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想了想,含泪点头:“这些事,还得从我表姐说起…”

郭玉把兰贞勾引王爷的事,兰贞对王爷不忠与别人生过孩子的事,兰贞为救玄煜而被人害死的事,以及玄煜隐瞒真相的事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当然,省略了兰贞是南疆皇室的事。她不愿意让准儿媳知道那个女人有个如此尊贵的身份!

“所以,王爷真心喜欢的是你表姐?”皇甫燕问。

郭玉的心里刺刺的:“可能吧!”

“但是世子,为什么把瞒了十几年的秘密告诉马宁玥?他喜欢马宁玥吗?”

皇甫燕的敏锐直觉,令郭玉心里一阵打鼓,那么多后来知道了真相的人,没一个往这方面想,唯独这小姑娘,一语击中关键。

郭玉矢口否认道:“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没与马宁玥打过交道,不明白那丫头究竟有多狡猾!再厉害的人,都能被她给套出话来!”

皇甫燕清冷一笑:“听你说的,我都想会会她了!”

她不屑于跟太弱的人斗,会拉低了她的智商,当然,她也不从轻敌,只是也不能对郭玉的一面之词尽信。或许,她该找个机会与马宁玥见见,看看对方是不是像郭玉说的这么厉害!

郭玉没注意到皇甫燕眸子里熊熊跳动的火焰,怕皇甫燕追问玄煜对宁玥的情愫,赶紧接着方才的话题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马宁玥说她要把真相告诉王爷,我怕王爷会责罚玄煜,就把容卿给大牢了。我是真不知道,夙火是在利用我!他拿了我的令牌去劫囚车,我…百口莫辩!我被夙火害死了…”

“容卿?夙火?”皇甫燕清冷的眉头一皱。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马宁玥的大哥就是南疆的容公子,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原来容卿是西凉人!还是玄胤的大舅哥!

难怪玄煜那么笃定,说容卿和容麟不会再帮南疆打仗了。

“容卿没事吧?”

郭玉一怔,这人跟容卿好像不认识吧?怎么会关心起容卿了?

皇甫燕弯了弯唇角道:“你别误会,我是想,容卿活着,玄家才有机会翻案,若他死了,便死无对证了。”

原来是这样,自己误会她了呢。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有她在,自己再也不用惧怕马宁玥了!

郭玉就道:“他没事。”

皇甫燕的面上掠过一丝难辨的神色:“那么夙火呢?他在哪里?”

提到夙火,郭玉忆起了那日看到的惨烈画面,瑟缩了一下身子。

“怎么了?你好像很害怕。”皇甫燕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郭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夙火的下场说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但他们把夙火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儿,我不清楚。”

皇甫燕的面色出现了一瞬的僵硬,马宁玥的年纪明明与珊儿差不多大,缘何心肠如此歹毒?就为了给容卿报仇吗?

不过也是夙火活该,为了追杀容卿,居然跑到西凉这边来,不是找死吗?

沉默了半晌,不知是在消化宁玥的狠毒,还是在理清事情的头绪。

“夙火并不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人,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应,他应该不敢深入帝京。”她呢喃着说。

郭玉没听清:“你说夙火什么?”

“没什么。”皇甫燕摇头,“除了夙火,你还与别人联络过吗?”

“没了。”

没联络,不代表不存在。

夙火与玄家无冤无仇,不会蠢到去招惹玄家,他想弄死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容卿一人。

整垮玄家的主意,应该是来自那个内应。

他们很可能谈妥了条件,他帮夙火入京抓到容卿,夙火帮他陷害玄家。

事发后,夙火和郭玉都被玄胤俩口子整惨了,唯独那人还在或明或暗处逍遥法外,足见那人的厉害!

玄胤和马宁玥如此棘手强大,对付他们,她需要一个盟友。

没有比那人更合适的对象了。

既讨厌玄家、又实力强大,还敢勾结南疆。

她找找到那个人!向他证明,她,皇甫燕,比夙火更值得他结盟!

夜,妖娆。

年轻的皇帝结束了晚朝,大踏步朝未央宫走去,太着急的缘故,他连身上的龙袍都没有换。

老太监跟在身后,提着灯笼:“皇上!皇上…皇上您慢点儿!等等奴才呀!奴才追不上了!哎哟喂!”

老太监摔了一跤。

皇帝停下脚步,冲他不耐烦地说道:“跑什么跑?跑不动了就回去歇着!朕不用你跟!”

“可是奴才要伺候皇上啊!先皇陛下叮嘱过奴才,务必紧随您左右…”

“行了行了!皇爷爷都去那么久了!还拿他的话当令箭!”皇帝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不悦,“不许再跟着!听见没?”

老太监为难地迟疑:“可是…”

“没可是!再跟,朕砍了你脑袋!”

皇帝威胁完,老太监果然不敢跟了。

皇帝满意地哼了哼,飞一般地奔进了未央宫。

未央宫舒明开阔,纱幔迎风而舞,宫女静静地立在两旁,见到他来,恭敬地福下身去:“叩见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一边着急地往寝殿走,一边问:“她醒了没?”

领头宫女道:“醒了一会儿,又睡了。”

皇帝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一暗:“真能睡!”

他奔到床前,挑开了淡紫色帐幔,一道瘦弱的身影背对着他,蜷缩在内侧。

她乌黑的发,懒懒地搭在肩头,发丝交错的间隙中,隐约可见白皙得近乎通透的肌肤。

她肌肤很薄,能看见细小的血管。

她呼吸微弱,不用心感受,根本听不见。

皇帝脱了鞋子,慢慢地坐到坐上,探出手去碰了碰。

却看见自己指尖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

皇帝愣了愣,又用手去摸,然而不论怎么摸都摸不到,她只是一个幻影。

皇帝急得飞身一扑!

嘭!

玄胤砸在了地上!

宁玥倏然惊醒,睁开眼道:“怎么了?”看见跌在地上的玄胤,“你从床上滚下来了?”

玄胤愣愣地抬起手,反复地看着它们。

宁玥困惑地探出手,拍拍他肩膀。

玄胤条件反射地挥开她的手:“别碰朕!”

“朕?”宁玥跳下床,强行摸上他额头,“你发烧了吧?”

微凉的触感,令玄胤回过了神,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将她抱进怀里:“抱歉,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宁玥擦着他额角的冷汗,问。

“梦见…”

该死的!

想到梦里的女人,心口竟然…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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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宁玥见他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你该不会是梦见自己当皇帝了吧?”

玄胤含糊地应了一声。

“哦。”宁玥心中未起太大波澜,因知他是天生的帝王,不论命运的轨迹如何转变,不论南疆的形势如何严峻,他终有一日会坐上那把龙椅,除非他自己不要。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想要当皇帝的心思,不过…他突然梦到了,是不是说明他对皇位终于起了念想呢?

玄胤若是知道宁玥的想法,可能会笑起来,皇位这种东西,他想都没想过,就算父王哪日真的谋朝篡位,也会是玄煜继承父王的江山,再不济还有他二哥、三哥。

“玄胤。”宁玥抱住他胳膊,小脑袋在他肩头蹭啊蹭,“你是天生的帝王。”

玄胤好笑:“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一个梦罢了,玄胤不预备将它放在心上,他曾经听人说过,梦境偶尔会折射现实的影子,可能他感受到了他父王想称帝的决心,才会梦见自己做了皇帝吧?至于那个让他心疼的女人…应该只是个巧合吧!他那么喜欢玥玥,怎么会去心疼别的女人呢?

宁玥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没瞧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自嘲,轻声道:“玄胤,你要是做了皇帝,会册封我为皇后吗?”

这丫头!

怎么把一个梦境当真了?

玄胤揉了揉她发顶,顺着她的话道:“不册封你册封谁?”

册封你前世的皇后呀!

万一你想起她了怎么办?

万一你发现你其实爱她比爱我还多怎么办?

香梨说你把她保护得很好,比玄小樱还好。

虽不愿承认,但我真的…嫉妒!

“玄胤…”宁玥搂紧了他,“你是我的。”

不管你上辈子属于谁,这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玄胤感受到她的依赖,缓缓勾起了唇角,宠溺地说:“我当然是你的,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禁脔?”

“嗯!你敢移情别恋,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个女人!然后把你做成人偶,天天都拿出来晒太阳。”她说道,粉嘟嘟的小脸认真极了。

玄胤被小变态的变态想法逗得心里发毛,捏了捏她脸蛋道:“那玥玥要是背叛我了呢?”

“我怎么会背叛你?”宁玥搂紧他脖子,嘴唇贴在他俊脸上,热乎乎地朝他吹着气,“你看我那么喜欢你,恨不得把你的肉切下来吃进去。”

“变态程度升级了啊。”玄胤好笑地说完,抱着她回到床上,将她塞进早已没了热气的被窝。

宁玥觉着冷,翻身趴在了他身上。

他拉过被子盖好,搂着她准备入睡。

宁玥的小爪子在他胸口画了几个圈圈:“玄胤,我们做ai吧。”

“想要?”

“嗯。”

玄胤勾唇一笑,大掌滑入她衣内,在她滑腻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流连:“怎么大半夜的兴致这么好?”

“我要把你榨干。”她诚实地说。

玄胤忍俊不禁,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这幸亏是他娶了她,换做别的男人,早被她吓跑了,又变态又无耻。他解开她扣子:“就你,还想把爷榨干?”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被那句话撩拨得邪火直冒,咬住她耳朵道:“不记得怎么哭着跟爷求饶了?今天非让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被他调教过的身子敏感得不像话,只被他轻轻一撩拨便软成了一汪春水。宁玥微喘着,软红的嘴唇贴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一室旖旎,缠绵至天明。

紫气东来,灰蓝的天际,云层缓缓打开。

清冷的街道,静悄悄的,偶有小贩与宿醉的男人走过,无一例外地,回头看向了那名撑着油纸伞的黄衣少女。油纸伞折了容貌,只看见青丝从肩头垂下,如一匹光洁柔软的缎,其中一缕搭在举着伞柄的手上。那手,白皙精致,如玉精美,越发衬得她青丝如墨。她脊背挺直,如松如竹,纤细的腰肢被嫩黄色丝带束得不堪一握,裙身修长,裙裾如长开的莲蓬,随着她莲步轻移,还仿佛隐有一丝祥云浮动。

这是一个美得散发着仙气的女子。

路人看痴了。

女子拐入一个胡同,在尽头处,一间奢华的门匾下停住,叩响了大门。

“哟!哪位客官这么早呀?琼楼都还没开张呢!”荣妈妈扭着妖娆的身子拉开了大门,昨儿陪了个老相好,刚送走,不然,谁起这么早?荣妈妈心情不错,笑盈盈地看向对方,却在那一抹嫩黄色映入眼帘的一霎整个人僵住。

做了老鸨十多年,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可几时…有如此…惊艳的?美得整个四周都萦绕着一股仙气。

皇甫燕没在意她的打量,缓缓收了伞,露出那副叹为观止的倾城容貌。

荣妈妈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甫燕清冷地说道:“客至心常热,人走茶不凉。”

荣妈妈一惊,这不是天机阁的暗号吗?这绝色美人瞧着如此面生,怎么竟然会懂这个?

虽心中诧异,荣妈妈还是低低地问道:“喝什么茶?”

“大碗茶!”

喝大碗茶的,都是做“大”生意的,所谓大生意,非指银子多少,而是见不得光,例如上回郡王妃来这边收购军用的玄铁,就是一碗大碗茶。

荣妈妈将皇甫燕迎入了内厅,倒了一杯茶给她道:“姑娘,请问你要买什么东西?”

皇甫燕没碰茶杯,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找个能做决断的人来。”

荣妈妈黑了脸:“姑娘!我荣某就是能做决断的!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荣某说!”马宁玥瞧不起她就够了,好歹是玄家的郡王妃,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竟也想越过她直接进天机阁?

皇甫燕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清冽的眼神落在荣妈妈脸上,荣妈妈瞬间感到一股强悍的威压逼迫而来。

“你确定你能做决断?”皇甫轻飘飘地问。

荣妈妈的额头渗出了些许薄汗,骨子里,无端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滋生了一股畏惧,说起来,对方的年纪也就比马宁玥大那么一点儿,可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半分不输给马宁玥。荣妈妈不敢再怠慢,起身,清了清嗓子:“姑娘请随我来。”

荣妈妈带领皇甫燕从密室进入了天机阁。

天机阁的小花园内,萧肃的妻子玉阑珊正在拨弄琵琶,看见荣妈妈带了一个少女进来,眉心微微一蹙,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对方的气度和容貌,而是对方与她一样,都穿着黄色的衣裳,她不高兴。而在发现撞衫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输了,心里便更不高兴了,臭着一张脸道:“荣妈妈,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天机阁带?”

别看荣妈妈年长些,可在黄衣侍者面前根本拿不起架子,荣妈妈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姑娘要喝大碗茶,我便带她进来了。”

“哼!”玉阑珊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呀,谁惹我老婆生气啦?”萧肃笑眯眯地从房里走了出来,眸光扫过对面的荣妈妈与皇甫燕,微微眯了眯眼。

玉阑珊放下琵琶,一把揪住他耳朵,呵斥道:“怎么?还看上人家了?是不是又精虫上脑了?你这死性不改的东西!老娘伺候你还不够!还想往屋子里添几个人是吧?”

萧肃的个子只到玉阑珊的胸口,被玉阑珊拧着,像个犯错的孩子被抓了现场似的,他疼痛地抱住玉阑珊,往她胸口蹭:“老婆,我只爱你一个,我要喜欢别人,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你这又臭又硬的东西,雷都劈不烂!”玉阑珊低叱。

萧肃灿灿地笑道:“好啦老婆,有客人在,给我一点面子嘛!”

“客人还是美人?”玉阑珊挑衅的眸光扫过了一旁的皇甫燕,一瞧这丫头就是未婚,不像马宁玥名花有主,用不着她防范。

萧肃笑道:“她那么丑,比不上我老婆的一根指甲壳儿!”

“哼~”玉阑珊又哼了一声,却明显没那么生气了。

萧肃拍拍她的手:“好啦,老婆,别生气啦,在我眼里你最漂亮,别的女人都是丑八怪!去屋子里泡壶茶来吧,我口渴了。”

玉阑珊抱着琵琶去了。

萧肃给荣妈妈打了个手势,荣妈妈退下,随后,萧肃看向对面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少女,呼了口气,摊手道:“那个什么…刚刚多有冒犯,我老婆她…嗯,比较介意这些,所以请姑娘海涵。”

“无妨。”皇甫燕丝毫没放在心上,从容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将油纸伞放到石桌上,淡定地问,“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这是第二个没因他侏儒的外表而表露出丝毫诧异的人,第一个是马宁玥。

萧肃跳上石凳,拿起桌上的酒壶:“在下萧肃,敢问姑娘如何称呼?”顿了顿,“要喝一杯吗?”

“我不饮酒。”皇甫燕拒绝完,又说道,“我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