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你这样子,倒是叫我不好说了。”

他挠头,讪讪地笑了两下。

宁玥就道:“是德庆公主的事,不知长老们可有与你提过?”

耿中直摇头:“这些日子忙着上族谱,接管大房和二房遗留下来的事物,未来得及探讨别的。”

“那我就从头说起吧,你走后不久,你父亲和耿妍找到了被我们沉塘的马谨严。”

“他没死?”

“是,侥幸逃过一劫,毁了容,中间与我们发生了一点纠葛,什么纠葛我以后再与你慢慢说,总之后来呢,他被你父亲的人救了,换了一副容貌,伪装成你,与德庆公主和了亲。长老们知道他是西凉人,但并不知道他是我大哥,否则,咱们这出戏还真唱不下去。”

耿中直长长地松了口气。

宁玥接着道:“马谨严与德庆公主闹得很不愉快,婚前便不顾德庆公主的反对强暴了她,事后又囚禁她,西凉皇帝杀了马谨严,你们俩的婚事便也算做了一个了结。不久之后,德庆公主进入南疆挑选驸马,奈何一个都没看上,后面司空朔回西凉,她也跟着回去了,听说如今依旧住在皇宫,没有嫁娶。”

“娘娘的意思是…”耿中直欲言又止。

宁玥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意思不重要,主要看你怎么想,这桩婚事是以恭王之死告终的,两国并未出示解除婚约的文书,如今你,真正的恭王活着回来了…咳,我想问问你,是履行这桩婚姻,还是解除它?那毕竟是一个失贞的公主,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耿中直说。

宁玥睫羽一颤。

耿中直道:“和亲是最利于两国邦交的,我愿意娶她,一辈子善待她。”

“是我自私了,不该与你说这些的,你有大好前程,大可挑个心爱的姑娘…”宁玥撇过了脸。

“我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了人,所以,娶谁都一样。”耿中直低垂着眼眸,说道。

宁玥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半晌,才轻轻地说道:“那我问问西凉的意思,也许他们会拒绝的。”

西凉没有拒绝。

西凉皇帝阅读完信件之后的心情,可谓是激动的,玄家四子做了南疆皇帝,天知道他有多怕玄家会借兵造反啊!司空朔又不知跑哪儿云游四海去了,他如今每一天都过得是战战兢兢,眼下有了一个与南疆交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三月中旬到的信件,四月底,和亲的队伍便已经在路上了。

这一次,德庆是真的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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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看得舒爽吧~我都是笑着写下来的,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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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75】容卿番外(请假大结局)

大年初三,气候湿冷。

南疆是没有雪的,一般人家里自然也没有北方的炕,故而当寒意袭来,那种室内室外几乎一个温度的感觉,还是让人冰肌裂骨。

索性容卿早有准备,让人在屋子里造了一个壁炉,壁炉里的火咝咝咝咝地烧着,火光跳跃,如舞动的龙舌,拼命亲吻着壁炉的顶端。

气温高了不少。

容卿停止了添柴,拍掉手上的木屑,又拿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手,推着轮椅来到床边,静静凝视着睡熟中的小小人儿。

怀孕期间,尽管他一再控制她体重,但她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浮肿,如今浮肿褪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肤也隐隐有些松弛,这令他心疼。

他将手伸进杯子,轻轻揉着妹妹腹部的穴位,好促进她尽快将恶露排干净。

大概她揉得很舒服,熟睡中的宁玥满足地嗯了声。

他轻笑,另一手捏了捏她脸蛋。

宁玥被捏醒了,懒懒地睁开眸子,打了个呵欠,将脸蛋枕在他手上。

容卿宠溺地笑了笑,肚子按摩得差不多了,忙给她掖好被角:“还难受吗?”

“有点疼。”宁玥撒娇说道,也不在意自己所说的疼痛之处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在哥哥面前,她总一直都是个孩子,没有不可言说秘密与羞耻。

容卿笑意温柔而沉静:“要不要再给你吃点止疼药?”

宁玥摇头:“不能给宝宝喂奶。”

容卿抚摸着她脸蛋:“有乳母。”

宁玥掀开眼皮,从小缝儿里睨着他:“你同意?”

“不同意。”容卿虽宠她,但在某些原则性的事情上不会惯着她,“疼痛是必然的,这是所有母亲都要经历的过程,哺乳是让身体复原最健康也最迅速的方式,乖,忍两天就好了。”

“可是真的好疼。”宁玥疼出了眼泪。

容卿岂能不知她是个怕疼的性子?小时候随便磕到碰到,都得扯着嗓子嚎上半个时辰,如今这生产之痛,真是难为她了。

又哄了宁玥几句,宁玥呜呜咽咽地睡着了。

容卿也不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

虽不愿承认,但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也不知还能再看她几次?

容麟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拧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双小宝贝,刚在隔壁洗了澡,又在乳母那儿吃了点奶,睡得很香。

“嘘”容卿扭头,冲容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容麟点头,放轻了脚步,把篮子搁在床头柜上,笨拙地去抱一双小包子。

容卿看着他笨手笨脚又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禁失笑:“我来吧。”语毕,探出修长的手,将小包子抱了起来,放到宁玥怀里,妹妹贴着宁玥,许是闻到奶香味儿了,一转头,舔上了宁玥的胸脯。

宁玥是穿了衣裳的,可还是叫容麟看红了脸。

容麟忙背过身子:“我在外头等你。”

容卿给母子三人盖好被子,又唤来冬梅与乳母在房中服侍,这才推动轮椅出了房间。

此时天色初开,天际灰蓝一片,几颗耗尽了一夜辉光的星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容麟望着那些星辰发呆。

容卿握住他的手:“想什么呢?”

容麟道:“想你就跟那些星辰一样,很远,看得见,摸不着,也摘不下来。”

容卿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那你现在摸的是什么?鬼?”

容麟反握住容卿的手,他的手长年舞刀弄枪,指腹与虎口早已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摸起来并不舒服。容卿的手却是一双拿手术刀的纤手,白皙、柔嫩、冰凉,他喜欢牵容卿的手,因为舒服,但如果逆向思维的话,容卿牵他时肯定是被磨得很疼的。

不过就算是疼,容卿也不愿意放手吧。

“守了一整夜,困不困?”他问。

容卿云淡风轻地笑道:“有点。”

容麟习惯了他总算这样在意自己妹妹,多过在意任何人,当下也不说什么,推着他回了房。怕他冷,又打来热水给他泡脚,尽管他自己没有感觉,但整体温度的确会上升一些。许是太困了,容卿泡到一半便歪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容麟拿过干净棉布,给容卿一点点擦干脚上的水渍,将他放到床上,随后收拾一番,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容卿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床铺边一片冰凉,可见离开了许久,他起身,披了衣裳,准备自己坐上轮椅,突然,一只染了紫红色豆蔻的手伸了过来,扶住他,将他挪到了轮椅上。

容卿看了对方一眼,道:“夫人来这里很久了?”

夫人笑道:“差不多一个时辰吧,不算太久。”见容卿眸光四顾,解释道:“我打发容麟上街给你买点茯苓,说或许对你的腿脚有帮助。也就给你买东西,我才使唤得动他。”

最后一句,俨然含了几分自嘲。

容卿听得出她来者不善,这段日子,尽管双方都努力做出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甚至偶尔当着容麟的面还会做出十分融洽的样子,但容卿明白,一切都是表象。

容卿倒也懒得再粉饰太平,合拢衣襟,淡淡地问道:“夫人找我有事?”

夫人见他冷冷淡淡,自己也拉下了脸:“没事你以为我乐意来看你?我要带容麟走,但他不肯,所以我现在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要求你,离开我儿子。”

容卿似是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讲出这样的话,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平静地说道:“你不是我母亲,没资格要求我。”

夫人当即怒了,撕裂一脸伪装,呵斥道:“你一只公狐狸,一直纠缠我儿子有意思吗?知不知道寡廉鲜耻?”

容卿淡笑:“那夫人就当我不知道吧。”

“你…”夫人气急,但也并非对容卿的反应非常诧异,容卿这人看似柔弱,实则铁铮钢骨,明明残了双腿,气势上又力压群雄,放眼天下,能入容卿之眼的人不多,能在容卿嘴里讨到便宜的人更少。夫人想明白了容卿的性子,渐渐按捺住了火气,改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十三岁遭奸人陷害,失了记忆,残了身体,能活到如今不容易。这些年你与容麟风里来雨里去,早已将彼此视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作为容麟的母亲,我很庆幸他遇到了你,也感激你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身上,都肩负着十分沉重的家族重任。

你是马家嫡长子,你爹娘也全都尚在人世,要是他们知道,马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他们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生气?”

容卿眸光微动:“这个不牢夫人操心。”

“是,我是不用操心,反正你还有弟弟,你弟弟也能延续马家的香火,再不济你还有个妹妹,过继一个孩子到马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夫人言及此处,突然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我们家容麟,我与他父亲这些年忙着复国大业,于子嗣上多有懈怠,这么多年也仅得了他与他姐姐两个孩子,但他姐姐尚未及笄便遭人暗算早夭了,如今就剩下他。”

容卿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波动。

夫人苦涩地笑了笑:“他是北域人,你一早知道的吧?我在他身上放了北域巫术的画册,以你的聪颖,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个他放象征着北域身份的东西?真是为了让有心人猜出他是北域人?”

容卿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他不是北域人!”

夫人笑了一声:“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生在北域,我们的根基也建在北域,从这一点上判断,他是北域人。”

“那…从哪一点上来说…他不是?”容卿狐疑地问。

夫人没直接回答容卿的问题,而是道:“你还记得你们掉入地宫的事吗?”

黎族地宫,因被皇甫昕连累而遭遇山崩,误打误撞进了地宫,这件事,他印象深刻。

“记得。”

“我听说你们之中有个公主因为乱碰地宫的东西,被机关给弄死了。”

触碰到机关是真,但皇甫昕真正会死在机关里却是被玄胤一脚踹下去的,容卿没有说话。

这落在夫人眼中,不免成了一种默认。

夫人摸了摸腕上的镯子,说道:“地宫的东西,除了轩辕皇室的人,谁都不能乱动,容麟动了王座麒麟的珍珠,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容卿眸光一颤。

夫人又道:“没错,我们是轩辕皇室的后人,当初天下四分,各国都留下了轩辕皇室的血脉,但随着朝代更迭,轩辕皇室遭到反叛者的猛烈屠杀,真正流传下来的只剩我们这一脉,我们祖祖辈辈究竟付出了多少艰辛才将皇室血脉遗传到现在,你无法想象。容麟是世上最后一只麒麟,他若是不肯娶妻,轩辕一族真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夫人跪了下来,“容卿,算我求求你,不要让容麟成为轩辕一族的罪人。”

容卿捏紧了拳头:“你想我…怎么做?离开他,我是做不到的,他也离不开我。”

夫人仰头,认真地望进容卿的眼眸道:“我方才不过是随意一试,也有几分撒气的意思,但我没想过真的去拆散你们,我知道我拆不散的,他是我儿子我了解,认定的事就算是死也不会改变。再说了,我是他娘,他又怎么可能舍得他难过?”

她起身,坐回了原先的位子,抓住容卿的手道:“但是我们家并不是我的一言堂,做母亲的心地柔软,难免被他哄得不知东南西北,想必你们家,你母亲也是支持你的吧?你父亲的态度呢?”

这话,戳到了容卿的心坎儿上。

兰芝心疼他,怕他孤独终老,默许了他与容麟的关系,然而马援,直到现在还在为他物色妻子的人选。

夫人看着他变化莫测的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是我没猜错,跟我们家是一个情况吧?自从半年前我们互通书信开始,便着人查探了你们的事情,你们的关系自然也瞒不住,我截住了消息,把能看的给他父亲看,不能看的,全都不着痕迹地处置掉了。他父亲没我这么好说话,要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会杀了你。”

容卿怔了怔,但没有害怕。

“也会杀了容麟。”

容卿猛地看向了夫人。

夫人惆怅地说道:“不能延续血脉的儿子,要了又有什么用?”

容卿会过了意,胸腔如点了一把鬼火,烧得整个人都隐隐作痛:“夫人,是想让容麟给轩辕家留个后?”

“没错,他留了后,他父亲那边才好有个交代。”夫人看向虽极力隐忍却依旧难掩痛色的容卿,“我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很不同意,他不会同意,当然,你也不会高兴。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被他父亲杀死…你也别说他父亲杀不了容麟,容麟的本事你是见过的,很厉害对不对?但他根本还只是一只没成年的小麒麟罢了,远不是他父亲的对手。他父亲杀他,易如反掌。容卿,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容麟买了一大包茯苓,顺带着买了容卿爱吃的烧卖,进屋时,容卿似乎还没醒,容卿放下东西,俯身,在他唇上香了一个。

容卿睁开潋滟动人的眼,笑意温柔:“回来了?”

“买了烧卖,要不要吃?”容麟拿了衣裳,要去扶他做起来穿。

容卿搂住了他脖子:“比较想吃你。”

容麟狠狠一怔!

容卿低低地笑了,凑上去吻他有些干涩的唇瓣:“可以吗?”

当、当、当然可以!

这话应该他来问才对,他想这事儿想了老久了,还没做大帅时就想把容卿吃干抹净,但容卿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怕弄坏了他。当然更多的,他怕容卿不同意。

现在,容卿同意了,终、于、同、意、了!

被兴奋冲昏头脑的他,没察觉到容卿眼底的苦涩,三两下扒了衣裳,钻进被子抱着容卿冰凉的身子,将头埋进容卿颈窝,呼吸着独属于容卿的香气,道:“容卿,你真香。”

容卿微微一笑,抚摸着他英俊的眉眼,问:“知道怎么做吗?”

容麟点头!

不知道研究过多少秋宫图了,也不知梦到过多少次了,这点悟性还是有的。

他慢慢褪去容卿了的衣衫,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像得了一块盼之已久的糕点,想一口吞进去,又有些不舍小心。

这一夜,南疆很奇怪地飘了雪。

天亮时分,容卿忍住浑身酸痛,给容麟穿好了衣裳。

夫人步入房内,空气里弥漫着她并不陌生的**味道,她脸颊有些臊。

容卿给容麟一粒一粒扣上扣子。

“最多五年,我把他还给,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他记得你,所以,你不要试图找他。”夫人抱起容麟,转身走出了房间。

“公子,公子,公子!”院落中,素衣轻轻地叫了三次。素衣是容卿在菩提宫时的贴身宫女,宁玥入宫后,将她送还到了容卿身边。

容卿回过了神:“你叫我?”

“您刚刚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素衣披了件外衣在容卿身上。

容卿怅然一笑道:“没什么,想了以前的事,容麟走的前一晚,好像下了雪。”

素衣偏过头:“是吗?南疆也会有雪?奴婢在宫里,倒是没注意到。”

容卿笑笑,不再说话。

素衣挑起他披散在肩上的发丝,看着青黑中泛出的点点银光:“又该染发了,奴婢去准备一下。”

容卿淡道:“不用,白就白了吧。”

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已是满头白发,素衣看着心疼:“小公子快回来了。”

容卿却没说话,把一个锦盒放到了桌上:“我困了,等我睡着,把这封信交给皇后,我想说的,想交代的,都写在里头了。”

“公子…”

“素衣,我等不到他了。”

他闭上眼,手臂垂了下来,阳光落在他安详的面容上,如同睡着了一样。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正式请假大结局啦~

请假五天,23号更新。

大结局主要交代男女主和小包子这条线,金蝴蝶的事也会解释清除,司空朔的事情这时候其实也有在发生,但是不好插进去,放到番外来写。

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大家可留言提醒我一下。

23号大结局,23号大结局,23号大结局,重要的事说三遍。

【V178】大结局

容卿的葬礼并不浓重,按照容卿信中交代的,他不愿太多人祭奠他的死亡,便是对蔺兰芝与马媛,也只说是和容麟一起云游四海死去了。

宁玥抱着怀中早已没了温度的身体,一股私心的疼痛在胸腔内翻滚,她从不知自己能够如此难受,就连被关在水牢中、被宣布命中无子,都不曾这般痛彻心扉过。

好像有个人在用坚硬的利爪一下一下刨着她的心脏,要把她撕碎、把她掏空。

她多希望一切都只是个不经意间的噩梦,一睁眼,这个人还活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

但已经不可能了。

他从不舍得让她等待,如今她叫得嗓子都哑了,他还是不睁开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