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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高轩辰怒道,“义父把天宁教交到我手里,我就是把自己大卸八块,都不能散了天宁教!你们难道是嫌置换九成人太多了?”

白青杨都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细作卧底这种事情派出去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天宁教约有千人,如果说让一成的人去做卧底,那都要派出去一百个人,白青杨已经觉得这很是疯癫了。一千人,派九百人出去当卧底,再收九百个其他门派派出的奸细回来,就好像夯九百斤大粪做枕头,如果认真回答用九百斤大粪会不会太多了,那回答的人也显得十分痴癫。

高轩辰理直气壮道:“我还觉得九成的人太少呢,要不是怕你们会反对,其实我本来想说,把咱们天宁教自己的人全派出去,然后再从一千个门派收一千个细作回来呢!你怕他们造反?他们自己是来当细作的,当然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啦!要是真有谁想造反,振臂一呼说‘老子是来铲平你们魔教的!’大家必定纷纷响应,到时候身份一亮,你也是细作,我也是细作,一千个人全部是细作!哪里来的魔教?消灭谁?铲平谁?与谁相争?”说到此处,他情绪激昂,口沫四溅,大手一挥,“根本不存在!!!”

白青杨、纪清泽:“……”

高轩辰深吸一口气,又紧接着道:“那时候大家也都有感情了,他们手牵手回到江湖上去,带回去的必不再是对魔教的刻骨恨意,而是爱与和平!!而且,他们各门派的感情也因此而增进了,我们岂不是做了件大好事?便是佛祖再世,功德也不过如此了!”

白青杨:“啊哈???!!!”

纪清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不住打寒颤。先不说江湖上到底有没有一千个门派,有没有一千个人愿意进天宁教当细作,就算真的有好了。假如他是那其中一个,他发现身边第一个细作的时候,应当会觉得惺惺相惜;发现身边第十个细作的时候,大抵会怀疑此事有诈;发现身边第二十个细作的时候,他会失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用不着发现第一千个,他的极限可能是一百。基本上当他发现第一百个细作的时候,他要么是屁滚尿流地逃出天宁教此生永不再来,要么就是陷入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之困境,发疯发狂,或自刎遁世,或剃头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常伴。各门派能否增进感情他无从得知,却可以肯定少林寺会门庭若市。

高轩辰大展宏图,讲完了自己千古流芳的妙计,颇是大喘了几口气,平复激扬的心情,道:“如何?这主意很不错吧?”

白青杨与纪清泽面若痴呆。

片刻后,纪清泽揉了揉脸,恢复寻常,道:“嗯……我们方才说到哪儿了?”

白青杨连忙正色道:“说到秋日的祭奠。我们继续往下说吧,秋日……”

高轩辰:“……”

堂堂一个魔教教主,说的话总是被人无视。高轩辰很受伤。

想当年高齐楠和白金飞还在的时候,他若提出如此倡议,高齐楠必定会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夸赞:“天才!真是个天才!”白金飞则会微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小辰果真厉害,这主意有趣极了。”苦着脸叽叽喳喳说上一堆还被人忽略的那个倒霉蛋则是白青杨。当然,最后高轩辰的倡议是否被采纳就是另一回事了,兴许过上几天他自己也就忘了。

然而如今的形势却全然颠倒了。纪清泽俨然与白青杨成了同盟,却将他这个教主排挤开了。

高轩辰为此很是抑郁,只能一个人躲在屋子后面画圈圈。

纪清泽看着他那张委屈的能滴出水来的脸,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们……欺负你?欺负……你?这天底下谁还能欺负了你去?!”

高轩辰仰着头,伸出手指指他的鼻子,气哼哼道:“你欺负我!你仗着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就总是欺负我!”

纪清泽:“……”

他原本还有些气恼高轩辰耍小性子,一句要命的情话瞬间让他的气性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山下的巡视也不去了,纪清泽好声好气地安抚受挫的魔教教主,安抚着,安抚着,便进了屋子。再往下,就没羞没臊了。

翌日,纪清泽找到白青杨,问道:“杨叔叔,从前少啦使性子的时候,故教主与飞护法是如何应对的?”

白青杨回忆了一阵,这般那般地都告诉了纪清泽。

再过不久,三人又坐到一起商量事宜。

高轩辰忽道:“我又想到了一个绝顶妙计!”

纪清泽和白青杨立刻双双将目光投向他,神情殷切期待:“说来听听。”

高轩辰立刻如此如此说出了又一则绝顶妙计。

他话音刚落,白青杨眼角抽搐着,发出了“哗”的一声赞叹。他向高轩辰竖起大拇指:“教主果然是天才,天才啊!”

纪清泽嘴角颤抖着,“啪啪”拍响巴掌:“厉害!太厉害!”

高轩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是吧?我也觉得这主意妙极了!”

纪清泽与白青杨继续一力夸赞:妙计妙计,果真绝顶妙计啊!

高轩辰嘿嘿直乐。

纪清泽继续鼓掌,白青杨拼命竖拇指。

待两人手都酸了,高轩辰乐得差不多了,纪清泽才将脸转向白青杨,认真道:“继续说秋日祭奠的事吧。你方才说的那个,再详细说说。”

白青杨揉揉抽筋的眼角,正色道:“哦,继续说。是这样……”

这日的商议,就这么顺顺当当、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第108章 番外之 敬亭绿雪(一)

在回天宁教待了约莫一年之后, 大计已定, 余下的便只待慢慢实行了。于是这日高轩辰和纪清泽收拾行李, 准备出山,过几月再回来。

白青杨过来帮他们收拾行李,高轩辰问道:“杨叔叔, 你不回宣州去看看吗?”

白青杨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笑道:“我回去做什么?你们都走了,倘若我不留下, 天宁教岂不乱套?”

倘若白青杨说想出山, 高轩辰和纪清泽自然会留下不走。他们今年不出去,明年, 后年,哪一年出去都可以。然而白青杨自从上了出岫山, 二十多年来,从未踏出山门一步。

白金飞和白青杨这对兄弟, 性情实在是迥然相异。从前在宣州的时候,白青杨就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一辈子和家人快快活活地过, 从未想过离开宣州, 来了天宁教后,便将天宁教当做他的家,再未离开。白金飞小的时候便志在四方,后来入了天宁教,也未曾安分过几日。

然而唯有一点, 他们是相同的。

白金飞死后,他的遗体最终被高轩辰带走,然而为此高轩辰和谢黎还曾起过冲突。高轩辰抱着白金飞离开时,谢黎将他拦下来。谢黎大抵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道理、更没有什么立场能带走白金飞,可他还是执拗地高轩辰挡住去路:“请让我带他回宣州。”

高轩辰那时候虽能明白谢黎的立场,却无法接受,对他极是恼火,因此态度很是恶劣地讥讽道:“你凭什么?”

沈金飞和谢景明相交十数年,可他们一个成了白金飞,一个成了谢黎,已过了二十多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高轩辰的一句凭什么,让谢黎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苍白。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嘴角却绷越僵硬。

高轩辰冷冷地扫他一眼,抱着白金飞绕过他走。谢黎伸出胳膊还想拦上一拦,被高轩辰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了。

他抱着白金飞离开,谢黎没有再追上来。

高轩辰派人将白金飞的遗体送回天宁教,请白青杨做主料理后事。不曾想,白青杨的决定竟然和谢黎相同——他让人将白金飞送回宣州去。

也是那时候高轩辰才知道,原来白金飞白青杨两兄弟,在进天宁教之前,已在宣州为受害的家人下葬立碑,并早已立好了沈金飞和沈青扬两人的碑——只是当时碑下的两具棺材是空的,留待日后白骨归乡。

于是白金飞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宣州。

高轩辰曾问过白青杨是否要亲自去宣州为他下葬,白青杨并没有去。他说,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出岫山回去宣州的。只是那一天尚且未到。

此番高轩辰和纪清泽出山,也是因为白金飞的忌日快到了,高轩辰想去宣州看看,在他的坟前磕一个头。

有一个词叫作“殊途同归”,说得便是天下论武堂的这群少年。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原是不一样的出身,不一样的性情。可哪怕是出身魔教的高轩辰,与出身名门的纪清泽,最终选择了同一条路。可有一点,高轩辰与他人终究是不同的。情与义,高轩辰放在首位的,永远是一情字,便被迫舍了义,他也绝不舍情。因此有些东西于他而言,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高轩辰和纪清泽这趟出山,并未直接去宣州,反而先去了一趟苏州。

苏州是纪清泽长大的地方,自从纪清泽十三岁离开了苏州,除非有要事,他都没再回来过。来了,也待不了几日就匆匆走了。非是没有机会回来,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此番再来,心境却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方一进苏州城,纪清泽牵着马缓缓走在街上,便不由生出感慨:“我还是头一回觉得苏州竟是这样漂亮。”

高轩辰奇道:“苏州不漂亮,还有哪里漂亮?”

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不过这一路过来,我看哪里都觉得十分好看。必定是和你在一起的缘故。”

纪清泽微微红了脸,半晌才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是啊。”

他们此番来苏州,除了来纪清泽的故乡看一看,还想顺道拜访一下沈飞琦,找一年未见的沈飞琦叙个旧。却不料到了沈家一打听,沈飞琦竟然不在,家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何方。

于是两人在苏州玩了三五日就离开了。

苏州与宣州相隔不远,又走没几日,两人就到了宣州。

宣州古往今来都是鱼米之乡,水土丰饶,山水秀丽,实在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两人到了之后,便在城里闲逛。

由于土地富庶,周遭又有群山环绕,此地甚少遭遇外敌入侵,许多老百姓都是前朝甚至数朝以前便在此定居,城里的商铺动辄挂出百年老店的招牌来,可见此地数十年来少有变迁。

高轩辰和纪清泽在城里漫无目的地逛着,宣州城里有趣极了,城门的左边有做糖人的摊头,右面有卖蜜枣的铺子。走到城中有一家大店,专卖徽砚,砚台被做成许多奇怪的形状,有兔子形,还有剑鞘形。砚台铺子的对面有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酒楼,顾客来往络绎不绝。

纪清泽走得累了,便道:“我们进去歇歇脚,喝口茶吧。”

他正要往酒楼里走,却被高轩辰拉住了。

高轩辰道:“这家的东西不地道。不过是店面大,骗骗外地来客罢了。”

纪清泽很是诧异,然定睛一看,竟真如高轩辰所言,进出那酒楼的人大多操的都不是宣州本地的口音。

高轩辰拉着他的手往南走:“前头还有一家茶馆,我们去那里。”

两人走了没多远,果真如高轩辰所言,路边有一家装点简洁的茶馆,店面虽不大,生意却也是很好的,看打扮听口音,茶馆里的顾客皆是本地百姓。

两人落座,小二上来招呼:“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纪清泽正要取单子来看,却听高轩辰道:“要一壶敬亭绿雪,再来一份宣木瓜。”

小二道:“好嘞,客观稍等,茶水马上送来。”

纪清泽诧异地看着高轩辰。

他们两个从前都不曾来过宣州,还在出岫山的时候高轩辰就嚷嚷着想到两位护法的故乡看一看。刚进宣州城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一阵陌生,找间客栈都问了许多人才找到路。可走着走着,高轩辰忽然就对这里变得熟悉了,仿佛来了天眼一般,竟能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样子。

纪清泽道:“杨叔叔跟你说过宣州?”

高轩辰摇头。

纪清泽怔了一怔,道:“那是……飞护法?”

可就在前来的路上的时候,高轩辰还说过,他对宣州城一无所知,从前向两位护法打听的时候,他们都不愿多谈。

还不等高轩辰回答,小二便将一壶滚烫的茶水送来了。

“客官,上品敬亭绿雪,请慢饮。”

第109章 敬亭绿雪(二)

高轩辰是自小在出岫山长大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 他脑中无非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出岫山,一个是山外。

于那时的他而言,出岫山已是很大很大的地方。走完一座山头, 把山上每一条小道都穿行一遍,就能耗去七八日的时光;倘若自己在树林杂草中开辟几条新的道路,找寻新的生机与乐趣, 那便能耗去整月的时光。而出岫山山峦迭起, 绵延数十里。山中各类鸟兽花草,陪伴了高轩辰整个童年。

有一回他问白金飞:“飞叔叔, 你为什么总是要去山外面?难道山外还有比山里更好玩的地方吗?”

他的这个问题叫白金飞愣了一愣。白金飞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笑眯眯地问道:“小辰,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大?”

“天下”这个词在高轩辰的小脑袋瓜子里并没有概念, 他想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天下,就是山外和山里。山外有多大?”他张开小小的胳膊, 努力伸展到极致, “有没有一座山峰那么大?”

白金飞失笑。

高轩辰那时候正好学了些古诗文,趁机摆弄起文采来:“天下十分,山内九分,山外一分?”

白金飞直接笑出了声。

高轩辰不满:“飞叔叔,你笑什么?”

白金飞道:“小了。你再猜猜?”

“那……天下十分, 山内八分,山外二分?”

“再猜。”

高轩辰非常非常勉为其难地又猜了一次,这回狠了心,往他所能想的最大里猜:“天下十分……山内五分……山外五分?”

他那神情,如同最爱吃的甜食被人硬生生分去一半,小脸快皱成一团。白金飞被他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不再逼他猜了:“小辰真聪明,这回猜对了。”

高轩辰并没有松口气,反倒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不服气地问白金飞:“山外也有好玩的地方吗?”

“有。”

“山外也有漂亮的地方?”

“有。”

“比山里还好玩,还漂亮吗?!”

白金飞笑着眯起眼睛,目光粼粼波动,似是想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他揉了揉高轩辰的脑袋,道:“小辰,对我来说,这世上有个最好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像你心中的出岫山一样”

高轩辰不懂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缠着白金飞问为什么,白金飞并没有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只是告诉他。终有一日,你会懂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后来高轩辰长大了一点,懂事了一点,勉为其难又退让一点——天下十分,出岫山占一分,山外占九分。他对山外开始好奇。

他问白金飞,山外最漂亮最好玩的地方是哪里?

白金飞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给他讲山外最好玩最漂亮的地方。他说那里有一座城,那里的房子马头墙、小青瓦。进了城,街道的左边有个老头儿在摆摊做糖人,街道的右边有个蜜枣铺子,蜜枣又大又甜。城中最热闹的一家酒楼,味道却不如路边的小店。

高轩辰越长大,就对山外的世界越好奇。每一回白金飞回来,他便缠着白金飞给他讲山外的世界,山外的人物。

他从白金飞的口中听说了山外的城,山外的城生机勃勃,山外的城跃然纸上。他知道有一座城城西的马厩里有一匹白色的马驹,小马驹性情温和;他知道有一座城城东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孩子们都爱在河里玩耍;他知道有一座城城北的山上种着枣树,蜜枣甜的发腻;他知道有一座城城南的酒坊酒气飘香,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但他从来没有听白金飞提起过宣州这两个字,从没听白金飞说过自己的事。白金飞从来都只是个置身事外说故事的人而已。

他也曾问过白金飞,山外什么最好吃,什么最好喝,什么人最好看?

白金飞说,宣木瓜最好吃,敬亭绿雪最好喝,在河边浣衣的少女最好看。

高轩辰从来不知道白金飞口中说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甚至不知道白金飞说的那些其实都在一座城里。他那年离开出岫山的时候,还曾想过,将来有朝一日他要走遍天下,找到一座城西有马厩的城;找到一座城东有小河的城;找到一座城北有山有枣树的城;找到一座城南有酒坊的城。他不知道他要费多少年才能把白金飞口中提过的那些地方都找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最漂亮的浣衣姑娘。

直到他来了宣州。

纪清泽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敬亭绿雪,一杯递给高轩辰。

茶很烫,高轩辰将茶杯推到一边凉着,先吃起桌上的宣木瓜来。宣木瓜是宣州的的特产,高轩辰从前从未吃过。宣木瓜的瓜瓤红艳艳的,口感并不脆,味道亦不大甜,反倒微微地涩嘴。

他尝过之后,沉吟片刻,问纪清泽:“你觉得这瓜好吃吗?”

纪清泽的口味与高轩辰比较接近,委婉道:“唔……还成。”

高轩辰笑了笑,道:“还不如出岫山上的野果好吃。”

他又端起那杯敬亭绿雪,一边将滚烫的茶吹凉,一边小口啜饮。

茶水腾起的雾气遮住了高轩辰的脸,待他放下茶杯,纪清泽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睛竟有些红。

他又问纪清泽:“你觉得这茶好喝吗?”

纪清泽点头:“挺香。”

“是挺香。”高轩辰睁大泛红的眼睛,抬眼望天。好半晌,他才把眼底的水气压下去。他笑着说,“可我还是觉得,出岫山上的野茶更香。”

他又想起在他还小的时候,白金飞曾和他说过,在自己心里,这世上有个最好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像小辰心中的出岫山一样。那时候他不懂,白金飞说,终有一日他会懂的。

一口醇香的敬亭绿雪入喉,他终于懂了。

当初白青杨执意要将白金飞送回宣州安葬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情愿的。虽说二十几年前他们兄弟曾亲手在故乡为日后的自己竖好了墓碑,可那毕竟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难道二十多年人还不会变吗?魂归故里,这未必是白金飞情愿见到的。奈何白青杨十分坚持,他也就只得依从了。

如今他的心底再没有那股怨气。

倘若白金飞还有神智,能为自己做个决定,他必定还是二十来年前的决定。无论他这一生走到了哪里,停留了多久,终究他的根还留在这里。

就像出岫山于高轩辰一样。

喝完了茶,吃完了宣木瓜,高轩辰起身道:“走吧,我想去看一眼飞叔叔。”

他们出了茶馆,照着出山前白青杨给的提示,没多久就找到了沈家的墓地。墓地上,数座坟茔紧紧相依。

高轩辰找到刻有“沈金飞”三字的墓碑,只见碑前的土地是湿的,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很是熟悉,他们刚刚才闻过。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来墓前洒过一碗热茶。

敬亭绿雪。

第110章 番外之 江湖

高轩辰与纪清泽路过苏州拜访沈家的时候, 沈飞琦不在家中。其实他这一年多来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他一直跟在蒋如星的身边。

——而蒋如星一直追在谢黎屁股后面。

而沈飞琦虽然没在苏州碰上高轩辰和纪清泽, 却在宣州碰上了他们。

——沈飞琦来宣州, 是因为蒋如星来了宣州。

——蒋如星来宣州,是因为谢黎来了宣州。

高轩辰和纪清泽扫完墓往回走,刚走出没几步, 迎面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众人相视,全都愣了。迎面来的,不是蒋如星和沈飞琦又是谁?

四人愣怔片刻, 蒋如星率先打破沉默。她也不说叙旧的话, 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看见谢师了吗?”

高轩辰想起那碗还腾着热气的茶,道:“他走了。”

蒋如星想说些什么, 可又不知还能说什么,最终懊丧地垂下脑袋。

四人找了间茶馆坐下, 闲聊着一年来的见闻。

白金飞死后,谢黎便不告而别, 离开了灵武山。他天还没亮就独自出发,便是不愿惊动任何人。然而蒋如星发现他离开后,立刻动身去追, 沈飞琦亦紧随其后。

这一年来, 蒋如星到处寻找谢黎的下落,有几次竟真叫她追上了,可一转眼谢黎又走了,于是蒋如星继续追寻。

沈飞琦的待遇则比蒋如星好上些许,虽也是他死皮赖脸追着蒋如星跑, 至少蒋如星从来没有半夜三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他还不曾为了找人弄得自己焦头烂额。

每回蒋如星追上谢黎,谢黎也会劝她不必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