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你别胡说!”

宁玥笑道:“我是真胡说还是假胡说你心里明白,我有法子让你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还保证不牵连六皇子,只是需要你个人付出一点代价,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小六,她是骗我们的!不要被她给蒙蔽了!”李顺妃说道。

六皇子的眼神透出一丝举棋不定。

从他的眼神里,宁玥捕捉到了一丝渴望,这个男人,倒是的确有几分想要孩子,刚刚李顺妃告诉他自己怀了身孕时,他当机立断要打掉它,她还以为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根本与李顺妃以及她腹中的胎儿没任何感情,乃至于他说将来等南疆王驾崩接李顺妃去封地生一堆孩子,她也觉得是一句花言巧语。

眼下一看,竟是真的。

反倒是李顺妃,口口声声多么舍不得,其实比谁都希望将孩子拿掉!

“顺妃娘娘,我还没说什么方法你就一口咬定我是骗人的,是真这么想,还是怕我说了方法而你却根本不想去做?”宁玥质问。

李顺妃的身子抖了一下。

六皇子看向了她,眸子里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狐疑。

李顺妃忙抓住了他的袖子道:“小六,她…她…她是在拖延时间!快动手,小六!她出来这么久,要是她身边的人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找过来!届时…想动手都不行了!”

宁玥冷声道:“李顺妃!你真是太无耻了!别以为没人看穿你的伎俩!你利用胎儿得到六皇子的保证在先,再利用我拿下一个一辈子要挟六皇子的把柄在后,人在做,天在看,你走夜路的时候小心一些!”

李顺妃被呛得咳嗽:“咳咳…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你是真的愿意把孩子生下来吗?还有,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把我引到这儿的吗?”

李顺妃被宁玥一个又一个的指控弄得面红耳赤:“你胡说!”

“我刚刚从陛下的院子出来,迎面就看到了你,准备上前打招呼,你却故意装出没看到我的样子,然后扶着树干干呕,紧接着,又鬼鬼祟祟地来了这边,你敢发誓,这一切不是你自导自演的吗?一旦我撞破你们的事,以你对六皇子的了解,六皇子一定会选择杀我灭口,我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了就杀了,西凉那边会追查、陛下也会追查,要想活命,就必须把秘密一辈子死守下去!六皇子已经愧对你了,自然不会把你一并杀了,如此,你握着六皇子杀人的把柄,就能纠缠六皇子一辈子!”

李顺妃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其实,李顺妃是怎么想的,宁玥并不十分确定,刚刚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挑拨二人关系故意捏造的,但瞧李顺妃六神无主的样子,分明是被自己说中了。

宁玥好笑地勾起唇瓣:“六皇子,我死了不要紧,但你被甘愿被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玩弄一辈子吗?你真以为她养你是为了你好?不过是看上你俊俏,能够助她打发寂寞罢了!时间长了,你滋味越来越好,而她却越来越老,怕你有一天会不要她,不惜想出如此龌龊的法子!”

六皇子的心口砰砰一震,不禁想到了自己初到顺妃的场景,那一年,他才十一岁,生母刚刚病逝,由于身份卑微,生母死后连个葬礼都没有,只得了一个才人的封号,而他也像是被宫廷遗忘了,整日在破旧的寝殿游荡,吃穿固然不愁,但他没有朋友,也无法见到父皇,他很寂寞。

那天,天上飘着鹅毛飞雪,他耐不住寂寞,跑到御花园去玩,他知道那里不是他这种皇子能去的地方,因为那边有尊贵的太子、二皇子(宣王)、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他们的生母不是一品妃就是皇后,他们身边,永远簇拥着数不过来的宫人,他是泥、是尘埃,不能跑去污了他们的眼。

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还记得那些嘲讽的目光,像是把他扒光了衣裳。

就在他无所遁形的时候,一只温柔的手摸上了他的头顶:“你是哪个宫的?”

他怯怯地说:“流月轩。”

“那不是李才人的住处吗?巧呢,本宫也姓李。”她浅笑吟吟,如一朵长在枝头的腊梅,明艳、动人、还散发着香气。

之后的事情,便像是做梦一样,他成了她的养子,从破旧的流月轩搬到了金碧辉煌的顺妃殿,他也拥有了数不清的侍从。她亲自给他洗澡、擦身、更衣,还搂着他睡觉。

她的身上很香,胸脯很柔软。

在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他长大了,耿皇后开始为他物色府邸,等他及冠之后搬出去。

她喝了很多酒,抱着他说,“小六,你走了,母妃怎么办?母妃又是一个人了?母妃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都白养了?”

她衣衫单薄,酒水从唇角淌下,流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晶莹、润泽,泛着无尽的诱惑。

他撇过脸,不敢再看。

她却将自己送到他唇边:“没关系,母妃不怪你。”

他着了火。

事发之后,他后悔过也想过坦白,可每次她都哭着说,她宁可自己死掉,也不希望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为她,他拒绝了很多亲事,俨然已经惹来了耿皇后的不满,而在皇宫,他虽不参与夺嫡之争,却也明白不能一直得罪耿皇后,他接受了耿皇后安排的亲事,婚期定在明年

纵然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抛弃她,他是真的打算带她离宫的。

“你不必费这些心思的,我从没想过不要你。”六皇子失望地说。

李顺妃的心咯噔一下:“小六!你真信了她的话吗?她那是无中生有!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了解吗?”

六皇子紧抿着薄唇:“就是因为了解,才明白,你做得出来。”

“小六!”

六皇子看向宁玥:“你走吧。”

“小六!不可以!”李顺妃冲出来,拦住了宁玥的去路,“小六,你怎么可以让她走?她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

宁玥暗暗骂了句傻瓜,六皇子想灭她的口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是为了护她周全而已,如今她的奸计败露,六皇子失望透顶,哪里还会去管她死活?又不是圣母。

宁玥一把推开了李顺妃。

李顺妃朝宁玥扑过去。

宁玥侧身一躲,她扑了空,摔在地上,摔得一阵痉挛,裙下渗出了血丝。

“小六…救我…”她捂住一阵阵坠痛的肚子。

“你本就不想要孩子,如今,逞了你的心了。”六皇子冷漠地说完,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望着六皇子决然的背影,宁玥暗暗叹了口气,李顺妃对六皇子倒也不是没有真心,恰恰相反,李顺妃是真的爱上了六皇子,怕失去他,才想来这一出曲线救国的法子,可惜李顺妃算计错了对象,被她给拆穿了。

按理说,即便李顺妃算计了六皇子,六皇子也不该如此薄情才是,但人性如此,一直好的,偶尔使一点坏都会变得不可原谅;一直坏的,偶尔干一件好事,却反而让人感激涕零。

李顺妃输在哪里?输在对六皇子太好。

宁玥没心情管二人的丑事了,出来这么久,她想玄胤了。

她满腹相思地回了别院,完全没意识到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

玄胤将珍儿带回了自己房间,这是继宁玥之后,他第一个主动带回屋的女人。

小李子很惊讶,主公自从恢复人道之后,口味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啊,先是与偷欢自己弟媳,现在又看上了弟媳的丫鬟,这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珍儿进了屋,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身上还裹着玄胤的外袍。

“大、大人,您找奴婢有事吗?”她怯怯地问。

梦境中女子的五官,玄胤回忆起来,已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这副怯怯的神态,让玄胤想到了女子。

玄胤定定地看着珍儿:“你是南疆人?”

珍儿点头:“是,奴婢老家在庆阳。”

“走近点。”玄胤说。

珍儿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怯生生地挪动着步子,来到了玄胤面前。

玄胤直勾勾地看着她:“多大?”

“十…十四,下个月满十五。”

玄胤眸光深邃,老实讲,他对珍儿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珍儿身上又有太多与梦中女子温和的东西,这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解开珍儿的谜。

他探出手,轻轻地拿开自己的外袍,露出珍儿白玉般的肩膀。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蝴蝶上:“这是纹身吗?”

珍儿被玄胤的目光看得面颊滚烫,低下头,小声道:“我娘说,是胎记,出生就有。”

玄胤的指尖落在那只蝴蝶上。

珍儿不敢动弹,轻轻地颤抖着,双手抱住衣袍,不让其它部分也滑下来。

宁玥迈着步子进了中常侍的院落,小李子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拦她。

“大人在处理公务,郡王妃您看是不是待会儿再来?”小李子笑着说。

宁玥不甚在意道:“他处理公务又不避着我。”

处理公务不避着你,可宠幸别的女人呢?这个总不能让你抓到吧?

小李子又道:“回头,奴才让大人去找您吧?真的是挺重要的公务,大人吩咐奴才了,别让任何人打搅他。”

宁玥笑了笑:“这任何人,一定不包括我。”

小李子心道:您好歹也是玄胤的妻子,能不要要脸一些啊?这么张扬您和主公的关系,真的好么?

宁玥绕过小李子,推开了房门。

小李子捂住脸,不忍直视了。

“我回来啦!”宁玥兴冲冲地跨过了门槛,“我得跟你说一件特别劲爆的事儿!你知道那个李顺妃吗?她…”

话音,戛然而止。

宁玥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她的丈夫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珍儿裹着她丈夫的外袍,半片肩膀露在外头,她丈夫还亲密地抚摸着珍儿的肩膀,珍儿低着头,几乎要靠近她丈夫的怀里…

玄胤抽回了手,一脸不自然地看着她。

珍儿扑通跪下:“小姐…”

宁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珍儿惶恐地答道:“奴婢…奴婢被赵三公子欺负,是大人救了奴婢。”

没人告诉过珍儿,司空朔玄胤假扮的,但珍儿明白,“司空朔”是夫人的,她很害怕。

宁玥哦了一声,自嘲一笑:“原来是英雄救美啊,难怪我在那边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等到人来救我,是被你绊住了。”

“夫人!”珍儿吓得半死。

玄胤眸光微动,轻声问:“你刚刚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差点被人灭口的事!”宁玥冷冷地睨了玄胤一眼,满腹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心里,一阵抽痛。

玄胤牵起她的手:“谁要灭口?”

“要你管!”宁玥甩开了他的手。

小李子面色讪讪地走了进来,对珍儿挤眉弄眼,赶紧走哇?赖在这儿干嘛?等着长霉啊?

珍儿早已吓破了胆,站都站不起来。

小李子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拽出了房门。

宁玥转身就走。

玄胤扣住了她手腕:“玥玥!”

“玥什么玥?叫那么亲热!你去叫你的珍珍啊!”宁玥甩他的手,却甩不掉,拿眼瞪他,瞪了一会儿,又撇过脸,看一眼都嫌多余。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谁要杀你?”玄胤沉沉地问。

“你别转移我的注意!别装出一副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什么都看到了,你们两个衣冠不整,你还摸她!你们都这样了,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关心我几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吗?你放开我!”宁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玄胤的眸光在她小腹上扫了一圈:“你别激动,我放就是。”

他轻轻地松开了手,“别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又怎样?反正你可以再找人生一个!别假惺惺地管我!”宁玥转身,朝门外走去。

玄胤追上她:“玥玥,我跟她什么都没做。”

“你真当我是瞎子!都摸上了,她衣服也没了,这还叫什么都没做?”

“她的衣服,真是赵三给扯坏的,我见她可怜,才把自己的衣裳给她遮了一下。”

“哦,你见她可怜?冷酷无情的玄四爷,你几时也学会悲天悯人了?你在可怜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谁来可怜我?”

玄胤沉着脸,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看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好!就算你是真的可怜她,才把衣服给了她!但刚刚在房里又是怎么回事?你把她带回屋了!你还…你还…”宁玥气着气着,小腹闷闷地痛,她捂住它,小脸皱成一团。

玄胤无法解释,说自己梦到一个有蝴蝶印记的女人,而珍儿与那个女人恰到好处的相似?这种话,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更羞耻的是,他还在梦中与那人欢愉无度,这让他…难以启齿。

“你没话说了吧?”宁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冬梅不明情况,问小李子,小李子连连叹气,问珍儿,珍儿又只会一个劲地哭,她敲响了房门。

“小姐,到午睡的时辰了,奴婢弄些冰块进来给您打扇吧!”

“不用。”

冬梅听着,心狠狠一揪,小姐的声音分明是带了哭腔,小姐哭了吗?

宁玥没有哭,是眼泪自己不争气,非要落下。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嘲笑耿无双的预言,今天,她就笑出来了。

“我人是你的,心是你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蝴蝶蜻蜓蜜蜂,一个都不会要!”

这是他亲口说的话,可才过了几天,他就背着她把珍儿带回房了。

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不是女方在纠缠他,而是他在纠缠珍儿,瞧珍儿的样子,明显被吓得不轻、明显想要逃离,他却霸道地将珍儿按在自己身边…

“小姐,小姐!奴婢进来了啊。”冬梅说着,撬开了房门,一进屋,发现宁玥已经哭成了泪人,当即心口一痛,哽咽道:“小姐,您怎么了嘛?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哭啊?”

宁玥淡淡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你出去吧。”

冬梅把冰块放到了床边,从耳房打来一盆水,又取了干净衣裳搁在床头:“奴婢就在门口,有事叫奴婢。”

宁玥嗯了一声。

冬梅合上门。

“等等。”

冬梅忙把门推开:“怎么了小姐?”

“把珍儿叫来。”

“是。”

珍儿已经换上了自己衣裳,跪下,磕了个响头,害怕地请安道:“小姐。”

宁玥面无表情地问:“中常侍为什么把你带回房间?”

“不知道。”珍儿低声说。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们…”珍儿咬唇,“没做什么。”

宁玥冷笑:“没做什么,他会摸你?”

珍儿下意识地摸上了肩膀:“就是摸了一下,然后没别的了。”

“你还想有什么别的?”宁玥的声线冷了又冷了几分,她告诫自己,珍儿是无辜的,自己何苦对她发脾气?

珍儿委屈地说道:“奴婢不敢。”

“你过来。”宁玥睨了她一眼。

珍儿跪着,挪到宁玥脚边,胆怯地低垂着脑袋。

宁玥淡笑:“就比我小了一岁而已,很年轻么?也不算吧。”说着,宁玥的手抚上了珍儿的脖颈,“皮肤也不好,有什么好摸的?”

解了珍儿的扣子,“胸也小。”

珍儿不敢吭气。

宁玥轻轻褪去她云裳,倏地瞥见了她肩上的蝴蝶,眸光一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

宁玥神色不变,眸光却一点点地凉了…

耿无双在院子里抚琴,丫鬟泡了一壶好茶,给耿无双斟了一杯,也给耿昕斟了一杯。

耿昕端起杯子晃了晃,看茶中的浮动的茶叶,道:“五弟,你真的有把握让玄胤放弃帝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