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和年年一起,我不介意逆天一次…”

“好!”时年飞快道,“那我们现在出宫,出了宫,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出宫?”杨广眉头微蹙,转瞬已经想明白了,“你要去见你那两个…恩客?”

当然是为了见他们。时年本来以为聂城和布里斯很快就能赶到,谁知道杨广把她弄进宫了,之前汉朝的经验也告诉了她,皇宫大内不是好出入的,与其坐在这里等,还不如她把杨广搞出去来得快。

“他们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同伙,朋友,还是…”

“跟班!”时年斩钉截铁道,“都说了我有天目慧眼,手底下没几个人怎么行?那两个都是我的手下,我得和他们在一起,有人保护,才能安心。”

她原以为杨广会立刻答应,谁知男人盯她许久,忽然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时年猝不及防,只听男人附耳道:“恐怕要让年年失望了,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不过你放心,没有他们两个,我也会护你周全。无论有任何危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时年:…朋友帮帮忙,你就是最大的危险好不好!

作为当今天子闲暇时最爱的去处,梨园住的人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这里很多人本来只是卑微的奴仆,或者平民,只因为有一技之长,可能是音律,可能是舞蹈,就一夕飞上枝头,成为天子门生。梨园除了唐玄宗任校长,还请了雷海清、公孙大娘、李龟年等名家担任老师,平时教授学生,皇帝有兴致了就一起表演,可以说梨园是大明宫、乃至整个大唐的艺术中心。

入夜后,时年站在廊下,望着庭中。明月当空,一列白衣舞姬正在石台上翩然起舞,旁边八名乐师一起为她们奏乐,香软夜风里,舞姬身段柳条般曼妙,水袖轻击到空中,扬起落花纷纷。

“真是盛世风流…”时年忍不住感慨。

之前在平康坊已经感觉到了,如今到了宫中感受越发深,天下承平、人人安居,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了精神上的追求,艺术文化在这个时代得以蓬勃发展。

廊下还站着几名女子,其中一个见时年表情,忽然道:“能进这梨园的都是有本事的,还不知道时大娘会些什么呢?唱歌,还是跳舞?”

时年吓了一跳,忙说:“我是跟我家阿郎进来的,什么也不会…”在平康坊已经被迫当众表演过一次了,这里人人都是大神,她真的不想再献丑了!

几名女子闻言对视,失望道:“独孤玉郎那般人物,我还当他的婢女也该有几分才华,谁承想…真是委屈玉郎了。”

时年:“…???”你们什么意思,我连给他当丫鬟都不配吗?!

时年心中恨恨,当晚睡到床上还气鼓鼓的。杨广整个晚间都不见人影,时年也没找他,这会儿却又想起下午的事,他说不能出宫,时年也就拒绝吐露更多的话,两人不欢而散。虽然当时吐槽,但时年知道,杨广不肯走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可她想不明白,对他这样的穿越者来说,还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他难道不该是归心似箭吗?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披衣而起,她的房间的三楼,时年站到窗边想看看风景,却发现溶溶月色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杨广?他大晚上不睡觉想做什么?

时年想到自己的怀疑,杨广那个不知身份的后台,还有他入宫的目的,他现在出去会不会就和这个有关?

她思考间已经做了决定,立刻追了出去,可等她冲出院子,却已经找不到那个身影。时年略一踟蹰,就听到右边有侍卫的脚步声传来,她索性往左边跑去,一路张望藏藏,十几分钟后终于出了梨园。

时年站在一条石子小径上,左右都是高大的树木,遥遥还能闻到荷花的幽香。她有点丧气,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杨广,看了自己果然是跟丢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刚这么想,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时年悚然一惊,什么情况?她被发现了?对方要灭口!

她惊恐地转过身,却在看清眼前人后愣了,“…聂城?”

第50章 月色

夜色中, 男人眉眼熟悉,赫然是两天不见的聂城!

他松开时年, 扬眉一笑, “两天不见,过得怎么样啊?”

时年喜出望外:“你进来了?又这么快!天啦,你这趟的办事效率简直感人,我要跟领导表扬你!”

聂城受了这夸奖,说:“我怕来晚了, 时年小姐被那独孤玉郎折磨得不成人形,回头又要找我算账。”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

“前天晚上我和布里斯回去后, 发现你不见了, 独孤玉郎也不见了,就猜到你是被他带走了。”

他还是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时年忽然促狭心起, “哦,既然如此,那你知道那独孤玉郎是谁吗?”

聂城皱眉, “你知道了?”

“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他…你做梦都猜不到!”

聂城盯着她。时年终于卖关子卖不下去了, 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名字。聂城面色一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掐我脖子时,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也试探过了,这个独孤英, 真是杨广穿越过来的…”

沉默。

聂城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年打量他表情,还是有点意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回见聂城这个样子,不由道:“你们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聂城摇头,“我遇到过很多种意外,但古代的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从来没有过。”

“那,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光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我恐怕是弦的动荡…加剧了。”

时年瞪圆了眼睛,“不是吧!我们不是一直很努力在修复吗,不好转就算了,怎么还加剧了呢?”这让人工作很没有成就感啊!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聂城面无表情,时年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豹房那夜的神秘人?你怀疑是因为他!”

“我甚至怀疑,杨广会过来都和他有关。”

时年脑子乱哄哄的。聂城说过,普通人也能穿越,只是概率很低,而且都是被动的,自己无法掌控。杨广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好好当他的皇帝,现在却突然穿越到大唐,这本来就很奇怪,如果说这一切是有人在暗中捣鬼,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只是,真的是那个人吗?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

靠,这个工作怎么还带打boss的啊!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还有他的声音?”聂城问。

时年闭着眼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夜事发突然,她本就没看清他的样子,加上又是第一次感应到弦,受到的冲击太大。现在再回忆,当时的记忆仿佛都蒙着一层薄纱,什么也看不分明。

“我也不记得了。”聂城说。这对他来说其实不正常,当夜他做了准备,虽然没看清脸,至少能记个身形或声音,可现在竟一样都想不起来。

看来,是那个人动了手脚。

“算了,先别管这个。当务之急,是把杨广送回他所在的时代,你有办法吗?”时年问。

这是她最担心的,之前都是从现代直接去要去的朝代,现在他们已经在唐朝了,还有办法再去隋朝吗?这算中途转车吧!

“之前没做过,但现在只能试试了,还是通过弦阵,只是在这里开启它的难度会更高一些。”

有办法就好。

时年松了口气,聂城打量她,问:“倒是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既然那个人是杨广,那肯定很难相处,你是怎么稳住他的?”

时年:“他以为我是跳大神儿的,正指望着我带他回家呢。”

聂城:“…”

时年这才跟他讲了自己差点被掐死、随后又被绑架的经过,以及自己那个“天目慧眼”的谎言,完了说:“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以他的立场,知道的有回去的可能应该迫不及待才对,他居然沉得住气,居然不肯走!”

“你说,今晚是看到他孤身一人悄悄离开梨园,觉得有问题,专门跟出来的?”

“是,我觉得他在宫里肯定有后台,他进宫也一定有目的。只是我不知道,这目的是什么。”

“也许,我知道。”

时年一惊,却听聂城道:“你还记得,我前几天离开过平康坊吗?”

时年点头,就是杨广离开那几天,聂城也不见人影,她当时还好奇过他去干什么了。

“我去调查独孤英了。”聂城说,“平康坊的人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离开几天,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去跟踪了他,想看看什么来路。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

“什么?”

“独孤英每次出去,都是见同一个人——中郎将刘骆谷。”

时年皱眉,“这又是谁?”

“这个刘骆谷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基本上就一条——他是安禄山留在长安、长期为他传递情报的细作。”

时年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杨广勾结了安禄山…”

夜风吹过,树影摇晃。

时年打了个哆嗦。妈呀,这才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杨广居然和安禄山有勾结?他不是才穿过来三个月吗,就参与进玄宗一朝最大的政治斗争里了?!

等等,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也许,他只是找了刘骆谷当靠山,并不知道他背后的真实身份?

“所以,现在事情很严重,我们必须弄明白杨广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管他做了些什么,我们赶快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忘了吗?我说过,普通人如果穿越时空、改变历史,极有可能引发排异,最后被时空之弦绞杀。而隋炀帝如果死在大唐,我们也别想活了。”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前阻止这一切。否则等待他和我们的,都只有一个结局。”

聂城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时年还没回过神,就听他留下一句“我还有事,这边就交给你了,等时机合适,我会再来找你”,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她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脏,转过身子,本打算应付巡逻的侍卫,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

杨广立在一株大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此良夜,大娘不在梨园好好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时年:“…”

居然被抓了个正着!

时年一边感慨自己这什么运气,一边盘算他应该没看到聂城,那倒是不用太紧张,“玉郎问我,我也要问玉郎,如此良夜,不好好在梨园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哦,所以,你是跟着我出来的?”

“然也。奴深夜观星,原想占卜一卦,却无意间发现玉郎独自离开,心中委实好奇,所以跟出来看看。”

她又摆出了神棍架势,为的就是提醒杨广,自己还有个杀手锏在手,他可千万别一怒之下对她做点什么。果然,男人听到“占卜”两个字神色微变,片刻后别过头,淡淡道:“我竟不知,年年还懂这个。”

“都是封建迷信工种,一通百通,一通百通。”

她满嘴胡说八道,他听不明白,也不深究。时年见状松了口气,思考起聂城刚才的话,杨广真的勾结了安禄山吗?那自己要怎么套他的话,才能不被他察觉呢?

她越想越头痛,忽然怀疑自己做的任务是不是升级制,否则怎么这么巧一次比一次难?之前还只是撮合卫子夫和汉武帝,现在已经发展到阻挠隋炀帝颠覆大唐,接下来不会让她以一己之力协助满清入关吧!

她不要。她讨厌辫子男。

杨广忽然提步往前走去,时年愣了下,连忙跟上。小径尽头便是太液池,这个季节正是荷花盛开,接天莲叶、无穷无尽。月色如同一层皎洁的薄纱,包裹着碧湖菡萏,以及池畔的宫殿楼阁,远远望去,仿佛瑶台仙宫。

“好美啊。”她忍不住感叹。

“美吗?”他瞥她一眼,倒是赞同了,“这大明宫,修得是挺美的。还有这长安城,也是繁华鼎盛,气象万千。”

隋朝的宫殿是太极宫,比起大明宫要差远了,经济当然也无法和开元盛世相比。时年刚想到这儿,却听杨广轻轻一笑,“不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当高无可高的时候,就该走下坡路了。”

月光里,男人眉眼都透出股冷意,看得人心头一凛。

是,她再清楚不过,帝国鼎盛了太久,早已走向浮华,太平盛世的表象下,是大厦将倾、玉山欲倒的致命危机。但这是她知道历史才能明白的,他怎么知道?

杨广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可笑,“皇帝无心理政,和贵妃两人醉心于享乐,朝政都被国舅杨国忠把持…你当陈叔宝是怎么亡的国?”

时年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咽下口唾沫。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是一个政治家!还是个征战沙场时破军杀将覆敌、搞朝堂阴谋时杀兄弑弟叛父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政治家!

他有最敏锐的眼光,能洞穿复杂的时局。

“你之前提到范阳节度使,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安禄山野心勃勃、已成大患,偏偏皇帝身在其中,看不明白。”

时年一把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你疯了,被人听到我们就完蛋了!”

杨广猝不及防,忽然被女孩抱住,嘴唇还碰到她柔软的掌心。他愕然地睁大眼,却闻到淡淡的香味,像是荷香,又像是,她身上的幽香…

时年扑完了才回过神来,等等,这周围连个鬼都没有,会有谁听到?她在怕个什么?

她晃晃脑袋,忽然陷入迷茫。自己这是古代宫廷待多了,已经产生后遗症了吗?刚才公然和聂城讨论时空穿越都没事,这会儿听杨广说几句反|动言论就紧张了,对封建皇权臣服得也太快了吧?

她对自己很失望!

正打算松开,手却忽然被攥住,另一只手也搂上她的腰。男人轻轻松松,就将两个人身体贴紧,她仓皇抬头,对上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睛。

那眼睛里含着笑,还有春水桃花般的暧昧,他的气息像微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丝,“年年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什、什么?”

他扬了扬眉,她意识到两人的暧昧状态,想要挣扎,可他力气极大,她竟挣脱不了,“你…松手!再不松开我喊非礼了啊!”

“是你主动扑过来的。身为女子,却深夜尾随男子,还对他这般亲近,非礼的人是你。”

时年目瞪口呆。

杨广得意地笑了,俯身凑近。时年瞬间汗毛倒竖,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他的唇停在她唇前半寸,没有继续凑近,而是绕到她的耳畔。

朦胧月色里,男人轻声说:“什么时候,再给我吹一次曲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下一章应该就能见到杨贵妃了。

51、霓裳

按聂城的说法,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问出杨广都做了些什么,可之前的经历已经告诉了她, 杨广此人心机深沉又狡诈多疑, 而且他似乎对眼下正在做的事看得很重,具体表现在明知道有回家的可能竟也不愿中途放弃,时年生怕被他察觉自己的意图,几次试探都束手束脚,最后啥也没问出来。

就在她纠结崩溃、工作热情备受打击的时候, 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当今天子要在含元殿前举行盛大的夜宴, 宴请百官和各国使节。

明月高悬, 含元殿前的广场已被装点一新,上千盏灯笼点燃,仿佛漫天星火坠入凡间, 将广场照得恍如白昼。地上铺着团花地衣,百官和各国使节分列左右,上首则是天子御座。而在他们背后不远, 是巍峨壮观的含元殿,这是大明宫的正殿, 也是大明宫最宏伟最重要的宫殿。夜空如一张巨大的幕布,它安静矗立在那里,气势伟丽,如日之升,如在霄汉。

时年足足盯了含元殿三分钟, 才意犹未尽地移开眼。之前都被困在梨园没机会看,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含元殿啊,比紫禁城的金銮殿可大太多了!

“看够了?”杨广问。

时年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都被看到了,眨眨眼睛,“暂时…看够了。”

“看大娘今夜兴奋的模样,倒是不太像个高人了。”

他在取笑她。不过时年并不羞愧,她之前虽然也参加过类似的夜宴,比如汉朝迎接匈奴使节那次,又或者明朝在刘瑾府邸那次,但当时的场面是绝对无法和今晚相比的。

含元殿前的广场无比巨大,平时是可以跑马的,今夜却变成了晚宴的场地。大唐这边光列席的官员就近百人,更别提负责伺候他们的宫娥宦官。但这还不是最特别的,在唐官们对面,是各种高鼻深目、服饰各异的外国人,他们是从各个国家来到大唐的使节,正一边饮酒,一边打量着恢弘壮观的宫殿,眼中满是对□□上国国威的折服与震撼。

这样盛大的场合,让时年不由想起一句诗:“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

不过比起之前两次,今晚她的身份要低多了,只是梨园的婢女,跟着杨广一起混在乐工的队伍里。其实本来她都没资格来的,最后还是在她反复不断的恳求下,杨广才想办法把她也加了进来。

当时他还很费解地问:“你去夜宴上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见皇帝吧?”

时年觉得他真是天真,皇帝她见的多了,没什么稀罕的,这么努力想参加夜宴,当然是为了…见杨贵妃啦!

这样想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上首。宫娥侍奉的御座之上,端坐着个明黄龙袍的男子,他双鬓已经有白发,精神却依然很好,风流俊逸,可以看出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男子。

玄宗李隆基,一手开创了大唐盛世的传奇君主。

时年目光只在他身上停顿两秒,就转向旁边,那里是一个空位,从入席时就空着,到这会儿都没有人。如今宫中无皇后,有资格坐在皇帝身侧的应该只有备受宠爱的贵妃杨玉环,她到底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今晚就不打算来了?

她如果不来,她岂不是白来了!

正胡想着,李隆基忽然放下酒杯,侧耳听了片刻,“这是…《春江花月夜》?”

他声音不高,但天子的一举一动都被下面注目,席上顿时安静下来。有官员笑道:“陛下好耳力,确实是《春江花月夜》。”

时年意识到他们说的是正在奏的乐曲,也听了一下,但她不懂音乐,只是觉得乐声柔婉,好听倒是挺好听的。

另一官员说:“这《春江花月夜》乃陈后主所作之宫体艳曲,今夜奏来怕是不大合适吧?怎会选这个曲目?”

“好像是杨相公偶见梨园排演,觉得甚好,这才择定了…”

众人口中的杨相公便是时任宰相、国舅杨国忠,见状不慌不忙道:“‘春江花月夜’,臣觉此名甚有意境,曲子也好,很适合今夜普天同庆,又何必管是谁所作。陛下以为呢?”

因为贵妃受宠,杨国忠也很得李隆基的信任,说起话来并没有太多顾忌。本以为这次皇帝也会赞成自己,谁料李隆基却摇了摇头,“曲子确实不错,不过陈叔宝此人只写得出艳媚之音,这一点却是差了杨广许多。”

陡然听到“杨广”两个字,时年一惊,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杨广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平静地盯着堂上帝王,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同样是《春江花月夜》,杨广这首诗却是丽而不艳、柔而不淫,他若不做帝王,做个诗人也必会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