手与纪清泽过了数招,纪清泽因心下着急,失了分寸。白金飞却游刃有余。他一个人同时制住两名年轻人,竟像是王母娘娘的头钗划出的银河一般,生生将两人隔开,不让他们有所接触。

高轩辰两次离开天宁教投身正道江湖,白金飞两次想要带他回去。第一次,是白金飞妥协了。可这第二次,白金飞反常地强势。高轩辰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不由急道:“右护法!你松手!”说话间两指朝白金飞软肋点去。

白金飞把身子一拧,反手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他深深看了眼高轩辰:“青杨真是疯了!你伤病未愈,他竟会放你出来胡闹。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回去!”

沈飞琦和蒋如星都不知高轩辰正是他们五年的同窗好友,因此在边上看傻了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纪清泽再欲出手,白金飞丢了个眼神,他的两名手下便从两边窜出,横剑拦下了纪清泽。

白金飞提起被点了穴的高轩辰,翻身上马。高轩辰情知今日已注定反抗不过,在白金飞纵马之前,向那边正在强行突围的纪清泽喊道:“清泽!”

纪清泽亦向他望来,眼神满是焦急。他们刚刚互通心意,在他心目中,高轩辰还是韩毓澄,是少啦,可是天宁教在他心里依然是龙潭虎穴。他怕极了高轩辰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马蹄飞奔之前,高轩辰给了纪清泽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道:“等我回来!”

掷地有声的四字甫一落下,白金飞便驭马飞驰,扬长而去。

两名天宁教的教徒亦退出战局,翻身上马,很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他们没能留下谢黎,反倒把高轩辰也给丢了。沈飞琦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霜”剑,抱着宝剑,满心茫然:“现在……怎么办啊?”

蒋如星望着谢黎离去的方向,烦躁地踹了一脚石子。

纪清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剑,脸色一片惨淡,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看谢黎与白金飞的交手也好,他自己与白金飞过招也好,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还这样弱小。

他要变强。一定,要变得更强!

第六十一章

客栈中。

高轩辰拿出药瓶, 倒了一颗在手心里, 正欲服下。白金飞从门外走进来, 见他动作,道:“且慢。”

高轩辰不明所以,停下了动作。

白金飞走上前来, 看着他手中的丹药,蹙眉:“这是什么药?”

高轩辰腹中绞痛持续不减,与他往日发病时情况不同, 他才意识到他或许并不仅仅是发病了, 而是朔望断肠丹发作了。

这朔望断肠丹是一种长期慢性的毒药,原本纪清泽手里有缓解一个月毒性的解药, 早已交到高轩辰手中了。因此他意识到自己毒发,便拿药来服。

高轩辰不欲告诉白金飞他在武林大会上服毒的事情, 敷衍道:“没什么。”

白金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把药接过去。他看了片刻, 看不出究竟,想了想,道:“这就是朔望断肠丹的解药?”

——魔教教主擅闯武林大会的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便是高轩辰不想说, 白金飞自然也能从别处听说。

高轩辰瘪瘪嘴,默认了。

白金飞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瞪着他看。

片刻后,高轩辰无奈地开口:“飞叔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二十了,我能自己做主。”

白金飞捏住药瓶:“这就是你自己做的主?”

高轩辰闷闷不乐地叹气。他亲耳听见杜仪和白青杨的谈话, 说他的病情恐怕难以治愈,为今之计只能用药吊着,然而找不到根治之法,也只能是向阎王讨价还价,拖得几日算几日了。

他道:“飞叔叔,我知道你们疼我,对你们来说,你们宁愿把我捆着、一直按在药桶里浸着,只要能让我再多活哪怕一个时辰都好。可我不一样,能做些叫我自己高兴的事,我宁愿少活一个两月。”

白金飞顿时呼吸一紧。他们一直不敢在高轩辰面前罔议生死,一直不肯告诉高轩辰他的病情,然而高轩辰还是知道了,并且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说了出来。白金飞一时间脸色异常难看,竟说不出话来。

高轩辰伸手,想把朔望断肠丹的解药从他手里拿回去:“飞叔叔,我把青雪剑给你,你让我走吧。”

白金飞却把手往边上一让,不让他得药。他把药瓶里的药都倒出来,朔望断肠丹的解药他全都置之不理,反而是看见了闻人美给高轩辰的月神丹,拿起来闻了闻。

高轩辰道:“月神丹,风华十二楼的杀手给的。”

白金飞检查过药,把月神丹递给他,却把朔望断肠丹的解药收了起来:“你也真是天真,那些虚仁假义的伪君子给你的药你也敢吃?还是先吃月神丹压制毒性再说。”

高轩辰:“……”

就算武林正道是虚仁假义的伪君子,问题是,难道风华十二楼的杀手比伪君子更可信吗?白金飞这样的偏见就有些过分了吧。

那月神丹高轩辰也检查过,既然白金飞不肯让他用解药,他就只好先服下月神丹。总算腹中绞痛缓解了几分。

白金飞在他身侧坐下,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目光深沉:“小辰,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费尽心思都想为你续命吗?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时辰,一刻,哪怕害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也想让你多活一刻。因为你自己可以放弃,我们不能。只要你再多活一刻,或许那一刻里,我们就能找到根治你的办法,让你不必再忍受痛苦、担惊受怕。”

高轩辰怔住。若有希望,难道他自己就愿意放弃吗?他与白金飞的分歧点,就在于他们对“希望”的认知不同。长辈们可以赌上一切只要他活下去,而他自己,他宁愿放弃渺茫的存活希望,却不想冒无法享受人生最后一段日子的险。

白金飞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要带你去万艾谷。”

高轩辰不满:“飞叔叔!”

白金飞摸摸他的头发,温和却不容拒绝:“好好休息吧。”

高轩辰气鼓鼓地瞪着他看。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小到大,对于白青杨和白金飞这一对左右护法的印象,其实哪里出了差错。他一直以为白青杨唠唠叨叨管东管西,他要做什么白青杨都有话可以说,大大限制了他的自由。而白金飞则随和得多,总是宠着他惯着他,似乎无论他做什么,白金飞都会成为他的支柱。

可仔细想想,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狸花猫。小猫调皮,不服管束,总是乱跑。有一回他怎么都找不到小猫,怀疑小猫溜出山去了,便吵着闹着要下山去找猫。白青杨知道了,自然是好一通念叨,说猫丢了就丢了,何必为了一只猫这样大费周章地折腾。但他坚持要去找,找不到就不回来。白青杨拗不过他,花了一晚的时间调了许多人手来,准备陪他出山去找猫。

然而高轩辰还没来得及出去,白金飞就让人送回来了大大小小几十只狸花猫。原来白金飞花了一晚的时间,让人把方圆几里所有的狸花猫都抓回来了。

那只偷跑的小猫就在那几十只猫群里,高轩辰找到了,自然欢天喜地,出山的事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