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一撑开,两个人便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苏眉抱着臂微微退了退,肩臂上立时就被雨点洇出了两圈水渍。虞绍珩连忙让到伞外,苏眉见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掩饰道:“车还不到。”

虞绍珩就事论事地答道:“远郊的巴士线就是这样,不知道在哪儿绊住了。”

苏眉见他半边肩膀并衣领上都渐渐浸染出了连片的水迹,却怎么也不敢开口建议他靠近一点,正尴尬间,忽然省起方才他们经过的地方,大约百米开外有一处凉亭,掩在路边的一丛凤尾竹里依稀有些破旧,但避雨该足够了,便对虞绍珩道:“这雨怕是要下一阵,我们去前面那个凉亭避一避?”

虞绍珩回头望了一眼,点头道:“好。”

他落后半步替她撑着伞,走了一段,苏眉终于低声道:“你给你自己打一点吧。”

虞绍珩却更往外让了一让,“没关系的。是我今天出来想得不周到,连累你这么狼狈。”

苏眉声音更低,“你太客气了。”

虞绍珩俯视着她,轻轻一笑,没有作声。她想叫他不客气吗?他也想,就怕她消受不起。

这凉亭果然很旧,四坡攒尖的亭顶已经看不出颜色,乌棕色立柱也斑驳不堪,檐柱间扇面大的蛛网上蹲着一只肥蜘蛛,亭子后身藏着一脉溪水,走到近旁,方闻水声涓涓。溪边的凤尾竹太过茂盛,青绿的枝叶探进亭来,平添了一面幽翠的篱帐。

亭中立着一张四方的石桌,却无处可坐,不过外头雨势渐大,躲雨的人也就计较不了这许多了。

虞绍珩身上的外套已然湿了大半,面上也沾了水,他收伞进来,正撞上苏眉的放松下来的目光,两人不期然皆是一笑。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他也从未在人前这样狼狈过。

虞绍珩摸出手帕擦了擦脸,对苏眉道:“你怕不怕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

苏眉惑然:“怎么了?”

虞绍珩抬腕看了看表,“要是过一阵子雨还不停,我就回园子那边叫人找辆车来。”

“好,我没关系的。”苏眉嘴上如此说,但 心中暗忖,若是现在他回去找车倒还好,再等上一阵子天色更暗,外头雨急风紧,这里水幽树深,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说一点也不怕绝对是逞强;可是他这样回去,就算撑着伞也要淋个透湿,她怎么也不能说“不如你现在就过去吧”;待要说“我同你一起去”,却又是明白告诉他,她心虚胆。无奈之下,惟有盼着雨立刻就停,或者巴士能早一点来。

虞绍珩见她面露忧色,亦有几分后悔。

就算她真的不怕,他也不绝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可是叫她淋雨也是大大的不妥,她纤纤秀秀的一个女孩子,万一生了病,他可就得不偿失了。正待想一个妥当的法子,忽见苏眉折了一截竹枝,将那石桌上落着的枯叶一一拨开。

虞绍珩走近来看,只见那灰白的桌面上,浅刻着一方棋盘。苏眉本以为那棋盘像公园里常有的装饰一样,会刻了残局供游人参详,不料却是空的,便搁下了手里的竹枝,“可惜是空的,要不然,倒能解解闷儿。”

虞绍珩看着那棋盘,忽然心中一动,捡起苏眉丢下的那截竹枝在桌上来回划着,低低道:“没有子,便下不成棋吗?”说罢,轻轻阖了双眸,对苏眉笑道:

“我下得不好,师母让我执黑吧。”

苏眉讶然:“你怎么知道——”

虞绍珩闭目笑道:“我听许先生说的。”他这句也算不得谎话,苏眉会下盲棋确是他从许兰荪口里“听”来的,只不过并非许兰荪对他“说”的而已。

苏眉听他如此说,便猜度许是他和许兰荪聊到棋艺时说起的闲话。

只是她会走盲棋这件事纯是儿时随父亲学棋的意外所得,其实就算是大国手,不经训练,也未必有这个心力。然而看虞绍珩神态悠然,倒是把这件事看得极寻常,不像父亲第一次见她一看踢毽子一边陪姐姐下棋,把她拎到书房一番痛斥,“一点奇技淫巧,也拿出来炫耀,浅薄至此…”她怎么辩解是她先在踢毽子,姐姐非要拉她下棋的云云也没有用。

她欣然一笑,也阖了眼。

虞绍珩执黑先行,小目下子,苏眉听着,不由皱了皱眉,这样的起手式变数太多,两人下的是盲棋,原本就耗心力,他倒不嫌麻烦。

两人头一次弈棋,彼此相知甚少,皆是一面布局,一面试探对方的棋力心意,思量自己该是怎样一个走法。

交替了二十多手的夹挂间拆之后,苏眉发觉虞绍珩的棋比她想的要好上许多,便放下心来,专心布子,亭外的雨声仿佛也淡了许多。

虞绍珩亦“看”出苏眉的棋势虽然走得谦逊,极有耐心地同自己纠缠,实则绵里藏针,只是不知道她的人,骨子里是不是像她的棋呢?

二人不过是消磨时间,皆无争胜之心,落子亦显随意,不多时就到了中盘。苏眉暗忖要是这样下到收官未免太辛苦,便认真“审视”起脑海中的棋局来。

她“动作”一慢,虞绍珩立时会意,待听她隔了约莫两分钟的光景才落下一子,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克制的欢悦,便知道她是自觉走了一着好棋。

然而,她语气中透出的欢悦,却分了他的心。

他没有马上去“看”棋局变化,连她提了哪两颗子也无暇顾及,他豁然睁开眼,她嫣然含笑的面容,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她翘起的唇角顶开两点梨涡,微微颤动的睫毛装点着温柔优美的眼部弧线,沾了雨水的刘海抿开了,浓淡有致的一双黛眉平缓匀长如连绵远山,她柔润清新的容颜像白瓷碟子里盛着新剥的春笋。唯有眉心的一点娇红,在暗淡天光里,散发着似说还休的朦胧诱惑。

她从来没有这样全无防备地任他打量, 恍如旧时光里那个紫薇花下的稚龄少女。

苏眉久久听不到虞绍珩落子,又不敢贸然打断他的思路,又等了五分钟的光景,终是忍不住了,试探着悄声问道:“你还没想好吗?”却全然不知,她蹙眉咬唇、小心翼翼的困惑之态尽数落在了他眼里。

虞绍很看着她娇惑的神情,几乎想要伸手去揉揉她的头发,抚抚她的脸,却终究是忍住了,微笑着柔声说道:“我输了。”

只见苏眉先是一怔,既而掩唇一笑,睁开了眼,“你不是输了,是忘了,你…”她满眼活泼泼的笑意和未说完的话,同时定格在了虞绍珩的目光里。

他凝眸看着她,温柔而专注的笑容,让那英挺俊美的轮廓也柔和起来,她竟忘了要躲开他的目光。

苏眉心神一震,脑海里的黑白密布的棋盘轰然碎裂,幻化出无数只蝴蝶,翩然而起,“你…”

理智唤回意识的那一刻,她不能自控地转过身去。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回光返照的夕阳尽职地送出最后一片余晖,平静下来的清溪映着雨水洗过的竹枝,也映着她慌乱的影。

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21、不见(一)

竹叶上的残雨,擦着她的眉睫掉在溪水里。

苏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那样看着她,她就乱了。她直觉那样的目光不该出现在他和她之间,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去为自己分辩。

她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她多久。

他说,我输了。

她笑,你不是输了,是忘了。

那他为什么会忘呢?是因为忘了,他才会睁开眼睛看她,又不好意思同她直言?

抑或是,他先睁开眼睛看她,才忘的…

苏眉不敢再想下去,告诫自己一定是前面那个缘由,她正搜肠刮肚地想为自己恶失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听虞绍珩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车来了。”

接着,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虞绍珩也意外于自己的失态。

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其实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女人看见男人这样的注视,都会有所领悟吧?这同他的计划有所不同,他要将错就错吗?

她慌乱的反应放大了他们之间的异样,他若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必然会求之不得的配合他一起做戏。

不要,他偏不帮她找台阶下。

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是她莫名其妙地冷了脸色给他看。

她给他脸色看,他才不赔着小心迁就她。

他要她知道,他们之间,再也不一样了。

以往,虞绍珩总是十足十的绅士风度,和她一起走在路上,从来都是放慢步子,走在她左手边落后一肩的距离;但现在,他一个人走在前头,虽然没有故意甩开她的样子,但几步走开来,便和她拉开了距离。苏眉低着头跟在他的背影里,就像一个在学校里犯了错,即将被拎回家教训的孩子。

越来越近的巴士想是在途中亦被雨水洗过,蓝白相间的车体在西天的霞影里焕发出一身崭新的灿然。司机看见虞绍珩招手,没到站牌便减速停车——反正目之所及,等车的也只有他们俩。

上车时,司机目光暧昧的打量让苏眉愈发心虚,虞绍珩不开口,她也只好佯装窗外风景绝好。

雨后的霁蓝天色和绮丽流霞将车窗填成不断变化的风景写生,而苏眉真正在看的,却是在天光云影之间,虞绍珩时隐时现的侧影。

他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冷肃,连带着,那精致俊朗的轮廓也隐隐犀利起来,很显然,她方才的举动让他很不愉快。苏眉惶惶然回想,似乎她才是被冒犯的那个人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冷待她?

她正看得入神,不防车窗上的影子竟突然朝她转过脸来!

苏眉一惊,条件反射般地回头躲避,却正撞上虞绍珩无比清晰的面孔,她暗悔自己进退失据,却听他例行公事似的问道:“你渴不渴?”

苏眉只是摇头,虞绍珩也不再问,只是车子不多时开到一处大站,他招呼也不就下了车,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赫然多了两支不同包装的雪糕,一并递到了苏眉面前。

苏眉根本无心去分辨那两支雪糕的口味,随手拿过一支,道了声谢,机械地剥开包装纸,把雪糕放进嘴里,是酸甜清爽的橘子口味。她吮了一下,偷眼去看虞绍珩,见他不紧不慢地拆了包装纸,仿佛是觉察了她窥视的目光,蓦地转过脸来,将她“抓”了个正着:

“你想吃这个?”

苏眉含着雪糕一径摇头,觉得自己活脱脱是个被巡警拍了肩膀的新手窃贼,心惊胆战之际,却发现人家原来只是问路。

好容易回到城里,两人在霁虹桥下了车,苏眉逼着把一路上积攒的勇气都拿了出来,带着和蔼的微笑对虞绍珩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虞绍珩又是一句“那怎么行?”,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路边拦车。

苏眉很想反问一句“那怎么不行?”但她看得出来,这位虞少爷情绪不大正常,与其同他争论,不如快点回家。

虞绍珩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苏眉上车,她满腹心事地坐进去,却不想裙?一角不小心勾在了座垫边缘,不等她回身来解,虞绍珩拎起了她的裙子往前一送,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苏眉心头一颤,也说不出他这样有什么不对,却讶然听见虞绍珩吩咐司机:

“去穆南道。”

像是预料到苏眉会问,虞绍珩对司机说罢,便提前解惑:“这个时候了,先吃饭吧。”

苏眉忙道:“不了,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那也总要吃饭的。”

“我自己回去弄一点就好了。”苏眉语气委婉,态度却十分坚决。

虞绍珩看了看她,转而对司机道:“去竹云路。”

苏眉暗暗舒了口气,身体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正襟危坐地垂着眼,目不斜视。

虞绍珩却颇为悠闲,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比苏眉更像是累了需要休息。苏眉小心翼翼地使自己的衣角也不要蹭到他,但挨着他的那一侧肩臂,总觉得隐隐发热。

好容易熬到了家,苏眉下车站定,连家门都不敢开,就站在路边打点出十二分的客气同虞绍珩道别,但半句留他喝茶吃饭的话也不敢说。

她锁了院门,奔进房中,只觉得屋子里气闷,便挪了一张藤椅出来。院子里的葡萄树已经在结果,一簇一簇黄豆大的小果粒,还是和藤蔓枝叶一样的青绿,一望便知生涩。

她细想了这半日的事,愈发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虞绍珩并不是个荒唐孟浪的年轻人,绝不至于真的对她这样一个孀闺妇人有什么非分之想。然而他以往的殷勤体贴尚可作道义关怀解,但今日他那样看着她,便全然和尊重怜悯扯不上什么干系了。

许是他们来往太多,他一时转错了念头?那么,他少不经事有欠分寸,作为一个长辈,她不应该那样慌乱羞怯,而应该尽可能妥帖地把他的念头“矫正”回来。

虽然拿定了主意,苏眉却仍是一宵辗转。

到了翌日晨起,她洗漱过要去上班,一拉开院门,门外竟赫然站着个制服笔挺的年轻军官,翩然转过身来,英挺俊美叫人不可直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然一笑:

“你这么迟,我等了好一阵子了。”

说着,伸手就来拉她。

苏眉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怔怔地被他牵着走出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像被火烫到一样,甩开了他的手。

一声惶恐至极的惊呼,却把自己叫醒了。

眼前仍是幽蓝的夜色,她额头上却渗出了薄薄一层细汗,苏眉翻身坐起,但看着虚空夜色,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她的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连许兰荪去世的那些天,她常常都希望可以梦见他,同他说几句话,可是一次也没有。

然而现在,她却突然梦见了别人,还是这样一个人。

她起身用冷水拍脸,忽然不敢再睡了。

21、不见(二)

第二天一早,林如璟一在苏眉对面坐下,打量着她便道:

“昨天熬夜了吧?眼圈都是青的。”

苏眉半宵未睡,原本就有些头痛,犹自惶惑的心思被她一戳,强笑道:“昨天看书看晚了。”

林如璟深看了她一眼,道:“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只会叫自己难受,不如想着怎么让自己现在过得开心一点。”

苏眉一愣,心里过了一过,才明白她话中所指,却是一阵心酸,接着便是近乎无地自容的羞愧。

林如璟见她容色惨淡,更以为自己说中,贴心地建议道:

“你下次拿深一个色号的粉扑一点,就没那么明显了。”

苏眉虽然不大懂得她传授的上妆技巧,但仍是报以感激的一笑,幸而人在办公室里总有事做,到了下午,终于渐渐安下神来。

林如璟今日似乎心情颇佳,破天荒地邀苏眉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吃鳝丝面,让苏眉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便应了。两人一同说着话下楼,才出了图书馆,便听不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眉。”

一听这声音,苏眉便觉得太阳穴陡然一跳,脸色也跟着白了。

林如璟循声去看,却见一个颀秀俊朗的年轻军官正风度洒然地朝她二人走了过来,制服上的泛着金光的领花铜扣在阳光下,刺人眼目。她停了脚步,对苏眉道:“你约了朋友啊?”

“啊,没有。”苏眉犹自震动于虞绍珩的突然出现,以及他…他为什么没有通知,就擅自改了对她的称呼?就算有陌生人在,他不好意思叫她师母,也该叫她一声“许夫人”。

说话间,虞绍珩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

苏眉心中纷乱,但也知道于人前不可失礼,便用最平静的态度为他二人做介绍:“这是先夫的学生,虞绍珩先生;这是我的同事,林小姐。”

“先夫”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林小姐,您好。”林如璟没有伸手的意思,虞绍珩便也只微笑颔首。

“虞先生。”林如璟亦矜持地点了点头,对苏眉道:既然你有事,那我先走了。”说罢,也不待他二人出言相留,便拎了手袋飘然而去,耳畔尤勾到虞绍珩同苏眉的两句话——“不打扰你吧?”

“没有,我和同事约了去吃饭。”

虞绍珩闻言一笑,和昨天送她回来时的肃然冷淡截然不同,依旧是从前的殷勤温雅:

“那正好,我们也去吃饭吧。”

苏眉却攥紧了手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用麻烦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她的口吻虽然温和,但遣词却是明确无误地拒绝。

虞绍珩似是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边走边说?”

苏眉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像一片收紧了羽叶的含羞草,“那我就不陪了,我想,我们不太合适一起吃饭。”

虞绍珩一愣,“为什么?”

苏眉的指甲抠进了手心,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快刀乱麻讲个清楚,免得夜长梦多…她一想到“夜长梦多”,立时便想起昨晚的噩梦,颊边一热,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敢,微微垂了眼帘,冷着声音,低低道:

“兰荪才过世不久,我本来就不应该经常同人交际。你是他的学生,但别人不一定知道,我们一起出入,会让别人有不好的想法,这样…对兰荪不好,对你也不好。”

她一口气说完,脸颊却因为惭愧而微感热辣,她急于同他划清界限,固然有她宣之于口的种种缘由,但说不出来的,却是连她自己也难以厘清的迷离心绪。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呢。”他的声音又轻又凉,像冰过的钢针从她脸颊上飞快地滑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苏眉讶然抬头,却见虞绍珩面上写满了凝重歉意:“是我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师母,或者有损您的清誉吗?”

苏眉忙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这样来找我,很容易让人误会…”

“是吗?”虞绍珩的脸色倏然一寒,“要是有什么人’误会’了,师母不妨告诉我,我去跟他’解释’清楚。”他突如其来的冷峻神色让苏眉一惊,忙不迭地摇头:

“没有,没有,我只是担心…”

“既然我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也没有人这样莫名其妙,您还担心什么呢?”他平静地看着她,深邃而明亮的眸光仿佛是水底珠蚌初开。

她担心什么?

她担心他对她有非分之想?这听起来不啻一个笑话;她担心她自己…她若是说了出来,简直就是丑闻。他以为她一讲,他就该会意的事,怎么会尴尬到这个地步。

她急切地想要拼凑出最恰当的言辞,却听虞绍珩先开了口:“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我这个做学生的,是应该有所避忌。”

苏眉一听,锁紧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正要附和他的善解人意,虞绍珩却又道:“那如果不是我单独约您吃饭,就没有这些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