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明显一愣:“麒麟?现在怎么还会有…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连公子想了想:“大宝可能是世上最后一头麒麟了。”

太子哦了一声。

司空朔淡漠地看向连公子道:“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容麟。”说这话时,他眸光投向了太子,一瞬不瞬盯着太子的眼,似乎要从中窥探出什么来。

太子温文尔雅地一笑:“都是自己人,连公子是我曾经的伴读,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司空公子若是不介意,就在东宫住下来吧,我听公子口音,似乎不像东吴人,不知公子从何而来。”

“西凉。”司空朔深深地看着太子。

太子波澜不惊道:“没去过,若是有机会,真想去瞧瞧。”

司空朔端起茶杯:“西凉马家,曾出一子,艳惊天下,太子不曾听过他名号?”不等太子回答,又忙道:“忘了,太子还小,马公子出名的时候,可能太子尚未降世。”

太子笑笑。

“听说太子生了一场病,习性与之前大不相同,太子是病中发生什么事了吗?”司空朔意味深长地问。

太子一脸无辜地说道:“不知道啊,就是醒来,便成这样了。国师说,我或许是触碰到了天神,天神让我转变了。”

“是吗?”司空朔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连公子听二人你来我去的,挺无聊,就看向了他的大宝,可令他失望的是,大宝压根儿没发现他的存在,一双眼珠子死死地长在太子身上,还泛着绿光。

难道太子真的比他帅,所以大宝移情别恋了?

真是一头色麒麟!

司空朔又道:“那个国师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来就说麒麟是妖兽?”

“他啊。”太子的面上浮现起一丝不耐,“装神弄鬼,炼仙丹哄我父皇开心罢了。”

“才不是呢,虞国师是有真本事的!”连公子插进话来,“虞家祖上,真要追溯的话,能追溯到上古时期,我们连家是麒麟一族的医师,以辅助麒麟为生,虞家则不同,他们是捕兽师,以猎获神兽为生。他手中那条鞭子叫做降龙鞭,是所有神兽都忌惮的法器。不过对人并没有太大伤害,与寻常鞭子差不多。”

“难怪我去拿他鞭子,一拿就拿到了。”司空朔私有顿悟。

“其实吧,在碰见你们之前,我对于连家和虞家的这些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故事是一点不信的,那鞭子我小时候还玩儿过,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刚刚是大宝受了伤,我才真真信了有关虞家的传言。索性,虞家的传承不如我们年家完整,虞国师一个半吊子水,使不出降龙鞭原有的力量,大宝明天就应该又能活蹦乱跳了。”连公子如释重负地说。

对于大宝被鞭打而自己在记录文献的事儿,事后想来亦十分后悔,但他不是故意的,他以为那降龙鞭是虞国师吹嘘出来的,大宝连千斤鼎都不怕,还怕一条鞭子吗?结果自己一大意,真让大宝受伤了。

“降龙鞭能毁掉吗?”司空朔说着,宽袖一拂,一个黑光闪闪的鞭子出现在了桌上。

连公子与容麟齐齐瞪圆了眼睛,连公子道:“你、你、你不是把鞭子扔井里了吗?怎么会…你扔的是什么?不对,我就是看见你扔的鞭子呀!所有人都看见了!”

虞国师还跳井了!

司空朔漫不经心道:“一点障眼法罢了。”

那你能把所有人都给障了,还真是厉害!连公子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司空朔。

司空朔道:“看我做什么?我好看吗?”

“好、好看啊。”连公子下意识地说,说完,才惊觉这话颇有些歧义,忙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凉水。

司空朔淡淡说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销毁降龙鞭?”

连公子正了正神色,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这降龙鞭啊是他们祖传之物,想来,没那么容易毁掉才是。如果你是怕虞国师再拿它伤害大宝,把他藏好就是了嘛。”

容麟怯怯地缩进了被子,那是一个让他看一眼都会浑身不舒服的东西。

司空朔拿出匕首去割,却割不动,又放在火上烧,也烧不坏。

“给我,我有办法毁掉它。”太子伸出了手。

司空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好,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希望它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却说虞国师在井里找了良久,找到自己都快岔气的时候被弟子们拉下来了。

“师父,您没事吧?”大徒弟关切地问。

虞国师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是没事,可鞭子没找到!”

“啊?这…要不,徒儿下去找吧!”大弟子开始脱衣服。

虞国师按住了他:“不用,我感应不到它,它应该不在里头。”

“怎么会不在?我们明明看见它掉进去了…”

虞国师恨恨地道:“哼,八成,是那个男人使了障眼法!把本座都给骗过去了!”

“国师,那个男的也自称本座,他该不会也是哪里来的国师吧?”大弟子好奇地问。

虞国师眯了眯眼:“他身上,的确有股令本座忌惮的气息。”

大弟子忧心道:“那…那怎么找他要回鞭子?他那么目中无人,肯定不会主动交出来吧?”

虞国师哼道:“不交就不交,他以为没有降龙鞭,本座就奈何不了一只妖兽?”

皇后正在房中看书,今儿连公子到了,还被太子留宿东宫了,说不定晚上呀,两个人就得生米煮成熟饭!虽说太子年纪小了些,不过也能经历人事就是了。

“娘娘,您这么高兴啊?”宫女奉上糕点。

皇后难掩笑意地说道:“本宫当然高兴,本宫呀,很快就能有儿媳了。”

“娘娘,国师求见。”门外的小太监禀报。

皇后的笑容淡了淡,放下糕点道:“宣。”

虞国师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嗔了嗔,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给本宫添堵,本宫才能安!”

虞国师福低了身子。

皇后问道:“这么晚了,找本宫何事?”

“娘娘,您不能让太子殿下把一只妖兽放入寝宫啊!微臣夜观星象,又以罗盘占卜,那妖兽乃太子命中煞星,会妨碍太子殿下绵延子嗣…”

皇后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太子是要娶连心的,当然不可能有孩子!这与那只小兽何干?”

“娘娘,您身为一国之母,怎可学外头那些人给太子娶男妃?”

“本宫乐意,怎么?你管得着?”

“娘娘!”

“哼。”皇后翻了个白眼,“本宫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辛辛苦苦养到现在,不是给你们当工具的!”

“娘娘!他是太子!他若是断了根,皇室怎么办?”

皇后冷笑:“皇室又不止我儿一个孩子,那个女人肚子里不正怀着一个吗?你还给占卜了,说是皇子。”

虞国师无可奈何地走了。

皇后就是一个眼里除了儿子什么都看不见的奇葩,与她理论,能把人活活气死。

出凤仪宫后,大弟子迎上来:“师父,娘娘同意把小妖兽交出来了吗?”

虞国师摇头。

“那怎么办啊,师父?咱们就这样放过那妖兽了?”

虞国师皱眉:“当然不能放过,我在皇后面前,并非姑妄言之,太子与此妖兽之间,必有一段纠缠,它会祸害太子,让太子无法绵延后嗣。”

大弟子挠头,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啊,对了,师父,徒儿有个好主意!”

夜里,太子与司空朔、连公子商议完正事,各自回房歇息,容麟不肯走,趴在被子里装睡。

太子道:“就让它睡这里吧。”

司空朔从被子里把容麟捞了出来:“容小麟,再给本座倒贴一次,本座把你送回南疆去!”

容小麟瘪嘴儿,睁开眼,弱弱地瞪了瞪司空朔,撇过脸不理人了。

司空朔把容麟抱回了自己房间。

睡到半夜,司空朔缓缓睁开了眼,从宽袖中摸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在琼华宫。

收好字条,他开门,施展轻功飞出了东宫。

他一走,床上的容小麟便睁开了眼睛,趁黑心爹不在,赶紧去找容卿亲热!

不过…

万一他回来,发现自己不在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让他揍一顿得了!

容小麟从窗子里溜了出去。

连公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段日子大宝一直陪在他身边,突然不在了,可真叫不习惯。

“不知道大宝睡了没?伤势全好了,还是半夜会复发?我去看看吧!”连公子披上外衣,去了司空朔的房间。

“你确定那个男人不在?”东宫的某个角落,虞国师鬼鬼祟祟地问大弟子。

大弟子点头:“确定,我亲眼见他出去了,好像是往琼华宫的方向。”

“琼华宫?他认识那个女人?”虞国师蹙眉。

大弟子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虞国师摆手:“算了,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咱们的任务又不是看管他,他若是惹事,该是连心与大内侍卫的责任。你记住了,麒麟的皮肉非常坚硬,几乎是刀枪不入,寻常毒药对它们也没有多大威力,好在我有祖传秘方!待会儿进屋,什么也别说,先撒药粉,再…”

“嘘!师父,你听!”大弟子捂住了虞国师的嘴。

二人竖起耳朵,听见司空朔的房中有动静传来。

虞国师无声道:“他回来了。”

大弟子点头:“好像是的,那现在怎么办?他武功那么好,咱们打不过他…”

“擒贼先擒王,先解决他,才能抓住小妖兽。”虞国师从怀里拿出一包新药,“任他是顶级高手,也得乖乖地束手就擒!”

【07】容卿番(完)

容麟去找太子时,太子正在销毁降龙鞭,一滴鲜血滴在鞭上,鞭子以看得见的速度褪去了黑光,渐渐枯萎,如一把扭曲成团的枯草。

太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将它丢进火炉烧成了灰烬。

另一边,正打算生擒司空朔的国师梦到感到了一股心口的抽痛:“不好!降龙鞭被毁了!”

大弟子勃然变色:“怎么会这样,师父!您不是说降龙鞭是刀枪不入、毒火不侵吗?”

“倒是有个邪门儿的法子,但谁会那么去做?那不是…”虞国师咽下了后头的话,恶狠狠地瞪了房门一眼,“敢毁本座的鞭子,本座叫他尝尝本座的厉害!”

本来不想太为难你的,谁让你把本座的传家宝给毁了呢?

虞国师缓缓推开了门。

连公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不等他开口,便被一股药粉击中,他狠狠地抽了口凉气,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

黑灯瞎火的,虞国师没看清他容貌,又恐动静太大惊动宫人,忙用麻袋将人装好。

扛出东宫后,虞国师找了一片无人的小树林,将麻袋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让你毁我降龙鞭!让你毁我降龙鞭!真以为有太子给你做靠山,我就动不得你?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虞国师一脚接一脚地朝麻袋里的连公子招呼了过去。

司空朔还不知自己“逃”过一劫,而连公子做了他的“替死鬼”,缓缓纵入了琼华宫。

琼华宫宫有一正殿、三偏殿、三处小花园,但由于东吴后宫妃嫔稀少,偏殿全都无人居住。

司空朔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正殿,中途偶尔会碰上几名值夜的宫人,却全都在对上他双眼后失去了短暂的意识。

正房中,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

司空朔敲了敲门。

女子问:“进来吧。”

大概以为是哪个宫人。

司空朔推门而入。

一股冷风,自他身后斜斜地吹来,吹动书页翻飞、吹得秀发轻舞,女子缓缓地转过头来,在看清来者是个男人时,下意识地站起了身,而当她眸光落在那张熟悉的俊脸上

手一抖,书砸在了地上。

“表哥!”她扑进了司空朔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司空朔没有推开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须臾,抬起修长玉如的手,抚了抚她柔顺的发:“我是你表哥,但我不是玄胤。”

女子一怔,茫然地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眸:“你…”

司空朔轻轻地说道:“没人告诉过你吗?兰芝,还有个孩子,那孩子没死。”

她自是知道兰芝有过一个长子的,却不清楚那孩子还活着…而这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听来是如此的熟悉。

“你…你究竟是谁?”她后退一步,怔怔地看向他。

司空朔从怀里拿出了玄胤与宁玥的亲笔书信:“我是司空朔。”

女子看完了玄胤和宁玥的信,弄清了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才信了这是司空朔,也知道他们兄弟姊妹间闹出了这么多狗血的乌龙,更知道司空成压在马车里险些失贞,是司空朔救了她,她还一直以为是玄煜…

再看司空朔,这对兄弟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像?

害她刚刚都失控了。

“让你见笑了。”她坐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你也坐吧,这个时辰不会有人过来。”看了看他从容淡定的样子,心知他是堂而皇之走进来的,笑了笑,“就算谁来,也奈何不了你。”

司空朔从容地坐下,眸光扫了扫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几个月了?”

皇甫燕的睫羽颤了颤:“五个月。”

司空朔点了点头,没问那些没有营养的感情问题:“你妹妹呢?”

皇甫燕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别宫。”

“做人质?”司空朔挑眉。

“…是。”

司空朔定定地看着她:“你没告诉东吴王,你们是南疆公主?”

皇甫燕摇头。

“也是,若告诉了,被威胁的就不止你,还有整个南疆皇室。”司空朔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不过,我看这后宫也没别的妃嫔,东吴王对你是真爱?”

皇甫燕抿了抿唇:“那倒也不是,他是无意中得知我们是轩辕后裔,能打开沙漠中的宝藏,才想将我们留在身边,但他也明白,我们总有一天是要走的,所以才说服我们答应他,留个血脉给他。表哥,你知道自己也是轩辕后裔吗?”

“嗯,知道。”司空朔说道:“沙漠中的宝藏很有可能不止一处,他们目前发现了多少?”

“发现了一个,东吴王说,以后可能会再发现的,但如果没有轩辕后人,谁都动不了宝藏里的东西,这个孩子…大概就是这个作用了。”皇甫燕的声音很平静,对东吴王,似乎没有那种受害者的怨恨。

司空朔摸了摸下巴:“你不讨厌他?”

皇甫燕再次摇头:“当初珊儿被胡人掳走,是我求他到名下,恳请他借兵给我,我救回妹妹,顺便替他剿灭胡人,可是我在战场上糟了暗算,虽赢了一场仗,却害死了他弟弟。这是我欠他的。”

“难怪你说他说服你,而不是逼迫你。”司空朔摊手,“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你确定你生完孩子,他会放你走?”

“他…”

“或许你也可以把孩子带走。”

皇甫燕惊讶地看向司空朔。

司空朔道:“我知道你想走的决心就够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表哥!”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皇甫燕突然站起身来。

司空朔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有事?”

皇甫燕的眼底,水光闪耀:“谢谢你…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