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玄煜率军攻打北域,北域曾向南疆王求助,南疆王没理。

理清思绪后,玄胤说道:“这与玥玥的纹身又有什么关系?你怀疑给玥玥纹身的是北域人?”

容卿神色复杂道:“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没,我比司空朔晚了一步,我到那边的时候,司空朔把人处置了。”玄胤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但是,如果像你说的,那人是北域人,岂不是…耿妍也与北域勾结了?”

“这个,依旧只能是猜测。”容卿含了一丝无可奈何地说。

“不管她是哪国人,反正我不会饶过她,倒是这纹身,对玥玥有没有影响?”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了。敌人再强大他都不怕,但玥玥有个头疼脑热,他就心惊胆战。

容卿从他手中拿过画册,看着上面的文字道:“那不是普通的纹身。”

宁玥起了个大早,今天是玄胤入宫,与文武百官正式见面的日子,南疆王会在天坛宣布的他的身份,并授予他皇长孙印鉴,自从,他便是名副其实的皇甫胤了。

宁玥穿戴整齐,一出门,见玄胤在院中练剑,不由地嗔了他一眼:“什么时辰了,还不换衣裳?当心迟到,御史骂你!”

玄胤挑眉一笑,俊美的容颜在晨曦的照耀下,闪动起一丝勾人心魄的华美:“今天不去了。”

“什么?不去?为什么?陛下变卦了吗?”宁玥的第一反应是耿妍利用她的媚香,狐媚陛下,让陛下再一次恩宠于她了。

玄胤好笑地揉了揉她发顶:“陛下没有变卦,是我想先在大帅府静养几日,熟悉完朝堂的脉络关系再去,这样,也不怕那些老匹夫出招接不住。”

这话…听起来蛮有道理,可不知为什么,宁玥就觉得怪怪的。宁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玄胤面不改色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就算想瞒,也得瞒得住,你这双火眼金睛,会看不出我在撒谎?”

宁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睛,好像、的确、挺坦荡的。

下一秒,宁玥开心地抱住了胳膊:“这样最好了!我其实也舍不得你那么早上朝,你怎么了解朝堂的脉络关系?看书还是…我大哥给你讲?”

“容卿给了我一些手札,我自己看。”玄胤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资料。

宁玥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如此就更好了,玄胤一边看还能一边陪着她。

早饭后,大帅府来了不少登门拜访的人,其中一些是身份仅此于三公的肱骨大臣,玄胤想也没想,让秋管家把人挡了回去。

宁玥扯了扯他袖子:“你要了解朝廷的关系,这是个大好机会,人家都登门拜访了,旁敲侧击也能了解到不少东西的,而且不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吗?你正好,筛选筛选你的人马!”

玄胤把她抱到腿上:“以后再选一样,美人在怀,让我做几天昏君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甜?

都老夫老妻了,还表白?

臊不臊?

宁玥偷笑。

玄胤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出神。

午饭摆在后院的葡萄架下,菜式依旧清淡,宁玥却有些想吃酸辣的东西,酸菜鱼、酸辣藕丁、酸汤竹笋、辣子鸡丁…

容麟哼道:“大肚子不能吃那些!他会上火的!”

“让厨房做一份吧。”

“让厨房做一份吧。”

容卿与玄胤异口同声。

容麟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不说话了。

宁玥笑眯眯地看向二人:“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们这对冤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

容卿的眸光微微一动。

玄胤眨了眨眼。

容麟大臂一伸,揽住了容卿的肩膀:“谁跟玄胤是玄家?别乱点鸳鸯谱。”

宁玥闷闷地笑。

不多时,宁玥想吃的酸辣菜式被呈了上来,天知道,自打怀孕后,大哥和玄胤便再有不准她吃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她都快给憋出毛病了。

一连吃了三大口酸辣藕丁,辣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容麟看看她,又看看容卿,低声道:“真让她放开吃啊?那么辣的东西,会便秘的…”

“吃饭,闭嘴!”容卿低低地何止了容麟。

玄胤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给她舀了一碗甜汤。

“还能喝甜汤?”宁玥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哥怕她体重上升太快,过于甜腻的东西也不准她多吃,尤其甜汤,几乎已经快成禁菜了,她喝了一口,舒畅得眯起了眼睛,随后,歪头看向容卿,“是不是我走了两个月,你太想我了?”

“是啊,以后,不要再出去了,出去也带上大哥。”容卿温柔地说:“大哥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大哥!我现在行动不便,等我生了孩子,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宁玥没心没肺地吃着,没注意到容卿眼底的湿润。

容卿转过头:“我去方便一下。”

容卿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我陪你去。”

宁玥吃了一碗辣菜,不好意思再动筷子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玄胤:“能…再吃一小口吗?”

玄胤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当然能,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玄胤我发现你变好了!”宁玥扬起油乎乎的小嘴儿,在玄胤的脸上香了一个,香得玄胤满脸油渍,玄胤却舍不得去擦,又给她夹菜,“你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府里没有的,我上外头给你买。”

“烧鹅…可以吗?肥肥的那种,一咬能咬出汁儿的。”宁玥小声问,又是超级长胖的东西,大哥明令禁止的。

“可以,我下午去给你买。”玄胤静静地说。

宁玥觉得生活太美好,都有些不真实了,夹了一筷子竹笋,喂进玄胤嘴里:“你也吃,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吃辣,但为了陪我,你都好久没碰辣椒了。”

玄胤缓缓地咀嚼着,艰难地咽下,眸中渐渐溢出一丝水光。

宁玥瞄了一眼,顿时慌了:“你…你怎么了?你哭了?”

玄胤微微一笑:“没有,是太久没吃辣,辣坏了。”

【V156】

下午,玄胤果然去买了烧鹅,最肥最嫩的一种。

午睡中的宁玥朦朦胧胧地睁开眼,闻到了久违的香气,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也不等冬梅上前伺候,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烧鹅的皮是烤过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汁儿都溅出来,口腔被烧鹅的香气填满,咸中带甜的味道刺激着宁玥的味蕾,宁玥大叫:“饭!饭!我要吃饭!”

玄胤亲自去厨房端了饭来。

厨房的人看到姑爷,都像见了鬼似的,吓得礼都忘了行,只拼命地在心里嘀咕着,厨房重地,怎么让姑爷进了?

玄胤把盛好的饭放到宁玥手边,宁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为了控制体重,她每日按时按量吃饭,虽不至于饿,但时常犯馋,几时像今天这样,能够吃个痛快?

宁玥吃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后院儿晒太阳。

玄胤静静地坐在一旁。

宁玥小身子一挪,躺倒他腿上,他正拿着一本书,好巧不巧地遮了她头顶的太阳。

宁玥舒适地眯了眯眼:“玄胤。”

“嗯?”玄胤闲适慵懒地应着。

宁玥侧了侧身,面向他肚子,抱紧了他:“没什么,我就叫你一声。”

玄胤轻轻地笑了,大掌罩住她嫩白的脸蛋,细细抚摸:“还想不想吃什么?”

“想。”

“吃什么?”

“你。”

玄胤先是一怔,随即感觉到某人不安分的小手探入了他下腹。

真是饱暖思淫欲。

院子的下人全部散了,只留下二人在这温柔的时光里,辗转缱绻。

下午,严惠妃给宁玥下了帖子,问宁玥今明两日是否有空入宫一叙。

宁玥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让冬梅准备了一番。

出发前,见玄胤也站在门口,一副也要出门的样子,纳闷地问:“不看书了?”

“今天的看完了。”说着,玄胤牵了她的手,“不是要入宫吗?”

宁玥眨巴了一下眸子:“你也去?”

玄胤嗯了一声。

宁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早上请他去,他不去,说要留在家里看书了解关系;现在让他在家看,他却又要与她一同入宫:“你其实就是舍不得我了吧?”

玄胤理了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秀发:“是啊,舍不得你,所以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丢下我。”

怎么跟大哥说的话一样?她当然不会丢下他们了,她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里爬上来,还没被他们疼够呢。

二人手牵手朝大门走去,仪门处,碰到了采药归来的容麟与容卿。

容麟满头大汗,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篓。

容卿虽坐在轮椅上,但从他发红的面色,不难看出他被暴晒了许久。

“大哥,容麟,大热天的,你们干嘛去了?”宁玥关切地问。

容麟随口道:“采药咯!”

容卿忙说道:“我想试试别的药方,看对我的腿有没有帮助。”

“这样啊。”宁玥看着容麟的竹篓,“那…采完了吗?还要不要去?要去的话,让玄胤给你们一起吧?”

容卿张了张嘴。

容麟仿佛漫不经心地哼道:“采个药,我一人就够了!这家伙,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玄胤不可置否。

容卿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要出门?”

“去宫里转转。”宁玥笑着说。

容卿深深地看了玄胤一眼:“路上小心。”

玄胤点头:“我明白。”

马车从皇宫南门驶入,停在了小花园的过道旁,此处往右是金銮殿与御书房,往左是后宫,玄胤并未接受正式的册封,不便与宁玥一同进入妃嫔们的后宫,便让宁玥先去,他则前往御书房与南疆王商议一些朝堂的事情。

宁玥正担心会耽搁他的正事,听了这话不免觉着再合适不过,急忙催着他去了。

冬梅陪着宁玥,前往严惠妃的寝殿,自从耿皇后落马后,后宫诸事便暂时交由严惠妃打理,但凤印在她手中,是以,碰到大的决断,严惠妃不得不请她的示下。

宫中的风格,略微变了些,耿皇后钟爱的牡丹全都被移除了,换上了清理淡雅的菊花,一些曾被忽视的小桥楼阁,也有工匠大刀阔斧地修葺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严惠妃倒是有本事呢,小姐,你看那湖里的天鹅,多漂亮!”冬梅望着一池子优雅的白天鹅,大兴赞叹。

耿皇后喜爱养鱼,严惠妃便买来白天鹅,把耿皇后养的鱼全部吃掉,由此可见,严惠妃的确是对耿皇后恨到了骨子里。当然,也不排除严惠妃利用此时来向宫人宣告,她才是下一任后宫之主的可能。

宁玥笑了笑,没说什么。

主仆二人又悠闲地逛了一阵,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也在外头溜达的刘贵妃。

“哟,这不是郡王妃吗?怎么入宫啦?”刘贵妃阴阳怪气地说。

秋月附和道:“娘娘,您忘了?胤郡王已经与陛下相认,她现在是长孙妃啦!”

“哦,瞧本宫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长孙妃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本宫计较,本宫呐,不想与人有染,被打入冷宫!”刘贵妃越来越阴阳关起,言辞间,分明认为耿皇后与赵岛主的奸情是宁玥一手策划的。

她猜的**不离十,宁玥倒也没反驳她,也懒得与她逞口舌之快,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刘贵妃气得跳脚:“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当了个长孙妃吗?人家以前还当了太子呢!结果怎么着?还不是死了?以为这个位子真的这么好坐吗?本宫等着,等着看你被拉下马的一天!”

冬梅回头瞪了刘贵妃一眼,对宁玥道:“小姐,她好讨厌啊,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呢?”

宁玥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她就是想让我不愉快,我不理她,不愉快的就变成她了,走吧。”

哪知二人没走多远,又碰到了另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浅绿色宫裙的妃子,怒气滔天地奔来,不管不顾地抓向宁玥。

冬梅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喝道:“你干什么?”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多日的李顺妃。

李顺妃原是妃嫔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位,如今却不知因为何事,竟比第一次见面时苍老了十岁,眼角与嘴角都长出了细纹,容颜憔悴,一双死死盯着宁玥的眼睛恨不得喷出一把火来。

被冬梅拦住,她怒气更甚,低低地呵斥道:“滚开!连本宫都敢拦,你活得不耐烦了!”

冬梅才不怕她呢,鼻子一哼,说道:“我就拦你怎么了?有本事给我跑啊!你跑!我看你跑不跑不掉!”说着,又把她抱得更紧,让她一步也动弹不得。

李顺妃气得嘴歪眼斜:“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宁玥一上午的好心情,被李顺妃破坏得干干净净,不咸不淡地走向她,问道:“在灵蛇岛,你算计我一次,陷害把我害死,之后又冲撞我一次,我全都没与你计较,如今倒好,你越发蹬鼻子上脸,觉得我让着你是应该的,是吗?”

李顺妃噎住,但很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看不顺眼就尽管放马过来,给本宫一个痛快!这样好死不死的,又是什么意思?!”

“好死不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宁玥蹙眉。

李顺妃嘲讽地哼了一声:“不知道?亏你说得出口!你今天入宫,不就是想验证一下效果吗?本宫可以恭喜你,效果很好!非常好!你的目的达到了!本宫和六皇子都生不如死了!”

宁玥隐约听出了一丝端倪:“我没搀和你跟六皇子的事。”

“你敢说宫里那些谣言不是你散播的?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我跟六皇子的不伦之事了…不知何时便要传入陛下耳中…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干的?除了你,谁还知道我跟六皇子的关系?!”李顺妃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是目次欲裂,“做了就是做了,马宁玥,亏得本宫从前还认为你有种,而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你闭嘴!再说,我把扔河里了!”冬梅听不惯她这么污蔑自家小姐。

李顺妃冷笑:“扔啊!有本事你扔啊!反正我不想活了,我拉你做垫背!我死了…做鬼,也要缠着你们两个!”

“你…”冬梅气急。

宁玥拍了拍冬梅肩膀,示意她冷静,随后,淡淡地看向李顺妃道:“我对你们二人的苟且之事没兴趣,一个失宠的妃子,一个没有母族庇佑的皇子,还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对待!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对付你,掉档次。”

李顺妃倒抽一口凉气!

宁玥不再看她,目视前方道:“冬梅,我们走。”

冬梅将李顺妃掀在地上,拍拍手,跟上了宁玥。

严惠妃终于等来了宁玥,上前,携了宁玥的手,与她一块儿到榻上坐下:“我等你好一会儿了,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宁玥笑道:“碰到几个人,打了几声招呼,怎么样?你这边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陛下信任我,把后宫琐事交由我打理,累是累了些,可不怕你笑话,我这心里呀,踏实多了!不必再终日数珠子银子,浑浑噩噩;也不必总站在门口盼望齐王几时把孙儿带来我瞧瞧。”严惠妃温柔地说完,拍了拍宁玥的手,“瞧我,只顾着说话,都忘记正事了,莲心!把册子拿来。”

“是!”唤作莲心的宫女给宁玥奉上一杯茶后,无声地去了,一会儿功夫,拿了几本账册回来。

严惠妃把账册递给宁玥:“这些,都是六宫下个季度的预算,我越俎代庖地做了,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严惠妃还不清楚她怀孕的事,南疆王却是知道的,怕她无法安心养胎,特地指了严惠妃协理六宫,别说一些预算,便是升降宫人宫嫔这些事,严惠妃也是做得的,与宁玥商议,无非是卖了宁玥天大的面子。

但宁玥还是认真地翻看了账册,修改了几处纰漏,用凤印盖了章:“辛苦惠妃娘娘了。”

严惠妃笑道:“说了我不怕辛苦,只怕闲着!”

二人又就六宫事宜探讨了一番,基本上都是严惠妃提供意见,宁玥做决定,还算合拍。谈到宫妃的月钱时,宁玥想起了李顺妃与六皇子的谣言,打算问问严惠妃是否听说了此事,严惠妃恰巧递来一份新的月钱制度,她看着看着,把谣言的事儿给忘了。

商议完要事,严惠妃屏退了宫人,目光落在冬梅的脸上,一副让冬梅也回避的样子,冬梅装作没瞧见,一本正经地站在宁玥身后,她抿抿唇,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与郡王妃商议。”

“惠妃娘娘请说。”宁玥道。

严惠妃干笑了两声,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道:“你看…耿皇后已经落马了,耿家也败了,只剩一个二房戍守边疆,可远水救不得近火,这一场仗,咱们不可谓赢得不漂亮。”

前些日子还在埋怨耿妍没死透,今儿却心满意足地夸赞他们胜利了。

宁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惠妃娘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