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是出于忌惮,又是出于什么才这么放过了玄胤呢?

司空家主想不通,而且越想越不甘心,连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对一个外人却百般容忍,这令他难以接受!

“司空朔!家里闯进了盗贼,险些伤害你妹妹!你不管吗?”他厉喝。

步撵被十六名太监抬着,调转了方向,不紧不慢地朝来时的方向而去,完全没有搭理司空家主的意思。

司空家主简直火冒三丈!

这个儿子,一次不给他难堪都不行!

好歹他是他父亲,他却从没孝敬过他!

真不懂这种违背人伦的家伙,怎么没被御史的口水给淹死?!

玄胤望着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步撵,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容卿回来了。

宁玥掀开被子,鞋都忘了穿,奔到容卿房间:“大哥!”

玄胤一眼看见她光着小脚的模样,眉心就是一跳,将她抱了起来。

她在玄胤怀里扑腾:“我大哥呢?我大哥去哪儿了?”

“你大哥的身上沾了血,正在里边清理,等他清理好了,你再去看他。”玄胤抱着她回了房。

宁玥一颗小心脏本能地揪了一下:“我大哥身上怎么会有血?他受伤了吗?”

玄胤摸摸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不是,那是别人的血,那些人为了折磨他,把血滴到他身上,大概是想看看他晕起血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恶!”

他大哥别说看血,就连闻到血腥味儿都难受,那些变态,居然把血滴到他大哥身上!

“然后呢?他们还有没有对我大哥做些别的?”

“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玄胤顿了顿,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最后还是决定说了,“一路上,容麟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且你大哥…穿着容麟的衣裳,所以我猜…他也许,遭受侵犯了。”

宁玥骇然失色!

“也许未遂,容麟赶到了。”玄胤补了一句。

氤氲着水汽的浴室,容麟抱着容卿坐到了浴桶中,洗掉容卿身上的血污后,换了一桶水来。

容卿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却依旧没多少力气,靠在容麟怀里不动。

动不了。

容麟拿起棉布,抹了皂角,在他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上轻轻擦拭。

“醒了?”容麟问。

容卿嗯了一声:“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容麟搂着他腰肢的手臂就是一紧,拿着棉布的手顿在他肩膀上,半晌,又缓缓擦拭了起来:“给你洗完,我就出去。”

容卿不再说话。

容麟轻轻擦拭着:“疼吗?”

“不疼了,我又不是女人,这点小伤,不碍事。”容卿云淡风轻地说。

“听说年纪越大,越怕疼。”容麟的手摸到了他肚子上,高高肿起的一块,这是被那个家伙踢的,他真后悔没把那家伙的脚剁下来。

容卿轻轻一笑:“我怎么就年纪大了?你是在嫌我老吗?”

容麟没回答他的问题,搂紧他,手指摸到他柔软的唇:“他们,碰你这里了吗?”

“没有。”

容麟的手来到他后背,一路滑下,滑过骶椎:“这儿呢?”

“也没有。”

容麟的手又绕到前面:“这个呢?”

容卿摇头。

容麟如释重负地笑了。

洗了三桶水,洗得容卿几乎要脱掉一层皮。

宁玥进屋时,容卿已经睡着了。宁玥握住容卿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地险些落下泪来。随后,她又解开他衣衫,看到了那些被凌虐过的痕迹,她气得整个人都暴走了!

“还有其他的…伤害吗?”她从牙缝里咬出了几个字!

容麟明白她话里的涵义,说道:“没了。”

没了是最好。

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消磨她的心头之恨!

一想到那些恶心的手在他大哥身上碰过,她就恨不得一只一只地剁了!

还有夙火那个老贼,如果不是他的授意,那些人敢这么对他大哥吗?

“玄胤,我想…亲自给我大哥报仇!”

夙火彻底激怒他们了,玄胤的影卫开始疯狂地搜捕夙火的踪迹,同时,切断了夙火与司空朔的联系。

夙火与容卿一样,势力都在南疆,这一点,无疑是一柄双刃剑。容卿不易躲,他也不好藏。早先是有司空朔的庇护,他才如鱼得水地混入京城、“勾搭”郭玉、绑了容卿,眼下失去了司空朔这颗大树,他就像突然倒地的猢狲,在空旷的草地上疯狂地躲藏。

然而不论他再怎么躲,都始终暴露在猎手的眼皮子底下。

黑衣首领将夙火逼上一座山坡,百名弓箭手,齐齐地对准他。

夙火无奈,纵身一跃,滚下坡去。

坡面顽石四立,一路磕碰下来,衣裳全都刮破了,手也出血了,身上的淤青自不必说,疼得他倒抽凉气。

黑衣首领冷笑着追上去。

夙火武艺高强,却不能以一敌百。他很快被逼到了河边,黑衣首领吹了声口哨,仿佛在说,你跳呀,有本事就跳啊!

夙火真的跳了。

西凉的冬天,远比南疆来得寒冷,入水的一霎,浑身像倒着刺入了上百根冰刺,又冷又痛,他直打哆嗦!

他在河里游啊游。

黑衣首领策马,沿着河岸,悠哉悠哉地跟着他。

他虽生在南疆,但令人汗颜的是,他水性不好,在水里扑腾了几下,险些把老命给扑腾没了。

终于上了岸。

黑衣首领挥动马鞭,马匹狂奔了起来。

夙火心道,跑也没用,河那么长,等你绕到对岸都明天了!

哒哒哒哒,是马蹄子踩动木板的声音。

夙火扭头一看

妈蛋!

居然有一座桥!

那他游了半天是为什么呀?

黑衣首领很快追上来了。

夙火拔腿就跑!

黑衣首领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像猫抓老鼠似的,每次都快抓到他,每次却又都放跑他。

他被逼着,山坡也滚了,河也跳了,粪坑也进了,猪圈也躲了…哪里还有一点军师的样子?简直狼狈得比乞丐还不如。

黑衣首领看看夙火,又看看手掌上的伤疤,觉得解气极了。

夙火的体能终于被耗尽了,他爬都爬不动了。

黑衣首领大掌一挥:“带走!”

天机阁,萧肃再一次见到了宁玥,萧肃亲了亲妻子的脸蛋,从妻子腿上跳下来,耸肩,一脸困惑地说道:“一天两次,是我在做梦吗?还是郡王妃爱上我了?这么勤快,我妻子会吃醋的!”

他说着,转身仰望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妻子,十分认真地说道:“老婆大人,你相信我,我跟郡王妃真的没有奸情!都是她自作多情恋慕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黄衣女子嗔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宁玥,眸中意味难辨,显然,她也觉得宁玥来得太频繁了,且每次都打搅到她与丈夫亲热。

她不高兴。

宁玥淡漠的眸光扫过她的脸,被扫过的一瞬,黄衣女子感觉自己的脸皮被刀子给割了一下似的,她慌忙捂住了脸!

萧肃挑挑眉,对妻子道:“好了宝贝儿,你先回房,泡个花瓣澡,我很快就来!”

黄衣女子哼了哼,走掉了。

萧肃吁了口气,转头望向宁玥,笑着,语气却很郑重:“不要吓我妻子,以后的交易中,加上这一条!”

宁玥冷漠地看着他,一双不似活人的眼睛里,有焚心的烈焰在翻滚。

萧肃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心情不好,不敢再去招惹。清了清嗓子,说道:“呃…当然,我也会让她再对你尊重些。”

语毕,他灿灿一笑!

宁玥淡淡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萧肃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因为…我…把你进大理寺的事偷偷禀报给中常侍大人了?”

宁玥冷笑:“你倒是坦白,果然有你家主子的风范。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不是对阿芙蓉里能提炼出什么东西感到好奇吗?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效果!”

夙火被带到了一个破旧的仓库,扒光了衣裳,绑着手、蒙着眼睛。

没有光线的缘故,他几次撞到了旁边的桌椅板凳,磕得头破血流。

每一次他摔倒,周围都会爆发出一阵哄笑。

想到自己光屁股的样子被人当猴儿一般观看,他羞恼得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凌迟!

嘭!

他又撞上了一个桌子。

“哈哈哈哈…”

哄笑四起。

却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笑声戛然止住。

他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传来且轻且慢的脚步声,是女人的,还有一个是…好像是孩子的,却又比孩童的更厚重一些。

“郡王妃!”黑衣首领给宁玥行了一礼。

其余人也纷纷给她见了礼。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宁玥,虽然胤郡王与他们打过了招呼,但真正见到他们的主母,他们还是感到非常惊讶。

太年轻了。

简直像个刚刚入学的仕女。

偏偏,又有双异常冷静的眼睛,令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年纪格格不入的气场,迫得他们全都将身子又低下了几分。

宁玥扫了众人一眼,不怒自威道:“都起来吧。”

众人平身,视线越过她,看向了与她同性的萧肃,眸光,难掩惊诧。

萧肃嘴角抽了抽:“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侏儒吗?要不要送你们一张自画像成天膜拜啊?”

众人的嘴角比他还抽得厉害了。

宁玥慢悠悠地来到夙火面前。

黑衣首领担忧地跟上。

“不碍事。”宁玥抬了抬手,示意黑衣首领停下,自己则上前,扯掉了夙火眼睛上的布。

夙火先是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紧接着,布条被扯掉,刺目的光线戳进双眼,他本能地闭了闭,再睁眼时,就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正冷笑着看着自己。

“你是…”联想到那声郡王妃,他瞳仁一缩,“马宁玥?”

宁玥点头,笑得凉薄:“是我,夙火大人,真是幸会啊。”

夙火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捂住了重要部位!

宁玥好笑地说道:“现在才遮?会不会太晚了?我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哦,不止我,他们也都看到夙火大人的身子了呢!”

夙火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就给我一刀!”

宁玥眉梢一挑:“哎呀,被我看了又不亏,你一把年纪了,当自己好看么?我不知是吃了多少止吐药才忍住没把三天前的东西给吐出来。”

“你…”夙火想站起来,给这小丫头一点教训,却不等他出招,就被黑衣首领一拳揍趴在了地上!

宁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垂死的蝼蚁:“士可杀不可辱,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让人对我大哥做那样的事?”

夙火恶狠狠地笑了:“你大哥?哦,是的了,容卿。他真是一个尤物…怎么?他是不是被欺负得很惨?我听到他的叫声了,也不知是疼,还是享受。他好像还是个雏儿,真是便宜那些人了,你说对不对?”

宁玥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依旧淡淡地笑着:“夙火,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你。”

夙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落在这群人手里,他自知难逃一死,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无休止地被人羞辱,所以想激怒宁玥,希望宁玥一时忍不住给他个痛快,哪知这丫头看着年纪轻轻,却比他还沉得住气。

他不由得想到了皇后,那个生平唯一让他佩服过的女人。

但这很可笑不是吗?一个小小的郡王妃,怎么能与一国之母相提并论?

一定是他疯了。

“想什么呢?想着逃跑,还是想着怎么再一次地激怒我?”

宁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冷冷地看向宁玥:“马宁玥,我是南疆最出色的血卫,我接受过所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残酷训练,区区一点羞辱,你以为我会怕吗?”

宁玥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你不怕死、不怕折磨,不过,这世上总有让你害怕的东西。即便不怕,也能狠狠地恶心你。这样,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夙火不屑地转过脸,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使出什么手段?便是凌迟、便是做成人彘,他也不会哼一下!

宁玥给黑衣首领使了个眼色,黑衣首领走了出去。

夙火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对方是要去干什么。

萧肃望着黑衣首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摸了摸鼻梁,而后,继续看对面的好戏,虽然老头子又脏又丑,不过他不是来看人体艺术的,是来看新型毒品的效果的。

宁玥看着夙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这么让你解脱,我都怕自己会遭天谴!”

如果不是筋疲力尽,他真想冲上去拉着这小丫头一起陪葬!

“马宁玥!你究竟想干什么?”

宁玥没理他,望向门口道:“好了没?”

“好了。”黑衣首领说着,将三个五花大绑的黑袍杀手领了进来,杀手们全都梗着脖子,吐着舌头,好像刚刚咽下了什么不想吃的东西。

宁玥淡笑问向夙火:“你的手下来了,是不是很激动?”

激动?他浑身上下一处遮羞布都没有,这副样子被属下看到,除了羞辱,他感受不到其它了!

黑袍杀手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光着屁股的夙火,面上一阵尴尬。

夙火狠狠地瞪着宁玥,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