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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如星哪里肯走,疯了似的想扑过去,却被风华十二楼的杀手困在原地。

白金飞改变了先前的打法,不再保守地将谢黎封于一剑之外,而是开始专攻谢黎左刃。局势立刻变得更加凶险,谢黎左挡右攻,虽有了更多近身的机会,可他受过伤的左臂很快就难以支拙。

第五次剑锋相撞之际,谢黎左臂一震,左手刀脱手飞出,右手刀割破了白金飞的前襟,却又一次被白金飞避开了要害。

两人虽都已是伤痕累累,然而谢黎已失一刀,大大落了下乘,再难取胜。

白金飞占据上风,却未立刻趁胜追击。他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神色,温柔笑道:“怎么办?你还是阻止不了我。”那神色语气,竟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得意还是遗憾。

谢黎却并未就此放弃。他甩了甩发麻的左臂,左手握拳,右手持刀,竟是再度朝着白金飞攻了上来!

白金飞挑眉。眼下他几乎是胜券在握,谢黎仅余一把短兵还敢采用如此猛攻,简直如同飞蛾扑火。于是他不再后退,仗着长兵的优势,一剑挑出!

不曾想谢黎竟然依旧采取左挡右攻的策略,挥动左臂以肉身抵挡长剑剑锋,右手刀扎向白金飞!

白金飞未料到他竟有这一招,大吃一惊,待要躲闪时已慢了半拍,被谢黎一刀扎进肩头!

谢黎的左臂撞上剑刃,长袖立刻被锋利的剑刃隔开,露出衣袖下的一截墨绿。他竟早料到会有这一刻,因此在左臂上缠了一条软藤作为护甲。软藤不影响他的行动,却也不够坚韧,只能够微微削弱剑锋的劲道。剑锋割开软藤,砍进他的皮肉,撞上他的臂骨。靠着软藤削弱的那几分力道,坚硬的人骨堪堪挡下了那一剑。剑身与骨头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而力道被卸去之后,剑身终究无法再进了。

谢黎的弯刃扎进白金飞的肩颈,他用力一绞,刀身如勾般死死勾住白金飞的锁骨!

白金飞痛得变了脸色,移步后撤,然而谢黎步步紧逼,右手不断加力!

有了这道卡住锁骨的锚,白金飞再无法甩脱谢黎。他被谢黎逼到了身贴身的距离,长剑再无用武之地,不得不松手弃剑,改用拳脚相搏。几招拳脚,谢黎全都咬牙生扛了下来。

终于,谢黎觑准机会,再进一步,左手死死搂住白金飞,右手猛地拔出插在他肩头的短刀!

白金飞的手也抓向他的背后!

到了如此时刻,谢黎还有一把短刀,而白金飞手无寸铁,然而胜负却尚未见分晓,还有瞬间逆转的机会。白金飞若将内力尽灌于手掌,击打谢黎后心,倘若他的动作够快,力道够大,便能抢在谢黎拔刀再扎刀之前击杀谢黎,尚有一线生机。

而谢黎则心无旁骛,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将全部神智集中于右手短兵,誓要在最后一丝神智溃散之前将刀刃准备地扎进白金飞的要害!

只听“噗”地一声,刀锋扎进血肉!

怀中人闷哼,意料之中的重击却并未到来。最后的时刻,白金飞只是张开手臂抱住了谢黎。许是没来得及作出临危反应,许是已无力反抗,他终是放弃了最后的一击。

谢黎抱着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松手。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从瞬间的僵直到逐渐的放松。白金飞失去了力气,不得不将全部的力量寄托在他的身上。

即使这一天谢黎已经用了二十年来准备,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怀中人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浸没他的双手,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这依旧让他感觉到眩晕。他的脚下陡然生出一个漩涡,拼命将他向下拖拽,让他眼前生出一片幻象。

他们不再处于昏暗的山林之中,四周骤然亮堂起来,他们又回到了宣州的那条小河里,记忆中的少年笑着对他说,谢景明,你可千万不要放手,我把命交到你手里了,你要是放手了我可怎么办?他想说我不放手,永远都不放手,我这一生都愿意护你周全。

然而他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脚下的漩涡又开始将他拼命向下吸。他头晕目眩,被失重的感觉侵没,他向水底坠去,无力再托住那个信任他的少年。于是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少年向上一推,想让他上岸。

相握的手松开,少年被他推出去,他亦被反向的力道席卷着向下落。然而世界却又忽然颠倒了过来,他把那少年推向了无底的深渊,他却藉由推人的力量跃出水面,回到了岸上。

他拼命伸出手,想把那少年捞回来。然而脚下的水太浑浊了,还冒着恶臭,无论他怎么捏住鼻子都无法下定决心潜下去。

他对那少年说,求求你,上来吧,我在岸上等你。岸上的风景很好看。

那少年对他伸出手,说,我上不来了,你能不能下来陪我?

他犹豫。他深知他不可能在那深渊底下待一辈子,可或许他下去了,能有机会把那少年从深渊里带出来。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三天不行,一年、十年、二十年……可他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他说,我只能在岸上等你,倘若你游不上来,终有一天,这深渊里的污秽我是要清除的。连同你在内。这是我的立身之本。对我而言,我的立身之本比你更重要。

他这一生行端坐正,从未做过亏心缺德之事。唯有人负他,他却从未负人。他自认他忍辱负重,他自认他大义无亏。可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却还是难受到无法言喻。他心里缺了一块。他依然坚信自己未曾愧对他人,可心里缺的那块让他觉得或许他愧对自己。

他托着白金飞后颈,轻柔地将他的身体放下去。

他很轻地叫白金飞的小名:“阿飞……”

白金飞脸上的血色已经很淡了。他很慢地转动着眼珠,对谢黎笑了笑。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迅速流失的体力让他已经说不了太多话了。他只能挑他最想说的话,对他最想说话的人说。于是他把他似乎想对谢黎说的话咽了回去,艰难地转动脖颈,望向高轩辰。

高轩辰扑过来抓住他的手:“飞叔叔!”

白金飞哑声道:“教主。对不起。”

高轩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感觉到白金飞的手在变冷。他用力握住揉搓,想令这只手暖起来,可惜没有用。

白金飞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这人做了数不清的孽,害了数不清的人,自私了一辈子。而自私的人,是不讲什么大义和道理的,只讲自己的心。于是他最后能说的唯一一句话,唯一的一句歉疚,给了高轩辰。

恶贯满盈的一身罪孽,也就到此为止了。

打斗不知何时停止了。

叶无欲上前,摸了摸白金飞的颈脉,随后无声地退开。风华十二楼的杀手如潮水般退去,回到了他们来时的夜色之中。

蒋如星和沈飞琦走过来,为谢黎包扎深可见骨的伤口。

高轩辰伏在白金飞的身上,久久不起来。纪清泽无声地坐在他身边。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唯有蝉虫呱噪地躲在黑暗深处鸣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轩辰站起来,茫然地望向周遭的漆黑。随后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叶无欲。再仔细点看,风华十二楼的杀手也并未走远,只在一个可进可退的距离候着。

叶无欲失去了首领,却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当杀手的人见惯生死,白金飞的死对他而言似乎并无什么影响。他淡声道:“楼主曾有令,若他身死,则十二楼众唯天宁教教主之命是从。”

高轩辰怔了片刻,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哑声道:“我知道了。”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声音愈发沙哑:“你们走吧。”

第一百零六章 完结章

翌日午后, 灵武山脚下的小镇上。

高轩辰和纪清泽坐在酒馆靠窗的位置, 酒馆里异常冷清, 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他们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聚集着一大群人,而四周街巷里的民舍店铺皆大门紧闭, 人们竟全赶去看热闹了。真可谓是万人空巷。

今天是个阴天。

高轩辰灌下一杯酒,烈酒从喉间滑过,先是辛辣, 之后微微苦涩,

店小二低头哈腰地过来,赔着笑道:“二位客官, 你们不去看热闹吗?听说今天天下论武堂的武师谢黎有撼动武林的大事要宣布呢。”

高轩辰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酒:“算啦,不凑这个热闹了。”

店小二欲言又止, 目光幽怨。

纪清泽看了他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便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结账吧。”

店小二忙道:“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纪清泽按住高轩辰还要举杯的手:“我们走吧。”

高轩辰愣了片刻,放下酒盏,苦笑:“好, 走吧。”

两人一出酒馆, 店小二紧随而出,把酒馆的门关上了。他也想去看热闹,只是碍于店中还有客人,不好打烊。如今终于送走了最后的两位客人,他急匆匆朝着人群跑去。

高轩辰和纪清泽远远看着人群, 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忽然间,人群不约而同地尖叫惊呼,鼎沸嘈杂的声音几乎将灵武山掀翻。外围的人群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急匆匆地向前方的人询问。不可思议的喊叫声甚至传进了高轩辰和纪清泽的耳朵里。

“折了折了!他居然真的把‘霜’剑折断了!”

“老天!他疯了吧!”

高轩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仰头望天,云层被风吹动,露出了太阳的一条边,阳光泻下,将山峰照亮了。

人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急切地议论着“风花雪月霜”的传闻、议论着谢黎、议论着天宁教和风华十二楼。高轩辰却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

“走吧。”他道。

纪清泽已将两匹马牵来了,递给他缰绳。

两人翻身上马,缓缓向山外驰去。

有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行出数百米,前方便出现了一条岔路。往左,是上灵武山的路,那上面有天下论武堂;往右,则是出山的路,山外有出岫山,出岫山上有天宁教。

两人勒马停下了。

高轩辰忽道:“清泽……”

纪清泽侧过脸看着他。

高轩辰有什么话似乎很难开口,又沉默了一阵,咬咬嘴唇,皱皱眉头,半晌才终于出声。

“先前我曾跟你说过,我不回天宁教了。天宁教有我没我都一样。教里有杨叔叔和飞叔叔和一些前辈操持。我本来就不爱管教务,徒顶一个教主的名号。我要是回去指手画脚,没准还把事情弄得一团乱。所以我说,我跟你走,去哪里都好,去游历山河,去闯荡江湖,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什么地方和魏三姐重逢,再吃一碗她做的豆腐花……”

纪清泽认真地听他说话:“嗯。”

“可是,我恐怕要食言了。”

纪清泽定定地看着他。

高轩辰停顿了片刻,略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道:“昨天和谢师分别之际,他说的一句话,触动我心。他说,当年他没能救下沈金飞,他这二十年来所做的,只是为了,世上不要再有第二个、第三个沈金飞。”

“我昨天彻夜未眠,一直在想。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二十一了。从小到大,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天宁教的教主,我随口说一句我要什么,就有人为我取来;我在天下论武堂里也要称王称霸,什么规矩都扔到一旁,哪个武师敢教训我,我就让他出糗。可我从来不曾想过,我能如此逍遥随性,如此无忧无虑,那是因为,有许多事情,别人都已经做了。他们做得好,我就享受着好;他们做得不好,我也只能咬牙承受。可直到昨天我才开始想,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总以为我出生的时候这世上的事就已经定了。那时候江湖是什么样,以后大约也是什么样。天宁教是魔教,名门正派是正道,魔教正道生来势不两立。魔教就该觉得正道都是虚仁假义的伪君子,正道就该以为魔教尽是大奸大恶之辈。狭路相逢,你死我活。却不曾想,这些都是前人造下的,而后人是能改变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有些鼻尖发酸。倘若再早一年,甚至再早一个月,他都不信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原来他从小所得的安逸,皆是因为旁人替他挡风遮雨;原来他所罹受的苦难折磨,也是因为旁人的恶意与欲念。他总以为他活了这么大,所做的一切都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却未料到,他能做他想做的事,也是因为别人愿意他做,别人若不愿意,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他并未真正为自己做过主,而始终在被动承受罢了。

可他还年轻。他想余下的人生,他能为自己做主,也能为别人挡风遮雨;他想他所身处的这片江湖,即使不能改头换面,至少能稍稍朝着他喜欢的模样转变。

高轩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天宁教的教主,我要回天宁教!”

他说完之后,纪清泽许久没有做声。

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来回踱步,打破异样的宁静。

对于高轩辰做的决定,纪清泽并未表现出惊诧与反感,却也并未认同。他垂着眼想了很久,平静地开口:“我要回天下论武堂。”

在他说出“天下”二字之时,高轩辰便觉心口被人重棰一拳,呼吸受阻。这个结果他极为难过,并不意外。纪清泽厌恶天宁教,六年前他就知道。他固然希望纪清泽能随他回去,可纪清泽也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力。

高轩辰用力捏着马缰,垂着眼,口中发苦,道:“我……”

纪清泽打断:“你听我说完。”

高轩辰愣了一愣,抬眼看着他。

“我记得初入天下论武堂的第一天,堂主领我们一众弟子在议事堂参拜祖师爷时,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句,在我们离开天下论武堂时,他又说了第二遍。”

高轩辰早不记得六年前徐桂居都说了什么了。那日徐桂居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他听了不到半刻就睡着了。因为徐堂主如此啰嗦教条,他还和几个调皮少年一起给徐堂主起了个“老规矩”的绰号。而当纪清泽他们离开天下论武堂的时候,他也已经不在了,并未听到徐桂居最后的训话。

纪清泽道:“堂主说,我们这些人,论出身、论天资都是武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天下论武堂可以教习我们武功,然而离开天下论武堂之后,我们想要闯荡江湖,想要在江湖立足,单靠武功却是行不通的。闯荡江湖,靠的是‘道义’二字。而立足江湖,靠得则是另外二字——‘责任’。”

他道:“道义与责任,才是江湖儿女的立身之本。如能铭记此四字,来日江湖必是我们的江湖。”

高轩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在天下论武堂待了五年,就没怎么认真听徐桂居说过话,“老规矩”一张口他就打哈欠。而如今这句,他不光听进去了,且深深在心里扎下了根。

纪清泽注视着他的双眼,终于微微笑了。

“我得回天下论武堂去。”他道,“多啦还在山上,你既然将它送我,我既然养了它,就得照顾它一辈子。这就是责任。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高轩辰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他怔了半天,忽然猛地一个激灵,双眼放出炯炯的光,大喜道:“你肯跟我走?!”

纪清泽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当然!”

他不是谢景明。高轩辰也不是沈金飞。立身之本和高轩辰,他两个都要!

高轩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胯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撅着蹄子直转圈。

纪清泽跳下马,朝着山上跑去:“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跑上山去,山上的人几乎都去山下围观谢黎了,一路畅行无阻。他来到竹林后,走进自己的房间,胖滚滚的白猫正趴在地上睡觉。被开门声惊醒,白猫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主人回来了,立刻激动地扑过来,噌噌两下就跳进了纪清泽的怀里。

纪清泽抱住多啦,用力揉了半天,又暂时将它放到一旁,把他那宝箱里的东西尽数用包袱皮包裹起来,随后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抱着大白猫,下山去了。

走到半山腰上,远远地迎面来了个人。纪清泽定睛一看,竟是纪正长。他低着头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兴致很是不高,想是心事未解,凑了半程的热闹就提前回来了。

纪正长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纪清泽。他停在原地,怔住。

两人对视片刻,纪清泽低下头,远远地朝着纪正长鞠了个躬,随后转身往另一条岔路下山去了。

回到山下,高轩辰靠在一棵树旁,抱着胸,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纪清泽过去,将圆滚滚的多啦塞进马背上挂的吊囊里。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手抱住他,一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还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好你个小端方,方才竟敢故意气我!”

高轩辰一个人在山下等着的时候越想越气。纪清泽想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早就做好了决定,却故意吊他胃口,害他心急。从前那个老实端方的纪清泽,竟然也学坏了!

纪清泽道:“你这人这么坏,我余生都要同你一起过,总不能以后都是你一个人气我急我吧?”

高轩辰干瞪着眼,竟无话反驳。

纪清泽难得见他吃瘪的样子,不由笑弯了眼,抱住他的脸亲了一口,翻身上马,道:“走吧!”

高轩辰亦跳上马去,意气风发地一抖马缰,道:“走!”

两名年轻人并辔纵马,踏着滚滚红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v=

谢谢所有追文的小天使不离不弃的支持!感恩!比心!

我构思一下番外,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吗?小伙伴们的,前辈们的,想看什么可以留言~~我有想法就写~~

第107章 番外之 关于魔教教主的教育问题

打从风华十二楼和天宁教的关系、以及风花雪月霜的阴谋被揭穿, 武林上下对天宁教可谓是群情激奋。按理说这时候如果有个威望甚高的家伙站出来振臂高呼, 没准又要掀起一场伐魔大战来。

好在武林正道自己也有一屁股烂摊子要收拾。南龙纪百武身死;北凤蒋云天不知何故忽然隐退出家, 从此不问世事;东鹤武家与西虎鱼家不对付已久,两派人马形同陌路。武林上几大势力分崩离析,实在找不出一个能服众的领头羊来。

倒是有不少人将希望寄托在谢黎的身上。一来他在天下论武堂做了许多年武师, 如今江湖上不少青年才俊都曾是他的弟子,愿意信服于他;二来他是揭穿魔教阴谋的第一大功臣,由他来牵这个头再合适不过。

然而就在谢黎的声望达到顶峰之时, 他却从江湖上消失了。他没有再回天下论武堂当武师, 也没有开宗立派东山再起。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谢景明也好,谢黎也好, 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江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有人向徐桂居打听谢黎的下落, 只得到了这样一句回话——

“斯人已逝,往事随风。”

这句话大抵是谢黎离去前给徐桂居留下的, 于是徐桂居原封不动地转述了出来。然而旁人却不了解这其中始末,只道是谢黎已逝。于是很快江湖上就传出谢黎暴疾而亡的消息。热闹了一阵过后,也就渐渐淡了。

随着几大门派的分崩离析, 武林的格局在锣鼓喧嚣声中更迭着,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大约便是一个崭新的江湖了。

这日,纪清泽睡过午觉,说好下午和高轩辰一起去山下巡视,然而他四处转了一圈, 都没有找到高轩辰。等回到住处,竟发现高轩辰一个人屋子的后面蹲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纪清泽走上前去,才看清高轩辰手里捏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无聊地画圈圈。

纪清泽:“……你在做什么?”

高轩辰把小树枝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撅着嘴委屈兮兮道:“不高兴。”

纪清泽道:“为什么?”

高轩辰道:“你们欺负我。”

纪清泽:“……”

自从他跟高轩辰回了天宁教,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教务。这事儿并不那么容易,一则天宁教积弊已深,整顿绝非一两日之功;二则高轩辰性情跳脱,异想天开,时常想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主意。

譬如今天上午,高轩辰、纪清泽、白青杨坐在一起商讨事情,高轩辰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拍案而起:“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按说这时候旁人应该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谁料白青杨和纪清泽对视了一眼,俱是一脸惨不忍睹的神情。

纪清泽道:“嗯……刚才说到哪儿了?”

白青杨立刻接下去:“说到秋日祭典,我们……”

高轩辰恼火地拍拍桌子:“嘿!”

纪清泽、白青杨:“……”

纪清泽只得硬着头皮道:“嗯……你想到什么了?”

高轩辰跳到桌上盘腿坐下,身居高位,兴奋地说道:“天宁教里的人不知道外面的江湖是怎般天地,外面的人也不晓得我们天宁教里头是什么光景,我想咱们可以这样,把天宁教里九成的人都派出去,到江湖各个门派去做卧底!留下一成就足够了!然后空出来九成的位置,再把江湖各个门派想安插进我们天宁教做细作的人全都收进来!”

纪清泽和白青杨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难以分辨高轩辰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正经的。倘若这话是别人说出来的,必定是玩笑甚至是讽刺,但从高轩辰嘴里说出来的,那可就没谱了。

高轩辰道:“如何?是不是一个绝妙极了的主意!如此一来,外头的人也了解我们天宁教了,我们天宁教的人也能晓得外面的天地之大!”

纪清泽小心翼翼地确认:“少啦,你是认真的?”

“当然啊!”

“派出九成的人去做卧底???”

“对啊!”

“再收九成的细作回来???”

“怎么了?”

纪清泽和白青杨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不不不不!”

高轩辰不满地拍着桌子:“哪里不行?你们说!哪里不好了!”

这个主意之荒谬,白青杨简直不知应该从哪里说起。他头疼地揉着额角,只能挑重点的说:“换掉九成的汤水,剩下的还是原来的汤吗?天宁教成什么了?这不是生生把咱们自家搞成狼窝吗?别的都不说了,万一九成人造反,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把我们出岫山给碾平了?”

纪清泽深刻地怀疑道:“你莫不是是嫌治理太累,于是索性趁机把天宁教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