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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愣了一下,又不大确定了:“刀、刀吧?很宽的一把,应该是刀?他没有拔出鞘,我没看见刃。啊对了!跟你那把刀很像!”他被高轩辰点了穴,无法伸出手来比划,努嘴指向纪清泽腰间的那把阔剑,“就是这样的!这是……刀?还是阔剑一类的东西?”

此言一出,屋中登时就静了——原本也是静的,可这时候却静得诡异,纪清泽也不抖了,整个人如同木桩一般扎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是呆滞的,灵魂出了窍。

阔剑。雕龙。

高轩辰的神情则是极端得凝重,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他很慢很慢地、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看清楚了?”

小乞丐连忙点头:“看清楚了!刀?还是剑柄上雕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我当时还想,这人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这龙凤之类的瑞兽,在官场上除了天家是无人敢用的,滥用就是忤逆杀头的大罪。然而江湖人士向来不齿与朝廷为伍,说话行事没有这么多的忌讳。可即便如此,龙凤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乱用的,只有最厉害的招式,才敢用“斩龙”“除凤”一类的方法命名,也只有最厉害的宝器,才敢叫做“龙腾刀”“凤鸣剑”。这江湖人士把名号报出来,凡带上“龙”“凤”一类字的,要么是顶尖的名门高手,要么就是极其自大的狂徒。

而纪家的“游龙剑”,剑柄上正刻着一把飞腾的游龙!

一件两件,尚能称得上巧合。可若桩桩都对上了,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高轩辰默了很久,挤出了一个讽刺的冷笑。他没有去看纪清泽,他不敢看纪清泽的表情,又担心他难以承受,因此眼睛的余光里全是纪清泽。

小乞丐被高轩辰诡异的笑容瘆得背脊发凉,正要哀告讨饶,又听高轩辰问道:“你既然看见了他,他怎么可能放你活着出来?”

小乞丐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立刻道:“那个丑八怪本来是想杀了我的,我比较机灵,和他周旋了一番,他就暂时没有杀我。你们又好生厉害,把他牵制住了,我才能趁乱逃走了。”

纪清泽到此时几乎已全明白了,眼神没有半点温度地看着小乞丐。他没有什么同情,但亦没有苛责,就只是漠然。

纪百武和逆阳掌田峰没有杀了那小乞丐,无非只是要他做个诱饵,能引纪清泽单独下山。既然是诱饵,打断手脚,弄得半死不活丢在那里,一样能起到诱饵的作用。然而这小乞丐却毫发无伤地逃了。纪清泽当日的武功虽然不及田峰,可他有青竹门的轻功傍生,轻易要将他拿下也并非那么容易。那小乞丐当日颇做了些“诱敌深入”的勾当,才害得纪清泽身负重伤。想必是这乞丐知晓了田峰的意图之后,“机灵”地主动请缨,才暂时保全了自己。然而谁都想活命,真正要害纪清泽的,到底不是这个乞丐。

纪百武找了逆阳掌来办事,或许是想杀了纪清泽,又或者只是想要废掉纪清泽的武功便足以。对于见过他真容的小乞丐,他一定对田峰下了必杀的命令,田峰过于自负,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高轩辰,没废了纪清泽,自己的“逆阳掌”被人砍断,结果还让小乞丐给趁乱逃了。

田峰这桩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漂亮。

小乞丐打量着高轩辰和纪清泽的脸色,哭丧着脸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无辜被牵连的,那人本来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反正你们也没事,就别为难我了吧?”

高轩辰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没事?”又懒得多说,最终只是自嘲一笑。

屋中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纪清泽一阵茫然之后,又陷入了一阵更大的茫然。他就这样呆呆地伫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更像是什么也没想,想不了。

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杜仪走了进来。

高轩辰让他处理外面的骚乱,他早就处理好了,想必已在门外听了一阵了。他进了门,先看了眼高轩辰,又看了眼纪清泽,最后才去看那小乞丐。

“原来如此。”杜仪道,“难怪你从不肯细说你是如何遇见那个逆阳掌田峰的。”

“逆阳掌”三字一出,魂飞天外的纪清泽猛地一震,扭头望向高轩辰,起先是不可思议,随后是惊慌失措,然后眼眶便红了。他死死盯着高轩辰,连呼吸也凝滞了。

高轩辰低声道:“杜叔叔。”

杜仪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苦笑,随后摇了摇头:“我明白。既然都过去了,那逆阳掌也死了,不该提的我不会提起的。”

高轩辰只担心他会告诉白金飞和白青杨。此事的罪魁祸首虽是纪百武和田峰,但到底涉及了纪清泽,因此他一直不肯多说。得了杜仪的保证,他才勉强笑了笑。

杜仪走上前来,在那小乞丐面前站定。他问高轩辰:“你想要拿他怎么办?”

若要论起面善,杜仪也是很面善的,可他脸上一旦带了几分笑意,莫名就叫人不寒而栗。那小乞丐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高轩辰道:“不怎么办。带他去苏州,认人。”

杜仪皱了下眉头,似有些不满意,但还是道:“好。”

该问的话,已经问完了,这小乞丐除了讨饶求情之外,再无话可说。往后的事情,纪清泽若要再问,便只有去问高轩辰了。

两人出了房间,将那小乞丐留给杜仪看着,又一前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高轩辰走到桌边,听到背后轻轻的一声,是纪清泽关上了房门。他转过身,面对着纪清泽。

纪清泽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眼眶依旧是通红的。

高轩辰心道:若真是纪百武幕后指使,此人实在厚颜无耻、心狠手辣至极!清泽他……终究还是难过的。

可纪清泽却没有提纪百武。他轻声道:“原来他就是逆阳掌。”

高轩辰微微一愣。

纪清泽的表情看起来难过极了,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高轩辰,却只走了一步就停下了,像是不敢靠近。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里滚下来。

他哽咽着哭了:“对不起……”

第八十四章

他们在天下论武堂的最后一段时间, 实在不算多愉快。

当日高轩辰让叶无欲送纪清泽离开, 实际上倒没想那么多。他自己受了伤, 头脑一片空白,需要一个人冷静,谁也不想见。加之他又担心田峰会杀个回马枪, 因此才想到叫叶无欲先送纪清泽走。

后来叶无欲真的把纪清泽带走了,田峰没有再回来,他的内力也同样地一走了之, 唤不回头。

他一个人在山下待了两晚, 才在下着绵绵细雨的清晨像个落汤鸡似的回到了天下论武堂。

他刚回房坐下,纪清泽就急赤白脸地冲进来, 问他这两天去了什么地方。

其实并不是高轩辰有意做圣人,身负重伤、赔上一身内力, 便是他心甘情愿,却也是为了纪清泽。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有些话他却已没有必要说了——说了又能如何?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醉酒忘返,便把事情揭过了。

可高轩辰不是圣人。

有些事情他没有说,就算他说了, 旁人亦无法切身地感受。甚至过了那段时光之后, 他自己再回忆,也很难再理解身处煎熬中的自己缘何会如此令人厌恶。从前他可以踏水飘萍,可以日行数十里不停,可突然之间,他走着路, 竟会让右脚被左脚绊倒;从前他剑可挽花斩铁,可突然之间,他比着最基础的招式,剑竟会莫名脱手飞出;从前他不可一世,看谁都不如自己,可突然之间,仿佛他成了这世上最多余、最无能的一个。

丹田被毁,内力尽失,并不是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伤害。如沈飞琦这样无甚武学天赋、常年混日子的家伙,一样可以镇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过日子。真正要命的,是高轩辰自己的心坏了。

他变得暴躁易怒、反复无常。忽然对纪清泽冷言冷语,恣意嘲弄,待稍稍冷静,他心里亦明白这并非纪清泽的错,且共聚时日不多,于是又对他加倍关怀体贴。过上一会儿,又忽然翻脸走人,一整日躲起来不见踪影。

如果不是有近五年相处的情感打底,恐怕那段时间的他会让每一个人对他敬而远之,以免无端地惹一身骚。

那时候他还常常溜下山去,不同往日在山下晃一圈就准时赶回来,他一去就是大半天,半夜里才满身酒气地回来。

他的酒量虽过得去,酒品却不大好。醉酒以后说的话做的事,翌日午时头疼欲裂地醒过来,便把一切都忘了。

有一天二更时,他打着醉拳回山,刚上到半山腰,便被出来找人的纪清泽给堵住了。

纪清泽闻到他一身酒气,眉头皱得快要打结,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却都咽了回去。

高轩辰见了他,便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是他自己以为的,实则他只是将本就乱糟糟的衣服扯得更乱了。然后他抱胸靠到一棵树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清泽对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十分地熟悉,天下论武堂里颇有几个唠唠叨叨爱讲大道理的武师,每次他们要开口训人,高轩辰便拿出这幅腔调,能把人气得肝疼。

纪清泽呆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最后他上前抓起高轩辰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高轩辰被他拖着往山上走,歪过头,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好奇:“你怎么不骂我了?”

纪清泽道:“我骂过你吗?”

高轩辰委屈地撅了撅嘴,又较真地拿手指去戳他的脸颊:“有的!你骂过我许多次!”

这些时日来高轩辰太过反常,纪清泽的确追着他问东问西,但要说骂,那也算不上,最气急的时候曾说了两句恨铁不成钢的话。

纪清泽怔怔道:“我骂了你什么?”

高轩辰道:“你骂我丧尽天良,祸害武林,你说你要拔除我这个祸害!”

纪清泽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拉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少啦,你喝醉了!”

高轩辰本来就走得踉踉跄跄,被他把手一甩,踢到了地面上裸露的时候,顿时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摔了一个大马趴。

他摔倒之后,没有立刻爬起来,趴在那里不动弹。

纪清泽快疯了,赶紧冲过去把他扶起来。可是高轩辰像是摔进了沼泽地里一般,竟被地面死死吸着,任他怎么拽都拽不起来。纪清泽这才发现,高轩辰在抵触他。

二更天的后山,没有一盏火烛,连林中的鸟都睡下了,安静得只剩下微风轻扫柳枝,以及地上的落叶被挤压的飒飒声。

纪清泽拽不动便不拽了。黑暗中他看不清高轩辰的表情,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高轩辰竟然在哭。

从相识之初纪清泽便知道,高轩辰是个很孩子气的人。他喜憎随心,变脸好似翻书那样得快。可他始终保有稚气地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无论大事小事,吃上一顿美味,睡上一场好觉,就全都烟消云散了,从不曾见他为何事困扰失眠过。这更是他五年以来第一次失态地哭了。

高轩辰带着哭腔控诉:“你摔我。”

纪清泽放弃了无谓的拉扯,弯下腰抱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轩辰道:“你不要我了。”

纪清泽把他抱得更紧,无措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高轩辰紧紧捏住他的手腕,好像铁箍一般:“谁都可以不要我,只有你不可以。”

纪清泽郑重道:“别人我不管,我一定不会。”

过了一会儿,高轩辰无力地松开手,翁着鼻子,又吃吃笑了起来:“怎么办,我好像个疯子。”

纪清泽呆了,不知该说什么。

高轩辰笑完之后,又开始喃喃自语。他不停叫纪清泽的名字,他叫一声,纪清泽就应一声。然后他说,对不起。

纪清泽又被他弄懵了,借着月光,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神情。

高轩辰说:“清泽,对不起。我应该走得远远的,或许有一天,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死掉。可是我好自私,我舍不得。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纪清泽听他莫名谈起了生死,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气得发抖,死死拽住高轩辰的衣襟,要逼他把话说清楚。

可高轩辰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上一刻还说着要走,下一刻又突然变得无比温柔。他摸到纪清泽的后颈,将他按向自己,略嫌笨拙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纪清泽就好似被他情绪调动的提线木偶,随着他的悲伤而悲伤,随着他的愤怒而愤怒,又被他突如其来地拽进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他僵硬了片刻之后,自暴自弃地缴械投降,开始笨拙地回应。

十八岁的少年初通人事,他们就似两头小鹿互相舔舐。高轩辰本是躺在地上的,他揽着纪清泽的腰翻了个身,便夺取了主动。

这样一个吻,他亦吻得三反四覆。他忽然发泄一般想要将纪清泽吞进肚里,纪清泽便亦激烈地回应他;他突然又好像觉醒了的瘾君子,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却被更加惊慌的纪清泽抓住不放。

终于,两个人精疲力竭地分开,并肩躺在地上,满头泥土沐浴从枝叶的缝隙中洒下的星点月光。

纪清泽哑声道:“你喝多了酒,醒了以后,酒后的事就都不记得。你自己说的话,我说的话,都是白说。”

高轩辰呼吸静谧,并无回应。

纪清泽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现在就有话想说,大不了等你清醒了,我再说一次。你今天几乎要吓死我,可我现在又安心了。”

他说:“你这段时间叫我好生气恼,可我现在不气了,你总有你的理由。”

他说:“少啦,我好欢喜。”

他说:“ 很欢喜,很欢喜。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欢喜。谢谢你。”

高轩辰已经睡着了,睡梦之中,他还拉着纪清泽的手没有松开。

然而第二天,纪清泽没能把他要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天晚上,高轩辰就和谢黎一起,双双从天下论武堂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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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泽哭着说,对不起。

其实当日种种细算起来,要说王八蛋也是高轩辰王八蛋。有些事情,便一个人再肯体谅,可他不知道真相,便一个人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去体谅。

若纪清泽早些知道高轩辰是天宁教的人,他必然是怨的,若他早些知道高轩辰受了苦不肯告诉他,他也会怨。可桩桩事情累积在一处……当日那般为难纠结的心情,他便只体察十之一二,便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他说,对不起。

这倒把高轩辰弄得不知所措了,半晌噗嗤笑出来:“你对不起我什么?我那时候一个人在那里纠结反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是把你弄得够呛,你没有把我掐死,足见你待我够好了。”

纪清泽道:“不是的。”

他看着高轩辰的眼睛,一眼深深地望到了底:“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时为什么要说你自己自私。你没有。只不过,你是个人。你也有心罢了。”

第八十五章

凡这武林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都或多或少在意声名。而所谓的名门正道, 不光要以武服人, 还要以德服人。且越是有名的,就越需要有德行。

的确有沽名钓誉之辈,也有真正的端方君子, 但有许多人,德行未到,却被强行架在了那个位置上。江湖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行差踏错一步, 就有可能声名狼藉。因此他们心中有龌龊,又想要维持自己的名声, 便会做出一些更加丑恶的行径来。

纪百武娶了个续弦,养了个私生子, 被人暗地里戳着脊梁骨不知道骂了多少年。说是风光的南龙游龙剑,可明里暗里, 却是众人的笑柄。与他同辈的,敢当面讥讽他,就连他的小辈, 都敢议论打趣。还有许多为纪清泽抱不平的人——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为纪清泽不平, 只不过这是名正言顺攻讦纪百武的借口罢了。纪百武自己德行有亏,无法一一与那些人清算,最后又把帐算到纪清泽的头上。

当年纪百武也曾试过遮丑,从俞若男死后过了些时日他才把姜婉情娶进门这一点便可看出,他伊始也没敢承认纪正长的身份, 还是过了几年才给纪正长改了姓。就这样也躲不过众人的火眼金睛。他被人骂了这么些年头,说他薄情寡义没良心,亏待长子,愧对前妻,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再遮遮掩掩,在江湖上当着群雄的面亦懒得掩饰,把他对两个儿子的区别之心表现昭然。

可即便如此,纪百武对纪清泽所敢表现出的,也仅仅是不喜欢而已。且不说纪清泽还有舅家的青竹门撑腰,这天下的伦理道义也不容得纪百武对纪清泽有更大的恶意。

纪百武动了翦除纪清泽的心思,不能亲自动手,也不敢给人留下把柄。那日中秋,纪百武大抵是在集市上遇上了纪清泽和高轩辰,便在后面悄悄跟着,及至发现两人路见不平,便想出了一招借刀杀人的奸计来。

什么为弟报仇,尽是些扯谎的话!逆阳掌田峰,压根就是纪百武雇来的行凶者!

高轩辰心中已有定论,即便那小乞丐还未当面指认纪百武,他已忍不住按图索骥地推断下去:“看来逆阳掌田峰,也是你爹……也是纪百武杀了灭口的。”

纪清泽怔怔道:“逆阳掌已经死了?”

高轩辰道:“听叶无欲说,他已被人杀了。”他说出口后,自己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当初高轩辰回到天宁教后,自然是花了不少功夫追寻逆阳掌田峰的下落,以及调查他的背景。逆阳掌田峰在江湖上是个很神秘的人,他声名狼藉自然是不用说,但见过他的人不多,关于他的消息也很少。想来是因为,他练的这邪门功夫,必然人见人打,因此他不敢在江湖上公开地活动。

高轩辰也是调查之后才晓得,这田峰或许做的是和风华十二楼同样的勾当。只不过风华十二楼树大招风,行事高调,人人都晓得他们是个杀手组织,而田峰单枪匹马,行事低调诡谲,又不曾发生过风华十二楼泄露账本那样的丑事,至今也无万全的证据,只是种种迹象看来,八九不离十。

最可怕的是,那纪百武竟能在短短时间就找到逆阳掌这般神秘的人,绝不会是巧合,恐怕他早早就已在暗中筹谋,并与田峰有所勾结 ,只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如今想来,大抵是在天下论武堂里的高轩辰的那一脚、纪清泽的那一剑,用他们那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锐气,彻底割裂了纪百武最后一层伪善的面具,让他决定尽快下手。

一想到这些,高轩辰就恨不能立刻飞去苏州把纪百武大卸八块!

他问纪清泽:“你打算怎么办?”

纪清泽又愣了一愣,随后长久地沉默。

高轩辰捏紧了拳头,又渐渐松开。他缓声道:“如果……你……”

“不是的!”纪清泽急急打断了他,“我没有!我只是……我……我不知道。”

高轩辰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搂住他,把他的头按到自己怀里。他没有再说下去:“我明白。”

纪清泽抓住他的衣角,涩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他不说不知道怎么面对纪百武,却说不知道怎么面对高轩辰。难道他心里便不恨么?可对方是他的生身父亲,要他瞬间拿出杀伐决断的气势来,他也难免有一点人之常情的犹豫。这点犹豫又让他深感愧对高轩辰。此中挣扎与痛苦,难以用言语阐述。

高轩辰又道:“我明白。”

又良久。

纪清泽终于抬起头来。他一字一顿道:“我都听你的。”

高轩辰道:“去苏州。”

他恨不得能生出鲲鹏之翅,又或学会缩地之术,瞬间去到苏州,找到纪百武那混账东西问个清楚。然而杜仪奉了白金飞的命令,要送他去万艾谷,未必肯让他走。

纪清泽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高轩辰道:“今晚就走。”

纪清泽默了一默,道:“好。”又道,“现在去找杜谷主说么?”

高轩辰道:“不必找他,飞叔叔让他把我送去万艾谷,他就会送我去万艾谷,不会同意我去苏州的。”

“你的身子,不去万艾谷,可捱得住?”

高轩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试着往空中拍了一掌。他道:“打从我的内力恢复之后,我便觉得一日比一日好,先前的筋脉淤塞久了,眼下都在慢慢解开。似乎并没有什么非要杜叔叔帮我医治的问题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绝不会亏待了自己。”

纪清泽听他这样说,便点头道:“好。”

高轩辰原本就不想去万艾谷,那里山高水远,虽然清净,却也无聊得很。他想先去苏州,把去年的事情查清楚了,就去找沈飞琦和蒋如星。那两人不知他们下落,想必很着急。

天黑之后,各屋子里的人都熄灯睡了。

高轩辰和纪清泽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另一间房门。纪清泽在外等着,高轩辰摸进去,往正趴在桌上睡觉的教徒背后大穴一拍,那人身子便软下去,暂时昏迷了。他拍晕了看守那小乞丐的教徒,到床边把小乞丐提起来。

小乞丐从梦中惊醒,被高轩辰点住了穴道,发不出声来。他身子原本就瘦小,高轩辰提着他也不费什么力气,迅速从屋里出来,和纪清泽一起跑了出去。

两人跑出去旅馆,立刻去马厩牵马。

他们刚解开拴住的马缰,把小乞丐丢到马上,突然察觉有人靠近。

“谁?!”这一回高轩辰和纪清泽几乎是同时发现的。

拐角处,有人执着火烛走出来——赫然是杜仪!

杜仪连白日的衣服都没换,显然今晚并未休息。他手里只有一盏烛台,身边也没跟别的人,向高轩辰他们走过来,走到面前才站定了。

高轩辰见来人是杜仪之后便放松下来,一面看着杜仪,一面还调整着马鞍和马镫。被人抓了个正着,一点思过和忏悔的心情都没有。

杜仪笑骂道:“小教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

高轩辰道:“杜叔叔,我要去苏州。”

“我知道。”杜仪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药瓶递给他,“每日清晨服一粒,助你疏通筋脉。”

从他独身露面时,高轩辰就晓得杜仪没有打算拦他。如今赠药,可见杜仪白日意料到有此一出,早把利弊权衡过了。

在一旁的纪清泽忍不住道:“杜谷主,阿辰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