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退出。

退出你的世界,退出君的世界,退出泰雅的世界,退出……你和天霜之间,这样还是不能让你安心么?

“是的,你在退出。”D微微一叹:“但是,他并不打算退出你的世界,你可知,他向我要你,那样骄傲的他甚至愿意向我妥协,从出生到现在,他只向我提过两个要求,都是要人,第一个是君,第二个是你,可惜……”

D顿了顿,淡定地道:“我都不能给。”

若草呼吸忽然微窒。

“他有自己的梦想要去实现,而和君有关的人,只会阻碍他前进的步子,伤害他。”

“他不是小孩子……”若草无奈。

“也许他在很多人眼底很残忍、任性,可在我眼底,他某些方面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单纯和美好,他的任性和美好,都必须有强大的权利外衣去保护和支撑,否则他的美好就只能让黑暗龌龊觊觎,占有,这么多年不堪的经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D顿了顿,补充一句:“不,还有一个人也明白——君,她大概是除了我之外最了解这一点的。”

若草默然。

她当然记得在肃爷的资料里,看到君对这对双生子的纵容与栽培。

任性也是一种单纯,她也曾感叹和羡慕,天霜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维持这样的性子,甚至对感情的执着。

一瞬间,若草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她可该赞美他们之间兄弟情深?

“你和君,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人,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强者,并不畏惧弱点,但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弱点,那会毁了他。”

D柔声温言,有理有据。

若草终于涩然微笑:“D,他是你身体与灵魂的一部分,你爱他,是不是?”

电话里的人安静片刻,终于淡淡地道:“是。”

她听见电话那头,终于彻底安静。

通话,结束。

若草靠着墙,偏头蹭了蹭脸,抬头看向天空,隐隐约约的天空一片迷离。

曾听说双生子之间感情特俗,却没有想到自己来验证这一惊世骇俗的特殊,一如泰雅对君的感情,爱像是一种锐利的武器,让人血肉横飞。

难怪,怎么办,他喜欢她,可他爱他,怎么办?

是的,怎么办,他喜欢她,可他爱他,怎么办?

可至少,她能让他说出这句“怎么办”,不要么?而不是像不知多少莫名其妙被悄无声息处理掉的人一样。

D不是天霜,他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都有足够的谨慎与不动声色,这人内心自制力与控制力强大到可怕。

若他愿意与足够小心布置,就是肃爷,恐怕也不会是那么容易查到。

知道她会离开的人不超过四个,天霜被老爷子看得死死的,冰蓝是老爷子的人,而老爷子那样骄傲的男人,他就是用手段也只会让你乖乖地自己回去趴着求他,那么……那么还剩下谁?

最没有动机的那个……最不会被怀疑的那个。

若草闭上眼,让每一个疲惫细胞都放松。

和D那一场对话,太过耗时耗精力。

若草并不怀疑,若她不是“泰雅”,而是“君”,恐怕早已被处理掉了。

可这个谜底还能瞒多久。

她该难过么,可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流泪了。

若草轻叹。

……

维多利亚港里船进船出,海风吹起他的柔软发丝,修长俊美的西方年轻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绝美的油画。

手一松,看着手里的电话不着痕迹地掉进海里,D静静地看着阴天平静灰蓝的海面。

信任?

他记得电话里她忧伤暗沉的声音,提到过这个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那种东西,从幼年开始,一次又一次,除了永远站在他面前的天霜,有谁是值得去信任的?

……也许,他也曾经尝试像天霜那样把自己少得可怜的信任去给过每一个人,可惜,那个人依旧还是把他的信任轻而易举地捏碎。

他甚至也曾试图相信过这个女人的,可她又回报了他什么?

D轻叹,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所以,那就只能靠掌控不是自己的心的因素了。

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微微扬起唇角,浅金色的狭长眸子微弯成漂亮的弧度。

……

香港九龙

“怎么,你也要走?”肃爷搁下茶杯,看着面前提着迷彩包包的冰蓝。

“嗯。”冰蓝耸耸肩:“零尘说他想我了。”

肃爷顿了顿,素来静水深流的绒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们这些孩子,比我们当年的关系更复杂,让人头疼,那个丫头,你真的不管了?”

以前名门里三角关系已经是可以登上《明报》的花边新闻,如今这些年青人恐怕关系更复杂。

冰蓝笑了笑,带着一丝惘然与释怀:“她有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爱人。”

“那也要我承认。”肃爷冷哼。

冰蓝无奈,看来肃爷对他们的那对小堂弟完全不抱好感。

第六十六章 逆色 上

目送银色的BMW离开,肃爷一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淡淡开口:“出来吧,你们教父的眼光越来越差,畏头畏尾,也配称为下一批塔罗的继承人之一么?”

高大的樱花树下,默默现出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黑衣黑裤与柔软的亚麻色发丝随着冷风飞舞,愈加显出少年容颜的冷艳。

“我会成为塔罗的继承者。”天霜看着肃爷一字一顿地道。

肃爷不答话,只是微微挑起眉,丹凤妙目一抬,冷锐如刀的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射过去,只一眼,天霜几乎是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试图避开那种实质性几乎可以割裂肌肤的目光。

几十载浸淫权利血腥深渊里千锤百炼出的气场和威压,就算是现任的国王——King,和当年的女王——君都只能低头敬服,何况是仍然稍显生嫩的天霜。

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天霜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双拳紧握。

肃爷收回令人胆寒的目光,仿佛他从来就是这一副风骨清雅的斯文老派绅士模样,慢条斯理地道:“你,想要那份资料的残本是么?”

天霜心底一动,堂兄果然是他的人。

他为什么要怕这个东方男人,天霜抬起头,挺直了背脊直视对方:“是。”毫不避讳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野心。

肃爷看着他片刻,轻笑:“好。”说着手优雅一扬,一道黑影夹着厉风朝他扑去。

天霜敏捷的身子一侧,双手向上一抬,生生接住那件东西,这才看清楚把自己的手撞得剧痛的不过是个文件袋。

这就是传说里那个被称为冷战时代,塔罗传奇的上任领导者的真正实力么,他按捺下心中的惊异,脸上不动声色。

但待他看清手里的东西后,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这是……

“没错,那就是君留下来的第二份资料。”肃爷淡淡肯定他所见到的东西。

“身为塔罗领导层的接班人,自然应该知道GIVE AND PAY,这个基本商业原则,我有事情要你去完成。”

天霜在惊喜后,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深不可测,这个中文词语,至今为止他觉得只有两个人合适,一是教父,二是面前的男人。

“你要我做什么?”

肃爷捋起绣着水龙云纹的唐装袖子,似笑非笑地道:“我要你找回我的徒弟,你的老师,塔罗的女王——君。”

天霜一怔,妖瞳里暗潮汹涌,是的,君,确实是他和D的导师,可是……

“她已经走了……”天霜别开脸,声音里毫无起伏。

肃爷瞥了眼面前的少年,轻描淡写地道:“好,我会直接通知你的教父,你,出局了。”

“你!”天霜怒瞪着肃爷。

“虽然,我离开塔罗的那天起誓过,绝不再插手其中的事,不论你们这些小辈、前辈的怎么斗,但是,就算是上任的祭——你们的教父,也总是要卖我这个面子,至于我给你的东西……”肃爷轻笑:“我能给你,就能轻易地毁了它,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天霜却已经听懂里面的残酷,不禁咬牙:“你已经插手了君的事!”

“她在这里只是我的弟子,而不是塔罗的女王,老师要管学生,有什么不对么?”肃爷微疑地看着他。

SHIT!这个偷换概念的老狐狸。

看着肃爷含笑的眼,天霜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他从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试试。”天霜冷着脸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肃爷轻蔑地摇摇头:“没规没矩,简直是被宠坏的小玩意儿。”

分明就是很想去找心底那个人,去问一个答案,却非要硬撑,像只倔强的幼豹,可他的学生,从来就对“调教和驯服野兽”特别感兴趣。

肃爷垂下的妙目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若草,你到底还是没有给我和冰蓝一个能拿到残卷的满意答案,那么,这一次,就让你曾经宠爱的这一对小兽,逼你找出那个答案。

只是,现在他们,你可还能驾驭?

……

“你要去哪里?”温然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天霜顿了顿,继续收拾东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声音轻叹:“我以为我们是能体会对方心意的双生子,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天霜忽然手腕一转,把身后的人狠狠地摔向床上,利落地压制住对方所有能动的关节,他挑眉提出要求:“那么,把你手上的那份资料给我。”

D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曾犹豫:“可以。”余光扫过他的行礼,补充了一句:“作为交换,告诉我,接下来你的计划。”

天霜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这样简单放手,如果不是教父召唤他,便只有一个可能。

“你拿到第二份资料残本了。”

这是个肯定句。

天霜看着他,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有时候,真讨厌我们这种几乎能够感知对方心底感受的体质,那么,现在,我亲爱的弟弟,你要不要猜猜接下来我应该去做什么?”

D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平静地道:“你要去找若草,是么。”

“怎么,不行……”

“不行!”

D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浅金色的眸子里清楚地写明他的不赞同和拒绝。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的情人?D,你从来不会拒绝我的,就算是君,你也愿意让给我,这次不过是忘记一切的泰雅,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她了不是么?”天霜狐疑地看着D,他这弟弟很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还是,你不相信我?”天霜压低了脸,挺直如刀裁的鼻尖几乎碰到D,妖瞳不客气地直直看进D的眼里。

D叹了一声,带着忧伤黯淡:“你明知从我们出生在实验室那一刻到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是若草已经有新的生活,她已经离开我们的世界了,不要再去……唔。”

唇陡然被对方几乎粗暴的封住,D微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平了眉宇,忍耐着、包容着那种几乎要把他撕裂的吻。

身体相触的瞬间,那种与生俱来的血脉相通,仿佛瞬间接通,即使被粗暴对待也可以感觉出血脉相融时,那种仿佛能驱离一切寒意的温暖。

为了这样的温暖,他愿意终其一生去守护,甚至舍弃一些难以舍弃的东西。

就算是被迫做那种羞耻的事,就算身体被打开痛不可挡,就算被他压在身下,也可以忍受,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你爱我的,是不是,D?”

柔和、清朗、傲气的声音低低地在自己耳边亲昵的响起。

D垂下长长的睫羽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落下阴影。

这是这几天,第二个人问他的问题,毕竟是像他们这样特殊的双生子,天霜怎会不知道他的感受。

“既然是这样,为我做什么都可以不是么,连这样你最讨厌的事都可以忍耐,可以让我侵犯……”天霜手指下滑,探进他裤子里包裹住D的下体,轻佻地亵玩那驯服乖巧的器官,挑逗玩弄底下包裹着绒滑小球的细腻肌肤,感觉对方的颤抖,他们甚至连身上的敏感带都是一样的。

“我们是彼此的一半,那么,把若草让给我,很小的事而已,为了我……。”他轻声蛊惑着自己的双生子,眼神靡丽。

D深深地闭上微颤的眼,不去看那他的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她?”

他的态度转变是在诡谲。

天霜一顿,冷哼:“因为肃老头给我第二份残卷的代价是让我说服若草顶替君空缺的位子,成为塔罗的女王。”

“什么?!”D忍不住蓦地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底闪过复杂。

天霜沉默着勾起唇。

百分之九十的真话掺杂着百分之十的假话,那么它就是“真话”不是么?

……

纽约 PM 16:00

“什么?若草失踪了?”微高的声音打破冬日暖意下午的宁静。

看着冰蓝微皱起眉,趴在他腿上,直接拿对方当垫子的青年慵懒地支起上半身:“什么事?”

有什么人,竟然让一向漫不经心的冰蓝这么上心。

浅浅阳光落在那人黑色如缎子般美丽的及肩黑发上,泛开浅浅的光芒,白皙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工笔画般婉转曳丽的脸,一双大而眼尾斜飞的凤眸微垂着,在白皙的脸上落下墨色般的诗人影子,五官满是东方神秘的绝美——写意风流。

一种完全超越性别的,魅惑精致,最引人的是他唇边的浅浅弧度,似无时不刻地在温柔微笑。

看着冰蓝犹豫了片刻,他拨了下垂落的发丝。懒洋洋地挥挥手:“不想说也没关系,先去处理掉那些让你心不在焉的事,再回到我身边好了。”

冰蓝抱歉地对着他笑笑:“我会很快回来的,零尘,塔罗里的事,先拜托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零尘耸耸肩,看向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本来还想让这家伙看看我新发现的宠物,真是的,身为塔罗现任成员,竟然抛下我跑了。”

这绝色东方年轻人,正是现任的塔罗的智囊——也是四名领导之一的“祭”。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里那张不知看向何处清秀淡漠的容颜,零尘潋滟的唇边缓缓勾起让人心惊的弧度,美丽到残忍。

似乎,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只禁锢了的饕餮兽,面对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即使对方存存割裂,血肉都吞噬入腹,也不会让对方脱离自己。

“白夜……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