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白天的那个,白天的锦盒是黑色,这个是棕色。

可是,当夙火打开锦盒,并打开里面的画卷时,王妃惊到了。

又是兰贞的画像!

“这…又是你们太子画的?这跟马宁玥有什么关系?”王妃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夙火就道:“这是你大哥画的。”

“我大哥?”

“我按照事件的顺序跟你说。玄胤在救你二儿子的过程中,得罪了我们南疆的珊公主。珊公主为报仇一路追杀到西凉京城,但仇没报成,反而与马宁玥成了朋友。”

“什么?她…她跟南疆公主做朋友?”这个消息太劲爆了,相比之下,玄胤是怎么得罪珊公主,珊公主又是如何追杀玄胤的,她不怎么关心了。

“没错。”夙火说道,“这个没什么可奇怪的吧?珊公主是太子的女儿,玄胤是兰贞的儿子,他们是表兄妹。马宁玥知道了玄胤的身世,所以找你大哥要来一幅画,想让珊公主带着这幅画到南疆给太子,让太子与玄胤相认。”

“等等,我有两个疑惑。第一,马宁玥是怎么知道玄胤的身世的?第二,我大哥为什么会把画给马宁玥?”王妃更想问的是,她大哥到底知不知道玄胤的身世?

夙火将她神色尽收眼底,面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地说道:“你大哥为什么给画,肯定是马宁玥找他要的。他对这件事不构成威胁,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动他。”

王妃松了口气!

夙火又道:“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想,可能马宁玥是从白薇儿身上查到的线索。白薇儿有南疆皇室的遗传性光过敏症,兰贞也有。”

“原来,这是你们南疆皇室才有的病。”王妃私有顿悟,“她还真是聪明,这样都能查到线索。”

她跟兰贞相处了十几年,都没注意到这些,王爷也没,大家都只以为兰贞是得了一种怪病。

“可是,既然它是马宁玥让珊公主带给太子的画,为何又会在你手里?”

夙火的鼻子里溢出一丝轻笑:“她掉在半路,正好被我捡到了。”

事实是,他让人从皇甫珊的身上射掉的,临淄城楼那一箭,才不是为了要皇甫珊的命,而是为了射下她背上的锦盒。他起先并不知道是兰贞的画像,只是怀疑它可能是一个证明玄胤没杀瞿老的证据。打开看了才知道,比证据更好。

王妃没怀疑什么,她的脑子,也就是自认为聪明,面对这些高智商的东西,她没有觉悟:“那珊公主知道玄胤的身世吗?”

“据我观察,还不知。”夙火如实道。

“玄胤呢?”王妃又问。

“他暂时还不清楚,所以,我也不会动他。”

毕竟是王爷的儿子,虽然她觉着膈应,但也不想闹出人命。

王妃点头:“这样最好。”

夙火摊手:“所以你看,我们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吧?就是一个马宁玥而已。解决掉她,你不用担心谁会跑去向王爷告密,而我也不用再担心南疆王会与玄胤相认。”

王妃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有恐惧闪过:“你说的解决…是怎么样一个解决?不会是要杀了她吧?”

夙火冷冷地笑了,只闻笑声,看不见笑容:“不会,杀掉她动静太大,我们两个难以抽身而退。只需要…掐准她的软肋就够了。”

“你说的软肋是”王妃狐疑地张了张嘴。

“容卿。”

天蒙蒙亮,蔺兰芝又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孩子们食量太大,尤其玄胤和容麟,几乎一人能干掉半桌子东西,她必须多做些才是。

蔺兰芝做了两笼灌汤包,一笼八个,这也就是给那两个大胃王打打牙祭而已。

之后,又蒸了一笼玫瑰馒头、一盘马蹄糕、一份香芋排骨、两碗红烧肘子,下了四碗面,容卿和宁玥的是三鲜面,玄胤和容麟的是麻辣牛肉面。

另外,煮了一锅桂花米酒小汤圆,拌了几碟凉菜。

又听说羊乳能补身子,特地让人挤了新鲜的来,放小锅里煮了煮,去腥,放了点糖。

四个人喝奶喝得嘴唇上都是沫沫。

蔺兰芝忍不住笑了。

少年已经习惯吃辣了,捧着牛肉面,呼啦啦地扫进了肚子。

宁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容卿时不时把鹌鹑蛋夹到她碗里,时不时把肉也夹到她碗里,像小时候一样,趁兰芝不注意,就把自己的口粮给她。

宁玥坏坏地笑。

唯一面色不好的是玄胤。

他昨晚被小妖精“折磨”了大半夜,憋得他严重怀疑自己下一次可能就不举了。偏偏问她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却连自己做的梦都给忘了。

早饭过后,蔺兰芝对少年道:“对了,容麟,妞妞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出来了,你今晚搬进去吧?老是让你们俩挤那么小的床,我都过意不去了。”

宁玥吃着柚子道:“娘,冬天挤一挤才暖和。”

蔺兰芝叹了口气:“可是那床太窄了。”

红玉要去帮少年收东西,少年道:“我自己来。”

他回屋,容卿坐在床上看书。

少年拉开柜子,开始收自己的衣裳,他衣裳挺多的,都是兰芝让人现买的,一个箱子都装不完。

但他很快收完了,抱着大箱子,看向容卿道:“我走了。”

“嗯。”容卿翻了一页书。

“兰芝说,妞妞要年后才回,那我要一个人住到年后。”

“嗯。”容卿又翻了一页。

“容卿!你书都拿倒了!装什么装?”少年愤愤地吼道。

“我倒着看不行?”容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少年放下箱子,一把将容卿扑倒在了床上!

双手,扣住容卿的手腕,死死地钉在双侧。

容卿看着他,云淡风轻地问:“干嘛?想打架?”

少年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面色绯红,眸光落在他明艳的红唇上,喉头滑动。

他低头,慢慢地凑过去。

却突然

“卿儿,我要去买些缎子,你和容麟要不要一起上街逛逛?”

是兰芝的声音。

少年立马放开了容卿,站起身,顿了顿,抱着箱子走了出去。

蔺兰芝进屋时,没看到少年,只看到自己儿子坐在床头,腿上放着一个枕头,在看书。

“容麟呢?”她笑着问。

“他把东西搬到妞妞房间了,你带他上街吧,我在家里休息一下。”容卿说道。

“也好。”容麟正处在贪玩的年纪,应该多出去走走,别成天闷在家里闷坏了。

蔺兰芝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做了。

她带着少年出了门。

玄胤很快也出了门,临行前,问容卿道:“你的事,需不需要我从这边上折子?”

容卿想了想:“祖母说,让二伯去办。”

这件事,的确由自家人办最好,旁人去说,都是第二手消息,诸多不利。玄胤没再说什么,策马去了军营。

宁玥留在家里陪容卿。

回春堂和茶肆以及药庄其实还有一大堆的事,但大哥和玄胤都不许她再操心这些,她唯有安心在家养病了。

容卿又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碗燕窝,开始喂她。

宁玥哭笑不得。

这真的是要把她养成小团子的趋势啊。

燕窝吃到一半,冬梅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抓大少爷!”

容卿与宁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捕捉到了浓浓的困惑。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大伯向皇上反应情况,没反应好,惹皇上发怒了?然而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他们排除了这种猜测。因为这个点,大伯根本还在路上!

那么,这些官兵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卿放下吃了一半的燕窝:“推我出去看看。”

宁玥沉吟片刻,摇头:“大哥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瞧瞧。”

她说着要走,却被容卿拉住了手腕,容卿含了一丝笑意地说道:“难道哥哥要让妹妹挡在前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宁玥失语,见容卿认真地看着自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一起出去!”

宁玥推着容卿来到院子门口时,官差已经把棠梨院围得水泄不通了。一共有两拨人马,一波是京兆府的,领头捕快是魏大哥;另一波是大理寺的,领头人是司直王大人。

宁玥对这么小的官员没印象,是听魏捕快喊了他一声王大哥才知他姓王。

他矮胖矮胖的,像个滚动的桶,翘着鼻孔看了看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兄妹俩,一瞬间,有些怔住。

不仅他,其余人也都有些看痴了。

还是魏捕快先回过神,冲宁玥讪讪地笑了笑,说道:“郡王妃,我们奉命来抓人,那个…他…是你大哥吧?”

容卿淡淡地看着他:“我是。”

王司直回过了神,冷冷一哼,道:“马客卿,你涉嫌通敌叛国,本官奉命将你捉拿归案!”对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啦!”

几名侍卫蜂拥而上!

宁玥往容卿面前一挡,不怒自威道:“放肆!”

她身子娇小,通身的气度却不敢让人小觑。

侍卫们在台阶前顿住了脚步,仰头,定定地望着她。

她的眸光越过他们,射向了王司直:“王大人,谁许了你胆子跑到马家闹事的?我大哥没有通敌叛国,具体情况我二伯已经写在奏折中,前往皇宫向皇上说明情况了。你不等皇上裁决就敢到马家来提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大人似乎早料到宁玥会这么质问,对着青天拱了拱手:“本官就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才到马家来抓人的!怎么?郡王妃要抗旨不尊吗?”

皇上的口谕?

宁玥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魏捕快!

魏捕快无奈地点了点头。

但这怎么可能呢?二伯明明还没入宫,皇上怎么就下了一道口谕?

是谁?

谁跑去给皇上告密了?

宁玥捏紧了拳头!

王大人大掌一挥:“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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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2】王爷怒,自食恶果

哥哥就这么被抓走了!

在她面前,生生地,被抓走了!

宁玥的指甲狠狠地掐入了掌心,要是让她查出谁告的密,她非得把那家伙剁掉!

“魏大哥。”

她压下心底的怒火,看向一旁的魏捕快,语气还算平缓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明明都决定今天去向皇上坦白一切的,我二伯连折子都拟好了…”

魏捕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京兆府也是早上得的消息,真的特别突然,特别惊讶!谁都没料到你大哥还活着,更没料到他成了南疆的容公子。”

容公子的名号早在西凉如雷贯耳了,以阵法困住了他们的战神不说,还发明出了那么厉害的兵器,愣是让西凉士兵吃尽了苦头。一个容公子,一个大帅,几乎成了西凉闻风丧胆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竟是他们西凉早夭的“少年宰辅”马客卿。

魏捕快还沉浸在容卿带来的震惊中,对于皇帝下旨捉拿容卿的事儿反倒没那么多疑问。

宁玥不得不重新问了一次:“魏大哥,你知道皇上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我大哥就是容公子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上衙门的时候,口谕已经传到了。”魏捕快如实说道。

既然是圣上口谕,就一定是从皇宫传出来的消息。

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起先把消息传入皇宫,还不偏不倚地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呢?

司空静?

不像。

她的手被容麟折断了,终日待在府里养伤,司空家主命人将她看得特别紧,她没机会离开司空府邸。

况且就算她有机会离开,她也不知道大哥的另一重身份是容卿。

知道容卿真实身份的人不多,玄煜、玄昭、玄胤、孙瑶、周神医与马家人。

这些人,都不会跑去揭露容卿。

见宁玥陷入沉思,魏捕快小声问了两句:“你大哥为什么会是容卿?他没通敌叛国的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不怪他怀疑,实在是事情太蹊跷,让人难以接受。

宁玥凝眸道:“我大哥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就是为何他们执意要亲自面圣说明情况了,大哥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失忆了;说复杂也复杂,毕竟帮南疆办了那么多事。自己陈情,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倒是问题不大;可一旦从旁人嘴里举报,性质完全不同了。

一个人一旦先入为主,想再改变看法,很难。因为届时不仅要承认事件的真相,也要承认自己愚昧无知听信了谗言,这对一国之君而言,无疑有些打脸。

“这些,还请魏大哥先别说出去,我想亲自向皇上解释。”

魏捕快宽慰地笑了笑:“好,我不说,既然你大哥是事出有因,我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先走了,你那边赶紧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吧!大理寺的牢饭可不好吃!你大哥那身子…”

他想说的天底下的牢饭都不好吃,但如果在京兆府,他还能关照一二,偏偏是大理寺那种地方,恐怕连中山王的手都伸不进去。

宁玥欠了欠身:“多谢魏大哥赶来帮忙。”

她看得出来,魏捕快没必要淌这趟浑水,是因着与她的交情才厚着脸皮跟大理寺的人一块儿过来的。

魏捕快憨厚老实地笑道:“我没帮到什么忙,好了,我去看看你大哥。”

二人就此别过。

宁玥唤来冬梅:“你去玄家大营,通知玄胤!”

一座茶楼上,二楼的厢房中,轩窗微敞,能清楚地从这边看到沿街的状况,大理寺的囚车浩浩荡荡地从街上走过。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牢笼中。

牢笼破旧,却难掩他风华如玉。

围观的百姓纷纷朝他投来讶异的眸光。

大概是想问他是谁,犯了什么罪。

有个小孩儿朝他丢了一根菜叶子。

王妃从牢笼撤回目光,瞧表情,是有些解气。

她看向夙火,语气如常地说道:“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人也抓进去了,别忘了让马宁玥闭嘴。”

夙火端坐在那边,纹丝不动:“当然。”

王妃看着他说话嘴唇都不带动一下的,心里一阵发毛,总觉得自己像在跟一个死人谈话。王妃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你打算怎么做?我那儿媳可不是这么好威胁的。她虽然总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但撕破了脸我才发现,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装。总之,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有分寸。”夙火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