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一直令她耿耿于怀,那便是小樱吞下黑曜石,长达八天的事。

司空流说过,能承受黑曜石的寒性的身子,才是适合为玄胤解毒的身子。

由此可见,小樱也是一个合格的人选。

该不会…当初玄煜把小樱从南疆抱回来,就是因为小樱能够承受黑曜石的寒性吧?

只是,玄煜没料到,玄小樱会失踪,而香梨代替她成了王妃的心尖宠儿,王妃是绝不可能允许女儿成为一个解蛊的工具,何况还是为庶子解毒,不得已,玄煜又开始物色新的人选。

但如果,玄煜一直都物色不到,那么,等玄胤的蛊毒无法压制的那天,玄煜会不会不顾王妃的反对,将小樱送上玄胤的床?

一想到这里,宁玥深深地打了个哆嗦!

深夜,玄胤回来了。

这些日子,宁玥的蛊毒没有发作,又处在经期,二人一直是分房睡。

玄胤躺到床上,习惯性地敲了敲木墙,轻声道:“玥玥,睡了没?”

“嗯,还没睡着,怎么了?”宁玥仿佛很困倦地问,但倘若玄胤能看见,一定会发现,她的眼睛,闪亮得没有丝毫睡意。

玄胤轻轻一笑道:“没怎么,就想你了,叫你一声。”

“哦。”宁玥静默了片刻,“累吗?”

“不累。”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啊。”话一出口,那边静了,半晌,低沉的话音传来,“小樱来过了,与我说了会儿话。”

“是吗?没抱怨你不理她吧?”宁玥开玩笑似的说。

“没,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

是你看不到她的心思吧?

一个照面,三句话,就把玄胤的心,往她那边拉了一半,不管是不是人教的,宁玥都无法原谅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玄胤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宁玥眼睛一亮,看来,玄胤并非完全对小樱的行为无感,只是二人相处的时间太长、感情太深、他一时,不太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挤兑他妹妹,否则,只会坐实了自己不如他妹妹懂事。

“都像妞妞那么傻乎乎的啊?没事的,孩子早慧也正常,毕竟,她不是亲生的,可能她自己,也有些印象吧。”

“她两岁就跟现在一样了,怎么会记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玄胤摇头。

“玄胤,你妹妹失踪那天,小樱也在吗?”宁玥问。

玄胤嗯了一声:“在的,我妹妹吵着要去看花灯,把她也叫上了,后面,她们俩在前头跑,丫鬟们跟丢了。”

跟丢了,还是…被甩开了?

宁玥没说话了,小樱的身上,真是有太多太多的谜团,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秀才,秀才与发妻和离了,有个四岁的女儿,那孩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将来的一切都是她的,明里暗里给继母使绊子,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还把继母腹中的小弟弟撞掉了。事后,对父亲说,是继母要打她,她才撞了一下。谁能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会心机成这样?

如果玄胤的妹妹,也是这种心机深沉的孩子,那么她,绝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一位地容忍和退让!

翌日,宁玥照例去探望孙瑶,没想到,王妃与小樱也在。

小樱盘腿坐在床上,与孙瑶翻着花绳,小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半熟的苹果,眼睛大而闪亮,唇红齿白,看着,就是个被富养的孩子。她每天的衣裳都不重样,鞋子也一日一双,珠宝首饰虽不至于每天更迭,但据说,单是珠花,便有五百多个。

这样的富贵啊,原本都是玄小樱的。

而今那苦命的孩子,却不是是活还是死了。

“玥姐姐,你来啦?”小樱扬起笑脸,兴冲冲地与宁玥打了招呼。

宁玥敛起心思,慢悠悠地勾起了唇瓣:“小樱也在呢。”走过去,对王妃行了一礼,“母妃。”

“是玥儿啊。”王妃收回了落在小樱身上,那股宠溺到极致的眸光,然而,尽管只一瞬,却足够让宁玥注意到了。王妃不是在看小樱,而是在透过小樱,看真正的女儿。女儿回不来了,愧疚的她,相思成灾的她,一半是将香梨当成了女儿的替身,一半,是希望女儿也如香梨这样好命,遇到一个富贵人家,那人家也像她宠香梨一样宠着她女儿。

好像,她越宠香梨,别人也越宠她女儿似的。

但这…真的可能吗?

玄小樱,说不定已经死掉了。

孙瑶冲宁玥招了招手:“玥儿,过来坐。”

经此变故,她与宁玥的关系越发亲密了起来。

宁玥依言在床边坐下,眸光扫过二人,问道:“小樱喜欢翻花绳?”

小樱笑着点头:“对呀!玥姐姐你会不会?”

“会,我翻花绳还挺厉害的呢。”宁玥笑着说。

小樱解下套在孙瑶指上的花绳,递给了宁玥:“那,玥姐姐陪我玩玩吧!”

王妃嗔了她一眼:“该练字了,还玩儿?”

小樱爬过去,窝进王妃怀里,撒娇道:“再玩一下下嘛,母妃,母妃好不好?”

王妃拗不过她,点了点她脑门儿:“就一次!”

“母妃最好了!”小樱亲了王妃一口,开开心心地与宁玥玩了起来。

孙瑶从旁看着,时不时给小樱指点一番,整个气氛,融洽到了极点,看得王妃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满意之色,而在这层神色的掩饰下,无人注意到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玥姐姐,我听说你开药铺了是吗?”小樱甜甜地问。

宁玥翻了双筷子:“是呀。”

“那你店子里有没有去治失眠的药啊?瑶姐姐这几天都睡不安稳呢!”小樱一脸担忧地说。

宁玥顿住了翻花绳的手,看向孙瑶,孙瑶失眠她是知道的,太医开的方子都不管用,说是心病,等时间久了,淡忘了,自然睡得安稳了。

孙瑶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这儿的药多着呢,不必劳烦你玥姐姐。”

宁玥的余光扫了王妃一眼,说道:“我正好下去要去店里,给你带些安神药,你是知道的,回春堂原先是张老太医开的,他的方子,兴许与别的方子效果不同呢,反正你至少试试。”

孙瑶感激地捏了捏宁玥的手指:“给你添麻烦了。”

很快,翻完了一次花绳,王妃要带小樱回文芳院练字,小樱却抱住宁玥的脖子道:“我要玥姐姐送我!”

王妃弱弱地瞪了瞪她:“你玥姐姐大病初愈,哪里抱得动你?快下来,你玥姐姐有正经事儿呢!”

小樱瘪了瘪嘴儿,不大乐意。

宁玥淡淡一笑道:“没事的,我已经好了,我抱小樱回去吧。”

小樱五岁,却不重,听说这孩子从不暴饮暴食,像个大姑娘似的,控制着自己的体重。

宁玥抱得不算费力。

小樱拿起宁玥的一缕秀发,一边把玩,一边道:“玥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

宁玥一怔,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不可能吧。

小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生病,脾气就变得好差好差,母妃已经批评过我了,玥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所以那些懂事的话,真的是王妃教给她的吗?

自己对她的揣度,全都太残忍片面了吗?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温声道:“我怎么会生小樱的气呢?我跟胤哥哥一样,都是非常疼爱小樱的。”

“真的吗?”小樱睁大了亮晶晶的眸子,满是期盼惊喜地看着宁玥。

宁玥莞尔一笑:“当然是真的。”

小樱将头埋进宁玥的颈窝,软软糯糯地道:“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来好玥姐姐玩?”

找她、不是找玄胤?

宁玥道:“可以啊。”

“胤哥哥太忙了,都不陪我玩了,幸亏有你和瑶姐姐。”她软软地说着,像个依赖大人的小宝贝,小胳膊抱紧了宁玥。

送小樱回文芳院后,宁玥即刻找到了冬梅,冬梅这些日子一直留在青灵阁帮忙,孙瑶身边的确缺人,倒也没谁怀疑什么。

冬梅把这些日子的观察,详细地与宁玥说了一遍:“…您说的那个凶手哦,可能真的是个鬼,已经被道士们捉走了吧,反正,奴婢在那儿呆了那么久,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人。”

一般来说,案发后,凶手会暂时远离作案地点,以减少被怀疑的危险,但也不排除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总之,再观察几天吧!

“还有。”宁玥停下脚步,想了像,说,“小樱,你也留意一下。”

“啊?您不会是怀疑她吧?怎么可能?”

“我不是怀疑她伤害了孙瑶,我是…”怕她再找机会单独接近玄胤,这念头,不知怎的,又闪过了脑海。宁玥又道,“我记得,四爷还有些衣裳在知辉院,你都给收拾过来。”

免得哪天,玄胤自己去那边找衣裳,又碰上小樱。

她现在,真是一百个不轻易他俩碰上!

下午,宁玥去了店铺,给孙瑶拿药。冬梅则去了知辉院,收拾玄胤的衣裳。

收到完,路过小樱房间的时候,房门虚掩着,冬梅的眼珠子转了转,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小樱的房里翻了起来。

都说王妃宝贝这个女儿,吃穿用度,比公主的还好,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啊!

太他娘的好了!

冬梅被一箱一箱的珠宝,闪花了眼睛。

咕噜。

她吞了吞口水,这么多珠宝…随便拿走一两个…也不会被发现的吧?

冬梅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人,贼兮兮地伸出爪子,探进了一个百宝箱,拿最底下的,那样,不容易被发现。

然而,当她摸到最底层,摸到一个东西,拿上来一看时,却彻底傻眼了。

鬼面具?

还是白色的,长着獠牙。

等等,这不是孙瑶…说的那个袭击她的人,戴的面具吗?

怎么会在小樱的珠宝箱里?

天啦!她是不是撞破什么秘密了?

就在冬梅拿起面具,准备去向宁玥告密时,却一转身,在门口,看见了小樱。

T

【V34】正主来了,玄小樱还活着

宁玥为给孙瑶拿药,去了一趟回春堂,回春堂自从被人碰瓷过一场后,生意非但没有下滑,反而日益兴旺了起来。每天前来问诊的病人,都挤满了回春堂的大厅,为保证病患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治疗,宁玥又花重金聘请了几位京城的名医,并开设了一个供重病患者留观的观察室,全天十二时辰,均有大夫看护,价格也算公道,大大解决了老百姓请就医难的问题。除此之外,为方便妇女就医,宁玥开特地效仿后宫,培育了一匹医女。就在前不久,她的医女替一位胎位不正的高龄产妇接了生。产妇感激不尽,月子一过,便抱着婴孩到回春堂给大夫们道了谢。

回春堂的口碑传扬了出去,生意,越发好得不行。

宁玥进门的时候,大家都没工夫招待她。

季节交替,高热病人增多,尤其孩童,每天都会有好几十个上门问诊的。

宁玥先去观察室中,看了病患的情况,大夫们非常尽责,正一个、一个地核对着早晨服过的药方,并再次诊脉,看需不需要更改。

人手不够,宁玥还去给帮忙打了会儿下手。

回到大厅时,正好碰上几名前来购买金疮药的壮汉,瞧他们的穿着,应该是经验老道的雇佣军,玄家最近在大肆收买雇佣军南下,不少人在出发前,都会在药房预备一些急救的药物。

“哎,听说了没?煜世子被人给围困在雁门关了!”一名身形瘦高、眉眼细长的男子说,正是雇佣军中的一员,成熟雇佣军,一般不单独出没,而是由几个特长各异的人组成一个团体,这五人,应该边是如此。瞧他说话的神色,应该在团队中充当斥候(侦察兵)的角色。

他身边,络腮胡壮汉说:“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被谁困住的来着?”

斥候男子说:“南疆的战神。”

“啊,那个家伙啊,我与他打过一次交道。”另一名年纪稍长,应该是军师的人,若有所思、又不无自豪地说。

其余四人,立刻露出十分尊敬与好奇的表情,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其实不止他们,就连在柜台清点账目的宁玥,都被那人的对话吸引了几分注意。

军师男子说:“五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南疆,执行任务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也在,我混在一万人的庙会中,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把我给揪出来了。”

万人…那得需要多强的眼力,或者说多敏锐的观察力,不,或许还得有一种上天恩赐的直觉,才能从那么鱼目混珠的人群里,一眼揪出善于伪装的雇佣兵。

军师男子亮出没有小指的左手:“幸亏我跑得快,但还是伤到了。”

几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南疆战神,如果真的这么厉害,那么,他们帮着玄家攻打他,是不是毫无胜算啊?

似乎是洞悉了同伴的担忧,军师男子笑了笑,说道:“难打的仗,才赚钱嘛!”

这倒是,他们这次的雇佣金,比以往的高出整整十倍,可见为了营救玄煜,玄家也是下了血本。

“听说他不是南疆人?”络腮胡男子发问了。

“是啊,他是十年前流落到南疆的,可能是北域人,也可能是咱们大新朝的人,谁知道呢?”回答他的是之前的那名斥候男子。斥候侦查消息的本领一向不错,然而连他都探不到对方的底细,足见对方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隐秘。

如此,众人好不容易因十倍雇佣金而稍稍缓和的神色又僵硬了几分。

最后,众人还是走了,去的是南方。既然选择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便不再有退路。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宁玥摇了摇头,她以为自己会在听到玄煜陷入危险的时候,忐忑难安,没想到,内心平静得不得了。

不论前世玄煜对自己如何,这辈子他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让自己把两世的情谊…放下了。

知辉院中,冬梅拿着那个白色獠牙鬼面具,从门虚掩着的缝隙里,浑身发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樱。

阳光照在小樱精致沉静的小脸上,照得她卷翘的睫羽微微发亮。

冬梅的一颗心…急速提到了嗓子眼!

小樱刚从廊下走来,探出手,准备开门,这时,一名丫鬟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小姐,您怎么又不见了?王妃找您呢!”

听那丫鬟的声音,应该是文芳院的人,不过具体是谁,冬梅一万个想不起来了!

小樱已经抬起的手,轻轻地收了回去,转过身,背对着冬梅,用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道:“我想换个朵花戴戴的,不过既然母妃找我,我明天再换吧!”

小樱笑盈盈地走向那丫鬟,与丫鬟一块儿谈笑风生地离开了原地。

冬梅吓得整个人都瘫了!

宁玥回到琉锦院时,冬梅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窝在屋里,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瑟瑟发抖。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能从小樱的百宝箱里翻出凶手的面具,是的,她确定这是凶手的面具,因为孙瑶不止描述过,事后也画过。

除了面具外,她还从里头翻出了一双白色手套,这下,证据完全确凿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小樱明明是个孩子啊!

她为什么要扮鬼陷害孙瑶?

不不不,这不可能。

一定什么地方弄错了…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冬梅吓得一个趔趄,撞到了门板上。

“怎么了?”

是宁玥狐疑的声音。

冬梅一听是宁玥来了,悬浮了一整天的心才终于有了着落,呼啦一下扯开门,也不顾宁玥讨不讨厌,猛地抱住了宁玥的胳膊!

宁玥淡淡地睨了睨她:“发生什么事了,把你吓成这样?”

冬梅松开抱着宁玥的手,探出头,往廊下看了看,而后关上门,插上门闩,将宁玥拉到了床边。

“小姐,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可能非常震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一脸严肃地说。

宁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头:“你说。”

冬梅从枕头下,拿出自己找到了白色獠牙面具和手套:“小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